罷回到將軍府時天還敞亮的,怎麼一出了裴震天的院子,這天色就昏暗下來,而且雪下得越來越大,轉眼間細雪成了鵝毛般的大雪,小青連忙幫主子將傘撐起來,就怕裴子瑜冷到了。
「小姐,你小心走,這路很滑。」小紅提著燈籠,小心的為她引路。
「放心吧,你們自己走好便成。」
主僕三人沿著彎曲的小徑往前走,只是走著走著,怎麼好像走岔了路,越走越偏,這條完全被雪覆蓋的小徑是她們完全陌生的。
「小姐,我們好像走錯路了?」在前頭領路的小紅停下腳步,有些迷惑的看著這周遭的景色,放眼望去一片雪茫茫。
「迷路了?」裴子瑜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瞬間變成苦瓜臉的小青跟小紅,「我們竟然在自己家里迷路,這鬼打牆不成。」
裴子瑜推開小青為她擋風雪的傘,抬頭看了看左右的景致,忍不住撇了撇嘴角,認清了一個事實——她們還真的是在自己家里迷路了。
一時沒注意的疏忽了,大雪覆蓋了她們用來識別哪條小徑該轉彎的路標,加上又胡亂繞了幾個彎,現在是完全不知道她們位在何處。
「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小紅有些慌張的問著。
「不用擔心,反正我們也是在自己府里,又不是在外頭,還怕丟了不成,找個人問問吧。」她伸長脖子張望,指著不遠處,「那里有燈火,去那個院子問吧。」
「嗯。」小紅提高手中的燈籠為裴子瑜引路,繞過被白雪覆蓋由嶙峋怪石組成的假山跟好幾條小徑,才來到那間有燈火的院子。
這院子修葺得十分精致美觀,也不知道是誰住的,裴子瑜皺眉看著緊掩的院門。
這天寒地凍的,天一黑,所有院門便都早早關上,下人們沒有什麼事情便躲在屋里烤火,不願意出來的。
裴子瑜吩咐道︰「小紅,敲門,讓倒座房的婆子出來問話。」
「是。」小紅向前用力拍著院門,朝著門縫喊著,「有人嗎?里邊來個人!」
半天卻不見有人來應門,小紅為難的看著裴子瑜,「小姐,恐怕是天冷都躲屋里了,沒听到我們的聲音。」
裴子瑜擰眉,從門縫里看,這院子里分明就燈火通明,不叫到人來開門,難道要她們主僕幾個站在這雪地里凍死嗎?「再敲,不成的話就用踢的。」
「是。」小紅見敲門沒用,抬起腳直接踹門,將整個院門踹得乒乓響。
好不容易里頭才傳來一記怒喝聲,「誰啊,哪個冒失鬼?打算把門給拆了是不是!」
隨著這記怒吼,緊掩的院門被拉了開來,一名身形十分粗壯的粗使婆子怒瞪著她們三人。「你們是哪個院子的,不滾回自己院子在這邊敲什麼門?我們大小姐已經休息了,要串門子明早再來。」
「這位嬤嬤,想請問一下百草院怎麼走?」小紅問道。
這位身形魁梧的婆子一雙虎眼瞪了她們三人一眼,「你們是百草院的?」
「是的,還請嬤嬤您幫我們指個路。」
「等等。」這名粗使婆子毫不客氣的將門給甩上,同時上閂。
甩門力道之大還差點夾到了小紅的鼻子,要不是她閃得快,她鼻子準遭殃。小紅噘著唇皺著眉,不解的咕噥,「小姐,好奇怪啊,我們不過是問個路,她直接跟我們說就成,干麼還要稍等?」
「你不知道大戶人家規矩多,等吧。」
說等,這一等就快一刻鐘,好不容易一名披著鋪棉披氅的丫鬟冷著臉出來,口氣十分不悅的直問道︰「你們幾個是六小姐百草院的人?」
「是。」
「你們從這里往右直走,第一個路口左轉直走,看到一棵大樹後右轉,再直走,看到一座宮燈左轉,直走。」這名丫鬟手臂直指著她所說的方向。
「這位姊姊,您可以說慢些嗎?我一時記不下來。」小紅扯著笑,好生問道。
「這一點事情你都記不下來怎麼當人家丫鬟,你還是早點到廚房當燒火丫頭算了。」
問個路還莫名其妙被人諷刺了一番,小紅當場愣住。
「記不下來是你自己笨,不過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這名高傲的丫鬟抬高下巴冷睞了小紅一眼,又嘲諷的說了她兩句,冷哼一聲轉身進去。
「欸,這位姊姊……」
小紅還想要問清楚些,那扇厚重的門再度毫不留情地甩上,就像被人狠狠當面潑了碗閉門羹似的。
什麼嘛,不過是問個路罵她們就算了,竟然連她們小姐都罵,太過分了,小紅跟小青氣得直跺腳。
「小姐,她們太過分了……」小青氣得咬牙切齒的。
「小姐,她們怎麼可以這樣故意整我們,讓我們在這雪地里站這麼久,把我們冷得半死才出來跟我們說怎麼走,還順帶罵上小姐一番……」小紅被凍得有些口齒不清的罵著。
裴子瑜冷眼瞥一眼院門牌匾上「茹憶齋」三個大字,看來這里是裴子茹所住的院子了。
如果這里住的是裴子茹,她會這樣做自己並不意外,裴子茹是絕對有理由這樣整她的。
她咬了咬牙,衣袖一揮,「走吧,再不走天色越來越暗,這路就越難走了。」
她們主僕三人順著那丫鬟方才所說的路標一路走去,只是卻越走越偏僻,到了後來,那些亭閣樓台花園通通不見了,通過一片樹林後,眼前看見的是一片白茫茫大地。
看著這看起來像是練馬場的空曠場地,雖然已被白雪覆蓋,但還是露出一兩根圍籬,還有幾個箭靶子,這里應該是她爹的練馬場才是。
裴子瑜緊握著袖下的拳頭,好你個裴子茹,竟然這樣整她,這筆帳她記下了!
她跟裴子茹之間可不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她們兩人的冤可是從十二年前就結下來了。
她不去計較她當年怎麼欺負這病弱的身子原主,誰想她現在八成是要為她母親出頭,故意惡整自己,很好,山水有相逢,等自己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再來跟她好好清算清算。
「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看著這白茫茫的一片,小青心里發慌,有些害怕的問道。
「沒什麼好怕的,我們沿著原路回去吧。」裴子瑜壯起膽子拉著她們兩人往回走,可是來時路早已被風雪給掩埋,腳下積雪更是深達膝蓋,再不趕緊離開,她們三人很有可能會凍死在這里。
「可是小姐我們要往哪里走?」這一大片林子陰森森的,小紅又怕又冷,顫抖個不停。
「隨便走,本小姐就不相信這麼大的一個將軍府沒有一個下人在外頭走動。」
就在三人在林子里亂繞時,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一記像是箭矢飛過的「簌簌」聲,穿透林子朝她們而來——
裴子瑜眼一瞠,馬上將她們兩人推倒,「危險,快趴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推倒兩個丫鬟的同時,一支羽箭朝她射來,就在要射中她的當下,一顆石頭精準無誤的打中箭矢,整支羽箭偏了,但還是劃破她的大氅,筆直的射進一旁的大樹,樹上的積雪瞬間掉了下來,壓在她們三人身上,她們受到落雪襲擊,又因驚嚇,腿一軟的跪倒在地。
主僕三人還未來得及起身,便听見一記怒咆在林子里爆開——
「站住,來人,有刺客!」
林子里突然沖進兩三名身穿鎧甲的士兵,追著一個竄逃十分快速的黑影。
一名身穿銀色鎧甲的士兵趕到她們身邊,慌忙的問著,「你們沒事吧!」
裴子瑜有些驚魂未定的看著這個身穿銀色鎧甲、一臉正氣凜然的男子,「是你救了我們嗎?」
「姑娘,你沒受傷吧?」楚躍問道。
奉命到將軍府來向將軍報告軍營里事務的楚躍,剛報告完,奉命帶領著三個人,前往練馬場旁邊的廂房幫將軍取件物品帶回軍營。
取完正要離去,才走出練馬場沒多久,便听見鄰近的樹林里有女子驚呼聲。
他定楮一看,便見一名黑衣男子匆匆穿越練馬場,手執弓箭的對著那名身披紅色大氅的女子射出手中羽箭。
裴子瑜這才看清楚來人,他一身鎧甲的應該是她爹的手下,她自地上起身,捂著胸口喘著大氣,「沒事,虛驚一場。」
「在下奉命前來到練馬場取件物事,正巧經過看見,只是這練馬場已經封閉,為何姑娘會在這里?」
為什麼會在這里?她也不願意好嗎?嘆口氣,她不答反問,「壯士,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不過可以請教你百草院怎麼走嗎?」
「百草院?」楚躍怔愣了下,「抱歉,這位姑娘,在下也不清楚百草院怎麼走。」
裴子瑜暗嘆口氣,覺得自己運氣實在不怎麼好。
「姑娘,請問您是將軍的……」這位姑娘是誰?之前來到將軍府皆未看過,莫非是最近才被接回府里的六小姐?
「你口中的將軍是我爹,我是裴震天的六女兒。」她也不打算瞞他。
「原來是六小姐,在下冒昧了。」
「沒事,冒昧什麼,你救了我一命呢。」她左右觀望了一下,「這位壯士,你還要去找我爹嗎?可以麻煩你帶我一起嗎?或是把許管事找來,讓他給我帶路。」
「六小姐您……」
「迷路了。」她也不覺得可恥的直接老實說。
迷路?這六小姐竟然在自家迷路了,楚躍硬生生的吞了口口水,不敢笑出聲音。
這時那三個前去追黑衣人的士兵回來,朝楚躍搖了搖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便轉身離去。
楚躍又沉思了片刻,看向裴子瑜道︰「六小姐,在下正要前往書房復命,不如您同在下一同前往吧。」
「這樣也好,帶我去找我爹,我爹總不會故意坑害女兒,故意又給我指錯路。」
指錯路?不過楚躍不好多問,伸手做出請的手勢。「請小姐跟在下前來吧。」
「你們兩個快過來,這位壯士要帶我們去找我那無良的爹。」裴子瑜朝身後的小青小紅招招手喊道。
無良楚躍的嘴角抽了下,這位六小姐膽子可真大啊,竟敢說大將軍無良,也不怕被處罰。
楚躍領著她們走出林子,繞過假山涼亭跟無數小徑,終于看到了一座叫作書房的院子,院門外還有兩個護衛把守。
「六小姐,前面就是書房了。」
護衛遠遠的看見他們一行人,馬上有人進書房傳報。
「多謝這位壯士相救,要不是你,我跟兩個丫鬟恐怕得死在壞人箭下或是被凍死了。」裴子瑜學著男人雙手抱拳,豪邁的拱手道謝。
「六小姐您客氣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改天好好謝謝你。」她又問道。
「在下……」
這時院門那里傳來裴震天焦急的聲音,「瑜兒,你又跑哪里去了?你娘剛派人來說你一直未回院子,把她急壞了。」
她趕緊對楚躍小聲地說著,「方才在樹林的事情別告訴我爹,我不想讓我娘擔心。」
楚躍遲疑了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爹,我迷路了。」裴子瑜一副倒霉透頂的朝裴震天跺腳。
「迷路?你在自己家里迷路……」裴震天差點被「迷路」這兩個字給噎到。
「爹,這個將軍府對我來說還是陌生的地方好嗎?」裴子瑜沒好氣的道︰「哼,爹啊,你這家里的人可真比不上一個外人呢,要不是我遇見了這位壯士,明天一早你就要替女兒我收尸了。」
「見過將軍。」楚躍再次向裴震天見禮。
「是你帶六小姐過來的?」裴震天的視線落在裴子瑜那破掉的大氅上,濃眉一皺,眼底射出一記厲芒。
「六小姐似乎迷路了好一陣子,這才看到屬下的。」楚躍報告道。
「嗯,很好,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別回軍營。老許,一會兒給楚躍安排個住處,順便一道用晚膳。」
女兒在家遇伏,楚躍這小子定是證人,豈能讓他就這樣回軍營。
「是。」
「派人領六小姐回去,這次六小姐要是再迷路,就家法處置。」裴震天像是又想起什麼事情的道︰「對了,瑜兒一會兒陪爹跟你娘一起用膳,爹會派人去接你過來。」
裴子瑜點了點頭,要跟著領她回百草院的護衛離開前,不忘提醒裴震天,「爹,您可得好好謝謝人家,他可是我的恩人啊。」
往百草院的路上,小紅氣呼呼的問著裴子瑜,「小姐,你方才怎麼不跟老爺說那位大小姐說的話?」
「說什麼,這有什麼好說的?我爹是辦大事的人,你叫他去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太大材小用了。」
「可是她讓我們平白無故在雪地里多待了少說也有一刻鐘,要是平日也就算了,這大雪天的,分明是想凍死我們,胡亂指路把我們引去那練馬場,還差點遇害,我看那個黑衣人跟大小姐月兌不了關系。」小紅不服氣地又道。
「小紅,沒證據的事情不許亂說,趕緊走吧,冷死了。」
「可是小姐,哪有那麼剛好的事情?」小紅委屈的咕噥。
「有的事情放心里便成,說出來,要是萬一讓有心人听了去倒打一耙,我們豈不是倒霉透頂?」
「是……」
「你們兩個記住,這里是將軍府,不再是我們以前住的翠緹縣,需要謹言慎行,事情說出口前先放在嘴邊默念三次,覺得可以說再說出來,要是不覺得這話這事能說,那就吞回肚子里放到爛,才是明哲保身之道,知道嗎?」
「我們知道了。」她們兩人異口同聲的回應。
「走吧,放心,這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這事雖然不大,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事關她日後在將軍府的日子舒心與否,她不會就這麼善罷罷休的。
裴子瑜才剛換下一身被雪凍得冷冰冰的衣服而已,裴震天便派人來了。
「我爹讓我們到前院哪里一起用膳?蒼濤院嗎?」她才剛坐下,茶都還沒喝完呢,她爹怎麼就風風火火讓人來叫她一起用膳?
「是的,二姨娘與二小姐都過去了,還請六小姐動作快一些,老奴領您一起過去。」來通報的是蒼濤院的管事林嬤嬤,她是少數裴震天信任的人之一。
「林嬤嬤,敢情我爹怕我又迷路了,讓您這他信得過的老人家過來帶我。」裴子瑜也毫不避諱的當著林嬤嬤的面說道。
林嬤嬤一愣,掩著唇笑著回應,「六小姐您多想了,正巧是老身有空閑。」
「林嬤嬤,咱們心知肚明啊,你也別掩飾了。走吧,時候不早了,我也餓了。」她不知道她爹究竟在想什麼,但是連二姨娘跟她那天只見過一次面的二姊都一起去了,肯定有什麼大事,她想在將軍府里立足,這種聚會可不能錯過。
裴子瑜換了件更保暖的紫裘大氅後,就領著小紅跟小青隨著林嬤嬤一同前往,才剛踏進花廳,便見到二姨娘胡氏跟方才她那位救命恩人有說有笑的,而她二姊也坐在一旁淺笑著,看到這一幕,她忽然有一種氣氛曖昧的感覺。
懊不會這是什麼相親宴,叫她過來陪坐,免得當事人尷尬?
她進到暖呼呼的花廳後便向眾人笑道︰「爹,二姨娘,娘,二姊,恩公你們都到了,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她這一開口,胡氏跟裴子英瞬間皺起眉頭,異口同聲的問︰「娘?恩公?」
楚躍趕緊自太師椅上站起,抱拳道︰「六小姐切莫這麼喊,在下楚躍,以後六小姐直接喊在下名字便好,莫再喊恩公了。」
「你本來就是我恩公啊,要是沒有遇見你,我跟小青、小紅可就要在外頭凍死了。」裴子瑜一副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以後叫你楚躍也是成的,你大我沒幾歲,老是恩公、恩公的叫會叫老的,以後我就叫你楚躍了。」
一旁的裴子英直覺不對,插入兩人的對話。「六妹,你是怎麼認識楚躍的?你這回府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時間,怎麼才一下子你就說他是你恩公,難道說我們將軍府里有什麼危險不成?」
「是啊,這將軍府好比龍潭虎穴,一不小心就要喪命了。」她意有所指地道,揚揚唇後徑自坐到桌邊。「二姊,听過一句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吧?」
裴子英心底滿是疑惑,莫非這六妹才剛回府就有人要對她不利,恰巧被楚躍所救,如果真是如此,是誰這麼大膽敢在將軍府里要六妹的命?
她娘親才剛接手中饋,要是萬一六妹出了什麼事情,她娘親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胡氏自然也听出這裴子瑜話中有話,與女兒對視一眼,彼此給了對方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後,暫時將心中疑惑壓下。
「吃飯了,我好餓。」話已帶到,裴子瑜故意瞪大眼楮看著這滿桌的佳肴,一副垂涎模樣。
胡氏見她這副家中沒大人的饞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子瑜,不是二姨娘想要說你,這你爹他都還沒坐下呢……」
裴子瑜瞄了眼裴震天,「爹,你會在意這些規矩嗎?」
「老爺,是我沒有把瑜兒教好……」黃氏眼眶泛淚,捂著唇的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沒事,瑜兒這樣就好,性子真,老夫我可不喜歡女子太唯唯諾諾,尤其是老夫的女兒。」
裴震天安撫好黃氏,轉頭向胡氏交代,「你只要與鄭氏把府里打理好便成,這小瑜兒的事情你就別管了,一切隨她開心便可。」
對于這個女兒,他可是只有心疼與不舍,女兒想怎麼著就怎麼著,誰也別拘著她。
胡氏簡直無法相信,一向嚴厲甚至連對待家人也如同在帶兵一樣的裴震天,竟然會如此縱容這個剛回到將軍府的六小姐。
「所以……連她稱呼黃姨娘為娘也無所謂……」胡氏小聲問著。
「小瑜兒自小就這麼稱呼她娘親了,大了也改不了,就這樣叫。」裴震天坐到主位上,比了下手勢讓所有人也就座。「小瑜兒的事情有她娘親作主,你們都別多插手。」
這女兒本就不想回將軍府,是他妥協,答應她在府里可以讓她繼續稱呼茉兒為娘親而不是姨娘,她才願意回來。反正茉兒遲早會扶正為嫡妻,便答應小瑜兒這個小克星了。
「是。」胡氏一听到裴震天竟然同意此事,嫉妒得腸子都快青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誰讓這黃氏跟六小姐如今是裴震天的心頭寵。
裴震天率先開動,還親手夾了只大雞腿放到裴子瑜碗里,「小瑜兒,你太瘦了,多吃點。」
「謝謝爹。」她夾起大雞腿的同時瞄了眼胡氏,瞧她眼里明顯的閃過一抹妒火,她滿意的咬了一口雞腿後,提醒她那個偏心偏得有些沒心沒肺的爹。「爹,雖然我年紀比較小,讓你比較偏寵我,可是你的女兒可不是只有我一個。」
雖然娘跟她現在有爹罩著,可難保皇帝不把他再調回邊疆,在娘親這正妻之位未獲得皇帝同意前,這胡氏是她在將軍府里要拉攏的第一人。
屆時不管娘親是否成了正妻,背後都需要有可靠有力的盟友才成,否則余氏一定會從佛堂出來繼續作亂,她娘親怎麼可能是余氏的對手,如今得多拉攏一些人才是。
裴震天筷子上的另外一只雞腿本是要放到黃氏面前的碟子里,被裴子瑜這麼一提醒,臨時轉了方向,放到二女兒的碟子。
這舉動讓裴子英雙眼頓時發亮,激動的看著眼前那只雞腿,瞬間她對這個突然回府的六妹妹印象好了點。
「二姊,雞腿很女敕很好吃,可不是用來看的,快吃吧,省得等會兒被爹給夾回去。」裴子瑜揶揄道。
裴震天佯裝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你爹我就這麼沒度量」
難得看到大將軍這樣吹胡子瞪眼的,明明一副快發火了,卻還是得忍住氣,一句大聲一點的話都不敢吭,這讓被留下來用膳的楚躍是大開了眼界。
無法相信連皇帝都不怕的大將軍竟然會如此疼寵這位六小姐,她可真是神人啊。
「這得問爹了。」裴子瑜豪邁的將手中那只大雞腿給啃光,然後動手夾了個水晶豬腳放到楚躍面前。「楚大哥,今天謝謝你救我一命,這豬腳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用豬腳報答救命之恩,還真是第一次听說,楚躍先是愣了下,隨即笑著點了點頭,「六小姐客氣了。」
裴子英及胡氏母女倆緊盯著她與楚躍的互動,瞧他們兩人談笑自如的模樣,裴子英甚至有些擔憂。
她從十四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隨著父親來到將軍府,那時還是個小兵的楚躍,就已經芳心暗許,這些年來旁敲側擊的得知他未有婚配,而父親似乎也有意將她們幾個姊妹其中一人許配給他,听娘的意思,自己是最有希望的。
她自己也這麼認為,直到六妹妹進到花廳之前,現在六妹妹這左一句恩公,右一句楚大哥的,見他們兩人相處融洽,狀似熟稔,將她的自信全給打散了,讓她心慌不已。
「爹,為了報答楚大哥的救命之恩,您可不可以放楚大哥一天假,我想請楚大哥去看戲,可以嗎?」
她方才向林嬤嬤打探過了,這楚躍是她爹的得力手下,少年英雄能文能武的,很多將領都看重他,想要他當女婿,連她爹也有這意思。
看今晚這頓飯會一起叫上裴子英,應該也是有這意思才是,不過像他們這樣在一起吃飯旁邊卻有一堆大人看著,怎麼可能會踫出愛的火花,她不幫幫忙怎麼成?
這個裴子英在她承襲裴子瑜的記憶里,印象中幫她免于被裴子茹欺負不少回,既然她心有所屬,是該助她一把的。
「你要請楚躍看戲」裴震天很不認同的蹙起眉頭。
一旁的胡氏也是一對秀眉皺得死緊,連黃氏也是一樣的,這女兒都已經與霽三有婚約,還有那三皇子對她也好像有別的心思,怎麼瑜兒竟主動結交起這位年輕小將呢?姑娘家桃花債招惹太多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是啊,女兒听說京城的紅梅園里有戲班,不過戲子們不在戲台上唱戲,而是在紅梅樹下唱著應景的戲曲,別有一番風味,很受京城人士歡迎。」裴子瑜一邊喝著小青替她舀的熱湯一邊說道︰「爹,可以嗎?我還沒有見過這樣唱戲的。」
裴震天陷入兩難,不想叫女兒失望,可孤男寡女的,這……
「我讓二姊陪我一起去,這樣可以嗎?」裴子瑜猛朝娘親眨眼楮。
一听到裴子瑜向父親央求連她一起帶上,裴子英眼楮都亮了,臉蛋上甚至泛起一抹薄薄的紅暈。
有著姊妹陪著,小瑜兒的閨譽不至于受損,可,用這個報恩理由跟男子一起出去看戲太牽強,他實在很不想答應。
母女相依為命這麼多年,黃氏豈會不知道女兒在暗示她什麼,放下手中的筷子,幫腔道︰「老爺,這瑜兒自小就喜歡看戲,她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瞧,今天連在自己家里都能迷路呢。
「妾身想……委屈二小姐請她明日陪著她六妹妹一起去看戲吧,這樣也不用擔心瑜兒出門會迷路,就請楚躍保護這兩位小姐的安危,你看如何?」
不愧是她娘,講起話來就是那麼的讓人舒心,難怪她爹這麼多年了還把她娘放心坎上。
不像自己一開口就直接了當的說出目的,一點彎彎繞繞都沒有,難怪她爹會如此慎重考慮,半天也不答應。
「爹,女兒也許久未听戲了,六妹妹這麼一說,女兒也想去看看。」裴子英借機壯著膽子央求。
裴震天橫了兩個女兒一眼,撫著下巴上的胡須,點了點頭,「嗯,楚躍,我這兩個女兒到紅梅園看戲,你負責保護她們姊妹安全。」
「楚躍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