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佳人 第四章

「糟了!」野火低呼一聲,就要往水里躲去。

「來不及了。」鐵鷹淡淡他說道,同時一手迅速握住她的皓頸,輕而易舉地一提,霎時兩人已經竄出木桶,大量的水花飛散在四周,形成一層水幕。

野火雙手忙著護住身子,狼狽地摔了下來,一時之間還以為會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緊閉上眼楮,卻沒有感受到預期的疼痛,反倒是撞上了堅實溫暖的身軀,她的身子被保護得好好的,一如珍寶地被護在鐵鷹的胸膛上。

「快放開我。」她難堪地掙扎著,發現自己不著寸樓地被他抱著。沒有了藥湯的遮蓋,她晶瑩如玉的肌膚根本藏不祝鐵鷹的視線掃過她完美的身子,嘴角略略勾起一抹笑。那笑容有幾分邪魅,與他平時沉穩的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

「現在放開你,只會飽了那些人的眼福。」他一扯床上的錦緞,燦爛的布料在空中掀成浪狀,仿佛自有生命般回轉成圓幕,轉眼間將她密密實實地包緊。

「我說,鐵城主——」皇甫覺幸災樂禍地笑著,推開了門踏入屋內。

鐵鷹雙眼一沉,雙手運勁擊向木桶。砰地一聲,木桶轉眼間碎成千萬破片,里面的藥湯如同水箭,帶著襲人的熱氣,猛地往踏入屋內的眾人攻去。

「小心!」幾聲驚呼,來人已經各自散開。長劍與利刃紛紛出鞘,瞬間只見刀光劍影。

水幕轉眼間就已被劈開,幾個人持刀而立,水滴從刀鋒緩慢地滴下。站在其中的皇甫覺身上沒有沾到分毫水氣,那些水早被他四周的幾個高手給劈了開,他好整以暇地搖晃著手里的桐骨扇,微笑著迎視一臉冰冷的鐵鷹。

緊靠著皇甫黨的岳昉,在眾人喝聲小心時,就動作敏捷地撲向皇甫覺,本能地以身護主。「覺爺,小心些。」他緊張地觀察四周,雙手揪著皇甫覺的衣衫。

「岳先生,你要是再揪得緊些,我這衣服就要被你給扯掉了,你不會希望我當眾果身吧?」皇甫覺嘆了一口氣,看著神色緊張的老人家,懷疑這個忠心的老臣,在危急的一瞬間到底是想要保護他,還是本能地拉住他想擋去危機?

岳昉靠著皇甫覺避去一次水厄,至于皇甫覺身旁,一個步履瞞跚、看來臉色蒼白的病弱男人,則被淋了一身的濕,看來好不狼狽。

岳昉又觀察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危險後,才慢慢離開皇甫覺。他擦擦額上冷汗,心里仍在嘀咕著︰早說過不要來鐵城的,偏偏鐵鷹就是不听。自從在城門外遭遇刺客起,他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鐵城主是這樣待客的?好在我身旁還有這幾位高手護著,不然豈不是被這水給沖到門前去了?」皇甫覺轉頭微笑以對,同時緩緩收起扇子。「多謝沈莊主了。」他看向身旁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視線內有幾分不為人知的深意。

「舉手之勞。」沈寬拱手回禮,收回那柄有著殷殷藍月的長劍。其余幾個人,幾乎在同時間動作,全都恭敬地站在一旁;看得出來,眾人都听令于沈寬。

沈寬是聚賢莊的莊主,二十幾年來在江湖上頗有聲望,眾多武林高手都尊奉沈寬為首,已經逐漸形成一股龐大的勢力。他們以仁德為號召,行事磊落,尤其沈寬的行善事跡,總是讓人們津津樂道。

而就是因為以仁德為己任,沈寬打著懲好除惡的旗幟,在江湖上滅掉了不少門派。如今眾人會聚集在鐵城,為的也是一次處決儀式。

前些日子,關外邪教的傳人來到江南,被人用計擒下,送往鐵城來請鐵鷹裁決處置,如今正囚禁在鐵城的地牢里,由沈寬為首的武林正派人士們,就是為了處決邪教傳人,才會群聚而來。他們等待著,準備親眼見到邪教的傳人死在皇甫覺的掌下。

然而,他們眼里沉穩有禮的鐵城城主,如今竟然跟一個濕淋淋的半果女子,白天里就在房里共浴?!這令在場眾人無不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猛揉眼楮。

「一時無計可施,皇甫覺唐突了。」鐵鷹神色自若他說道,早已扯回衣衫,從容卻迅速地穿上長衫。雖然高大黝黑的身軀上還有幾分的水氣,但是卻無損于他的威嚴俊朗,甚至還平添了他幾分危險的氛圍。

野火看見了皇甫覺,忍不住瞪大眼楮,掙扎著在包得緊緊的錦緞里伸出指控的指,氣呼呼地瞪著他。

「啊!你這個掃把星,我早該知道是你了。遇見了你,我就注定要倒霉。」她指控地說道,渾然忘記了此刻的尷尬。

眾人听見她的稱呼,全都倒抽一口涼氣,那個一身濕淋淋的病弱男人,還嚇得猛咳,一張臉是慘白的。

「野丫頭,膽敢放肆!」岳昉驚喘一聲,憤怒地指著野火。「你不知道覺爺何等尊貴,豈是你隨意罵得的?還不快快跪下謝罪?」

「跪下?他是死了還是通靈了?要我來跪他?敢問我需不需要另外準備金銀紙錢,順便還請他指點迷津?」野火冷哼一聲,斜睨著皇甫覺。

「你——」岳昉氣得幾乎要昏厥,瞪大眼楮直喘氣,一手覆在胸前,花白的胡子抖個不停。一旁的皇甫覺體貼地展扇為他煽煽風,怕這個老臣會氣得一命歸陰。

「遇到危險就嚇得掉褲子的老先生,還有什麼指教嗎?」野火齜牙咧嘴他說道。原本還想要繼續說下去,卻猛然發覺身上的錦緞被扯緊。她連忙把錦緞拉緊,深怕一個不小心會在眾人面前春光外泄。

「夠了。」鐵鷹淡淡他說道,看不下她繼續耍嘴皮子。

「如果我還是要說呢?」野火存心挑釁,驕傲地抬高下顎,漂亮的眼楮盯著鐵鷹。

他沒有說話,只是略微用力地一扯錦緞。

野火倒吸一口氣,清楚地知道了他的威脅。原先的得意神色轉眼間消失無蹤,她緊張地瞪著他,手上要是有刀子,大概已經撲上前去戳他千百刀子。

「你敢!?」她氣憤地說道。

「你說我敢不敢?」他輕描淡寫地回問一句。

野火咬著唇,清楚他不是開玩笑的;自己要是繼續跟著岳昉耍嘴皮子,鐵鷹真的會扯了她身上的遮蔽,讓她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雖然跟他相處時間不久,但是憑著這些年來所听見的傳聞,總隱隱約約知道了他的脾氣,對他的性格也總模熟了幾分,知道他身為一城之主的威嚴是不容質疑的。

情勢比人強,她也只能閉上嘴巴,憤憤地轉過頭去。

皇甫覺以扇輕點岳昉的肩,不當一回事地笑著,臉上沒有半分憤怒的表情,反倒裝出詫異的模樣。他將鐵鷹及野火的相處模樣看在眼里,嘴角那抹笑意更濃了,瞧鐵鷹那凝重的神色,教他簡直樂不可支!

「唉啊!我的救命恩人怎麼變成女兒身了?鐵城主,你既然知道她是個姑娘家,怎麼還可以把她強留在這里,白天里就剝了她的衣服共洗鴛鴦浴?」他幸災樂禍地問道。

野火听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也顧不得身上只包了一層錦緞,怒氣騰騰地就想往皇甫覺撲過去。

「胡說八道,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她喊道,還沒沖出幾步,就猛地被拉回來,狼狽地撞上鐵鷹的胸膛。她喘息一聲,還想要掙扎,溫熱的男性厚掌卻扣住了她的縴腰,不許她再輕舉妄動。

「她的名聲由我來負責。」鐵鷹徐緩他說道,緊握住她縴細的腰,簡單地就制止了她的行動。

這個脾氣激烈的小女人,其實心思透明得像是水晶,輕而易舉地就被看清了,喜怒哀樂全都寫在那張美麗的臉龐上,藏也藏不住。她不像是他見過的那些女人,她的所有情緒都是真實的,沒有半分偽裝。

那些激烈的情緒也感染了他,在她的身邊,就感受到某種鮮活的力量,讓他向來平穩的情緒翻滾著。

「準要你來負責?給我滾遠點!」野火面紅耳赤地說道,用力地踩踏鐵鷹的腳,卻發現他像是個沒事人,隨她怎麼踢踹,也不會閃避或喊疼呼痛,只是低頭淡淡看了她一眼。

「鐵城主果然敢做敢當,也不在我的一片苦心了。」皇甫覺優雅地微笑著,偏著頭看向病弱的男人,與對方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沈寬微眯起眼楮,臉上的表情不曾改變。「一個鄉間丫頭,怎麼能夠匹配得了鐵城主?不若收入鐵家做丫環就是了。」他靜靜地說道,皺起眉頭。

鐵鷹轉頭看著沈寬,嘴角有著一抹笑,笑意卻未到達眼中。

「或許,鐵某就是偏好鄉間丫頭。」他的語氣雖然不卑不亢,卻透露出旁人無權干涉的強硬。

他拉住眼楮里冒著怒火的野火,感覺到她因為被羞辱而發抖。黝黑厚實的掌覆蓋在她縴細的肩膀上,輕柔地撫著,安撫著她瀕臨失控的怒氣。

「這樣說自己未過門的妻,未免也太過分了些。雖然顧姑娘如今荊釵布裙,但到底還是富貴名門出身,如今這模樣只能算是反璞歸真。」皇甫覺揮動手中的桐骨扇,看著野火的臉色由憤怒變為驚訝。

聞言,鐵鷹銳利的視線迅速地梭巡著野火的臉龐,黑眸懷疑地眯起。

她僵硬著身子,雙手緊揪住遮掩身子的布料。沒想到,她最想隱瞞的秘密竟然就這麼被揭露了!她咬著下唇,筆直地看著皇甫覺,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在知悉她的性別後,也瞧見了她肩上那塊根本無法否認的火焰形印記。

扁是那枚印記,就足以讓她無從辯解,而如今皇甫覺又在眾人面前掀了她的底,她就算是想逃,鐵鷹大概也不會善罷甘休。

「混蛋!我就說你是掃把星。」她喃喃自語地罵道,美麗的雙眸狠狠地瞪著皇甫覺,期待著把他給碎尸萬段。

皇甫覺則是一臉的笑意,揮動手中的桐骨扇。「顧姑娘還真是性情中人,莫非鐵城主就是中意你這點?才會初初見在面,就迫不及待了?」他嘲弄他說道。

「顧?」沈寬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啊,尚未介紹,我的救命恩人原來就是顧家找尋多年的野火姑娘。在顧家尚未遭劫時,野火姑娘就與鐵鷹定下婚約了,這次陰錯陽差地替我擋了刀,跟鐵鷹巧遇,這也該是月老牽的紅線吧!」

野火緊握著拳頭,考慮著要不要找機會逃出去,但眾人的視線就像是一張網。牢牢地把她綁在原地,她根本就無法動彈。而且,最讓她不安的,是她頸後那雙銳利如鷹的黑眸,就算是不用回頭,她都能夠感覺到,鐵鷹犀利的視線始終盯住她。

「你是顧野火?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他的聲音極為輕柔,包裹著危險的情緒,熱熱的呼吸吹拂在她潮濕的頭發上。

「沒有必要。」她硬著頭皮回答,在他過于輕柔的聲音下,突然覺得手腳發軟。

奇怪了,這些年來世面見得多了,什麼凶神惡煞沒見過?她從來也不曾怕過。但為什麼他不用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顯著的情緒,反倒就能讓她忌憚三分?她又何必要怕他?

鐵鷹陰鷙的黑眸掩飾著所有的情緒,他的視線與皇甫覺接觸,有眾多沒有說出口的問題。

「顧?你是顧家的後人?」沈寬的態度陡然轉變,一改先前略微不以為然的態度,激動地走上前來,仔細端詳著野火。「這就是顧家找了十多年的小姐嗎?這些年聚賢莊也投入過不少力,但是野火姑娘始終音訊杳然,讓老夫幾乎就要放棄了。」

「是虧得她命大,被一個老僕護了出來,又聰明地隱藏身份,才能避開如今。」皇甫覺解釋著,偏頭看著沈寬,視線轉到沈寬身旁的幾個高大漢子身上。然他們全都面無表情,仿佛木雕似地站著。

「你找到源伯了?」野火有些激動地問,知道身份再也無法隱瞞。

她不得不對皇甫覺另眼相看,這個男人雖然討人厭,但是不可否認地心思縝密,在她昏迷的期間就可以調查出她的身世,還讓忠心耿耿的源伯肯說出一切。

「看來在我處理會審的事情時,皇甫公子也做了不少事情。」鐵鷹徐緩地說道,瞧著那個病弱的男人,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野火姑娘替我挨了刀,我當然要感恩圖報。」皇甫覺理所當然他說道,然後朝岳昉一揮桐骨扇,簡單地吩咐道︰「門廊上有個老人家在等著,去帶他進來,之後讓人在門前守著,不許任何人接近。」

岳昉皺著眉頭,雖然滿臉的不情願,但還是領命走出屋子。在離去前,他仍用懷疑的眼楮看著野火,不敢相信先前所听到的。

彼家當初可是名滿天下的書香門弟,十多年前被盜匪一夕之間滅了門,據說除了死里逃生的長子,還有一名年幼的女也躲過了。但是尋找多年,那個傳說肩上有著火焰形印記的女孩就是音訊杳然。

然而,要他怎麼能夠相信,眼前這個牙尖嘴利的女子就是顧家的後人?

想著想著,岳昉倒是有點同情起鐵鷹了。可惜了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竟然跟一個野丫頭有婚約,月老還真是作弄人啊!

野火有些緊張地朝門外看去,尋找著源伯的身影。跟老人相依為命多年,她早就不以小姐自居,反倒是跟老人處得有如祖孫。

視線在屋內游走時,看見門邊那個病弱的男人,專注地看著她,眼神里卻有幾分的難以置信。

她皺了皺眉,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但是仔細在記憶里搜尋著,卻又想不起來。

「也難怪皇甫公子會連夜聯絡京城里的人,原來是要通報這項喜訊呢!那麼,就讓親人們好好相聚,老夫先行告退了。」沈寬微微拱手為揖,對著野火溫和的微笑。

「沈莊主,就等著會審之日再見了。」皇甫覺巧妙地下達逐客令。

沈寬江湖歷練老到,哪里會不懂?但是他的笑容仍沒有分毫改變,領著幾個漢子就無聲地退出屋子。幾個男人的步履都觸地無聲,看得出來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聚賢莊真是臥虎藏龍,隨便幾個侍衛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皇甫覺若有所思地說道。

野火可沒興趣,她焦急地在等著,一看見源伯一臉忐忑地走了進來時,興奮的神色躍上她的臉龐。「源伯!」她喊了一聲,就要往老人撲去。

只是,她腰間猛地一緊,讓她心中也陡然有些不安。她沒有回頭,卻在原地僵直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隱隱約約的,她似乎能夠感受到鐵鷹緩慢地朝她靠了過來,屬于他的溫度,以及那股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氣息愈來愈強烈。

終于,鐵鷹靠在她的耳邊,極為緩慢地開口。「現在,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

屋子里有半晌的靜默,視線全都落在野火身上。

「小姐,您沒事吧?」源伯不安地搓著手,想要走上前去,卻又礙于屋內幾個年輕男人的氣勢,令他不敢動作,但卻又無法掩飾心里的擔憂。

「我沒事,就是被這掃把星害得躺了幾天,現在還不是活蹦亂跳的?」野火擠出笑容,安撫著老人家。沒錯,她的身子是沒事了,但心里可是萬分緊張,這麼被鐵鷹拉著,她就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真的嗎?大少爺找到我時,就只跟我說,你挨了一刀,我急得沒主意,跟著大少爺過來……」源伯叨叨絮絮他說著。

這一次,就連鐵鷹也拉不住她了。過多的驚訝與喜悅在她胸間爆發,野火猛地沖到源伯身邊,拉起老人的手猛力地搖著,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你說什麼?大哥?大哥還活著?!」她眼里有著驚訝的淚水,必須要用力眨眼楮,才能把那些眼淚給眨回去。她簡直不敢相信,當初親眼見到家人慘死,她連爹娘的尸體都沒見到,就匆匆地被源伯抱了出來。

原本以為顧家就只剩她了,在多年之後竟知道大哥還活著,她心里的雀躍可想而知。

「是啊,大少爺還活著,要不是他來認我,我還不敢承認與顧家有關啊!」源伯點了點頭,態度卻變得有些奇怪,視線也頻頻轉向角落,看著那個病弱的男人。

「在哪里?我要見他!」野火激動地嚷著,轉頭尋找著,然後視線與病弱的男人對上,她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眨了眨眼楮。

病弱的男人咳了咳,膽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匆匆避開,神色里有幾分為難。

野火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雙手也變得冰冷。不!不可能的,她記憶中的大哥英姿煥發,當初就是個頂天立地的少年英雄,怎麼可能會是……

「大哥在哪里?」她的聲音虛弱,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不願意相信,卻逐漸認出,那張病容上有著她久遠前就熟悉的五官。當初這張五官的主人是多麼地疼著年幼的她,還帶著她四處玩耍,教著她放紙鳶。

「顧炎,只會猛咳,不上來認親妹子嗎?」皇甫覺帶著笑問。

「是……是的……」顧炎點了點頭,連聲音都是虛弱的。他走上前來,神態還是有幾分尷尬,視線就是不敢與野火清亮的眸子接觸。

「不,不可能!」野火喃喃地說著,不停地搖著頭。她怎麼能夠相信,當初的英雄大哥,如今已經變成眼前這個病奄奄的藥罐子?眼前這個男人哪有當初英姿煥發的影子?簡直就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跑他。

「小姐,人經歷了變故總是會改變的。」源伯打著圓場,不忍心看這對兄妹相對卻無法相認。老天是多麼殘酷啊,一夕之間毀了顧家,殘余的一雙兒女卻各自歷盡風霜。

「野火……」顧炎小心翼翼地喚著,終于看向野火。他尋找多年的妹妹……

她僵硬著身子,听出那個熟悉的語調。怎麼能夠還抱持著最初的印象呢?自己不是也不同于往日了?

「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解釋?」溫熱的氣息撲來,猛地將她又奪回懷中,讓陷入矛盾中的野火嚇了一跳。她還沒反應過來,鐵鷹已經將她再度拉回懷抱里了。

「該死的,放開我!」她喊道,察覺到他的手來到她肩上,試圖扯下覆蓋在她肌膚上的布料。「住手!快住手!」她氣急敗壞地喊道。

「我只是要確定。」他淡淡地說,不理會她瘋狂的掙扎。

在得知野火的身份時,他有幾分的震驚。這個小女人的確充滿驚喜,從遇見她起,事件就從沒有停止過。他縱然對她有奇異的好感,甚至有強烈的渴望,但是怎麼也沒有料到,她竟然就是顧野火,那個名義上該是他未過門妻子的女人!

只是,最初的震驚過去後,他心里竟浮現無限的欣喜。無法追究前因後果,但是她的身份反倒讓一切變得理所當然。

「確定個頭啊!我要你放開我。」她面紅耳赤地掙扎著。

「別逼我撕了這塊布。」他慢慢他說,只是扯緊布料不再動作。

野火不再懷疑他的威脅。她的壞脾氣踫上鐵鷹的強硬,就沒有了半分勝算。「你——大哥,你幫幫我啊!這混蛋要剝我的衣服啊!」她急得快哭出來,連忙討救兵,向顧炎求救著。

彼炎沒有上前,反倒是退開了幾步,吞吞吐吐他說道︰「但是,你早就訂給鐵家了,鐵城主這麼做雖是早了點,但也不算是太過分。」他一臉怕事的模樣,深深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謹慎地避了開去。

她呆愣住了,突然間覺得想哭。世上還有更悲慘的事情嗎?一個男人急著剝她的衣服,而她那藥壇子似的大哥,非但沒有幫她,還一幅急著把她推入火坑的模樣!

鐵鷹銳利的視線往四周一掃,所有人全都低下頭去,刻意避開目光。就算是驗明正身,他也不許旁人見到她的身子。

她背上的布料別無選擇地被掀開了,光滑如玉的果背上,有著一塊紅色的火焰形印記。

她的身軀顫抖著,感覺到他的指尖緩慢地滑上那塊印記,霎時她全身的肌膚都變得萬分敏感,他的接觸讓她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烈火兒,你打算隱瞞我,不告知我一切,然後離開鐵家?」他重新扯回布料,將她轉了過來,深刻的五官逼近她的小臉,灼熱的氣息包裹著她。

鐵鷹的雙手輕易地舉起她,將她拉到最近的位子,就只差個幾寸,他的唇就要在眾人面前印上她的。那雙沉穩的黑眸看來莫測高深,唯一能看出的,是他不想隱瞞的幾分怒意。

野火瞪大了眼楮,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她伸出雙手,推著他寬闊的胸膛,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是雙手觸模到炙熱的肌膚,她的心中流竄過一陣奇異的感覺。

這個小女人,竟然想隱瞞一切!若是沒有皇甫覺的干涉,說不定他還真會被她蒙在鼓里。

「我根本不想跟你鐵家扯上關系!」她喊道,伸出腳試圖去踹他,想把他踹遠些。

鐵鷹只是微微挑眉,將她往懷中一帶,霎時兩個人之間沒有了任何空隙,她縴細的身子緊貼著他鋼鐵似的肌肉,心跳疊著心跳,體溫互相傳遞著。

源伯在一旁看得面紅耳赤,雖然心里焦急,卻不敢上前攔阻。那男人是野火早早就訂下的夫婿,而且軒昂出色,實在不能再挑了。他低垂著頭,替野火解釋著原委。

「早在我抱著小姐逃出來時,就想到可以向鐵家求救。但是風聲實在太緊,不少殺手緊追著我們,我一直等著幾年過後,才帶著小姐來到鐵城。」源伯有些不安,看著野火。

「說下去。」看出源伯的欲言又止。

老人嘆了一口氣,很有幾分為難。「我們來過鐵家,但是卻被門僕給掃了出去,說我們是妄想高攀。」他模模肋間,想起那門僕還粗魯地踹了他一腳,要不是野火護著,他大概也去掉半條命了。

「這就是你執意與鐵家撇清關系的原因?」鐵鷹皺起眉頭,仔細端詳著她美麗卻滿是怒氣的小臉。他看出她眼里的倔強,自然知道高傲如她,在受過那樣的羞辱後,是絕對不可能再來鐵家求援。

「我只是個孤女,不敢妄想高攀鐵城主。」她咬牙切齒他說道,在眾人面前提起這件事,像是傷疤被揭開似地難受。

「你甚至不給我任何機會解釋,就認定了我是嫌貧愛富的人?」鐵鷹不敢置信地問,銳利的視線掃過她的小臉,捏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接受他的視線。

野火被他看得心慌,掙扎著想偏過頭去。「人情冷暖我可見得多了,我不會笨到要求你履行婚約。」他到底想要怎麼樣?在眾人面前這樣摟抱著她,要是傳了出去,他身為一城之主的威望不是就會毀于一旦了嗎?

「烈火兒,如果,我執意要履行婚約呢?」他的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笑,看來比他沉穩時更加的危險。

嫁給他?這個看似沉穩、實際上根本難以捉模的男人?

「不!」野火驚慌失措地猛搖頭,雙腿猛踹,妄想要逃離他。不是厭惡他,但是她心里對他有種好奇怪的感覺,好像在他面前,她就會慌得沒有主意。她怎麼能夠嫁給他?

然而,無論她如何動作,都沒有辦法踹到鐵鷹,所有的掙扎都成為在他身軀上的扭動,而那只是雪上加霜的增添了他們親密的接觸。她美麗的五官變得嫣紅,是因為氣憤也是羞怯。靠得那麼近,她不可能沒感覺到他的變化,她扭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一張臉愈來愈紅,之後,她顫抖地撇開視線。

「烈火兒,別再動下去了。乖乖听話,否則你會付出代價的。」他靠在她耳邊,灼熱的呼吸吹拂著她,連眸光也變得幽暗。她在他身上的掙扎,是一場最甜蜜的折磨。

野火當然感覺到了他的,僅僅隔著單薄的布料,他灼熱的堅挺抵住了她的柔軟,這樣的變化讓她手足無措。她被舉高在半空中,剛好讓他的倚靠著她的雙腿之間,先前的掙扎;不但刺激了他,也讓那炙熱的巨大或輕或重地摩挲著她的。

「顧炎,看來你這剛找回來的妹子,大概也沒辦法跟著你回去了,瞧他們這模樣,怕是拆也拆不開啊!」皇甫覺興高采烈他說道。

「放開我。」野火小聲他說道,覆蓋在他寬闊胸膛上的雙手,不知該不該推開他。她的心好亂好亂,一時仍舊無法接受眼前的狀況。

她隱瞞多年的身份被揭穿;以為已經死去的大哥尚在人間,卻成了個懦弱的藥缸子;而最讓她震撼的,是鐵鷹的反應。

彼家的繁華早就如同秋葉凋零,他又為什麼要守著那個可笑的婚約?是為了信守承諾,還是真的是為了她?

這個猜測,讓她的心跳得更加激烈了。

鐵鷹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後讓她緩慢地滑下他的身子,那柔軟的肌膚在他身上緩慢滑過,刺激得他幾乎要申吟出聲。

野火的雙腳虛軟得快要站不住,要不是鐵鷹的手仍舊扶住她的腰,她大概已經癱軟在地上了,她伸出雙手蓋住臉,不明白為什麼他只是踫了她幾下,她就軟得像是一團泥,隨得他搓圓搓扁。

「為什麼要放開呢?就讓我們這幾個不識時務的先行退開,你們早早洞房花燭算了。」

皇甫覺戲弄他說道。

「你給我閉嘴!」野火惱羞成怒地吼道,對這個多管閑事的男人氣極了。要不是皇甫覺,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與鐵家有交集。

「好凶吶!鐵鷹,你以後壓制得了她嗎?」皇甫覺不當一回事地笑著,搖著手里的桐骨扇。

「誰說我會嫁給他?」他冷哼一聲,不準備認輸。

「這婚約不履行可不行?顧家多年前慘遭滅門,朝廷對這件事情關切得很,當今坐殿的天子可對顧家關心得很,怎麼可能容得你拒絕這樁美事?」皇甫覺笑著用桐骨扇端起野火的下顎,在心里感嘆鐵鷹真是好運氣,訂下的竟是這樣俏生生的烈火美人!

「閉嘴!」野火不勝其煩地喊了一聲,猛然用力地踢向皇甫覺。這一腳結實地踢中了皇甫黨的脛骨,他痛得掉了手中的桐骨扇,哀嚎地倒在一旁。

彼炎用手扶著額頭,咚地一聲跪了下來,緊緊閉上眼楮申吟,看樣子似乎快要昏厥了。

「好,那我回京城去,要那個昏君收回那些‘關心’!」野火拉著身上的錦緞,也顧不得衣衫不整,氣沖沖地就想往屋外走去。

「不必了。」鐵鷹拉住她,雙眸卻看著痛倒在地上的皇甫覺,一絲最難察覺的笑意彌漫在他眼里。「你口中提到的那個昏君,剛剛已經被你踢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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