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張機,行行都是耍花兒,花間更有雙蝴蝶。
停梭一餉,閑窗影里,獨自看多時。
步飛煙根本不記得自己怎麼了,只是當她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房里除了嫣紅外,還多了個長孫勛。
一見她醒來,他立刻焦急的朝她走去。「你終于醒了,怎麼樣,還有哪里感覺不舒服嗎?」
她試著想要起身,但胸口的疼痛讓她驚呼了聲,虛軟的身子又跌回床。「我怎麼了?」
「別動。」他連忙按住她,不讓她起身。「你剛才又發病了,我已經請大夫來替你看過,他說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又發病?」她氣若游絲的問道。
一旁的嫣紅早已哭腫了一雙眼。「是呀,小姐,您剛剛在沐浴的時候突然又發病,可把嫣紅嚇壞了。要不是長孫公子及時出現救了您,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步飛煙一臉心驚的瞠大眼,終于有點印象。「是嗎?」
嫣紅抹去淚痕,哽咽的道︰「小姐,您本來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發病?」
「這……」步飛煙一听,忍不住紅了臉。她總不好說她是因為想他想到病發的吧。「我也不曉得。」
長孫勛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轉向嫣紅道︰「剛剛大夫不是有開一帖藥方嗎?你現在就去煎來給小姐喝。」
「是,我馬上就去。」
見嫣紅一走,步飛煙急了。「嫣紅……」
冷不防的,一絲不悅的嗓音自她耳畔響起︰
「你這幾天一直在躲我。」
她慌亂的抬頭瞥了他一眼,又急忙調開。「我沒有。」
「真的沒有?」
步飛煙心一驚,氣息又亂。「我沒有,況且你已經住進我們家,我還躲著你做什麼?可能是因為我這一陣子忙著趕貨,所以才會讓你這樣以為吧!」
「真的只是這樣?」
「是。」
她的回答終于讓他緊蹙的眉得以舒展。
「貨趕得怎麼樣了?」
「這……」她猶豫了會兒,還是自信滿滿的道︰「你放心,三個月之內,一千匹煙繡一定趕得出來。」
听她這麼說,他卻露出了抹算計似的邪笑,只是步飛煙沒看出來。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不用勞煩長孫公子。」
她的話讓他听得再度皺眉。「既然我們已經不是陌生人,可不可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叫我長孫公子?」
步飛煙一臉困惑。「不叫你長孫公子,要叫你什麼?」
他揚起嘴角。「你可以跟你妹妹一樣叫我一聲長孫大哥,或是叫我……勛也可以,隨你選。」
步飛煙羞紅著臉搖搖頭。「這怎麼可以?」
「有何不可?」
「可是……」
她欲出口的話被他打斷︰「既然你這麼為難,那你就叫我一聲長孫大哥吧!雖然我比較期待你叫我‘勛’。」
步飛煙羞得滿臉通紅。「這還是不太好吧!」
他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想叫我勛嘍!」
她一慌,頭立刻搖得有如博浪鼓似的。「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立刻揚起了抹得逞的邪笑。「那只好委屈你喊我一聲長孫大哥了。」
步飛煙簡直是左右為難,緊張得不得了。可見他好像一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似的模樣,她也只好退讓。「長孫大哥。」
他听得連連點頭,滿意極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導致你發病的原因了吧!」
「這……」
「真有這麼為難嗎?」他環臂打量她,一雙銳眼已不若先前的嗆篁與邪氣。「大夫說你的病必須對癥下藥。」
「對癥下藥?」
「是。只要找出使你發病的原因,再從那個方向下手,就可以治愈你的病。」
步飛煙听得是一陣心驚膽跳。畢竟接連兩次,她都是因為他的關系才發病的,這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她的心不在焉讓他挑起了眉。
「就是連著兩次讓你發病的原因。大夫說你的病情已經慢慢受到控制,只要不受刺激,發病的機率幾乎是微乎其微,但你現在卻連連發病。」
「這或許只是巧合罷了。」
「巧合?」
她別開眼,躲避他似是審析的眼神。
「是,我想只是巧合而且,不用大費周章,我以後會小心注意自己的情緒,絕不讓自己再有發病的機會。」
「但是……」
「我累了。」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才道︰「那你睡吧!」
閉眼假寐的步飛煙一心只想要躲過他令人驚懼的追問,以至于忽略了那抹出現在他眼底的奇異光芒。
為了能如期在三個月內順利將一千匹煙繡趕出來,煙閣上上下下的人全卯足了勁兒,就連步飛煙也是天天上煙閣。步青泉一見機不可失,便要求長孫勛以代為照顧之名,天天陪她上煙閣。
原本還有些意見的步家六姐妹,一見長孫勛對步飛煙頗為真心,不像存心戲弄,也就從原先的反對轉變為默許。有時候,比較古靈精怪的三胞胎還會故意替他們兩個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讓步青泉滿意不已。
步飛煙起初非常反對,畢竟她對他還有些懼怕,但步青泉的一句話便讓向來乖巧孝順的她不敢再有任何異議。
就像今日,一用完早膳,步飛煙與長孫勛便已來到煙閣。
「早呀!長孫大哥。」
蝶、凝、霜、塵四人一見著他,立刻開心的打招呼。
一個月下來,她們四人已跟長孫勛混熟,見長孫勛對步飛煙有意思,四人自是樂見其成。
長孫勛也點頭回道︰「早。」
煙霜笑嘻嘻的拉著步飛煙的手,「我們已經完成將近五百匹的繡品,剩下的應該也不難了。」
聞言,步飛煙數回來的煩惱終于煙消雲散。「真的嗎?」
精明的煙塵立刻笑道︰「是呀!我們一個半月就完成將近五百匹的繡品,剩下的一個半月我想也沒問題的。」
聞言,步飛煙松了口氣。
煙霜轉向長孫勛賊兮兮的道︰「長孫大哥,你不恭喜我們嗎?」
他環臂挑眉,「恭喜?」
四人掩唇偷笑,早把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盤全模透了。
「是呀!你不恭喜我們嗎?我們能在期限內完成繡品,最該感到高興的不就是你這個出錢的大客戶嗎?」
長孫勛一臉莫測高深。
其實當初早在看見那幅繪有她的畫像後,他便無法自拔的受她吸引,所以他對爺爺所做的安排才會從原先的厭惡轉變為期待。之後在湖邊巧遇她,他更是為她驚為天人的美震撼不已,因而才會想出這一千匹煙繡的計謀。
就因認定她絕對無法在期限內將繡品趕出來,所以他便灑下那個倘若她交不出貨、便得無條件答應他一個要求的餌,打算借機好好的戲弄她,但他現在卻不這麼想。
相處了將近兩個月,不論是她的美貌、才華或是她的善良,皆深深吸引著他,他發現他不想再玩下去,只想要好好的將她擁在懷里呵護著、疼愛、憐惜……
「長孫大哥,你在想什麼?」煙蝶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呀晃的,一臉好奇。「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呀?瞧你魂都飛了。」
他回過神來,淡笑道︰「我在想你們繡出來的繡品一定是最棒的。」
他的這句話可讓煙蝶樂開懷。
「這還用說嗎?我們步家繡坊出來的繡品當然是最棒的、無人可比的嘍!否則皇上也不會欽點我們專為皇室制作服飾。」
長孫勛忍不住莞爾一笑。「那當然。」
嬉鬧了一陣子後,機伶的煙霜掩唇笑道︰「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出去。別妨礙人家,給他們一點空間吧!」
其余三人立刻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這倒是,我們還是別在這兒打擾他們。」
說完,四人一臉曖昧的走出去,只留下一臉尷尬的步飛煙與噙著抹笑意的長孫勛。
蝶、凝、霜、塵四人一走,步飛煙緊張得坐立難安,只好紅著臉拿起繡棚上未完成的繡品,裝出一副忙碌的模樣來。
「你又在躲我了。」
步飛煙驀地手一松,那件只完成部分的繡品立即掉到地上。
長孫勛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你果然在怕我。」
步飛煙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只能難堪的握緊小手。「我……」
她羞怯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揚起唇角。「不敢抬頭看我?」
「不。」她慌亂的咬著唇瓣,小心翼翼的抬頭瞟了他一眼,又猛地垂下頭去,耳根羞紅,就連原本白皙細致的頸項也激起了陣紅潮。
他嘆了口氣,在她面前蹲下來。「我以為你應該有些接受我了。」
他聲音里的無奈讓她不自覺地感到愧疚。
「不,請你不要這麼說,我……我只是還無法克制自己內心那股莫名的恐慌,絕不是因為你的關系。」
他的眼底閃過了抹光芒。「真的?」
她急道︰「真的。」
「但你先前的確是因為我才發病的,是不是?」
步飛煙心頭一震,臉色瞬間慘白。「你說什麼?」
她的反應證實了他的猜測。「果真讓我猜中?」
她低頭不說話,讓他有些無奈。
「還記得我一個月前曾告訴過你的話嗎?大夫說必須找出導致你發病的原因,然後對癥下藥,這樣你的病才有可能根除。」
「嗯。」
「你想治好心悸的毛病嗎?」
他的話終于讓她抬起頭來,而且還好奇地瞠大了眼。「當然想呀!可是要怎麼做?」
見她上鉤,他忍住笑,嚴肅的道︰「如果你想治好長年來心悸的毛病,從現在開始,你就得試著接受我,讓自己克服對我的害怕,這樣你的病才會好。」
步飛煙越听越不安。「真的嗎?」
他一臉正經的道︰「當然是真的。這是大夫親口說的,而且你的確怕我,如果你能夠克服心理障礙接受我的話,你的病自然就不藥而愈。」
步飛煙听得膽戰心驚。「我要怎麼接受你?」
「伸出你的手來。」
她立刻听話的伸出手,卻猛地讓他一把握住。
「你……」
見她嚇得臉色發白,他不禁苦笑。
「瞧,我不過是這樣握著你的手,你就嚇成這副德行,所以你要試著習慣我的接近,我不會傷害你的。」
步飛煙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鼓起勇氣道︰「我知道了。」
她的柔順讓他滿意的笑了。
「很好,就是這樣。來,現在抬起臉來看著我,別躲,看著我,對,你要能夠不怕我的眼神,才能克服你的恐懼。」
步飛煙急喘著氣與他對視,可在見到他的眼神越來越熾熱後,她忍不住一顫,別過頭躲開他的注視。
「煙兒……」
他像極了似的語氣讓她開始渾身發熱起來。
「不行呀!我不行。」她嚇壞了。
他有些挫敗的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自己。「你到底在怕什麼?我根本不會傷害你,只是想要幫助你。可是,如果連你自己都排斥的話,根本沒有人幫得了你。」
他嚴厲的語氣讓她的眼眶瞬間蓄滿淚水。
「我……」
見她眼眶噙淚,他是又不舍又心疼。
「該死的,我居然又把你給弄哭了。煙兒,乖,別哭,我不是有意的,快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亂了。」他輕柔的捧起她的臉,替她拭去淚痕,溫柔的模樣像是怕嚇著她般。「別哭了,好嗎?」
步飛煙驚訝的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心底的那股騷動竟因他溫柔的安撫與呵護而奇異的消失。
見她終于停止哭泣,他忍不住忘我的緊抱了她一下。「沒事了?」
她在他懷里羞澀的點點頭,臉兒紅透。
「沒事就好。」擁著美麗可人的她,長孫勛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雖然想好好把她吻個夠,但又怕這麼做會嚇著她。
步飛煙有些羞赧的推開他。「我已經沒事了。」
看著她嬌艷欲滴、粉女敕動人的紅唇,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卻只能雙手緊握,與心里的搏斗。
步飛煙被他看得臉紅心跳,氣息又再度紊亂。
「該死!」他忍不住低咒出聲,再度將她擁入懷里安撫,額間卻沁出因她而起的粗汗,全身也因她的靠近而緊繃。
相較于步飛煙的平靜,他卻開始浮躁起來。擁著懷里的可人兒,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度吻到她那張香甜誘人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