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迷惑的抬起頭,看看懷中的杏兒,「不!」他喃喃地說。「不!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我只是不要你走。」他將手臂的力道放松了些,然後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撥開杏兒有些散落的發絲,「求求你,別生我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的聲音听起來就像傷心又絕望的孩子在懺悔一樣。
「放開我!你需要好好的休息。」
「不!」
杏兒不知道該怎麼做,她能感覺得到他的傷口又開始涌出血絲了,再這樣下去,他的傷口會更加嚴重的。
「那麼這樣好不好?換我來抱著你,你也可以知道我沒有離開你。」
他似乎有些心動。「你要抱著我?」像要確定般的重復著問她。
「對!我會一直抱著你,可是你也要乖乖的睡覺哦!」
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好!」他慢慢的放開手,面朝上的床上躺好,但是眼楮仍緊張的盯著她。
杏兒微皺眉的發現他肩上果然開始滲出些血絲,而且他的臉已經因為高熱而暈紅了一片。
「你說要抱我的。」他緊張的指出。
杏兒為難的看著他,她到底把自己陷入了什麼樣的情況?她的本意只是來這里借一下他的琉玉而已,她應該拿了玉就走人的,但是她實在狠不下心就這樣放著他不管,他現在這個樣子教她怎麼忍心走開?
杏兒望著他祈求的眼神,心中不知為什麼攪成了一團,她嘆了一口氣將手輕輕的環在他的腰上。
「把你的頭靠在我的胸前。」他又開口,手又伸了過來。
「好!但是你不要再亂動了,否則你的傷口會再裂開的。」杏兒急急地制止他的手,順從的將頭靠在他的胸口。
「好香,」他像是低語的說,然後作了一個深呼吸。「你就像我在夢中聞過的一樣香。」
「好,現在你應該睡覺了,你答應過我的。」
「你不會走的哦!」他再一次要求保證。
「我說過不會走的,」她柔柔的哄著他。「可是你也要好好的休息,現在就睡。」
他點點頭,像個孩子似的應允︰「我睡,我說過的。」
杏兒貼著他的胸口,听著他急促的心跳漸漸的、漸漸的平緩,慢慢的,他的呼吸也平和了下來開始均勻而深沉,她知道他已漸漸的跌入了夢鄉。
枕著他寬廣而厚實的胸膛,杏兒不曉得那股在她心中緩緩流過的溫熱是什麼,但是她卻覺得舒服極了。就在這規律的起伏中,杏兒也漸漸的沉入了甜密的睡眠中。
她完全忘記了她今天到裴冷簫房間的目的。
月,漸漸的西沉了……
???
一絲金光刺痛了裴冷簫的眼楮,他眯著眼楮慢慢適應這突來的強光,等略微舒緩的時候,他迅速的打量一下窗外的影子,知道現在大約是上午時分了。
他是怎麼回到冷竹島的?他搖搖頭,只覺得記憶一片模糊,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敲碎了再黏在一起一般,就連記憶也是一樣片片斷斷的。
他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被人輕輕的環著,那個似乎一直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女孩正趴在他臉前安睡著。她的呼吸既柔且淺,她紅灩動人的櫻唇微微的張著,在她嬌美的臉上留下一彎美好的線條。
裴冷簫靜靜地看了她好半響,看她斜倚在他身上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他的眼楮滑過她半貼的杏頰,雲髻半偏,香肩斜彈;陽光穿過紙窗輕輕地在她身上灑下一層金光,將她染成一片金黃。他像是被盅惑似的,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以令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溫柔順著她的鬢發,並且輕輕的撫過了她細如白玉、光潔無瑕的小臉蛋。
在他懷中安睡的杏兒動了動,裴冷簫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迅速將手縮了回去,動作之快讓他扯了一下傷口,他為這劇烈的疼痛皺了一下眉頭。
杏兒一起身,便伸了一個很不淑女的大懶腰,她將雙手舉得高高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接著她皺起了眉頭,抬起頭疑惑的打量四周,這兒到底是哪里?然後她的眼楮直直地對上了皺著眉的裴冷簫。
現在的他完全沒有昨兒夜里的樣子,又成了那一個杏兒印象中的大冰臉,她嚇得連張大的嘴巴都忘了閉起來,一口氣更是嗆進了她沒有防備的肺里,只見她又咳又跳的急忙從他身上離開,要不是裴冷簫反應夠快一手抓住了她的話,杏兒早一把跌到地板上了。
「我不是故意睡在你身上的,因為……」
天,她總不能說她昨兒夜里是來跟他「借」琉玉的吧!可是不能說這個,難道要她說他昨天那些失常的話?她敢打包票,這種事講出來八成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她。
「你把傷口處理得很好。」裴冷簫突然出聲。
「什麼?」杏兒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他不會是在向她道謝吧!依杏兒的推斷,像他這麼不常道謝的人,這句話應該是最接近謝謝的了。「哦,沒什麼!雖然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做,事實證明我拿針線的功夫也一流的。」
乍然听到他的稱贊,讓杏兒有些得意的自吹自擂了一番,等她自夸的話就這樣不加節制的從舌頭彈了出去,才發現她竟然把自己將他當做實驗品的事都泄了底。
她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不過就算這個裴冷簫對自己被當成實驗的白老鼠這件事有微詞,杏兒也看不出來,因為他的臉上仍是沒有半分表情。杏兒發現自己突然有點想念剛剛醒來時在他臉上看見的皺眉表情了;至少那個臉還比較像人一點。
「你還有事嗎?」
杏兒听出他聲音中明顯的逐客令,可是她可不想這麼容易被他擺月兌,至少不管怎麼說,他總是欠了她一個人情,不是嗎?
「當然有!既然我這麼‘千辛萬苦’的救了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很感謝我,而我這個人一向心地就好,而且又不貪心,我只想向你借那塊琉玉,只要一下子就好了,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吧!」杏兒眼楮骨碌碌的直轉,看來這下回家有望了。早知道這麼容易,她就等他醒了再來跟他借就好了,她也不用像昨夜那樣被嚇得半死又被他揩油,白白讓他吃了一個晚上的免費豆腐。
「這是兩回事。」裴冷簫听了杏兒的話後不自覺的僵了一下,旋即冷冷的說了一句。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我的要求又不是很過分,借一下你的琉玉對你又沒有什麼損失;而且錯過了昨天,我如果不在下次月圓的時候回去,那我就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該理你,我應該在拿到琉玉的時候就……」
裴冷簫斷然的拒絕讓杏兒原本高漲的喜悅一下子消了下去,她氣得口不擇言,等到她發現自己竟然將昨夜原本的企圖全老實的招了供,已經來不及了,一時之間她只能張口結舌的瞪著一直沉默看著她的裴冷簫。
杏兒這下真的確實感到他的怒氣了,因為他原本表情的臉仍是無表情,但是她絕不會錯認他太陽穴上爆起的青筋,杏兒咬著下唇等待接受他的怒氣,看來這一次她似乎將他逼到極限了。不過這樣也好,他如果表現出一些脾氣,或許會讓她不那麼覺得自己好像在對牆壁說話一樣。
但是出乎杏兒意料之外的,當裴冷簫再開口時,他又恢復一貫的冷漠,甚至語氣中連一點被動也沒有。
「看來我並不需要為你‘高貴’的舉動有太多的感謝,不是嗎?」裴冷簫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拉鈴喚人。「送夫人回房。」他冷冷地對兩個進房的丫頭下了一道命令之後,便不再說話。
杏兒知道她應該為裴冷簫的自制力喝采並且慶幸才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感到遺憾;說真的,如果他發了脾氣至少會讓他像人一點。
一個念頭閃過了杏兒的心底,她的臉上浮起了一種像貓吃了女乃油的表情。她當然不會讓這個男人這麼忽視她,他以為不把她當一回事她就會認輸嗎?
等著看好了!
07
杏兒無聊的在花園里晃來晃去,她知道這些天裴家的三個兄弟都在計劃如何抓出那個膽敢公然和他們冷竹島作對的幕後主使者,所以天天不是關在傲雲廳里開會,就是和一些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她見都沒見過的人在商議什麼事。
看他們一副神秘兮兮的將非必要的人隔離起來,還吩咐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傲雲廳十丈之內慎重其事的樣子,杏兒就想笑;任何一個看過武俠片的人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是在談些什麼。
杏兒伸伸懶腰的踢了踢腳邊的石頭,看著小石頭就這樣滾到水池中,然後沒了蹤影。她長長嘆一口氣的席地坐了下來,全然不顧經過下人吃驚的眼神;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公主,管他們高興怎麼想!
想著,杏兒的思緒又回到那個握有她「回家車票」的裴冷簫身上。一想到他,杏兒就有氣,她發現自己最近似乎愈來愈常想到他,當然通常是咒罵他的時候居多;如果被人咒罵耳朵會癢的事是真的話,八成那個裴冷簫已經有了一對又紅又腫的豬耳朵!
他真的是上天下地、宇宙無數、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下第一的死腦袋!杏兒實在想不透,為什麼他就是不能接受她不是麒玉公主的事實!?任何只要有一點概念的人都會看得出來,像她這種人哪里是那種嬌滴滴的公主那塊料;就連小奇這樣的小孩子都看得出來,偏偏那個裴冷簫就是無動于衷,就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她真懷疑在他眼中說不定她比一顆鞋子里的小石子還沒有分量。
至少鞋子里的石子礙了他的腳,他還會去把石子挑出來,但是他根本就當她不存在似的。他要當沒有她這個人存在她可是一點也不反對,但至少要等她回二十世紀的時候再說。
「杏兒阿姨!杏兒阿姨!」小奇連續叫了好幾聲才把杏兒的心神喚了回來。
「是小奇啊!你有什麼事嗎?」杏兒挪了挪身子,拍拍身旁剛剛移出的空位,示意小奇從下來。
「杏兒阿姨,你教我上次你將壞人……這樣摔得四腳朝天的功夫好不好?」小奇邊說邊做了一個不太像的過肩摔姿勢。
「我記得你不是單日學文、雙日學武的嗎?今天不是你讀書的日子嗎?而且說到武術,你的叔叔們都有一身好武功,他們自然會教你的,你不用心急嘛!」說真的,並不是杏兒不想教他,只是她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如何取得琉玉好回家去;她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想些別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學什麼三字經、諸子百家,一天到晚之乎者也的,看都看不懂,而且叔叔們的武功再好也都贏不了干爹,只有你的招式干爹沒有見過,如果我學會了,他一定會稱贊我的。」小奇一臉渴望的說。
杏兒有些同情的看著他,看得出來小奇是很努力的想要讓那個裴冷簫稱贊,但是裴冷簫總不將心中的感覺表達在臉上;雖然由上次小奇差點溺死時裴冷簫的表現看得出來,他其實很疼小奇,但是要一個小孩子了解這種事太難了。
「你干爹武功很好?」杏兒有些好奇的問。
「嗯!冷築叔叔和冷笙叔叔聯手都不一定打得過他,而且冷笙叔叔常常說干爹射箭之準,可以射中百步之外花鹿身上的斑點呢!」
「真夸張!」
杏兒沒好氣的搖搖頭,看來強搶這條路是很不通了。她不是沒見過冷築和冷笙的身手,如果連他們聯手都打不過裴冷簫的話,那她更別妄想從他身上強取琉玉了。
「才不呢!吧爹真的很棒的!難道你不羨慕嗎?」小奇急急的抗議,由此可知裴冷簫在他心中的地位。
「也許吧!」杏兒有氣無力的贊同。「等我哪天需要花鹿身上的斑點再說吧!」
「杏兒阿姨,教教我嘛!」小奇嘟著嘴,搖著杏兒的衣袖。
「可是今天是你讀書的日子,你不乖乖上課,你干爹會生氣了。」
「今天的三字經我已經背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從頭背到尾了。」小奇信誓旦旦的說,臉上的表情是一臉的嚴肅。
「你是說你已經學會背三字經了?」杏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楮轉了好大一圈。
「當然是真的,我現在就背給你听。」小奇誤以為杏兒的問話是不相信,他不服氣的瞪大眼楮,鼓著腮幫子說。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杏兒連忙澄清。「你真的想學過肩摔嗎?」
「當然!你要教我嗎?」小奇是一臉的興奮。
「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杏兒附在小奇的耳邊說出她的計劃。
這一次,她會教裴冷簫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變得很難看,看他還敢不敢不當她這個人是一回事?!
???
冷笙疑惑的看了一眼杏兒和小奇頻頻互換的眼色,他們從剛剛吃飯的時候就一直不停的在打訊號,好像計劃了什麼事似的。他一直等待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驚人之舉要表現出來,可是現在飯也吃完了,他們仍是一點行動也沒有,真教等著看好戲的他好是泄氣。
「二哥,杏兒到底和小奇在搞什麼鬼?」冷笙終于沉不住氣,低低問著坐在他身旁正細細品著上好普洱的冷築。
「我也不知道,你等著看就知道了,不用操之過急;就像品茶也是要慢慢來的。」冷築聳聳肩,一臉好整以暇的悠哉。
冷築的話惹來了冷笙的白眼,他真是討厭他二哥這種四平八穩的個性,難道他連一點好奇心也沒有嗎?他又抬眼望向大哥,但他發現這更是一種自討沒趣的舉動,因為就算他大哥也注意到杏兒和小奇之間不尋常的舉動,他的臉上仍是沒有透露出一分其他的神色。
「姑姑!今天我把三字經都背熟了呢!」小奇在一把將白雪桂花糕塞進嘴里後突然說。
「我知道小奇最聰明了,就背一次給姑姑听吧!」冷箏嘉許的模模冷笙小奇的頭,給他個鼓勵的微笑。
小奇點點頭之後就開始背起三字經,而且從頭到尾一絲停頓也沒有,當他背完的時候朝杏兒看了一眼,看見杏兒朝他眨了眨眼做了一個暗示後,他裝出一臉好奇的問了一句︰「雖然我都會背了,可是我還是不懂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呢?」
「這個就是說,人性在開始的時候都好的,只是因為環境和習性的不同造成了人以後有好有壞。」冷笙開口解釋。
「為什麼?」小奇仍是一臉疑惑。
「這個我來解釋就好。」杏兒突然出聲說。「打個比方來說好了,就像你干爹和我在像你一樣是小孩子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是非常可愛的,但是因為習性和環境的不同,所以你干爹就變成那種像是人家欠了他千個八百的臭臉,可是我還是這麼的可愛。」
杏兒一點也不覺得厚臉皮的講出這些話;在她的觀念中,她常自戀的認為自己一定比裴冷簫那張臉可愛得多。
她看見冷築停下了喝茶的動作,冷笙則是張口結舌看著她,而冷箏因為她的話擔心的皺起了眉頭,似乎害怕她這些大不敬的話觸怒了大哥。
可是冷箏一點也不明白,杏兒就是故意要氣氣那個裴冷簫,她實在討厭死了那個裴冷簫總是當她不存在的樣子。
只可惜那個裴冷簫連抬頭看她一眼也沒有,看來她的藥下得還不夠;不還沒關系,她還有下一步,她又向小奇打了一個暗號。
「那什麼是苟不教,性乃遷?」小奇又問。
「這就是說,‘狗’會叫是它的天性,如果一只狗不叫的話呢,那就表示它失去了它的天性;同樣的,會哭會笑也是一個人的天性,如果一個人老是臭著一張臉,那他就不是人。」
她就不信他修養有多好,听她這種胡亂瞎掰的話,就算他不為她的誤人子弟而吐血,至少也會被她的指桑罵槐而氣得火冒三太吧!
但是看來她太低估裴冷簫面不改色的功夫了;只見冷箏一張小臉已經漲紅,手也不知道是驚嚇還是強忍好笑的顫抖著,而冷笙則是將口中的茶一口嗆噴了出去,害得坐在他身邊的冷築急急張開手中的扇子,擋住正對他迎面而來的茶水。
而那個裴冷簫對這混亂的場面仍是視若無睹。
杏兒原本以為只要她鬧到這里,至少會把裴冷簫激得有些變臉,沒想到他仍一臉的無動于衷,真教她有些喪氣。
不!她才沒那麼早認輸呢!
「小奇,你還想不想知道什麼是養不教,父之過?」杏兒的眼楮又快速地轉了轉。
小奇疑惑的看了杏兒一眼,他們的約定只到剛剛他問的那一句話為止,什麼時候又跑出這麼一句話來?但是他仍乖乖的點點頭。
「這和剛剛我說的還是有關的。狗都是會叫的,但是如果哪一天你發現你養了一只不會叫的狗,那問題可能就是出在狗爸爸的身上了。就像小奇你現在是這麼的可愛,可是哪一天你如果非常不幸的變得跟你干爹一樣成了一張臭臉,那也不是你的錯,要怪也只能怪你干爹給你的壞榜樣。」
這下他可不能還一臉沒事的樣子了吧?!杏兒好笑的的想。她這次可是指名道姓的罵他,她就不相信他真有那麼好的修養。
丙然裴冷簫的眉頭皺了起來,但是在杏兒還沒有來得及替自己慶功的時候,裴冷簫旋即又恢復一臉的冷漠,讓杏兒原本升起的勝利感一下子消了下去;就好像剛剛拿到冠軍,大會卻宣布比賽無效一樣。
杏兒就不相信他真的一點都不會失去控制。哼!走著瞧好了,本姑娘如果不讓你這死冰臉掛不住,本姑娘的杏就讓你倒過來寫。
杏兒拼命在腦中搜尋什麼事最讓裴冷簫不高興。雖然不怎麼令人自豪,但是杏兒卻想到了一個絕對會讓他生氣到極點的事——她。
每一次他看到她,總是把她看得比糞坑的蟲還不如。
炳!就是這個!杏兒起身走到裴冷簫的身邊,故意學著電視上的女人賣弄風情的笑著,手指挑逗的滑過他冷漠的臉,她滿意的看著他的眼楮閃過一抹憤怒。
但那還不夠!
急于想將裴冷簫逼到極限的杏兒完全忘了這大廳中其他人的存在,她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嘴貼到他的唇上。
裴冷簫一動也不動,就連睫毛也沒有眨動半分,就這樣張著眼楮看著她。他的唇冷冷硬硬的,一點反應也沒有。杏兒也固執的貼著他的唇,又回了幾分力。
這不像是一個吻,反倒像是在角力比賽似的,他們兩個人誰也不讓誰。
就在杏兒打算放棄的時候,裴冷簫突然動了一下,他把一只手伸到杏兒的後腦,固定住她的頭,然後他原本冰冷的唇在一瞬間變得火熱。
裴冷簫另一只手移到她的下顎,施加壓力的強迫杏兒的唇為他張開。她終于屈服了之後,他便迅速的領她的唇。杏兒嚇了一跳的嘗試往後撤;剛剛她是一時氣昏了頭才會做出這樣的事,說真的她根本連一點經驗也沒有。
但是裴冷簫拒絕放開她,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游移,封住了她微弱的抗議聲。他的吻一點也不溫柔,而是狂野的飽嘗她唇上的滋味,並且強迫和誘惑她也品嘗他的。
杏兒不知道吻原來是這樣,就像要將她整個人卷入漩渦里一般,讓她覺得一下子整個世界全都顛倒了一樣。
他們兩個人根本忘了在場還有好幾位「觀眾」。
只見冷箏面紅耳赤的低下頭,不敢多看一眼,因為對尚未嫁的她來說,這太過刺激了。而冷築則是饒有趣味的打量似乎早將他們遺忘的冷簫和杏兒,看來他們之間還是大有可為嘛!
其中最好笑的應該是冷笙的反應,只見他嘴巴張得令人懷疑他的下巴是不是月兌臼了,然後看見小奇也是同樣目瞪口呆的瞪大眼楮時,他急忙一把用手遮住了小奇的眼楮,不讓小奇再看下去。
「我也要看啦!」小奇不高興的說。
對小奇的抗議,冷笙不理會的說了一句︰「兒童不宜觀看。」但是他卻緊盯著眼前的兩人,深怕一個不注意會漏看了什麼好戲。
哇!這可比他原先所想的任何場面都還要精采。
杏兒的理智告訴她,她應該狠狠地將裴冷簫推開才是,因為她竟然被一個這世界上她最討厭的人吻得四肢無力……這傳出去教她怎麼見人呀!
但是她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因為她的手腳根本不听大腦的指揮——
這是假設她的大腦還管用的話。
突然裴冷簫的一雙大手向下滑至她的腰部,接著一把將她拉開,他的手好像踫到什麼令他惡心的東西一樣馬上放開她。
「你到底要不要臉?」這下裴冷簫是真的發火了,只見他一向平穩的眉頭這時正高高的挑起,連他總是沒什麼高低起伏的聲音,這會兒也是充滿了火藥味。
杏兒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一來是為了她的腦筋根本還沒有恢復正常,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訝于裴冷簫翻臉比翻書還快。
「你是太久沒踫男人所以開始發花痴了是不是?」裴冷簫仍是毫不留情的怒視著她。「不過以你的表現,我真懷疑你‘花魁’的令譽,你該多修練一下怎麼真正的接吻!」
杏兒被他的話激得又羞又愧,她真的想找一個洞鑽進去。她活支這麼大壓根兒連吻都沒有被人吻過,更不用說主動了,而這會兒她一時失去理智的舉動,卻被他說得像是個蕩婦!他也不想想這到底是誰的錯,要不是他吻得像……
像什麼?
杏兒一下子找不出一個形容詞,反正他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就是了!
「我本來就不是你口中那個什麼‘花魁公主’,當然沒有辦法讓你滿意了,倒是你看來冷得沒有一點人性,結果根本是表里不一的大騷包!」
裴冷簫僵硬的站起身,看起來簡直就像要掐死她一樣,「那是我的事!但至少我非常清楚一點,那就是我一點也不想踫你。」
「你……你去照照鏡子,你那張臉送給我我還嫌熱天太臭、冬天過冷呢!見鬼了我才會要你這只豬!」杏兒氣得胡亂的吼叫。
「我也對你這種女人沒興趣,離我遠了點!」
杏兒狠狠地瞪著他,但是站起來的裴冷簫比一向不高的她足足高了近一尺余,教她想狠也狠不起來,而他則是一臉鄙夷的昂然俯視著她,一臉想把她大卸八塊的樣子。
「冰豬先生,」杏兒冷靜下來,識時務者為俊杰,她的拳頭握起來大概沒有他的一半大,「其實我們兩個人都是達成了一項共識,那就是我們一點兒也不喜歡對方,所以你何不將琉玉借我,只要一下下,我保證我們這一輩子就永遠不用再見到彼此了。」
杏兒話一說完,她才發現裴冷簫似乎一下子變成了化石,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但是他的聲音又恢復成一貫的冷漠,看來他又找回了他的自制力。
「我說過,我不再听你鬼扯。」
「鬼扯?!」杏兒緊緊的握著拳頭,她真的想狠狠地一拳打掉他那張自以為是又冥頑不靈的死腦筋!怎麼她好話說盡、壞事做絕,他就是不肯相信他的話!「我真是瘋了才會救你,早知道就讓你死了算了,那現在我已經回到二十世紀,也不用在這里看你那一張臭得像進入更年期的臉。」
杏兒罵完才發現除了裴冷簫仍是面無表情之外,其余的人全都一臉不知她所雲的瞪著她。
「更年期!」
她再一次強調,但是他們仍是一臉茫然。
「哦!我真恨透了這個見鬼的地方,我早該知道你們曉得什麼叫更年期才有鬼!」說完杏兒便挺起臉,像個高傲的女王將頭抬得高高的,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廳,因為她怕自己不這麼做的話,下一刻她可能會更丟臉的當場哭出來。
當杏兒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的時候,小奇這時才敢小小聲的問著冷築︰「什麼是更年期呀?」
可憐冷築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可就是沒听過什麼是更年期。他皺著眉頭想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依照字面上的解釋,更年期就是變更年齡的日期,大概是說生辰吧!」這是冷築一時之間能做出的最好解釋。
「原來是生辰呀!」冷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哦!原來更年期就是生辰,那以後跟人祝壽是不是可以講更年期快樂?」小奇舉一反三的問。
「大概可以吧!」冷築不確定的說。
「可是我有一點疑問,她為什麼把生辰講得像是在罵人似的?」冷笙有些不解的提出他的問題。
「會不會是過了生辰就表示老了一歲,而這個是他們的忌諱?」冷箏猜測的說。
「老了一歲有什麼大不了的?」冷笙不贊同的搖搖頭。
「也有可能更年期是其他的意思,說真的,我也只是依字面解釋而已。」冷築聰明的先畫出立場,以免要是正確答案公布,而非他所說的這個意思,那他這個「笑面諸葛」豈不自砸招牌?!
正當他們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一點也沒有發現裴冷簫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大廳,因為他們真的很好奇——
到底什麼是更年期?
???
杏兒忿忿地從酒窖隨手抱了一壺酒,然後走回自己的房間,她想把自己狠狠地灌醉,這樣也許她就能夠忘了她今天是如何給自己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竟然會自己投懷送抱?而且對象還是那個她這輩子見過最不可理喻、最霸道、最可惡、最討厭、最……
反正他全身上下就沒有一根平常一點的骨頭!
杏兒重重將手中的酒放在桌子上,沒好氣的一把撕開了封條,屏著呼吸等待她想像中那一股刺鼻的酒味過去,等她憋不住的時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意外的發現這瓶中冒出來的酒味,不但沒有她想像中的刺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
杏兒好奇的倒了小半杯的酒,然後細細的啜了一小口。在她印象中酒應該都是熱辣辣的,但是這酒兒卻是冰涼涼微帶點香甜,杏兒從來就沒有喝過這樣好喝的酒,所以她就這樣一點點的喝掉了那小半杯的酒,然後意猶未盡的又去倒了第二杯。
她正張口想喝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杏兒疑惑抬頭看向門口,當她發現門口站的人竟然是裴冷簫的時候,她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你來做什麼,是不是剛剛取笑得還不夠?」杏兒用防衛的口氣說,她起身想把裴冷簫關在門外,卻發現力不從心的晃了一下,裴冷簫急急伸出手想扶她一把,但是杏兒不領情的揮開他的手。
「你喝酒了?」裴冷簫看見杏兒臉上可疑的紅暈,當他看見桌上的酒時,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杏兒也看到裴冷簫的臉色,「只不過喝了你一口酒臉色就這麼難看,小氣鬼!」她沒好氣的說。
裴冷簫走到桌邊秤了一下酒瓶的重量,再看看杏兒酒杯中滿滿的酒,他知道她說的不是假的,她就算喝了大概也只喝小半杯。
「這下你相信了吧!」杏兒的怒氣了隨裴冷簫的動作逐漸升高。這個男人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每一句她說的話,他一定要再三懷疑不可?「大不了賠你一小口的酒錢!為了這一小瓶的酒就緊張成這樣,早知道我就把你酒窖最大壇的酒喝了,讓你心疼死!」杏兒邊說邊甩頭,不知道怎麼的,她覺得好像有點頭重腳輕。
裴冷簫看著杏兒一臉紅撲撲的樣兒,心中真是好氣又好笑,這小妮子雖然不會喝酒,倒是挺會選酒的,她拿的可是他整個酒窖中最珍貴、有百年歷史的「天山雪梅露」,這酒可是天下第一品,就連號稱有天下寶庫的皇城國庫也找不到這等美酒。就光她喝的那一口,足足可以讓尋常人家過好幾年了。
不過裴冷簫心疼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這「天山雪露」原是由天山十年才開一次花的雪梅梅心的露水收集而釀成的美酒,後勁極強;而這瓶有百年歷史的的「天山雪梅露」更是不在話下,就算酒量再好的人也喝不完三杯。這小妮子這一口雖然不至于讓她昏睡三天三夜,但明天等她醒來就夠她受的了。
「你走開啦!」杏兒的頭愈昏,她的心情就愈不好,她推了裴冷簫一下,卻發現她只是在白費力氣,她賭氣的不理他,轉身就走。
雖然這幾天的訓練下來,早就習慣了這衣衣帶帶的,但是她的頭重腳輕和急欲離他遠遠的,讓她才走沒兩步就又絆到自己的衣裙,眼看她又要跌個狗吃屎,裴冷簫快她一步地將她攔腰抱起。
「不用你假好心!你放我下來啦!」杏兒又羞又怒的拼命掙扎,但是她的力道對裴冷簫來說簡直不比蚊子叮好到哪里去。
你安靜一點好嗎?」
「我又沒要你多管閑事!」杏兒仍是不領情的說,可是以她的力氣根本不可能掙出裴冷簫的懷抱,在略微掙扎之後杏兒放棄了這無用的舉動。
不知道是不是酒醉的緣故,她開始肆無忌憚的在他胸口號啕大哭,她這一哭可把裴冷簫哭得心都亂了,不知道該怎麼做的只好繼續抱著她,低低的哄︰「乖,別哭了!」
不說還好,他用這難得一見的溫柔口氣這麼一說,杏兒哭得更大聲了。她指控的捶著裴冷簫的胸口,「你怎麼可以欺負我!」
「好!好!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哭了好嗎?」望著她哭得梨花帶淚的粉頰,一股不舍和陌生的心痛涌上了他的心頭。
「本來就是你的錯!」杏兒一口咬定的說。「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只是要借一下你的琉玉好回家去而已呀!」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又有些嗚嗚咽咽的了。
「你真的那麼想回家嗎?」他的聲音好低好低,仿佛只是在說給自己听。但是杏兒已听到了,她用力的點點頭。
「你把琉玉借我好不好?」她改用哀求的口氣,但是看到裴冷簫仍不為所動的時候,她又氣得開始咒罵︰「你是混蛋、臭雞蛋、王八蛋、咸鴨蛋……」
大概是罵得太多蛋,杏兒停下來想她到底還有什麼蛋沒有罵到,不過她的腦袋好像拒絕合作,她想了好一會兒後只好放棄,因為她連罵的人原因也記不起來了。
她抬起那雙醉眼迷蒙、略帶紅腫的眼楮瞪著他。
「你知道混蛋是什麼嗎?」她突然說,但是不等裴冷簫的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下去︰「算了,一個連更年期都不知道的人,哪會知道什麼是混蛋,我真是討厭這個我講什麼都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混蛋就是……混蛋就是……」杏兒想了半天卻想不出來,她覺得她的嘴巴似乎也開始不听指揮。
「好了!別說了,你該睡了。」裴冷簫輕輕的將她抱上床蓋好涼被,轉身就要離開讓她好好休息。
「不好!」杏兒不依的拉住裴冷簫的衣服。
「乖,好好睡,不然你明天會更難受的。」
「不要!除非你吹簫給我听,他們說你很會吹簫的。」杏兒賴皮的說。
裴冷簫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他拒絕的話在望入杏兒期盼的眼楮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愛憐似的輕輕拍杏兒的頭,「好,但是你要乖乖閉上眼楮睡覺哦!」
在杏兒順從的點點頭並听話閉上眼楮之後裴冷簫解下腰間的玉簫,坐在杏兒的床邊柔柔的為她吹出輕柔似風、滑膩如水的調子,並且看著她漸漸的沉入睡夢中。
一曲即罷,杏兒已進入那深而長的夢境,裴冷簫放下手中的玉簫,不自覺的輕撫著杏兒精細的小臉蛋,俯子在她兩彎眼瞼處輕輕的吻了一下。
「好好的睡吧!」裴冷簫在她耳際低喃。
搖搖頭,他望向窗外的一輪新月為什麼他會對這個小女子興起一股他自己無法控制的感覺呢?那種感覺就像是溫柔,又是心痛,更像是……
難道他會愛……
不會吧!
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裴冷簫急忙搖頭甩去這可笑的想法。他一定是開始發瘋了,他竟然以為……
輕輕地,像是怕擾了她似的,他慢慢地嘆了一口郁在胸口的氣。
看來今夜對他來說將會是一個無眠的夜。
或許他可以用來想想她說的「更年期」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