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大雪,覆蓋了北國大地。
這場初冬的雪,讓溫度驟降,也將鷹族的石城,染成無瑕的銀白。鷹族的人們,久住北地,早習慣了酷寒,只是多添了一件外裳,就足以御寒。
然而,嬌弱的幽蘭,卻幾乎抵御不住。
刺骨的北風,吹得她瑟縮不已。破舊的衣服,不能暖和身子,每當她的雙手踫著漂著薄冰的井水時,總會感覺到一陣銳利的刺痛。
瞧她凍得臉兒發白,唇瓣不見丁點血色,巴娜也有些心軟,刻意換了她的工作,讓她離開陰暗濕冷的石階以及回廊,要她到大廳里幫忙。
入冬之後,大廳的石爐里,就會點起爐火。
巨大的石爐,堆滿了堅硬的杉木,火焰熊熊燃燒著,每塊木頭都被火苗舌忝得通紅,爐火日夜都不熄滅,隨時都有奴僕會添入新的柴火。
火焰的溫度,暖了冰冷的石地,讓幽蘭的膝頭也不再冷得頻頻顫抖。她伏在地上,擰乾破布,遵從巴娜的吩咐,擦淨每一塊石磚。
大廳里人來人往,有預備出門去狩獵鹿群的男人,還有忙於處理獸皮,為丈夫或情人準備冬衣的女人。
除此之外,還有特地繞遠路,故意來到大廳,想來瞧瞧幽蘭的人。
金凜為了這個奴隸,得罪了狼王的事情,早已在鷹族內傳開。人們心中疑惑著,難免也覺得好奇,要是覦了空,就會繞過來,多瞧她兩眼。
而族內的少女,對她更有著深深的敵意。
金凜是她們心中無法取代的英雄。對於金凜,她們心中有著敬畏、驕傲,還有著愛慕。
因為幽蘭是南國人,少女們就算不知道金凜被囚禁三年的細節,卻也因為她的出身,理所當然就仇視她。在她們眼里,所有的南國人,都是卑鄙、下流、令人憎恨的。
自從幽蘭的勞動範圍改為大廳之後,少女們就不時會群眾在角落,不論言語,或是表情,都流露出毫不保留的厭惡。
就算听不懂北國語言,她也能察覺到,這些人的惡意。她試圖不去理會,但是那些視線,就像是細針一樣,扎得她肌膚發疼。
幽蘭垂斂眉目,刻意回避她們的視線,擰乾破布,沈默的繼續工作著。她彎著腰,微微俯身,衣襟因此微微敞開,露出些許白女敕肌膚。
一條細細的金鏈,溜出衣襟,緊接著,那枚刻著鷹眼、從不離身的戒指,滾出衣襟,垂落在她的胸前。
坐在角落,身穿紅衣的少女,瞬間瞪大雙眼。
「你這個小偷!」尖銳的聲音,震動了所有人。人人面面相覷,看著紅衣少女猛地站起身,筆直朝幽蘭走過去。
幽蘭抬起頭來,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只見那紅衣少女,才一走過去,揮手就是一巴掌。
啪!
她措手不及,眼前一黑,被打得臉兒一偏,狼狽的跌在地上。她搗著頰,不明白是做錯了什麼,會觸怒紅衣少女,讓對方突然變得張牙舞爪。
紅衣少女瞪著她,伸手探來,一把抓住串在金鏈上的戒指,凶惡的追問︰「你這個奴隸,怎麼會有這個?」她一邊問,還用力扯著。
細細的金鏈,陷進幽蘭的肌膚,勒出一道紅痕。她顧不得疼,匆匆伸出手,扯回那枚戒指,緊握在手心中,警戒的抵靠在胸口。
她听不懂紅衣少女的咒罵,但就是不能容許任何人踫這枚戒指。這是金凜親手交給她的信物,是她最珍貴的寶物。
幽蘭的反應,讓紅衣少女更憤怒了。
「快把戒指交出來!」她又跨近幾步,扯緊幽蘭的發辮,用力之大,像是要扯斷發辮。「交出來!」她伸手去搶。
「不!」
蠻橫與粗暴,都沒能讓幽蘭退縮。她緊閉雙眼,蜷著身子,拚死保護那枚戒指,無論如何都不肯交出來。
「你這個賤人!不要臉的小偷!」紅衣少女咒罵著,尖銳的指甲,在她細女敕的肌膚上,反覆抓了又抓。
發辮被扯的痛、肌膚被抓傷的痛,還有陸陸續續落在她身上的踹打。她一聲不吭,只咬著唇辦,全部承受,用最消極的方式,執意保護戒指。
咒罵聲吸引了其他人,人們群聚過來,有的皺眉、有的好奇,視線落在兩個女人身上。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事?」
「喂,先停手吧!」
「是啊,小心別把她打死了。」
紅衣少女喘息著,秀目一掃眾人,下巴拾得高高的,大聲宣布︰「這個女人偷了族長的東西!」
人們靜默著,只是紛紛露出詫異的神情。就連巴娜也被喧鬧吸引,走了過來,听見了這項指控。
「是我親眼看到的,她的身上,有族長的鷹眼戒指!」紅衣少女說道,伸手又要去搶,卻無論如何,都掰不開幽蘭的掌心。「該死!你們愣著做什麼?快來幫我啊!」她喊道。
其他的少女們,直到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紛紛湊了過去,大夥兒七手八腳一塊兒動手。
有人扯住幽蘭的肩、有人壓住幽蘭的手、有人則是用力的掰開她縴細的指,像是撬開一個鎖般,蠻橫的逼她放手。
「求求你們,住、住手……」她哀求著,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卻還是不敵這些少女。「不要!這是我的!是我的!」她苦苦呼喊,但少女們依舊置若罔聞,幾乎要折斷她的指,強迫她張開手心。
那枚刻著鷹眼、色澤黝暗的戒指,終於袒露在眾人的目光下。
有人倒抽了一口氣。
「真的是族長的戒指。」
「怎麼會在這女人身上?」
人們議論紛紛,紅衣少女則是滿臉得意。
「我就說了吧,這女人是個不要臉的小偷!」她用力一扯,扯斷了金鏈,幽蘭卻在這時,猛烈的掙扎,慌亂的喊道。
「不,還給我、還我,那是我的!是金凜給我的——」
「你這說謊的賊!」少女揮手,將她再次打倒在地,揚聲罵道︰「族長怎麼可能把這個給你?這是鷹族金家的銘戒,歷代族長只會交給夫人的,而你,你只是個奴隸!」說完,她鄙夷至極的朝那張無辜的臉,吐了一口唾沫。
趴在地上的幽蘭,卻是抹也不抹。她突然街上前來,抓住了少女的手,急著要把戒指搶回來。
「把戒指還我,那是我的!我的!」
「你做什麼?放手!」
紅衣少女抓著戒指,幽蘭扯著金鏈,在拉扯之間,脆弱的金鏈應聲而斷,那枚
戒指飛出少女的手,在眾人的注視下,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然後落進火紅的石爐里頭。
人們發出驚呼。
「啊!」
「槽了!」
「快!找水來。」
「不不不,去找鐵棍來,快點!」
眼看戒指落進高溫的爐火,人們亂成一團,在大廳里嚷著、叫著,忙得團團轉,全都急壞了。
紅衣少女臉色發白,知道闖了大禍,要是族長的戒指有半點毀損,她這條小命,只怕也保不住了。她恨恨的回頭,猛地揮出手,遷怒到幽蘭身上。
「都是你害的!」
這一手,卻落空了。
縴細的身子,在眾人忙亂時,毫不猶豫的奔上前。然後,她想也不想,撲進火紅的石爐里。
通紅的杉木碎裂,火星四進,所有人被她的舉動嚇得目瞪口呆。
火焰燒灼著她的發、她的衣裳,她卻渾然不覺,伸直了手,才能觸及滾進石爐里的戒指。
她用指尖,撥出那枚戒指,而後緊握在手中。
一股力量把她從火堆里硬拉了出來,厚重的毯子立刻蓋住她,熄滅了她發上、衣服上的火焰。
「你在做什麼?!」巴娜嚇得臉色蒼白,顧不得自個兒的手,也被燙著了些許,就忙著確定幽蘭身上的火苗都滅了,才蹲了下來,焦急的察看著。
這小女人被燙傷了。
長長的發辮被火焰吞噬,衣裳也燒得殘碎。她的每寸皮膚,都被燒灼出深淺不一的紅腫,看來沭目驚心。
而她的手,卻仍緊握著下放。
微微的焦味,彌漫在大廳之中,每個人都看得到,她那幾乎被燙掉一層皮的右手,冒著縷縷白煙,而她還緊握掌心,不肯松開。
「這是我的……我的……」
燒灼的疼痛,讓幽蘭全身顫抖,她緊咬著唇,甚至沒有察覺,眼里因劇痛而蒙了淚。她用盡所有力氣,將戒指握得更緊,即使再痛,也不放手,就怕會有人,再次想要將戒指奪走。
這是我從不離身的戒指。
這是金凜親手交給她的信物,是她最珍貴的寶物。
蘭兒,為我收下這枚戒指。
她握得更緊,淚水滑下粉頰。
收下這枚戒指後,就代表你是我的妻了。
她不能放手、不能失去這枚它。
她用顫抖的左手,緊緊包住灼熱疼痛的右手,害怕人們會再次搶走手里的鷹戒。
這是他的信物、她的寶物,唯一可以證明,關於那個夏日的點點滴滴,並不是一場幻夢的證據……
眼看幽蘭的臉色,愈來愈慘白,巴娜心急如焚,伸手搖晃著她。「你在做什麼?快放開啊!放開啊!」
「不……不要……」她搖頭,虛弱的出聲反抗,小手依舊緊緊握著那枚火燙的戒。
她不放手。
她不能放手。
這是她的寶物。
這是她僅存的、唯一的……
黑暗襲來,滿身是傷的幽蘭,頹然軟倒在石地上。
巴娜抱著昏迷不醒的小女人,心里猜測,她大概是耐不住劇痛,疼得昏了過去。巴娜的視線,落到她緊握的、受傷的手,心中充滿著難以置信。
即使是痛昏了,這個小女人,仍舊握著那枚戒指不放。她的所作所為,仿佛就像是把那枚戒指,看得比她的命還要重。
一個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的踏入大廳。瞧見圍聚的人群,以及人群圍繞的對象時,那雙剔銳的濃眉,不悅的擰起。
「怎麼回事?」金凜沈聲問道。「這里是在做什麼?」
他的聲音,驚得廳內所有人,立刻轉身,恭敬的垂首。只有那個紅衣少女,一心想要搶功,忍著心里的膽怯,鼓起勇氣開口。
「這個女人偷了您的戒指!」
金凜微微眯起眼,大步走了過來。他走到石爐旁,垂眼看著昏迷不醒的幽蘭,黑眸掃過她滿身的傷,閃過某種情緒。
「她怎麼了?」
「紅娃說,她偷了爺的鷹戒,方才在拉扯中,戒指掉進火堆里,大夥兒都慌了,這丫頭卻撲進火里,把戒指撿了出來。」巴娜照實回答,表情卻有著一絲不忍。
漆黑的眸子,挪栘到她緊握的掌,看見那些灼傷。
「戒指呢?」
「她握在手里。」巴娜說道,聲音略低。「她不肯放開。」
斑大的身軀,有瞬間的僵硬。有某些東西,似乎進碎了冷酷的情緒,漫流在他的眼里。當他蹲來時,巴娜幾乎要懷疑,自個兒是眼花了。
那一瞬間,她似乎在族長的眼里,看見了擔憂以及憤怒,還有翻騰的激烈情緒。
一個男人,只有在非常非常在乎一個女人時,眼里才會出現那種神情。
巴娜看著金凜接過幽蘭,低頭注視那張小臉上的淚痕時,心里隱約猜出,幽蘭的存在,對族長來說,絕對不僅止於是一個人質。
在眾人的注視中,金凜的手,落在那緊握的掌心上,試圖讓她松手。
那陣焦味,再度傳了過來。
熱燙的金屬,燒灼了血肉,加上她又握得太緊,只要稍一用力,她的手心就會再度皮開肉綻。
「族長,這不能硬扯,她的手恐怕是和戒指沾著了,需得另外處理的。」巴娜看不下去,小聲提醒道。
金凜表情一僵,驀地抱起幽蘭,站起身來。
「去找大夫來!」
丟下命令後,他抱著她,轉身往大廳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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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
雪還在下。
石屋里寂然無聲。
寬大的木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幽蘭。她臉色蒼白,連呼吸都輕淺,全身傷痕累累。
金凜坐在床沿,一語不發,黑眸注視著她。
她瘦了。
她原本就縴弱,北國的艱困生活,讓她又瘦了一圈。原本豐厚光滑的長發,被火焰燒得乾枯,一踫就碎成灰,剩下的發,只及她的肩頭。
黝黑的手掌,無聲的探出,來到她的臉兒旁,仿佛要觸踫她,卻又懸宕著久久不動。
她的額頭,有著撞傷的痕跡;她的臉頰,有被掌摑後的紅痕;她的頸項還有瘀青,是他數日之前,親手留下的。
他無法轉開視線。
她的衣衫殘破,到處被燒得洞穿,肌膚上到處是紅腫的燒傷。其中,傷得最厲害的,是她的手——
她的手。
金凜的眼角,微微抽搐。
軟女敕的掌心,被燒紅的戒指,燙出嚴重的傷。戒指上的刻痕,甚至在她的掌心留下模糊的烙印。當大夫小心翼翼的,打開她的手心時,映入眼中的,是血肉模糊的可怕景況,被撕扯的皮膚,邊緣還有著焦黑的痕跡。
戒指被取下,巴娜洗淨後,留在桌邊。
取下戒指的過程中,幽蘭始終昏迷不醒。但是,那瘦弱的身子,偶爾會因為劇痛,本能的抽搐。大夫仔細的處理了燒傷,在她的掌心以及燒傷處,涂抹了藥膏,就無聲的退出石屋。
這麼嚴重的燒傷,暫時還不能包扎。大夫說,要是治療的時間再晚一點,她的這只手就要廢了。那枚烙鐵似的戒指,險些就要燒斷她的手筋,如今,她的手雖然保住了,但是卻得休養上一陣子,就算是痊愈之後,也無法再提任何重物。
為了那枚戒指,她差點賠上一只右手。
寬厚的男性指掌,來到她攤開的、滿是燒傷的手心。起先,那只手懸宕著、靜止著,許久之後,如石刻般的掌,竟有了隱約的顫抖。顫抖愈來愈明顯,而金凜的表情,再也不復冷靜。
他是那麼恨她。
深幽的黑眸,陰郁的瞪著那只手,心口卻疼痛的收縮著。
他是那麼恨她。
那只手,原來是那般白皙柔女敕,軟如春花的女敕瓣。
他是那麼該死的恨她。
金凜握緊拳頭,高大的身軀緊繃著、顫抖著,他閉上了眼,終於對自己承認。
他是那麼那麼的恨她,但是——他也始終忘不了她。
羈押在心中的痛楚,就像是利刀般,一次一次戳戮著他,直到他瀕臨崩潰,再也無法以冷淡偽裝。
「該死的你!」他咒罵著,像是受傷的野獸般,在她床畔,幾不可聞的狺狺低吼。「為什麼要背叛我?」
床上的幽蘭,仍舊昏迷不醒。但在他記憶之中,那柔柔的嗓音,就像是無形的繩,一圈圈的圍繞著他,再緩緩的收緊,捆縛著他。
我只知道,三年前你突然失蹤,之後就沒了音訊。
她說。
我每日每日,都到岩洞里等你,直到我病了,被送回鳳城。
她說。
不,全凜,你一定誤會了什麼。
他忘不了她的眼神、她的眼淚。
必於你說的一切,我全都不知情。
無辜的眼神,注視著他,坦白而毫無隱瞞。她從未回避過他的視線,那雙純淨的水眸,只有憂傷、困惑、不解,以及懇求。
求求你,相信我,我愛你。
那三個字,就像是釘子一般,重重敲進他的心中。
我愛你。
我愛你。
凜,求求你,相信我,我愛你。
「該死的你!」金凜發出困獸似的怒吼。
他明明就恨她,為什麼還會因為她的辯解而動搖?甚至在痛恨的情緒中,還藏了一絲的不確定?
在窟牢之中,關靖站在他面前,微笑的告訴他,她的溫柔、她的甜美、她的愛戀,全都是偽裝,一切只為了欺騙他,要將他逮捕入獄。
只是,倘若關靖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幽蘭為什麼又要留下這枚戒指?甚至還為了這枚戒指,冒險撲進火爐中?
金凜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戒指,收入掌心中。戒指已經冷了,不再有灼人的溫度。
這三年來,她始終保存著這枚戒指?
這代表著什麼?
金凜收緊了掌心,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這些時日以來,他因為她的背叛,恣意的羞辱她、冷落她,甚至放任鷹族的人們,將她當成奴隸,隨意使喚奴役。
但是,萬一他錯了呢?萬一他真的誤解了她;萬一她根本沒有背叛他;萬一她真的如她所說,對一切毫無所知,苦等了他三年呢?
當她的燒傷沭目驚心的展露在他眼前後,埋存在他心中那些深重的恨意,開始有了動搖。
萬一呢?
萬一他錯了呢?
窗外,冷風呼嘯。金凜在石屋中,一次又一次的繞著圈子,被心中的疑惑糾纏著。
如果,關靖說謊呢?
如果,幽蘭是無辜的呢?
他停下腳步,站在床邊,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眼神里閃過復雜的情緒。這不是一場賭局,而是愛恨之間的分水嶺,他無法判斷,是該信任她的無辜,還是繼續懲罰她的背叛。
因為這枚戒指、因為她不尋常的舉動,他急切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說明三年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謊言。
金凜走到窗口,推開窗扉,冷風立刻灌入室內。天色已黑,漫天的大雪,一陣又一陣的落下,他仰頭對著窗外,發出一聲長嘯。
尖銳的嘯音,響徹整座城,在雪夜里傳得很遠很遠。
片刻之後,門上傳來輕敲。
金凜開了門,門外的男人那巨大的身軀,幾乎佔去全部的門框。雷澤低垂著頭,門廊上的火把,照亮他臉上、身上的無數刀疤。
「爺。」
金凜轉身,徐聲下令。
「我要你去南國,替我查一件事。」他需要真相。
雷澤想也不想,只答了一個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