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大夫說都是皮肉傷,只是看起來嚴重,並未傷及筋骨內腑,養個兩天就好了,可看見躺在仁和堂後院房間里的李大牛,眾人還是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這真的沒問題嗎?」白沐晨皺著眉問道。外表看起來沒一處好,真的沒有內傷嗎?
「若不信老夫的話,大可將人帶走!癟台付帳去。」仁和堂的坐堂大夫口氣極為傲慢,甩袖回到前頭去了。
白沐晨不悅的微眯了眼。不過是一個很正常的問題,卻像是被踩了痛腳似的,那態度與其說是被懷疑醫術、覺得被冒犯了,不如說是惱羞成怒、虛張聲勢!
「夏侯公子,可有推薦的醫館?」白沐晨問著一起跟來的夏侯承勛。
「影三。」夏侯承勛望向影三。
「藥肆堂的回春醫館在梧桐街開了一家分館。」影三立即回答。
于是眾人分工,影三去備車,白沐晨讓青青去付帳,沒見李大牛身上有抹什麼藥或做什麼處理,也沒見大夫開藥方抓藥卻要五兩銀子。
這是說詐銀子吧!
「小姐……」青青皺著眉頭,就算再不知世事,也知道不可能要這麼多銀子。
「五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算什麼醫館!」掌櫃的語氣傲慢,與方才那位大夫沒有兩樣。
「掌櫃的當我們是冤大頭呢,五兩銀子花在什麼地方?是抹了藥,還是抓了什麼藥?」白沐晨冷聲問。
「哼!進了仁和堂,不管有沒有做什麼,就是五兩銀子。」他理直氣壯的說。
「原來這仁和堂還是個匪窩,大門八字開,有命無錢莫進來。」白沐晨諷道。
「小娘兒們胡說八道什麼!」掌櫃的斥道,威脅地揮拳警告。
夏侯承勛皺眉,才要上前,白沐晨就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制止了他。
此時影三回來,和車夫一起將李大牛抬了出去。
「也好,五兩就五兩。」她伸手進袖里拿出一個五兩的銀錠,放到櫃台上,對著掌櫃的冷冷一笑。「缺德銀子賺多了,老天爺可是會來把你們給收了的。」
「去!」掌櫃的撈過銀子,不屑的去了一聲,像趕蒼蠅似的揮手趕人。
「走吧。」白沐晨率先轉身離開。
夏侯承勛冰冷的眼神在掌櫃的面上掃了一下,這才跟著出了醫館。
掌櫃的面容僵了僵。剛剛那人才看了一眼,他就好像被掐住喉嚨似的,難不成惹到不該惹的人物了?
搓了搓手。算了,惹都惹了,人也走了,仁和堂可是有靠山的,沒事沒事。
李大牛被送到回春醫館後,大夫皺著眉頭把脈,好一會兒才放開手。
「大部分都是皮肉傷,不過雙手手骨都有裂傷,看樣子應該是擋了攻擊所致,沒有明顯的內傷,不嚴重。」
「什麼時候會醒?可有傷到腦子?」
「腦子多少受到輕微的震蕩,靜養幾日便好,等會兒就能醒了。」
「多謝。」白沐晨點頭,示意青青跟著大夫去付帳抓藥。
留了劉嬤嬤在診房里,白沐晨和夏侯承勛走了出去。
她開口便問︰「你可知仁和堂是什麼來路?」瞧他們那般理直氣壯,肯定不是第一次訛錢,能那般明目張膽不怕事,定是有恃無恐。
「這個我來說。」影三笑著上前,這是他的專業。「仁和堂在大齊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醫館——當然,這個排名不包含咱們藥肆堂的回春醫館。仁和堂的總堂在京城,是陳前御醫所開設,而他的一個女兒是太子東宮里的一個侍妾,听說當初陳前御醫提前致仕,是因為被牽扯進六皇子的中毒案,後來太子為其求情,今上便準其提前致仕。離開皇宮後,他在京城開設了仁和堂,短短五年,仁和堂便在大齊各地如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
「幫一個可能是毒害自己弟弟凶手的幫凶求情月兌罪,太子真是個好哥哥啊!」
白沐晨嘲諷,眸子透出冷意,她有前任的記憶,前任對太子的恨意之強,她是感受過的,雖然不會被其影響,但是不喜太子那是無庸置疑的。這輩子只要那些人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有那種替前任報仇的想法,大家橋歸橋,路歸路。
「白姑娘似乎對太子很有意見?」影三好奇的盯著面色不怎麼好的白沐晨。
「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朝堂之事不在小女子的認知範圍里。」白沐晨撇唇,將話題回歸仁和堂的事。「所以仁和堂其實是屬于太子的勢力?」
「沒錯。」影二點頭。
這就難怪了,太子爺的錢袋子嘛!
「你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夏侯承勛突然問道。
白沐晨一凜,抬頭望向他,對上他那深如幽潭的雙眸,莫名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才不承認呢!
「不懂就算了。」夏侯承勛也沒追究,本來就沒想過她會承認,看她心虛的樣子反而有些意外。天花之事她明明否認得那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還能反將一軍,怎麼這麼一件小事就心虛了?
「說起來,還不知道大牛是怎麼傷成這樣的?」
「這事,我剛剛用了一點點時間打探了一下。」影三方才出去備車的時候,就順便吩咐附近的影子們去查明事因,畢竟不是什麼隱密的事,一問就清楚了。「李大牛今日在慶祥酒樓得到了二兩銀子的賞錢,結果同為伙計的慶祥酒樓裘掌櫃的外甥眼紅,便誣賴李大牛偷了銀子,連同其它兩名伙計一起揍他,最後搜出了銀子,坐實偷竊的罪名。來報信的那名伙計叫李仁信,因為和李大牛同姓,所以平時兩人較為友好。」
「裘掌櫃有何說法?」白沐晨冷聲問。
「裘掌櫃說,揍一頓扔出去,沒送官已經是寬容了。李大牛被扔在酒樓後門,剛好被辦事回來的李仁信發現,偷偷送到隔壁的仁和堂,再趕來報信。」
「該死!」白沐晨咬牙怒道。仁和堂、慶祥酒樓,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打算怎麼做?」夏侯承勛問。
「今晚借我一個人。」
「行,爺讓暗十待命。」
「大牛的傷要靜養,看來我們不能和你們同行了。」
「這倒無妨,爺眼下也沒什麼事,多等幾日也無所謂,不過爺和影三今晚要借住一宿。」
白沐晨一愣,隨即想到原因。他還是知道她對仁和堂的掌櫃動了手腳了吧!
「想看戲?」不必明說,雙方心知肚明就成了。
「好奇。」夏侯承勛點頭。就那麼一瞬間,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又是怎麼做的。「什麼時候開戲?」
「明日一早,太陽初升之時。」她是沒興趣去觀賞,不過不會阻止別人看戲的自由。
「兩邊都是?」仁和堂剛剛已經動手了,慶祥酒樓今晚才要去做,開戲時間會一樣嗎?
白沐晨搖頭。「我要讓裘掌櫃再也無法把酒樓開下去。」
「等看完戲,雀兒胡同那屋子就別住了。」夏侯承勛突然說道。
白沐晨點頭。出了事,總得找禍首,他們是最有嫌疑的,而那些有靠山的人是不需要證據的。
「千岳山莊在這里有住處吧?別莊什麼的?」她才不信他們會住客棧,所以很理所當然的開口,兩人都要合作做大生意了,借他們住幾日應該沒關系。
「在京郊,坐馬車大概兩個時辰。」夏侯承勛點頭。「你們今晚就收拾好,明日戲一散場就跟爺回別莊,李大牛就留在醫館里,回春醫館沒有人敢來鬧事,你可以放心。這兒有大夫親自看護,等他能啟程的時候再來接他,也省得他顛簸。」
白沐晨點頭,本來想拿顆療傷丹藥給李大牛,不過瞬間復原沒法自圓其說,所以在確定傷不重後,也就歇了讓他吃丹藥的念頭了。
劉嬤嬤本來想留在醫館,不過因為要收拾行李,只能一起回去。
翌日,夏侯承勛、影三和青青、劉嬤嬤都前去看戲,之後劉嬤嬤決定留在醫館陪兒子,只有白沐晨和青青上了馬車,前往別莊。
馬車上,青青興奮的說著一大早看到的景象有多大快人心。
「小姐,您都不知道,那個仁和堂掌櫃的有多好笑,根本就像一只大蟋蟀,一開口就只有唧唧唧的叫聲,話都不能說,瞧他雙手鎖著喉嚨驚恐的樣子,越是急著想說話,就越是唧唧唧的叫著,真是太有趣了!」
白沐晨听著青青歡快的敘述,但笑不語。
「白姑娘,你是怎麼做到的?」影三挺好奇的,以至于放棄騎馬,跟著他家爺一起坐在馬車里。
幸好馬車很寬大,再多坐幾人也不覺得擠。且這兒的男女之防沒有那麼嚴格,甚至比唐朝還寬松些。當然,不可能有現代那種開放的行為就是了,夫妻間當眾牽牽小手還行,未婚男女可就不許了,至于私底下……呵!都私底下了,誰知道?
「做到什麼?」白沐晨拉回心思,笑意深長地說。
「嘖!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又不是外人,何必藏著掖著?」
聞言,她古怪的看影三一眼。他們什麼時候不是外人了?
「咳!」夏侯承勛輕咳一聲。「那藥叫什麼名字?」
白沐晨輕笑,也不否認,「名字叫「晨曦」,意指初升的太陽,不管何時下藥均發作于太陽初升之時。它還有一個同音的別名「沉蟋」,也是此藥的藥效,沉,潛藏的意思。蟋,也就是蟋蟀的蟋。發作時無法說話,只會發出像蟋蟀的叫聲,就好像喉嚨潛藏了只蟋蟀一樣,故得名。」
「那慶祥酒樓那邊呢?」昨晚暗十前去下的藥,據說是下在後院那口專攻廚房用水的井里。若非白姑娘保證不會傷人,主子爺是不會答應的。
「那藥叫「朱門」。」白沐晨聳聳肩。「所謂朱門酒肉臭,只要他們用了那井水做菜,就會在離火兩刻鐘後開始發臭,我看他們怎麼把酒樓開下去。」
「那吃了對人真沒傷害?」客人是無辜的啊!
「朱門經過加熱,離火後會散發出一股臭味,這是它唯一的功效,並不是讓那些菜肴變質發臭,所以吃了也沒關系,就只是臭而已。」
「白姑娘,您這些藥真……特殊。」影三本想說詭異,古怪什麼的,後來還是改口。「有解藥嗎?」
「這不需要解藥,朱門的藥效只有三個月,到時候藥效散了,井水也就恢復正常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酒樓關門大吉,也不會長到以至于新主人無法做新生意。「至于晨曦,只要一天喝十斤的馬尿,連喝三天就行了。」
影三噴笑,青青咯咯笑,至于夏侯承勛……
白沐晨藉看窗外的動作移開目光,眼底閃過一抹古怪的神情。他干麼用那種寵溺的眼神看著她啊?
暗暗抖了抖,決定當作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五天後,接到回春醫館送來的消息,李大牛可以離開了。
當他們前往接人時,仁和堂和慶祥酒樓的事已經鬧得眾所皆知,尤其是慶祥酒樓,更是鬧得整個林鎮沸沸揚揚。
任誰吃了幾口菜之後發現菜肴開始發臭,不向酒樓討公道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能上酒樓用膳的人都不會是小老百姓,脾氣差些的更直接揍人砸店,因此裘掌櫃真是有苦無處說。
短短五天,門可羅雀,從大門經過都還能聞到那臭氣燻天的味道。
他們的馬車沒有特意停下來,徐徐的經過,滿足一下好奇心之後,就直接往回春醫館去,接了李大牛後,總算踏上新的旅程。
南下的馬車共有八輛,全部由千岳山莊無償提供,馬車豪華寬敞舒適,尤其是她和夏侯承勛坐的這輛,更是其中之最,就像是現代那種加長型豪華轎車一樣,比起其它馬車,長寬至少多了一半。
至于為什麼是她和夏侯承勛坐一輛?因為影三他們說,這是主子的車駕,只有身分是主子的人才能坐。因此,青青就跟著劉嬤嬤和李大牛坐在第二輛,其余千岳山莊眾人,都是騎馬隨隊。
至于剩下那六輛馬車都裝些什麼?
雖然她沒問,夏侯承勛也沒有說,但她還是大概知道是什麼東西——應該是她給的糧種。
而他們從將軍府駕出來的那輛馬車,因為有將軍府的標志,她便將它交給影三處理,至于影三怎麼處理的,她就沒有過問了,小事一樁而已,丟給他之後她就將這事拋到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