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飯團 第九章

上午九點三十分,藍天白雲,日頭正熾。

紀書眉漫無目的的走在小鎮上,小臉上滿布愁雲,心里紊亂到了極點。

天啊,她跟張徹一──他們──他跟她──

發生保健室事件的當天下午,她就迷迷糊糊被他拐上床。第二天早上,天際才泛出魚肚白,他就拎著全身酸痛的她上山,住進向剛的小木屋里。

初嘗男女,她這個生澀的新手,被他擺布得毫無招架之力,也不知在小木屋里,跟他」胡鬧」了幾天幾夜。他那無窮的精力,榨干了她的體力,她不是在補眠用餐,就是在他懷中,香汗淋灕的」復習」著他所教導的親匿課程──

直到昨天夜里,她因為高潮而昏倦時,張徹一靠在她耳邊,重提兩人的婚事。一瞬間,瞌睡蟲全數退兵,她猛然驚醒,睜大了眼楮,瞪著天花板,一夜無眠。

直到天色大亮,她偷偷模模的爬下床,用顫抖的小手穿上衣服,然後躡手躡足的爬出小木屋,這才拔腿逃下山。

她心緒混亂,一心只想著要逃離這個讓她心亂的男人,壓根兒忘了,幕後的藏鏡人還沒現身,威脅尚未解除。

當她逃出來時,張徹一仍因歡愛而沉睡,躺在床上的模樣,該死的性感!

那副活色生香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下由自主的想起,這幾天以來他是如何的吻她、愛她,粗糙的掌撫過她的每吋肌膚,熱燙的唇,溫柔而霸道的吮去她因為狂喜而汩出的淚──

粉女敕的俏臉,因為過度清晰的激情回憶而泛起艷麗的紅暈──

啊,討厭,走開、走開!

她羞得喘息,雙手在空中亂揮,胡亂的想把張徹一的影像揮出腦海,無奈那張俊臉像是在她心里烙了印似的,不論她再怎麼努力,卻還是抹煞不去。

半晌之後,她停下無意義的揮手動作,軟女敕的小手捧住燒燙的頰,站在路旁開始嘆氣。

唉,事到如今,她該怎麼辦呢?

原本她只打算跟張徹一談談生意,順便惡整他,像只小貓逗弄一頭猛獅,看著他暴跳如雷,她就覺得心情愉快。哪里知道,猛獅發了威,回過頭來獅子大開口,把她給吞了──

現在,他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接錯了線,居然說要娶她?!

「娶我?娶我?他居然要娶我?」她捧著粉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反覆低語。

奸吧,她承認,除了張徹一之外,從沒有一個男人,能夠這麼深刻的影響她。

他是那麼的粗獷性感,她的雙眼總是無法從他身上移開,而她也真的挺享受與他唇槍舌劍的樂趣──呃,好啦,她願意承認,跟他之間任何形式的」唇槍舌劍」,她都滿享受的──說實在的,他雖然看似粗魯,可平心而論,從兒時到現在,他從未真正傷害過她,甚至偶爾還會流露出對她的疼寵,但最重要的是,那家伙從頭到尾,壓根兒沒說過喜歡她啊,更別提說愛她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嫁他?

嫁一個她愛他,而他卻不愛她的男人?開什麼玩笑!這種交易怎麼算都劃不來!

書眉瞪大眼楮,像是突然被旱天雷劈著似的,整個人動彈不得。

什麼?她剛剛在想什麼?!愛?!她愛他?!

那個字在她的腦海中無限的放大,還步步逼近,逼得她無處可逃。她訝異得倒抽口氣,小嘴微張,再也無法欺瞞自己。

她她她──怎麼可能?她才沒這麼傻!那那那──那個粗魯無禮的家伙──那那那──個野蠻的男人──那那那──那個張徹一──

嘰──

刺耳的煞車聲,突兀的在耳邊響起,終于勾回她的注意力,讓她暫時擺月兌混亂的思緒。

書眉回過神來,才轉頭,就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身邊,車子的右前輪甚至開上了人行道,足以見得,對方不是遵守交通規則的好國民。

她心頭一凜,還沒來得及轉身逃跑,轎車車門就迅速打開,沖下來兩個男人,像是老鷹抓小雞似的,不懷好意的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架住她。

「啊,你們要做什──」她驚慌的尖叫出聲,話還沒說完,女敕女敕的紅唇就被一條滲著怪味的手帕捂住。

令人作嘔的怪味直沖腦門,下一瞬間,書眉渾身一軟,眼前昏黑,跟著就失去了意識。

「喂,你們這些人──」有路人發現不對勁,隔著馬路大喊,還企圖跑過來干預。

兩個大男人神色緊張,用最快的速度,將昏迷不醒的書眉架上車,接著就關上車門,在路人的吼叫聲中,開車揚長而去。

好惡心!

一陣惡心的感覺充斥喉頭,書眉蹙著彎而細的眉,在昏迷中難受的申吟,長長的眼睫顫抖著。

半晌之後,她的意識慢慢恢復,眼兒也緩緩的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用生銹剝落的鐵皮搭成的屋頂。

她頭昏腦脹,一瞬間還不解自己身在何方,只是鼻間除了揮之不去的異味之外,還充斥著一股難聞刺鼻的聚酯漆味,讓她難受得想吐。

天啊,這個味道真可怕!

書眉想起身止嘔,卻赫然發現,自己竟無法動彈,縴細的手腳,早已被人用粗厚的皮帶牢牢捆住,綁在一張堅硬的木桌上頭。

唉啊啊,這可不得了!

昏迷前的記憶,迅速涌進腦海,她這才發現,自個兒麻煩大了。

書眉慌張的左右張望,這才發現,自己被帶進一間家具工廠。身旁不遠處,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杵在一旁,欣賞她的狼狽模樣。

那男人樣貌猥瑣,一臉蒼白無血色,皮膚上的血管清楚可見,像是從未曬過太陽似的,雙手還不斷的揉著手里的帽子,好好的一頂帽子,被他揉得發縐,扭曲得像陳年梅干菜。

「你醒了嗎?」見她轉醒,他不懷好意的把臉湊了過來,陰惻惻的對她冷笑。

哇!

那張臉一湊過來,濃重的惡臭就跟著撲面襲來,惡心感洶涌澎湃的涌上喉頭,書眉用力偏過頭去,好不容易才忍住沖動,沒有當場吐在那人臉上。

她努力跟惡心感對抗,逐漸想起,之前曾經見過這張蒼白的臉。先前在」福爾摩沙」的工廠里,她曾經見過,這個人帶著大批人馬來購買產品──

綁架她的人,居然是那個拷貝」福爾摩沙」產品的吸血鬼──」美麗之島」的負責人。

「你听著,你跟張徹一有什麼恩怨我不管,總之與我無關,你不如盡快放了我,否則──」她盡力想撇清,打算得到自由後,再好好跟他算帳。

「放你?哼,你想得美,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那人笑得更猥瑣,那模樣說有多卑鄙就有多卑鄙。

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她呆愣的眨眨眼。

呃,不知為什麼,自從她回到台灣,似乎有不少人,都愛拿這句話當作對她的問候語。例如張徹一,認出她之後,也是獰笑著,對她吐出這句話。

想起那張俊臉,書眉稍微恢復一些冷靜。她蹙起眉頭,憎惡的看著身旁形容猥瑣的男人,小腦袋努力思索著,該用什麼方法,哄得對方松綁。

只是,那種蒼白惡心的笑容,她愈看愈是似曾相識,而且他身上那股怪味,也讓她有種驚懼的熟悉感。她隱約記得,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曾經見過這張臉、聞過這種味道──

下一瞬間,記憶的盒子開了!某個塵封已久的畫面,突然跳進腦海,一個少年在陰暗的房間里打針,把不明的液體注射進身體,然後仰著蒼白似鬼的臉,顫抖的深呼吸。

她認出這個人了!

「陳建曦?!你不是被抓進牢里了?」書眉喊出這個睽違多年的名字,全身竄過一陣冷顫。

「是啊,托你的福!」他蒼白的臉瞬間變得十分猙獰,伸手就甩了她一巴掌。」你這小賤人,竟然敢背著我偷偷去報警!」

懊死,好痛!

那一巴掌,打得她臉兒火紅發麻,小腦袋又是一陣暈眩。

九歲之前的幾年,她被親戚收養,養父母對她十分刻薄,把她當成免費的童工使喚,而真正讓她無法忍受的,是那家的獨生子陳建曦。

她曾經親眼目睹,陳建曦躲在房內吸毒,他不知反省,居然還撂下狠話,威脅她不準泄漏半句。

當年,她雖然年幼,卻已是聰明過人,知道要是姑息這家伙,最後倒楣的一定是她自個兒。于是,她表面上假裝听話,等待機會,一直等到他松懈防備心,被她無意間听見,他約其他的混混,準備販毒交易。

那天,陳建曦前腳踏出門去,她立刻就跑到電話旁邊,打了通匿名電話報警,詳細的說明他們交易的地點與時間。幾天之後,社工人員就陪同警方登門拜訪,嚴肅而同情的告訴她,陳建曦被捕,她得收拾行囊,暫時搬到社會局里去。

原本以為,陳建曦既然已經被踹進牢里,她從此就已月兌離苦海,哪里想得到,這家伙陰魂不散,事隔十五年,居然又冒了出來。

可惡!她剛剛不該忍耐的,應該直接吐在他臉上才對!

「我找了你這麼多年,原本都要放棄了,沒想到你卻自投羅網,又回到鎮上來。」陳建曦鄙夷的看著她,恨恨的笑了起來。

事過境遷,先前在」福爾摩沙」工廠里,他們都沒有認出對方,張徹一的那聲獅子吼,卻把她的名字吼得連幾條街外的人都听得見,讓她露了餡。

看來,先前她所發生的種種意外,都是由陳建曦在後頭遙控的。打從認出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處心積慮,想著要報仇。

「那麼,你到底想怎麼樣?」書眉冷著小臉,咬牙看著對方,要不是雙腿也被綁住,還真想一腳踹過去。

看陳建曦那蒼白得不自然的膚色,她百分之百肯定,離開牢獄後,他根本沒有悔改,仍舊沉迷在毒品的深淵中。

他慢條斯理的戴上手套,重新靠近她。」我親愛的小妹,你認為我想怎麼樣呢?」他伸出手,輕拍著她的小臉。

一股強烈的惡心涌上來,她差點真的吐出來。直到這一瞬間,她才深刻的體認到,同樣是觸模,張徹一的雙手能讓她心醉神迷,陳建曦卻是讓她惡心不已。

她盡量往另一個方向縮,警覺的出聲。

「你要是膽敢踫我,我一定會殺了你!」她虛張聲勢的喊,心里卻直發毛。

「放心。」陳建曦鄙夷的看著她。」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

對喔,書眉這才想起來,他偏好的是年幼的小女孩。當年,他也試圖對她伸出魔掌,卻每次都被她巧妙的躲過,非但沒有佔著任何便宜,反倒還被整得淒慘無比。

呼,好險好險,看來長大成人的她,能夠吸引得了張徹一,卻不合眼前這家伙的胃口。

她先是松了口氣,下一秒鐘,卻看見陳建曦轉身,走向一台儀器,舉手按了幾個開關。

嘰──

一陣恐怖而刺耳聲音,突然在她腦袋上方響起,尖銳的聲音靠得好近,近得讓她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都因恐懼而凍結了。

書眉大驚失色,扭頭往旁邊瞧,赫然發現,一把亮晃晃的圓鋸,就在她的左方快速的運轉著。

老天!她在」福爾摩沙」的工廠里,看過這種特殊的圓鋸,年輕的工匠告訴她,這種圓鋸鋒利無比,鋸起堅硬的木頭,跟切豆腐一樣容易。

書眉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是被綁在鋸台上;移動的輸送帶,正緩慢而毫不遲疑的,把她的左手往鋸刀上送──

「啊──放我下來!陳建曦,你瘋了!快放我下來!」恐懼像某種怪蟲,爬上她的每吋肌膚,她頭皮發麻的尖叫,掙扎著想要逃離鋸台,但是皮帶綁得太緊,她掙扎得滿身大汗,卻還是無法月兌身。

「紀書眉,你就乖乖給我躺著,我準備先鋸了你的手,等會兒再接著鋸你的腳,然後──」細小的賊眼閃著嗜血的亮光,他摩擦著戴著手套的雙手,興奮的嘿嘿直笑。

鋸了她的手腳?

這、這這這,這不太好吧,又不是表演大衛魔術,這會兒要是真的鋸了,可是絕對接不回去的啊!

眼前情勢比人強,書眉迅速了解,識時務者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必須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一想到這里,她變臉比翻書還快,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雙眼慌張的瞪著嘎嘎作響的圓鋸,嘴上使出胡說八道的絕招,積極的想說服陳建曦。

「等等!等等!你先等等!那個──那個──陳、陳、陳先生,我說,你不如把我賣了,那不是比砍掉我的手腳,更能讓我生不如死嗎?而且也比較好賺啊!你看,我長得也不差,雖然不合你胃口,但還是很多男人喜歡的,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我賣了比較劃算──」

「賣了你?鋸掉你手腳,再把你賣給行乞集團,丟到街上當乞丐婆,一樣有得賺。」

「但是,那樣賺得比較少啊!」眼看那忽?旋轉的圓鋸愈靠愈近,她驚慌的失聲尖叫。

突然,工廠的外頭傳來動靜,守在門外的那些人一陣騷動,似乎是有人試圖闖進工廠。

短短的幾十秒內,打斗聲不絕于耳,黑衣人們的鼓噪聲迅速化為慘叫。緊接著,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黑衣人被扔了進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也不知那人是真昏了,還是不耐毒打,決定裝死,總之他趴地後,就再也沒有爬起來了。

「搞什麼鬼?」陳建曦咒罵著,警覺的看向門口。

一個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兒,寬闊的肩膀,遮住強烈的日光,那氣勢強大得讓所有人都戰栗。

是張徹一!

書眉差點喜極而泣。

噢,她長到這麼大,從沒想過,自己竟會有樂于見到他出現的一天!

張徹一的黑眼中,射出凶厲精光,臉色更是陰沈可怕。他如入無人之境,徐步走了進來,門外的黑衣人們,全被他的鐵拳招呼得倒地不起,無條件讓路,由得他進入工廠。

見到那個仰躺在鋸台上的小女人時,黑眸之中進出光亮,某種濃濃的焦慮,直到這時才消解。

「快快快,快來幫我解開皮帶!」書眉又驚又喜的直叫,不斷扯著手腕的皮帶。

張徹一走上前來,專注的目光掠過她的全身,確定她安然無恙,寬厚的雙手落到皮帶上,準備解救她月兌離圓鋸的威脅──

眼角有黑影一閃,她又驚聲尖叫起來。

「小心後面!」

躲在儀器旁的陳建曦,趁這機會,卑鄙的想從後方偷襲,撿了一根手腕粗細的鐵管,凶惡的撲了過來。

張徹一迅即轉身,卻已來不及阻擋。他居然也沒有閃避,就站在原處,讓鐵管重重的敲上右肩,硬生生的承受了這下攻擊。

他悶哼一聲,整個人因為那重擊力道而往後撞向鋸台。

重重的一棍,雖然是敲在他身上,卻讓她的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你這個笨蛋!都叫你小心了,你還不閃?你運動神經不是很好嗎?」書眉心疼的直罵,這才慢半拍的想到,以他的敏捷身手,要是存心想避開,陳建曦這只剩半條命的毒蟲,可能連他的衣角都踫不到。

他的不閃不避,全是為了保護她,他要是閃開,那根鐵管就會筆直的砸到她身上──

靶動涌上心頭,她輕咬著紅唇,確定這個男人,是真的對她好。

張徹一穩住步伐,也抽了一根鐵管,卻不是拿來當武器,反倒是往鋸台上一割,阻隔在她與圓鋸之間,暫時止住鋸刀的威脅。

「媽的,你少管閑事!」陳建曦眼看復仇大計受阻,憤恨得眼楮通紅,蒼白的臉色發青,看來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揮舞著鐵管,發瘋似的亂揮,再度展開攻擊。

張徹一反手擋開,揮出鐵拳,拳拳扎實精準。

就在這個時候,粗大的鐵管觸及鋸刀,頓時火花四冒,她嚇得猛縮身子,連忙放聲求救。

「救命啊!張徹一!快來救我啊!」

一旁的兩個男人,正打成一團,根本無暇旁顧。書眉嚇得小臉慘白,繼續雞貓子鬼叫。

「張徹一,你動作快點啊!那種貨色,你不是兩秒就解決了嗎?啊──噴到我了,火花噴到我了啦,我的裙子啊!」

她的呼叫,讓他分神又挨了一棍子。

「你這個女人,難道沒看到他手上拿著鐵管,我卻是赤手空拳嗎?」他惱火的轉頭,朝她吼了回去。

回答他的,是高分貝的尖叫。

張徹一喃喃咒罵,狠下心腸不去理會,收斂心神,應付半瘋狂的陳建曦。他黑眸一眯,覷了個空隙,閃電般出手,硬如鋼鐵的拳頭正中那張蒼白猙獰的臉,砰的一聲,把他打得飛出去。

陳建曦被打得頭昏腦脹,咳咳喘喘的趴在地上,還沒順過氣來,領口就突然一緊,整個人被拎了起來。

「你、你少管閑事,咳、咳咳咳,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他不知死活,還想強調,這是個人恩怨。

「她是我的。」張徹一冷聲宣布,口吻很輕柔,卻比咆哮巨吼更嚇人。」你應該慶幸,在我出發前,凌雲已經先行通知了警方,否則,我真會親手把你殺了。」他惋惜的說完,再度掄起拳頭,用盡力氣補上一拳,正式把這個王八蛋揍得昏迷不醒。」喂、喂,你是打夠了沒啊?快過來救我啊!」書眉還在鋸台上求救。

他卻氣定神閑,拉好了因打斗而略顯不整的襯衫,然後慢條斯理的拍拍衣袖,看都沒看她一眼。

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讓她無法置信的瞪大眼楮。」你在做什麼啊?快點過來放我下來啊!啊,好燙!好燙!」那聲音尖細刺耳無比,讓她緊張得快要昏倒,而細小的火花更是不斷濺出,燒穿了她的衣服,帶來雖然不嚴重卻非常可怕的刺痛感。

他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直到她驚聲催促,才大踏步走了過來。」要是你今天早上不逃走,乖乖跟我去山上,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他站在鋸台旁,沒解開皮帶,甚至沒停下機器,反倒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他對所有的機器都了若指掌,知道那圓鋸看似嚇人,但是速度不快,一時片刻還不會傷害到她那身細皮女敕肉,在放開她之前,他們之間還有事情得說清楚!

今天早上,當他清醒時,發現她早已落跑,他氣得差點沒有把向剛的小木屋給拆了。他抓狂的沖下山,到鎮上狂亂的找尋,直到接近中午,才接到女圭女圭的通知,說是有人目擊書眉被綁架。

因為報仇心切,陳建曦喪心病狂,居然派了自己的屬下出面,這才露出狐狸尾巴。

張徹一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一路上各種可怕的想像不斷折磨著他。他暗暗發誓,一旦救出她,這一輩子,他都要拿條繩子,牢牢把她綁在身旁,免得她再惹出什麼危及自個兒小命的禍事。

眼看他杵在一旁,不肯放人,書眉掙扎得更厲害,先前對他的感動,這會兒全都煙消雲散。」我當然要逃!我可不想被逼著嫁人啊!」她怒喊著。」你非嫁不可。」」為什麼?」」因為我願意娶你。」」你願意娶我,我就一定要嫁你嗎?」她瞪著他,不敢相信的吼道。」對。」他答得斬釘截鐵。

張徹一的理所當然,教她為之啞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你嫁不嫁?」」不嫁!」她賭氣的說。」不嫁?好,那也行。」他伸手模著下巴那一早就冒出來、卻為了找她還沒來得及刮的胡渣,神態輕松的聳肩。」反正等這鐵管鋸完,就換鋸你了。」他早已知道,對付這種詭計多端的小惡魔,絕對不能用正常手段。」什麼?」書眉倒抽口氣,氣急敗壞的嚷叫。」你這是威脅!」」你讓我別無選擇。」他一聳肩,雙手插在褲口袋里。」張徹一!」

他卻只是一挑右眉,依然袖手旁觀,褲口袋里的大掌卻捏成了拳頭,強忍著放她下來的沖動。鐵管還剩五寸,再多一寸,他就拿她沒轍了,就算是她不答應,他也得乖乖放人。

這個該死的女人,為啥就不肯干脆的答應他的求婚?她真的寧可被鋸成一塊一塊,也不肯嫁給他嗎?!

把握住最後機會,張徹一面無表情的再問。」你改變主意了嗎?」

啊!火花又噴到她了啦!

眼見他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情急之下,為保小命,她只好慌亂的直點頭。」好啦!我答應你嫁給你,我答應你了!快點關掉電源,替我松綁啊!」

黑眸的深處,閃過一絲釋然。他走到儀器旁,撳下按鈕,原本嘎嘎作響的鋸刀,倏

地停下轉動。

書眉全身顫抖,看著他替她解開皮帶,單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濕了大半。她扶著他堅實的手臂,撐起顫抖的腿兒,勉強下了鋸台。

幾乎是一月兌離危機,那雙漂亮的眼楮就開始滴溜溜的亂轉。她垂下腦袋,狡猾的天性再度抬頭,她努力思索著該要怎麼做,才能扳回一城。」紀書眉,」低沉的男性嗓音,靠在她耳畔響起。」你不要再給我打什麼鬼主意了。」幾乎是她眼楮一轉,他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了。」什麼?」她裝傻。」你該不會想過河拆橋,不肯認帳吧?」」唔,」她裝模作樣的扶住額頭,想跟他打延長賽。」你說什麼?我一點都听不懂。啊,剛剛的驚嚇,可能讓我腦子有些糊涂了,現在回想起來,根本忘了自己說過什麼。」

黑眸略略一眯。

很好!」阿嘉。」張徹一揚聲喚道。

神出鬼沒的阿嘉再度現身,從門外咚咚咚的跑進來。」都錄下來了?」」錄得清清楚楚!我還用特殊收音的方式。」阿嘉拍著胸脯保證,手上那台嶄新的數位攝影機,老早把這英雄救美,還乘機逼婚的實況完整記錄下來。

證據擺在眼前,要是他一聲令下,隨時可以燒成光碟,向左鄰右舍廣為散發,她抵賴不掉了!」啊!」書眉惱怒的瞪大眼楮,像只憤怒的小貓,撲過去想搶那台攝影機,當場砸成破銅爛鐵,徹底毀滅證據。

只是,她才跑沒幾步,腰間就陡然一緊。張徹一伸手圈住她的腰,用強大的力量,重新把她拖回懷里。」你認了吧,你只能嫁給我。」他霸道的宣布,把掙扎不已的她扛上肩頭,大步往外走去。

回到張家,張徹一簡單的報平安,對家人與朋友們粗略交代幾句,就扛著她,逕自走進臥房,這才把氣喘吁吁的書眉放下來。

一路上,她毫不停歇的咒罵,詛咒他的霸道與蠻橫,直罵得口干舌燥,粉拳也像小雨似的,胡亂落在他的背上。他卻沒有半點反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隨她發泄脾氣。」先坐下,我替你倒杯水。」張徹一把她擱在太師椅上,知道她肯定罵得渴了。

書眉哼了一聲,咬唇瞪著他的背影,看著他走到門外去倒水。清澈的眼兒怒瞪著門,直到他拿著水杯走回來,眸中的怒意仍未消褪。

水杯遞到她面前。

她倔強的扭過頭,漠視喉間的干渴,不去接那杯水。他卻也不催促,極有耐心的等著,端著那杯水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幽暗的黑眸始終深深的望著她。

半晌之後,是她忍受不住口渴,終于豎起白旗。為了維持尊嚴,她揚起下巴,看也不看他一眼,掌心朝上一攤。

沁得冰涼的水杯被擱進她的小手里,她無言的把水杯湊到唇邊,啜著涼涼的礦泉水,讓甘甜的水滋潤她的唇、她的口舌。

直到咽下半杯水後,她逐漸卸下防衛,因恐懼而遲鈍的知覺,才開始慢慢的恢復過來。

圈在小手中的水杯開始顫抖,液體震動著,到後來,礦泉水已經抖得飛濺出杯緣。

張徹一低咒出聲,伸出雙臂,把她圈入懷中,知道她嚇壞了。

熟悉的男性氣息包裹住她的全身,溫熱的體溫,撫慰她飽受恐懼折磨的內心。直到這個時候,眼淚才像斷線珍珠似的,一顆顆的滾出眼眶,她伸手抱著他,用哭得濕答答的小臉在他胸膛上摩擦。

察覺自個兒落進陳建曦手上時,她真的以為,自己絕對死定了!她不敢想像,要是張徹一沒有及時趕到,她——她——

縴細的肩膀因恐懼而顫抖,她全身竄過一陣寒意,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別怕,我會保護你。」張徹一低語著,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她抱著他哭了好一會兒,那哭聲好可憐,讓人听得心都要碎了。」你為什麼保護我?就因為你要娶我嗎?那麼,別人也可以保護我啊,想娶我的人,排隊可以排到紐西蘭去。」她抽抽噎噎的說,想起他的逼婚,就覺得好委屈。

嗚嗚,有哪個女人的終身大事,是這麼粗率就被決定的?他們是上過床沒錯,但是她始終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的心里有他的影子、她的身體只對他有反應,但是,他從未許下承諾、甚至連溫柔的話都說得那麼少,她一直听見的,只有他那響雷似的怒吼。

想到他的壞脾氣,她邊哭邊抱怨。」我、我不要嫁給你,」她抖著紅唇,像是即將被推入火坑的小可憐。」等我們結婚,你一定會每天打我——」」我不會。」」真的?」她求證。

他給予最誠懇的保證。」我從不食言。」

淚水汪汪的眼兒覷了他一眼,確認他不像是在說謊,哀怨卻揮之下去,仍佔據在她的眉目之中。」嗚嗚,其實,你娶我,只是圖個方便吧?我知道,你想要的只有我的身體——」

他再也忍無可忍,被她的遲鈍逼得快瘋了,暴跳如雷的吼起來。」什麼圖個方便?我要是不愛你,干麼堅持要娶你?」婚姻不是兒戲,他是個傳統的男人,把終身大事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像是變魔術似的,原本哭哭啼啼的書眉,一听見這句話,立刻破涕為笑,幽怨的表情消失無蹤,眸里綻出他最熟悉的狡詐笑意。」啊炳,被我抓到了!」她樂不可支,煞費周章,總算騙出他的真心話,高興得心花朵朵開。

他愛她呢!這麼嚴酷暴躁的男人,竟然願意松口,承認愛她,她樂得快要飛上天去,心中原有的一丁點兒不確定,這時也煙消雲散。

張徹一先是呆愣,接著又擰起眉頭,因為被拐而惱怒不已。」你這個女人!」他氣得把她往大腿上一拉,掀開她被火花燒穿好多小洞的絲質裙子,巨掌舉高,又想去」關照」她的兒。」啊,等等、等等,記得啊,大男人可是一諾千金,你剛剛答應過我,不會再打我的!」書眉連忙亮出」免死金牌」,那只高舉的巨掌,听見那句一諾千金,果然凝住不動。

嘿嘿,看來,這招挺管用的喔!

張徹一眯起眼楮,審視著膝上這詭計多端的小女人,視線滑過那豐潤的臀兒,幾天以來,兩人歡愛的畫面,一幕幕閃過腦海,他瞬間怒氣全消,嘴角勾出一抹邪笑,知道要處罰她,可有更好的方式。

可以預見,往後的日子里,他們之間的婚姻絕對是精彩萬分。

瞧見他真的沒下手,她喜不自禁的以為,自個兒從此安全無虞,卻沒想到,他已想出更有效的方式。那親昵的手段,不會讓她皮肉挨疼,卻絕對會讓她輕吟著討饒——

書眉撐起身子,軟綿綿的窩進他懷里,雙手繞上他強壯的頸項,玩弄著他的發尾,紅唇上噙著笑,本性難移的動用起美人計。」你真要娶我?」她問。」真的。」」好,那麼結婚之前,我們得先來談談那樁合作案,我覺得——」

他不耐煩的吻住她,那張聒噪的小嘴,沒過多久,就逸出為誘人的款款輕吟,什麼合作案,早被情人們拋到腦後去了。

窗外的相思樹輕輕搖曳,撒落一朵又一朵的細碎黃花,綠蔭能遮風擋雨,還濾去夏日的酷暑。

窗內則是軟語輕喃,她身旁的男人,嚴密的護衛她,靠在她耳畔低語著,會將她擱在心上一輩子。看在他難得流露的溫柔上,她偷偷用唇,在他的胸膛上印下真誠的許諾,告訴他的心,卻不告訴他的耳。

這一次,她不會再如蜻蜓點水,而是會永遠的留下來。

這兒,就是她真正的家了。

全書完

編注︰

 有關向榮與欣欣的愛情故事,請看采花系列205《欣欣向榮》。

 有關向剛與凌瓏的愛情故事,請看采花系列221《裙擺搖搖》。

 有關凌雲與楊女圭女圭的愛情故事,請期待典心新作《無敵洋女圭女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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