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蒙,杜峰牽握著嬌嬌,在屋檐上飛奔。
被他牽著,她只需腳下輕踏,絲毫不必費力,就有如御風而行。只是,心中的疑慮,仍是千斤重擔,讓她紅唇一咬,猛地抽回小手,翻身落在一處青磚遍地的小便場上。
惱怒的杜峰,也跟著一躍而下,亂發無風自動,如似惡鬼。
「你又怎麼了?」他氣呼呼的問。
「我要先把事情問個清楚。」她很堅持。心中疑慮不除,即使有羅夢作保,要她信他,她還是辦不到。
杜峰先閉起眼楮,在心中從一默數到十。
「你可以問,但是,我未必能解釋得清楚。」他注視著她,真的是有苦難言,望著她眼圈仍紅,心里就又悔又疼。「現在,你只要信我一件事。我對你是真心的。」
她眼兒又燙,說不出話來,小腦袋卻狠狠一搖。
杜峰只覺得天旋地轉,瞧她那一搖頭,
就像是把他的命給搖掉似的。「別忘了,羅夢要你信我!」
「這件事情與大小姐無關。」嬌嬌很堅持。不論他這個婬賊之名,到底是否屬實,也不論羅夢的態度如何,對他信任與否,關乎她的心、她的情。杜峰重重嘆了一口氣,焦慮又無奈,低咆著猛抓亂發,再也顧不得其他,只為了能保住她,不再讓她露出,那麼痛苦的表情。
「你在無憂城里,什麼都看見了,但是你並不知道,在那里我所說的、所做的,都是為了取信他們。」他恨恨咬牙,呸了一聲,模樣猙獰。「你以為我喜歡跟那些家伙廝混嗎?老實告訴你,我恨死了!」
「可是你、你什麼都告訴他們了……」她心口一抽,感覺那些嘲弄的哄笑聲,還在腦中徘徊不去。
「因為,他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杜峰苦恨,回想那時,不得不听著,那些人對嬌嬌的嘲弄,甚至還要回應眾人,他就想剪斷自己的舌頭。「我是婬賊,你是追捕我的人,我照料你數日,才知道他們連在風雪中,也在跟蹤我們。我是為了保護你,才不得不順著那些人的話說。」
「我看你倒是很自得其樂。」她諷刺的說,想起他與紫妍同坐王位,心里就疼得快喘不過氣來。
听到這句話,杜峰怒極,只覺得七竅都快噴出血來了。
「就說了,那是戲啊!」
「全是為了保護我?」她質疑著,不相信他明明狡猾精明,兼而武功高強,卻想不出別的辦法。
像是被戳中要害,杜峰陡然泄了氣,靜默了半晌,大手緊握成拳,緊得拳頭都滴出血了,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
「不只如此,取得他們的信任,是我的任務。」他抬起頭來,黑眸滿是痛楚。「我想兩者兼顧,反倒兩邊都搞砸了。按照計劃,我現在必須還留在無憂城,向那些人套話。」
杜峰此刻的神情,若不是真的心痛,是絕對佯裝不出來的。因為,這幾日臨水照鏡,她看見自己的臉上,就有著一模一樣的神情。莫非,他所說的,全都是真話?
嬌嬌的身子顫抖,覺得仿佛又走到萬丈深洲旁。之前,她己摔得粉身碎骨,難道還要傻得,再摔一次?
看出她的遲疑,杜峰大手抓握心口,重重喘息,懊惱得直想用頭去撞牆。多年來的細密籌謀,成了一張大網,將他偽裝得毫無疏漏,一旦想要坦承,卻是難上加難。
「小嬌嬌,我承認,任務很重要,計劃也很重要。」他誠心誠意的說道,對她伸出手,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恐懼,害怕真的會失去她。「但是,跟你相比,那些都是狗屁!」
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掀動她,就算他言詞粗魯,反倒更證實他的情深意切、所言不虛。
只是,能嗎?
她還能信他嗎?
一失足,就是千古恨。她還禁得起,他的第二次耍弄嗎?
包教她恐懼的是,她真的好想好想信他,猶如飛蛾撲火,即使心中痛楚仍深,她還是渴望重回他的懷抱。
這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重得讓她覺得害怕。
有了第二次,會不會再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只要他誘哄,她是不是都會相信?
懸宕在半空中的大手,持續空蕩,預言著他往後的人生。杜峰絕望的低咆一聲,閃身上前,出她的長劍,塞入她冰冷的小手。「拿著,既然你不信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習他自動把膛,抵上鋒利的刀刃,黑瞳灼亮,視死如歸。「你要不信我,不如千脆直接砍死我,給我一個痛快,或是要慢刀凌遲,全都隨便你。」他甘心死在她劍下。
嬌嬌的手在抖,劍也在抖,她?凰度望著,眼前的杜峰,幾度想要舉起劍,卻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那雙黑眸,太坦承、太深情,深深的只注視她一人。
懊死,她下不了手!她、她、她……
刀刃沒有落下,反倒是她的淚,再度滾落粉頰。
杜峰長嘆一聲,上前將哭得雙肩抖顫約嬌嬌,用力擁入懷中。「不要哭,別哭了,你是要把我的心都給哭碎了嗎?」他低語著,聲音沙啞,滿足憐惜。
鏘的一聲,長劍月兌手落了地。
她氣苦不己,恨他如此相逼,?腦自己狠不下心,只能以雙手揪住他的衣衫,埋頭在他的膛上,縱情的低泣著,成受到他寬厚有力的大手,輕輕的撫著她的背,無聲安慰。
「小傻瓜,我離開木屋的時候,明明告訴過你,絕對不要跟去的。」他把她抱得更緊。
「我擔心你。」她嗚咽的說。
無須隱瞞、更無須逞強,她深愛著他,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看到你的身影時,我差點沒嚇死。」杜峰抱著她,輕輕的搖晃,笨拙的愛哄。「要是你不僅是竊听窺視,而是沖動的直接殺進無憂城,絕對只有死路一條。」只是想象,他就驚出一身冷汗。
嬌嬌哭了一會兒,情緒稍緩,心中思緒還亂如飛雪,忍不住月兌口又問︰「那麼,大小姐呢?」她的喉間,又有些酸了。「你跟她之間,又是什麼關系?」
「別問了,好不好?」他苦著一張臉討饒。
她很堅持。
「不行。」
也罷,該說的,還是必須說清楚。
「當年,我收到一封信。」他仔細選擇字句,就如他在意,她心里有另一個男人,知道她也在意,他心里是否有另一個女人。「我深夜到了城外,沾惹上羅夢……」
嬌嬌驀地抬起頭來,雙眸晶亮。
「你就是對大小姐有非分之想日她嚴厲指責,咄咄逼人。
「沒有!」他大叫。好吧,這句是謊話。
「你要不是色令智昏,心懷不軌,哪里會三更半夜里,還去了城外?」她瞪著杜峰,回身找劍,真的想砍他幾刀了。「孤男寡女的,深夜共處,難保不出事!」
「你!要是公孫明德約你,你去是不去?」杜峰大嚷,反守為攻。「你去了,難道就是代表想跟他上床嗎?」
驀地,嬌嬌停下動作,仔細想了想,竟然不由得紅唇彎彎,臉兒發紅。
杜峰瞧著,眼里都快噴出火來了。
雖說,他的舉例,是為了模糊焦點,但是瞧見她此時的模樣,他就是萬分不爽,嘔得連五髒六腑都快吐出來了。
「瞧你,臉紅個什麼勁啊?竟然還笑?還敢說我去赴那約?習他火冒三丈,怒聲質問,握拳橫手一
轟!
一棵百年大樹?慘遭池魚之殃,倒循的被重拳攔腰打斷。
「公孫大人是當朝宰相,憂國憂民、為國為民,能被他所邀,是莫大的榮幸,不論是任何人,都會欣然赴約。」嬌嬌振振有詞,因為毫無邪念,當然義正辭嚴。
杜峰氣得直跳腳。
「羅夢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被邀還不去赴約,那肯定不是男人」他也有極為充分的理由。
「說到底,你就是!」她下了結論。
「喂,哪個男人不?況且我自從遇見你之後,就--」
一陣矯情媚笑,驀地傳來。
杜峰動作奇快,立刻閉口不言,伸手將嬌嬌護在身後,知道大事不妙,危險迫在眼睫。他只顧著追回她的人、與她的信任,卻忘了危機重重。一支紫傘翩然而下,傘下的女人嬌媚誘人,在隆冬之際,也只穿著薄紗罩攏的紫色小衣,領口的第一枚扣子還沒扣上,露出一抹白女敕,媚如艷鬼。
「杜爺,你怎麼走得這麼快?我可想死你了。」紫妍嬌聲媚笑,緩慢擱下了傘,一步一步走上前。「不只我想你,大伙兒都想你呢習她揚手一揮。屋瓦震顫、樹梢輕響,再一會兒的工夫,數十道黑影趕到,落在紫妍身後,個個不懷好意、面目猙獰。
嬌嬌訝然認出,這些人全是那日在無憂城,跟杜峰相談甚歡的匪徒。
一改先前的欽佩與羨慕,此刻他們的臉上,全都盈滿殺意,一步又一步的上前,用半圓的陣式,將他們圍困在其中。
杜峰跟她被包圍了。
夜風寒凜,殺意更冷。
誘人的紫妍巧笑倩兮,神情很是輕松,雙眸中卻盡是歹毒。
「軒轅姑娘一走,杜爺就開始心神不寧,縱然還多留了一日,但是卻等不及與我前去見無憂王,就急著要走,實在令我傷透了心。」她媚聲輕語。杜峰面無表情,知道此時此刻,再佯裝也沒用。
「我是來追回,屬于我的東西。」他的大手,握住嬌嬌的手,略略緊了一緊,無聲的示意她不要害怕。
這個舉動,讓她心頭暖甜,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紫妍掩嘴笑著,十指的縫隙間五彩繽紛,全是毒藥。「你做的事情,可跟對我們說的完全不同,更有辱婬賊兩字。」
「她對我而言,太過重要了。」杜峰坦承,懶得再扯謊。既然,嬌嬌介意他對這些人說過的話,那麼此刻,他就當著這些人表露心跡。「嘖嘖,真可惜,這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笑,無憂王可是極為想要籠絡你這位人才。」紫妍嘆了一聲。「在無憂王知曉前,我必須除掉你,再者大伙兒也想死你了一呵呵。當然啦,也是想你死一所以,就全跟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