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白筱菟輕嘖一聲,不管用車馬或是人力,肯定還需要一隊人馬護衛,歐陽紇更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的放任他們離去,雙方都打著人財兩得的念頭,不管清風寨這方如何布署,一場爭斗都是難以避免的。
有爭斗就會有死傷,她不喜歡。
她有空間,若配合他那闖將軍府如入無人之地的高強武功,便能悄無聲息的收了那些物資,可……目光落在他臉上,自己能信任他嗎?
「怎麼了?」昌子熙被她審視、評估似的目光看得有些火,她這是什麼眼神?難道還懷疑他會對她不利嗎?
白筱菟搖頭,移開視線。
算了,就當作是最後一次考驗好了,如果他起貪念欲奪寶,那她就離開再另尋組隊人選,若是他沒有起貪念,那就正式決定是他了!
「今晚你和我下山收贖金吧!」
昌子熙一怔,靜靜的看著她一會兒後便點點頭,啥也沒問。
他一直知道小白兔兒有些神秘,但是在看到她輕輕一揮手,那堆滿屋子的物資便憑空消失時,還是讓他震驚了。
見昌子熙除了震驚之外,沒有其它不好的負面情緒,白筱菟心里微微點頭,而且他張口結舌的模樣很是娛樂了她一回,頗像大型犬的樣子,于是她舉高手打算拍拍他的頭,無奈兩人身高差距太多,只能改拍他的肩。
「喂!大叔,咱們該閃了。」白筱菟幾近無聲的說。
昌子熙回過神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突然邪魅的一笑——可惜絡腮胡遮擋了他大半張臉,邪魅惑人的氣質十不存一,對這方面稍顯遲鈍的小白兔兒一點也沒感受到。
「既然小兔兒收藏東西這麼方便,那咱們就順便參觀一下將軍府真正的庫房如何?」那些東西都是歐陽紇的軍隊沿途搜刮來的,他拿得一點也不心虛。
白筱菟嘴角微微一抽,這家伙太會順著竿子往上爬了吧!而且這反應也不太對,就算不起貪婪之心,那震驚過後,好奇呢?追問呢?怎麼就三級跳直接討方便來了。
心里有些無力,但不可否認,有點開心。
于是,白筱菟開心了,歐陽紇就不開心了,因為將軍府的幾個庫房里面的東西全都消失十之七八,就連書房里也失竊了許多書冊和竹簡,以及紙墨筆硯。而且在昌子熙知道她有幫歐陽紇抄書後,堅持將她抄的書也全都收了。
昌子熙將一封信放在書房的桌子上後,才一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嬌小的身子牢牢控制在身側,縱身而上,從來時掀開瓦片的地方竄出,悄聲無息的將瓦片恢復,然後從容的離開將軍府。
從頭到尾,將軍府的守衛士兵,沒有人察覺任何不對勁。
直到出了將軍府,白筱菟才掙了掙,示意他放下她。
夜里的街上很安靜,連個打更的更夫都沒有,只有偶爾一聲犬吠和貓鳴。
兩人都是一身玄色布衣,融入夜色中,很難讓人察覺行蹤。
「你那封信寫些什麼?」兩人並肩走著,白筱菟好奇的問。
「一封感謝函罷了。」昌子熙唇角微微翹了翹。
「嗯?」白筱菟才不相信,懷疑的斜睨他一眼。
「好吧,歐陽紇不是要贖回他的夫人嗎?咱們既然收了他的贖金,當然要把歐陽夫人「還」回去,是吧!我可是很懂規矩的,所以我就告訴他,他的夫人在哪里,讓他去接回來,並感謝他為貧苦百姓所做的貢獻,功德無量,老天爺會保佑他的。」
白筱菟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這是打算氣死歐陽紇的節奏是吧?
人家孔明還三氣周瑜,他一氣就頂了孔明三氣,讓歐陽紇一場辛苦為誰忙,賠了夫人又折兵,幾番算計總成空。
「誰寫的信?」不是識字不多嗎?
「我寫的。」昌子熙斜睨了她一眼。
「你就這麼確定我能萬無一失把贖金收回來?」她什麼都沒跟他說,他到底哪來的信心啊?
「唔,你看起來很有信心的樣子。」昌子熙聳聳肩,笑咧了嘴道。
看著他「憨傻」的笑容,白筱菟心里默默吐槽,他這種忠厚老實的莽夫形象實在太過逼真,若非她已經知道他實際上是個狡猾機智的男人,她都+會對他產生一絲懷疑。
「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白筱菟奇怪的問。
「你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昌子熙以退為進的道。
「好吧,」白筱菟點頭。「我是不想說。」
昌子熙一噎,這反應不對吧!「好吧」之後不是該坦白了嗎?
「呵!」白筱菟忍俊不住輕笑。
「小白兔兒耍我玩呢。」昌子熙立即反應過來,沒想到他昌子熙竟然也有被耍的一天。
「呵呵,有什麼問題回寨里再說,今夜大叔不是打算劫富濟貧嗎?現在富都已經劫了,該開始濟貧了吧!再拖下去天就亮了。」
他們來到城里最貧困的地區——城南,一戶一戶留下準備好的物資,最後,他們來到清風寨在城里的隱密據點,在地窖留下至少夠用半年的物資後便離開了。
于是,城南的居民,翌日早上起床,都發現家里多了糧食、鹽、布、肉,十串銅錢,個別幾戶家中有病人的,還多了幾包對癥的藥材。
有些人跪地叩拜,感謝各路神明顯靈——這是無知百姓。
有些人淚眼凝眶,心里暗道︰一定是清風寨送來的——這是知曉清風寨存在且曾受過其恩的百姓。
不管知與不知,都知機的閉著嘴,沒有任何一人張揚。今年他們都可以過個不餓肚子,還能吃頓肉的好年了。
至于「俠盜」二人組,忙了一宿,饒是一個有武力傍身,一個從頭到尾都有「坐駕」,還是累得夠嗆。
等兩人回到清風寨,天已經微亮。
白筱菟照例是趴在昌子熙背上被背回來,且半路就已經睡著了。
昌子熙沒打算叫醒她,要把物資拿出來不急,等她睡醒了再說。
他背著白筱菟,穩步走進寨里,往她暫住的竹屋走去,突然腳步一頓,轉身望向後方,沒人?
不,有人在窺伺,而且帶著惡意。
在心里過濾了一遍寨里的人,只留下一個,裴秀茵。
昌子熙心里有些不耐的嗤了一聲,復又轉身背著白筱菟回去了。
他知道裴秀茵喜歡他,認為他一定會娶她為妻,並以寨主夫人自居,浩叔也有此打算,但他對待裴秀茵的態度從來不曾逾矩,除了看在浩叔的分上對蠻橫的裴秀茵多些容忍之外,他對她的態度甚至比對寨里其它人都疏離。
浩叔一定也看出他對裴秀茵無意,所以沒有主動開口提過兩人的婚事,但卻放任裴秀茵纏著他,打的也是順其自然、得之我幸的主意。
那惡意是針對小白兔兒,這讓他對裴秀茵更加難忍,不說他的態度從來清楚明白,沒有給過裴秀茵一絲希望,光是小白兔兒對清風寨的大恩,她就不應該對小白兔兒有任何惡意。
愛窺探就窺探去,不過千萬不要伸不該伸的手,否則他不介意把它剁掉。
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裴秀茵才慢慢的從她藏身的屋側走了出來。
子熙哥竟然帶著白筱菟徹夜未歸!
她心里很痛、很嫉妒,她不懂,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那麼多年的感情,為什麼會輸給一個只認識幾天的人呢?
肯定是內筱冤勾引了子熙哥!
不過是一個下賤的奴婢,恐怕早就被歐陽紇給收用了,若不然,歐陽紇堂堂一個大將軍,又怎會為了一個賤婢甘願付出那麼多的贖金?!
可白筱菟竟然還敢用那不清不白的身體勾引+熙哥!
白筱菟刻意接近子熙哥,一定有企圖,對清風寨施恩,為的也只是放松他們的戒備,等她探听到了清風寨的秘密,就會引來歐陽紇的大軍,到時候清風寨就危險了!
一定是這樣!肯定是這樣!
她絕對不能讓白筱菟得逞,她要讓大伙兒都知道他們錯得有多離譜,只有她是對的!
這邊,清風寨表面風平浪靜,暗里激流涌動,另一邊,歐陽府內一陣雞飛狗跳。
歐陽紇剛起身,梳洗過後正要往軍營去,一向冷靜的外總管卻倉皇的趕了過來。
「將軍,出事了!」歐陽忠信聲音緊繃,顯得很是壓抑,將庫房失竊的事情上報。
「什麼?所有的庫房都空了十之七八?!」听到管家匯報,歐陽紇錯愕地問。
「是的,三間庫房存放的所有東西,只余下二到三成,書房書冊竹簡失竊了大半,文房四寶除了將軍您現用的之外,全部都被搜刮一空,還有西園那間臨時庫房也空了。」歐陽忠信說著,雖然他極力掩飾、力持鎮定,但還是從語調中泄露了一絲驚恐。
「怎麼回事?那麼多的東西不可能憑空消失,就算失竊,竊賊又是怎麼運走那麼多東西卻沒有驚動一個守衛的?!」歐陽紇大怒。
「回將軍,小的還在書房桌上發現這封信。」歐陽忠信將信呈上。
歐陽紇表情沉重的接過拆閱,待看清了信的內容,一張臉黑得有如鍋底。
「該死的!這幫山賊,我絕對饒不了他!」歐陽紇憤怒的將信捏緊在手里。
如此囂張狂妄、目中無人,還有……深不可測!
能將那麼多東西悄聲無息的運走,這幫山賊的能力和手段,絕不是能輕易對付的,他甚至開始懷疑,難道傳聞中的「神物」是真的存在?
歐陽紇冷靜下來,走到椅旁坐下,靜靜的思考起來。
若這幫山賊,或者說擄走筱菟的那個人,如此神通廣大,那麼或許他不該一心想要剿滅他們,而是……拉攏。
然而,不管是剿滅還是招安拉攏,前提是他得先把這窩山賊找出來!
他揮手讓歐陽忠信退下,並讓守門的士兵請林副將到書房,自己也往書房走去。
約一刻鐘後,林凱元趕了過來。
「將軍,听說府里出事了?」林凱元一進門便關心地問。
「嗯。」歐陽紇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慶和,你能想出他們是用什麼方法運走東西的嗎?」
「無法想象。」林凱元沉吟了一會,搖頭道,「之前那賊人能只身闖進府里且不驚動守衛,只需要武功高強便可辦到,但是這次不一樣,那麼大批的物資,光是用車馬運送,至少需要幾十輛馬車才能裝得下,若真用那麼多車馬,不可能毫無動靜,所以屬下想象不出對方是用什麼方法弄走東西的。」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那神物確實存在?」歐陽紇猶豫了一下才問出口。
林凱元一怔,想到庫房里神秘消失的東西,也無法否定,「雖然屬下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但……此次事件,卻令屬下不得不往這方面去想了。」
「嗯,慶和與我想到一處了。」歐陽紇有些頭痛。「不管神物存在與否,目前可以確定一點的是,就算神物真的存在,也和那山賊是一伙的。」
「將軍有何打算?」林凱元不愧是跟在歐陽紇身邊最久的心月復,聞弦歌而知雅意。
「若是招安,拉攏其編入軍隊,慶和覺得可行否?」
「可行,但……難。」林凱元沉吟了一會兒,搖頭道︰「那些奇人異士總是會有些古怪的性格,要收服並不容易。」
「只要是人就會有所求、有弱點,不能收服,也可以合作。」歐陽紇沉吟,只要能為他所用,那……把筱菟送給對方也無妨。
「合作?」林凱元像是想到什麼,有些驚愕的看著歐陽紇。「將軍是想……」
「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不管如何,先把人找到再說。慶和,這件事交給你負責,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