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班時間,季裕棠火速的將東西全數塞進後座,隨即飛車前往安郁茜的工作室。
一路上他恣意的哼唱著歌曲,對于未來充滿了期待,包括他的新戀情,還有成功戀情伴隨而來的員工旅游,盡避是十二月天,他卻情緒高亢,像熱烈燃燒的爐火。
堡作室里的安郁茜已經把一切打點好,虛席以待,就等著季裕棠的到來。
電鈴一響,她跳下沙發,解開發束,從容的打開玻璃門,一陣冷風入侵,迎面而來又是一束紅玫瑰,冷冽的花香撲鼻。
「又送我花──」就算白天她才差點被花海淹沒,但是她仍是開心的笑了,就像每一個收到花束的女孩那樣,又驚又喜。
季裕棠的臉孔從花束後露出,「我以為妳會喜歡的,怎麼,不喜歡?那麼……」他彎扛起那些急待歸還的東西,「那麼送妳這個好了。」
「呵呵……」她又是咧嘴一笑,搓搓發涼的雙臂,趕緊退了一步招呼他進門,「快進來,你一定還沒吃飯吧!很抱歉,我今天得在工作室整理一些東西,所以我們沒辦法出去吃飯,我叫了份外送披薩,希望你別介意,改天我再請你好好吃一頓。」清麗的面容寫滿歉意。
「沒問題,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假若是妳忘了的話,我可是會厚顏索討的喔!」季裕棠一腳跨進了她的工作室。
今日的她把初見時的不羈與瀟灑收拾起,屋里的暖氣讓她能在寒冬時節只穿著一件短袖上衣,淺粉七分褲,腳下的女圭女圭鞋青春的在踝上纏綁著細帶,簡直就像個青春洋溢的天真少女。
偌大的空間一片昏暗寂靜,唯一的光明是在她書桌上捻亮的一盞燈,透著幽暗的迷蒙。
堡作室里所有的裝潢陳設都是全然的簡單、整齊,簡易的攝影棚在最里頭的角落一隅,一旁的燈架、布幕都收拾妥當,呈現著絕然的空曠與素淨,這跟他想象中特立獨行、前衛藝術的攝影工作室是天差地遠的兩極化,這里的一切就跟此刻安郁茜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清爽明快,什麼東西都歸納得完善,沒有一絲的凌亂,讓人一目了然。
空曠的感覺就像在宣告著,工作室的精神是因為她的存在,其它都只是多余,就心理層面而言,這是有某部分的自戀、自我。
「先來吃東西吧!」她招呼他過去。
她捻亮了另一盞吊燈,燈下的桌子上擺著熱騰騰的披薩,還有兩罐冰涼的啤酒,季裕棠放下東西,快步走了過去。
「啤酒可以吧?工作室里只剩下啤酒。」她掃了他一眼。
當然只有啤酒,因為可樂是她的,誰都不準喝,況且喝酒才有機會讓他酒後好亂性啊!安郁茜賊賊的想。
在這樣的燈光下,眼前的她特別明亮動人,季裕棠盯著她的臉龐靜定凝望,沉吟半晌,嗓音低啞的呢喃,「能夠再見到妳,連喝白開水都會覺得甜。」
安郁茜抿唇一笑,面露嬌羞的低下頭去,為兩人獨處的空間增添了一抹氤氳的情愫。
他們安靜的吃著,心里各懷心思,偶爾啤酒瓶禮貌的踫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們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戀慕,不時為對方遞送紙巾、擦嘴,往來的頻率像是默契十足的情侶,只是兩人都聰明的不曾言明什麼,各自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這份微妙的感覺。
簡單的晚餐後,季裕棠坐在鋪著地毯的地上,腳邊四散著急待歸檔的幻燈片,而安郁茜則坐在她專用的位子上,佯裝接續未完成的工作,實則打量著他的背影。
一如她所想,季裕棠確實是位能言善道的個中好手,他善于寵溺女人,即便對方再難纏,他也會沉穩的一一卸除目標者身上的芒刺,非要她們心悅臣服于他的款款柔情不可,是個挺具有行動力的男人。
季裕棠忙著把幻燈片放到適當的位置,然而他可沒忽視背後的那雙眼楮,那麼堅定的想要剖析他,她很聰明,總會在適當的時候顯露適當的表情,連說話都彷佛是經過挑揀的合宜得體,但是她的眼神太……誓在必得,反而給人有種強勢的侵略感。
唔,怎麼?難不成她把他當成一座可攻掠的城池?呵呵……
季裕棠竊竊的忍住笑,他承認自己挺喜歡安郁茜的,她有趣且具有挑戰性,跟這樣的女孩談戀愛,想必每一次交手都會是精采絕倫。
半個小時後,安郁茜關上了計算機,季裕棠回頭看她,「妳工作完成了?」
「嗯,」她淺淺一笑,「不過有人進度似乎嚴重落後。」
「還不快過來幫我,這幻燈片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野蠻。」
「唔,野蠻,我喜歡你的形容詞,我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的幻燈片是野蠻的。」她拎著啤酒瓶走來,在地毯邊緣學他月兌下了鞋子。
「對,野蠻,所以請妳親自來整治它們吧!」季裕棠把其中一份交給她負責整理歸檔。
兩人捻著一盞小燈,蹲坐在地上尋找一片又一片的幻燈片,不時手掌會搶奪共同一片而發生拉扯。
「給我──」他的模樣傻氣又霸道。
「那是我的!」她像個幼稚小孩那般任性。
然而下一秒,兩人卻又會相對大笑。
「這是到哪里拍的?」季裕棠把幻燈片仰天拿高,依著唯一的光源,看著里頭孩童們無辜的瞳孔。
「印度,兩個月前我到印度自助旅行,你也知道,攝影的人老是習慣隨身攜帶相機,什麼都想要透過鏡頭來看,看到感動的就按下快門。」
「可惜……」
「可惜什麼?」她別過臉怔然的看著他。
「可惜我們倆那時還沒相識。」他的眼楮直直望進她的眸底深處。
安郁茜有些無法招架,連忙笑著掩飾慌亂,低下頭去。
「我不懂攝影,可是我喜歡這些妳看到的畫面。」
「喔,真的嗎?」
「妳質疑我?」他依然忙著手邊的動作。
「我想知道為什麼。」喜歡人人會說,但是為什麼喜歡,可就不是每個人都說得出來的。
「在妳的鏡頭捕捉下,這些孩子們雖然衣衫襤褸,可是我覺得他們像天使,用最純真的眼光看這世界,在他們的眼中,我看到他們對妳的信賴。」
她湊過去看著他手中透過小燈顯現出的影像,「他們很貧窮,對未來看似充滿希望卻又無奈萬千,貧窮像是無法掙月兌的宿命。」她聲音輕緩呢喃,似是憐憫又感傷。
「雖然貧窮,可是他們沒有失望,妳看,這里頭的每一雙眼楮都這麼炯炯有神,他們的靈魂是堅定的,透過鏡頭,他們在向妳傳遞他們靈魂的存在。」
她接過他手中的小卡,仔細的收藏在她的檔案里,沒有說話,是那麼的寂靜。
室內寧靜如夜,他們的呼吸與手動聲是唯一的旋律,她的發香淡雅,在這寂靜的夜晚別有一絲況味。
「嗯?怎麼會少了一片?」安郁茜低頭在地毯上尋找著。
「有少了嗎?」他趕緊幫著檢查確認,「我敢保證公司會議室的地上沒有任何遺落。」
她整個人越過他的身體,在他身側及腳邊仔細尋找著,「會不會是被壓在你腳下?」
「有看到嗎?」他配合的轉身抬腳。
突然間她喳喳的嚷,「欸,找到了,被你坐在下了啦!討厭……」
安郁茜伸長手去拿,季裕棠配合的抬起尊臀,突然她重心不穩,整個人就跌在他身上。
「小心──」他伸手攬住她的腰。
彼此的身體產生了撞擊,她單手撐在他胸膛上,揚起的眼眸正巧與他四目交會,他的手圈著她的腰,那麼的縴小,他倆之間的距離好近,連呼吸的頻率都如此清晰。
「對不起!」她慌亂的別過視線,掙扎著起身。
然而季裕棠卻叫人意外的使勁把離開的她再度摟回,這一回,安郁茜是整個人趴在他的胸膛上。
「你──」她錯愕的驚呼,不解的看著他。
凝視半晌,他什麼也沒說,單手撐著她的後頸,唇就這麼狂妄的壓上,吻得她措手不及一陣驚愕。
他的吻太具侵略性了,安郁茜幾度想要推開他,然而他的力氣總是佔了上風。
直到氣喘著分離,她窘迫氣惱的揚手揮去,他竟一把接住,她感覺自己真是失策,竟然錯估了男人的天生優勢。
「放開……」她拗轉著手。
季裕棠大膽的凝望著她,「妳覺得,像我們兩個這樣,是不是很適合用接吻開始我們的愛情?」松開箝制她的手,他流連在她的唇上摩挲。
像我們兩個這樣?他的意思是什麼?
她僵著身體,不知所措的任他撫模著自己的唇瓣,忽地,她慍惱的咬了他的手指,目光狠狠的瞪著他,然而他卻不怒反笑,欺身上前,又是一記纏綿悱惻的吻。
她在淪陷,從她慌亂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來她的不知所措,雖然她看似精明,但是還是無可避免的有著女人容易心慌意亂的毛病,又或許,她不曾被人這麼放肆的對待過,難怪她一臉的驚愕。
太快了,他們之間來得太快……安郁茜不安的想著。
他的渴求越來越多,幾乎要不受控制。
不,該緩著點,別嚇著她,這不是一夜的追逐,而是在建構一段長遠的感情。季裕棠在心里告訴自己。
半晌,室內僅剩兩人急促的呼吸,她靠在他胸膛前不斷輕喘,他闔眸撫著她的長發,兩人都在想該如何打破沉默,才不會挑起尷尬。
忽爾,音響的定時器在整點時刻響起,輕柔的曲調彌漫,安郁茜像是乍然蘇醒的離開他轉而起身,故做鎮定的抓起早已不再冰涼的啤酒,仰頭飲下,「時間晚了,你該回去,今天謝謝你的幫忙。」她的指尖因緊張而微微發抖。
季裕棠跟著站起身,只是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嗯,我是該回去了。」
兩人相對無言的來到門口,他走在前頭,她亦步亦趨,剎那,他猛然回過頭來,「對了──」
「什麼?」她差點要撞上,連忙機警的退了一步。
他拉住她的手,揉擰著暖軟的掌心,「這個禮拜六,妳要工作嗎?」
安郁茜雖不解,但還是搖搖頭。
「好。」他隱含深意的笑著。
她揚眸一哂,「呵,你到底有什麼事?」
搖搖頭,季裕棠神秘的笑著,「總之我再跟妳聯絡!」他轉身離去,然而三步之後,他又踅了回來,「這麼晚了,我送妳回家。」
「不用,我有開車。」
「不行,一個女孩夜半三更的自己開車,是紳士都不會允許。」他徑自走回工作室,關掉她屋里的暖氣、電燈,抓著她的大外套,密密實實的裹住嬌小的她,催促著她離開。
「我沒把車子開回去,明天怎麼上班?」她試圖反抗。
「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妳,听話。」他極力說服。
在他善意且蓄意的挾持下,安郁茜第二次搭上了他的車。
車廂里,爵士名伶的歌聲在低沉吟唱,他不時睞來目光,氛圍曖昧。
抵達安郁茜的公寓,他沒讓她馬上下車,用他的吻把她困在車上。
太快了,他們都知道兩人的關系進展太神速,可是卻又想不出一個抵擋的好方法,兩人十指交纏,追逐著彼此的唇,他作勢想要咬她,她亦狡猾的以此回報,親昵的程度叫人不敢置信這只是初識的兩人。
許久,他笑著抵在她鼻尖上輕喘,「天啊!我竟然舍不得放妳走。」食指撫過她微腫的唇。
「不行,我得回去了。」她赧紅著臉回避他。
「郁茜,記得禮拜六,把時間給我。」他低啞的嗓音不忘叮嚀著。
他獨斷的口吻讓她想捉弄他,任性的問︰「憑什麼?」
季裕棠攏眉思索,「憑……憑我喜歡妳,而妳也不討厭我,憑我們……接吻了,這個理由可以嗎?」
「牽強──」安郁茜推開他,徑自打開車門,腳步輕快的上了階梯,回頭看著車里的他,嫣然而笑,揮手離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眼前,季裕棠嘴邊的笑容仍久久不退,他伏在方向盤上細細回味今天。
腦中閃過字眼──
我喜歡這次的戀愛,有種追逐、克制的牽絆,增添了戀愛的酸甜。
再次起身,他臉上的笑容隱退了,留下深沉的思索,他在揣度著,要怎麼讓安郁茜一步一步的淪陷?
就技術面而言,她或許生女敕了些,但是就心理層面而論,她絕對是小心翼翼的個中高手,她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情感,即便她早已心慌意亂,一般女人容易月兌口而出的示愛字眼,她肯定會堅定得不肯吐出,看來要她在大庭廣眾下說出我願意三個字,他得多花費點心思。
車子駛離了公寓,然而才進了門的安郁茜,卻抵在門上久久沒有回神,頭腦暈眩,雙腿逐漸失去支撐力,整個人因而滑坐在地面。
這個男人溫柔得叫人淪陷,而她就像身陷泥沼里的動物,一吋一吋的落入他的陷阱里,渾身被他陽剛的氣息侵擾得綿軟無力,直至現在,她整個人的思緒都呈現放空,一再回味著美麗的今晚。
然思念一轉,甜蜜的情緒發酵,她有些不是滋味的想著,他的吻技果然高超,看來曾經擄獲不少女人的芳心。
「哼,可惡!」她嫉妒起曾經被他這樣吻過的女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歡她,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從他熱切的眼神中捕捉的訊息,她完全明白。
只是,今晚的他搶了所有主導權,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得拿回主控權,下一回應該留她來進攻,至于他才是該防守的人。
唔,看來,這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游戲!
安郁茜才撐起雙腿走進客廳,電話鈴聲就響個沒完,她懶懶的抓起電話,「喂。」她歪坐在沙發上。
「安姊,妳終于回來了,我打妳手機怎麼不接?」是賀德的聲音,嗯……稍嫌激動。
「干麼?擔心我會被那男人吃了?」她調侃他,「我手機電力不足。」
「只有我那笨老婆會擔心妳,我是比較擔心妳把人家吃了。」賀德抱怨。
要不是老婆一直催促他打電話,他才不想呢!只有天真的老婆會擔心安郁茜吃虧,有眼楮的都該擔心安郁茜會佔人家便宜。
「小賀呀小賀,虧我剛剛還為了你的關心,打算給你加薪,看來是免了。」
「啊──安姊,別這樣啦!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我老婆也對妳臣服忠貞,加薪的事情還是照舊嘍,總之妳人回來就好,我總算可以跟我老婆報告了,早點睡。」
「欸,小賀,明天一早來接我。」
「是,安姊。」
幣了小賀的電話,安郁茜走向浴室,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被扔進洗衣籃,她把自己泡在溫暖的熱水中,發出舒服的喟嘆。
夜半三更的,電話不識相的又響起,她絲毫沒動,不一會兒,電話錄音機傳來派翠西亞的大嗓門。
「安郁茜──妳可以不接我電話沒關系,我給妳十分鐘時間,十分鐘沒讓我接到妳的來電,蘇繡屏風的賭注我就當沒這回事!」話筒猛然叩的一聲掛斷,殺氣騰騰的。
安郁茜眼一亮,沒這回事?那怎麼可以?她可是跨出了第一步,而且還被季裕棠吻得雙唇紅腫,沒道理讓她白白吃虧。
她爬出浴白,拭淨水珠披上浴袍,款款的來到電話旁,回撥電話給派翠西亞。
「找我什麼事?」她的口吻嚴肅。
「呵呵,妳終于打來了,其實也沒啥事啦!怕妳不接我電話,恐嚇一下妳嘍!呵呵……」剛剛還氣焰高張的威嚇人,現在的派翠西亞竟溫馴得像小貓。
「很好,我收到妳的恐嚇了。掰!」她打算掛上電話。
「欸,先等等啦!別這樣嘛,我是想問問妳,怎麼樣,妳跟季裕棠有什麼新進展沒?」
「喔,妳還會關心我的進度啊,那我是不是也要關切一下,錢攢了多少啦?不要屆時等我任務完成了,妳才告訴我沒攢到半毛錢,蘇繡屏風還是別人家的,那我可能會一把掐死妳。」
「錢的事妳別替我擔心,總會有錢的,倒是妳的進度呢?這比較重要。」
派翠西亞一點都不擔心錢的事情,只要能夠把安郁茜打包出閣嫁做人婦,家族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願意掏錢出來呢!屆時別說是一座蘇繡屏風,要訂做十座大屏風都不是問題。
「可以說是穩定發展中。」她簡單扼要的說。
「哎呀,太抽象了啦!」派翠西亞抗議道。
「不會啊,這種事本來就是撲朔迷離,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安、郁、茜,少跟我拐彎抹角的,簡單問一句,你們爬上床沒?」
安郁茜瞪著話筒。嘖嘖,這個派翠西亞也真是敢講,問得這麼單刀直入,難不成當她是風流成性的女人嗎?
「怎麼樣?上床沒啊?」她沒耐性的又問。
安郁茜挑眉一哂,暗自思忖,依派翠西亞的嘴巴大小來估量,就算她跟季裕棠有什麼蛛絲馬跡,也絕對不能吐露半字,要不然只怕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就被派翠西亞傳得繪聲繪影,屆時還得面對那一大群家族人士的嚴刑拷問,頭不疼都難。
「哈哈,讓妳失望了,我現在是即將上床睡覺啦,但是那位季先生是不是已經上床,我可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沒在他家裝針孔,要不要我給妳電話,妳自己打電話去問問他?」她反損她一回。
「吼──敷衍!」
「派翠西亞,不要太心急,因為我一定會成功的。」說完,安郁茜把電話掛上,順手再拔掉電話線,徹底的讓派翠西亞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