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喬府
今兒個喬府第三千金滿周歲,照例,準備抓周。
說起這喬府,喬老爺娶了一妻三妾,在這第三千金之前,已有兩子兩女,全都是側室所生,好不容易元配有了身孕,結果生出來的卻是個賠錢貨,就是這個第三千金。
听說啊!喬老爺失望透了,至今連個正各兒都還沒收呢!
也是听說啦!這之前兩子兩女的抓周,說來有點可笑,兩個兒子對準備好的東西都不抓,舉凡詩書、算盤、元寶、筆墨……等等,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爬啊爬的,爬到客人面前,抓走了人家正在享用的餐點,這是長子。
至于次子呢,喬老爺有鑒于此,全撤了吃食,這次子也靈光,爬啊爬的,爬回女乃娘懷里抓女乃,準備吃女乃。
到了長女,這回喬老爺連女乃娘都給斥退了,這長女爬呀爬的,也是什麼都沒抓,反而是站了起來,會站了呢!可不穩,一顛,差點跌了下來,旁觀有一個年輕男子手腳伶俐,實時抓住了她,才免了她跌下地的命運,然後……她就抓住了他──一個男人。
接著是次女,喬老爺撤下所有男子,以避免女兒抓周竟然抓了個男人!這次次女倒是沒有什麼大意外,不過也是什麼都沒抓,她根本是連爬都不爬,只是坐著流口水,然後哇哇大哭。
幾次下來,這喬老爺是每每都氣得七竅生煙,倒是旁觀者次次都當成是娛樂,笑了好一陣子。
現下,到了這三女抓周的時間了,人人都萬分期待二皂兀配所出的女兒,會有什麼更「驚人」的表現。
「呀,這娃兒長得好俊。」親戚群里,突然有一名婦人低聲贊道。
「妳胡涂了,女娃兒怎麼說長得俊。」她的夫婿糾正。
「不不不,真的長得俊啊!你沒瞧見嗎?」婦人堅持。
「是瞧見了,不過又如何,女娃兒就是女娃兒。」
「啊!她開始爬了!」
「不知道今年這娃兒又會抓什麼有趣的東西?」有人這麼期待著。
只見女娃兒爬呀爬,對女紅繡線視而不見,右手直接抓起閃亮的金元寶便往懷里塞,左手則抓起小算盤搖啊搖的,咯咯咯的聲音,似乎覺得這聲音很有趣般,她開心的笑了。
喬老爺緊繃的一張臉這會兒緩緩地松了,並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終于啊!有一個不削他的面子了!
「抓的是算盤和元寶呢,可惜啊!是個女娃兒,要不往後肯定是個經商奇才。」親戚群里有人感嘆了。喬家世代經商,在京城也算名門,經商奇才,正是喬老爺所希望得到的子嗣。
「咦?你們看,娃兒又抓了……筆,她又抓了筆……耶?怎麼才周歲,竟然就會把東西往懷里塞啊?呀呀!她又抓了四書……耶?又塞進去了?」
這娃兒,以後肯定不簡單,一定會比她上頭的兩兄兩姊強。
這是當時所有在場的人共同的心聲,而毋需多久,短短五年,就印證了他們的猜測。
「爹,您眉頭皺得像座小山,在煩惱些什麼嗎?」年僅六歲的喬守銀──抓周後喬老爺取的正名──在兄長到處玩耍、闖禍的時候,已經在書齋里度過了兩個年頭,會認的字、會讀的書,早已超越氣走多位夫子的兩位兄長和兩位姊姊了。
「銀兒,是妳啊,怎麼沒跟妳弟弟在一塊兒?」元配夫人因為生了喬守銀,頗得喬老爺歡喜,一年前又懷了身孕,日前生下一名男嬰,就是喬守銀的弟弟。
「娘正在喂弟弟吃女乃,銀兒便來書齋陪爹爹。」喬守銀乖巧有禮,眉宇間有股早熟的風韻,一點也不像是個六歲的小娃兒。「爹爹,您在煩惱什麼呢?」她重拾話題。
「一些大人的事,妳還小,不懂。」喬老爺窩心的一笑,小女兒的關心,讓他的煩惱暫時放在一旁。
「爹爹,告訴銀兒嘛!就當是發發牢騷,也可以寬寬心,好不?」她鍥而不舍的問。
「妳這丫頭,就是想听,是嗎?」
喬守銀甜甜一笑,望著喬老爺。
「好吧!我就當說書的,說給妳听听。」他無奈的笑。「銀兒,妳知道咱們是以務農起家的吧!」
「銀兒知道。」她點頭。
「這兩年,雖然風調雨順,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欠收,很多佃農連地租都付不出來了。」
喬守銀垂下眼,「爹,是哪些地方、什麼作物欠收?」
「稻米、小麥、大豆等等,都欠收。」喬老爺干脆把記事簿交給她,讓她自個兒看,就當是滿足她的好奇心,要不這麼小的娃兒,哪能做什麼呢?
喬守銀看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
「爹,下次您要收租時,可不可以帶著銀兒一起去?」
「為什麼?」
「銀兒想看看那些欠收的土地。」
這事兒喬老爺並沒有放在心上,兩個月之後,收租的行程喬守銀倒是真的跟上了,到達目的地之後,她只抓了抓土,又東看看、西看看,便要喬老爺將種甘蔗、茶葉的土地改種大豆和玉米,至于其它欠收的作物,也一並尋得改作的作物,初時喬老爺並不贊同,但最後因為疼愛她,也因為反正都欠收了,換換也無妨,于是下令更改作物。
沒想到,成果竟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銀兒,為什麼妳知道要改種哪些東西?」豐收之時,喬老爺提出疑問。
「爹,因為它們有它們喜歡的土壤啊!」喬守銀甜甜一笑。「就像爹喜歡吃重口味的吃食,娘卻喜歡清淡的一樣,如果將爹和娘的吃食換過,您們肯定也會像那些作物一樣無精打采的。」
原來是水土不服?
喬老爺疑惑了,大概只是瞎打正著吧!不然,一個六歲多的娃兒,怎麼可能……
歲月如梭,一晃眼,十年又過去了。近三年來,喬家的生意拓展迅速、成長驚人,所經營的事業已經囊括了生、老、病、死、食、衣、住,行等,不勝枚舉。
只可惜,喬老爺雖然有三子三女,不成才的卻佔了多數。
喬家長子好吃懶做,次子沉迷,長女像花痴到處追男人,次女則驕蠻霸道目中無人,周歲時的抓周像是預言般,將他們現今的性情全點了出來。
喬老爺早叫這幾個兒女氣白了頭,幸而他還有一女一子讓他頗感欣慰,晚年有托,即元配所出,年齡最小的喬守銀和喬守業。
「這事兒我已經決定了,由不得你們再胡鬧!」喬老爺大掌拍向桌子,發出一聲巨響,讓下頭三名爭吵不休的侍妾嚇了一跳,只不過才靜了一會兒,便又吵了起來。
「老爺,您不公平啊!守志是您的長子啊,您怎麼可以將大權交給……交給一個賠錢貨呢!」二房瞪向端坐在喬老爺身旁的喬守銀,不甘心啊!本以為生了個兒子,又是老爺的第一個兒子,肯定風光一輩子了,結果……
「哼!妳也不看看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德行,成天好吃懶做,我把大權交給他,是想讓他把家業全部敗光是嗎?」喬老爺輕哼。
「老爺,守志可是您的兒子啊!」二房哭天喊地。
「所以我知道他絕對不可能擔起重任,妳若想往後繼續過好日子,就別妄想讓他掌權,要不然不用五年,咱們就得上街乞討去了!」
「老爺啊!守成可不像人家那樣好吃懶做,您沒理由不讓他接管事業啊!」三房在心里竊笑一陣之後,也跟著聲討。
「對,他不好吃懶做,卻整天只會流連青樓,宿美人窩,就算喬家是開妓院的,也只是讓他更方便,他照樣不會打理。」
「那……那守嬌呢!既然守銀是女兒可以接掌家業,守嬌為什麼就不行?」三房除了次子之外,還生了個次女。
「守嬌,哈!妳是瞎了眼嗎?守嬌成日霸道蠻橫,她如何掌權?不要把所有的客人都得罪光,把所有的伙計都打跑,就阿彌陀佛了!」喬老爺諷笑。
「老爺,您忘了還有守月,她是您的長女,既不好吃懶做,也不驕蠻霸道,難道她就不成嗎?」四房終于出聲了,長女喬守月,便是她所出。
「妳認為她成嗎?見著男人就發花痴,跟前跟後,臉都被她丟光了,她若掌權,怕不把家產都分送給她看上眼的男人了!」
「可是老爺……」
「全都給我閉嘴!」喬老爺再次發威,嚇得三名側室立即噤聲。「再多話,我就將妳們全休了,省得我耳根老是不清靜!」
三名妾不敢再抗議,怨恨的眼神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瞪向一直端坐在喬老爺身旁默默無語的喬守銀,只能偷偷的瞪。
「全都下去。」喬老爺趕人,她們也不敢再有異議,心不甘情不願,默默的退下。
「爹,您真的決定了嗎?」喬守銀在三位姨娘都退下之後,才緩緩開口。
「早在三年前爹就將所有的生意交予妳,雖然表面上仍是爹在做主,但是卻是妳在運作,爹很放心。」三年前,女兒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泵娘呵!說出去絕對沒有人會相信的。
「爹,銀兒會接下,但是等到弟弟能夠獨當一面之後,銀兒就會將大權交給弟弟。」她畢竟是個女兒家,縱使真是商業奇才,要繼承家業,還是會惹來不滿的。
「守業啊……」喬老爺一嘆,「妳也別指望守業了,他雖然只有十一歲,但是爹已經看出他不是經商的料了。」口氣雖然有些惋惜,卻也不是挺失望的,因為喬守業雖然年僅十一,卻已經讀遍四書五經朱子百家,說不定喬家往後可能會出個狀元郎也說不一定,官商都是本家,豈不光宗耀祖了。
「可是爹,銀兒畢竟是個女兒家,爹將家業交予我,我擔心恐引人非議。」
「傻女兒,這是咱們的家務事,事業是爹打拚出來的,我想交給誰難道還要經過其它人的同意嗎?別替爹擔心太多,只要做妳自己的事就成了。」喬老爺哪會不知道女兒只是在替他擔心,怕他難做人,要不以她的性子,哪會推推托托。「如果妳是擔心妳那三位姨娘或四個兄姊,那爹告訴妳,妳想怎麼管制他們爹都不會有意見,這樣成嗎?」
喬守銀聞言終于露出笑容,這才叫「無後顧之憂」啊!
「既然爹這麼說了,那銀兒就放手一搏了。」
這年,喬守銀年方十六,便正式接掌喬家的事業,初時的確遇上了好些刁難,有內、有外,不過不到一年,她用漂亮的成績成功攘外,至于內,反正那些姨娘兄姊成不了氣候,她也就適當的放任他們。
至此,時間又匆匆過了四年,喬守銀已經二十,她的生意手腕,獨到的眼光與前瞻性,再加上不畏強權、敢說敢做敢當的個性,讓喬家的事業又更上一層樓,如今在京城的名聲,已和「聞人山莊」以及「祥瑞酒樓」的牧家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
京城名聲最響亮的青樓,非「惜花樓」莫屬,這兒的姑娘們除了個個嬌美如花,各有各的風韻之外,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另外,就是因為惜花樓只做「達官」和「貴人」的生意,這兒的客人,不是高官就是富人,普通百姓想要進這兒,那是連扇小窗縫兒都沒有。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一名一身紅衣,身形嬌小的丫寰在回廊上跑著,嘴上還不停的嚷著惜花樓當家花魁牡丹的名兒,直至沖進了「牡丹閣」,才喘著氣停在床畔,望著才剛起身,一身春光外泄的牲丹。
「紅兒,什麼事這樣大聲嚷嚷?」牡廾艷麗嬌媚的臉兒微偏,早已習慣成自然的舉手投足間,皆充分表現出其嫵媚動人的身段。
紅兒連忙上前,攙扶嬌柔的她起身,並為她披上一件薄紗外衣,若隱若現的遮住外泄的春光,更加引人遐思。
「牡丹姑娘,方才紅兒听嬤嬤說,今兒個晚上幾位王爺會來,而且啊,听說這幾位王爺里頭,有順親王呢!」
牡丹媚眼兒一亮。
「這消息正確嗎?」
「當然嘍!紅兒的消息啥時不正確過了,現下嬤嬤正在樓下支使著伙計們清掃布置呢!每次幾位王爺現身,嬤嬤不都是這樣?」
「我是說順親王真的會來嗎?」牡丹急問。
「嬤嬤是這麼說的。」她點點頭。
牡丹听完後,嘴角露出一朵勾人的笑花。
說起這順親王李慕醒,他是當今皇上的表弟,年方十七便奉旨成為軍隊的軍師,隨軍出征,他出色的兵法讓大軍戰無不勝,為朝廷立下數不清的大功,也為皇朝奠定了如今的安定康泰,大軍班師回朝之後,先皇賜封親王。由于先皇當時並無子嗣,于是找來先皇姊姊所生的李慕醒過繼給先皇,成了當時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直到流落民間的皇子,也就是當今皇上被尋獲。
順親王生得俊美瀟灑,個性卻讓人無法捉模,有時感覺他為人風趣、平易近人,沒有一絲皇親貴族的氣勢,可有時又會看到他嚴酷的一面,因此,傳言順親王是他那眼高于頂,極其勢利的母親唯一忌憚的人的說法,也是讓人半信半疑。
「紅兒,替我梳妝更衣。」她得好好的妝扮妝扮,定要讓那李慕醒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說不準能進王府當個妾。
紅兒手腳伶俐的為牡丹梳妝更衣,一張紅菱小嘴兒依然不停的嘰喳著。
「牡丹姑娘,紅兒探听到一點有關順親王的消息。」
「說來听听。」
「據說順親王不愛飲酒作樂,他喜的是游山玩水,牡丹姑娘今兒個晚上若能投其所好,也許明兒個王爺就會邀您出游了。」紅兒眼底有抹詭光閃過。
「這……要如何投其所好呢?」
「紅兒知道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牡丹姑娘您只要說得引起王爺的興趣,還怕王爺不邀您一起出游共賞嗎?」
「好,快告訴我是什麼地方,有何特色?」
得意的笑,紅兒開始傳授教戰守則。
好山好水好地段,游人墨客必然不少,當然,就能造就不少的營生。
喬家在此地有家酒樓,名為「雁樓」,從樓里邊用佳肴美食,邊欣賞氣勢宏偉的大雁塔,向南靜賞壯麗的終南山,向北眺望長安城規劃整齊如棋盤的街道以及遠處的平原。
「陳大爺,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這契約一式兩份,咱們各自一份,一起發財。」雁樓里二樓的雅座,喬守銀正在與人洽談生意。
「好說、好說,喬姑娘真真是女中豪杰,眼光奇準,我陳老兒是沾喬姑娘的福氣,賺些零錢花花。」陳老兒呵呵直笑,能和喬家談成這筆交易,可是多少人搶破頭也搶不到的,他怎能不得意呢!
「陳大爺客氣了,若不嫌棄,午膳就在雁樓用吧,我已命人準備,就看陳大爺賞不賞臉,讓我做個東了。」收下那份簽訂好的契約,她露出一抹淡雅笑容。
「那陳老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敏兒,吩咐小二上菜。」喬守銀輕喚在一旁待命的貼身婢女。
「是,小姐。」敏兒微微一福,轉身下樓。沒多久,和店小二兩人身手伶俐的端上一盤盤珍饉佳肴。
喬守銀為雙方倒酒,淺笑盈盈的端起自己的酒杯。
「陳大爺,這杯我敬你,希望咱們合作愉快。」
「當然,愉快、愉快。」陳老兒樂得很,仰頭快意喝下杯中美酒,望著喬守銀的美貌,幽思感慨。「像喬姑娘如此才貌兼備的姑娘,真不知道哪位好福氣的公子能娶到妳哪!」
「陳大爺謬贊了。」
「喬姑娘,我這老頭子就仗著長妳一輩,跟妳討這個媒人做做,妳覺得如何?」如果能夠讓她成為自家人,那真是燒了八輩子的好香啊!
「不敢勞煩陳大爺,我在三個多月前已定下一門親事了。」
「咦?!賁的?為什麼都沒听說?是哪家公子?」陳老兒驚訝極了,為什麼坊間都沒有任何傳言呢?
「是江南殷氏船運的長公子。」三個多月前,殷老爺和殷夫人因為踫上一些意外,佔留喬府作客,期間,向爹娘提起了這件婚事,爹娘詢問她的意見,經過一夜的考慮,她有條件的答應了這樁親事。
「啊!是那『水上霸主』?!」陳老兒震驚。
「原來陳大爺也知道殷氏。」
「殷氏之名如雷貫耳,我也曾委托過殷氏船運載運過貨物,沒想到喬姑娘竟然與殷氏結親,這一南一北兩地稱霸,喬姑娘,這全國的生意,都被你們給囊括了。」
「陳大爺言過其實,不過是糊口飯吃罷了。」
「哈哈哈!」突然,一陣朗笑從對面雅座傳來,擾了他們的談話,緊接著,姑娘家的嬌笑聲柔酥酥響起,喬守銀下意識的往對面望去,隨即微蹙了眉頭。
「咦?那不是惜花樓的當家花魁牡丹姑娘嗎?」陳老兒也算是惜花樓看在眼里的「貴人」,所以見過牡丹。「原來牡丹姑娘不是賣藝不賣身,而是看人賣呀!也難怪啦!人家可是當今皇上最寵信的王爺……啊!對不住,喬姑娘是正當姑娘,我陳老兒怎麼可在妳面前談論那些事。」
「陳大爺毋需在意,我在外營生,什麼話兒沒听過?」喬守銀無所謂的一笑,以她的經歷,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這種程度根本不算什麼。倒是這個順親王,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面,但是他如雷貫耳的名聲卻早已風聞多時,從那些褒多余貶的流言來看,他當眾做如此放浪的舉動還頗令人訝異,這只有再次證實︰流言是不可信的!
穆開視線,不再理會他們,喬守銀對著陳老兒淡淡一笑,等會兒她記得吩咐小二,像這樣的客人下次要領他們進包廂,免得有礙觀瞻,壞了雁樓的風格,不知情的人見狀,恐會以為雁樓乃是煙花之地!
突然一聲尖叫響起,對面雅座起了一陣騷動,喬守銀望了過去,就見牡丹身旁的丫寰正在幫她擦拭衣裳,嘴里尖聲嚷嚷著,一旁上菜的店小二撲通跪在地上頻頻磕頭,而那順親王,則依然端坐在椅上。看情形,應是店小二出了錯,將整盤佳肴全送給了牡丹那件華裳了。
「喬姑娘不用去瞧瞧嗎?」陳老兒疑惑的問。
「掌櫃的會處理。」喬守銀微笑,她向來知人善任,信任他們的能力,不會隨便出手干預。
這方喬守銀的無動于衷,讓那方的紅兒心頭焦急。怎麼她故意絆倒小二制造混亂,喬守銀這個老板竟然不出面?這可是她絞盡腦汁才想到的計謀啊!要不然一個皇親貴族和一個商場女強人要怎麼才能踫得上面咧!
「這樣叫我怎麼見人啊!」牡丹嬌嗔著,礙于李慕醒在場,不敢破口大罵。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店小二誠惶誠恐的磕著頭,這時,掌櫃的上樓來了。
「對不住,兩位客倌,今日就由雁樓請客,姑娘的衣裳,小的會立即派人上『錦織坊』為姑娘購置一套新衣,賠償姑娘的損失。」掌櫃的說得不卑不亢。
牡丹見李慕醒只是但笑不語,自己也不好太過張狂,正打算接受時,紅兒開口了。
「這怎麼成?我家姑娘和王爺出游,玩性正濃,卻被你們掃了興,不說這些身外之物,光是那燙熱的菜肴,如果燙傷了我家姑娘你們賠得起嗎?」
「姑娘……」掌櫃的心下微驚。原來眼前這位貴客竟是王爺?!
「難道你們以為咱們王爺會在乎這區區的一桌酒菜錢嗎?你們雁樓是將咱們王爺當成什麼了?貪小便宜的凡夫俗子嗎?!」
哇,這頂帽子可不能戴啊!
「姑娘此言可嚇到小人了,小人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有疏失理當補償,姑娘扣上這頂帽子,實在讓小人惶恐啊!」
「沒錯,有疏失就該補償,但是你們雁樓的補償卻一點誠意也沒有。」
牡丹訝異的望著義正嚴辭的丫寰,她從不知紅兒竟這麼會刁難別人。
李慕醒則笑望著這個一直拿他作文章的丫寰,不知怎地,他有個感覺,這丫頭怕是別有目的,絕非單純的刁難。
「咱們絕對是懷著萬分的誠意賠罪,姑娘千萬不要誤會!」
「我卻看不出你們的誠意在哪里!咱們王爺受到此等待遇,可出事到現在,我就不見你們老板出面。」
「這……姑娘,老板事業繁忙,很少到這兒來的,這雁樓全交由小人全權處理……」
「不是吧,我看是瞧不起咱們王爺才對吧!」紅兒繼續興風作浪,得理不饒人,就是要逼得喬守銀出面不可,否則她跑這一趟不就是多余的嗎?
「姑娘言重了。」清雅的聲音飄進這團混亂之中,喬守銀娉婷走進這方雅座。
「老板。」掌櫃的和店小二同時松了口氣,恭敬的喚了聲後退到一旁。
李慕醒隨著聲音偏頭望向喬守銀之時,緩笑的表情微微一楞,這位清麗可人,柔中帶剛的姑娘,就是雁樓的老板?
「若掌櫃的這般處置小泵娘不滿意,那麼就請小泵娘直言,雁樓該如何賠償諸位的損失?只要姑娘說的出口,雁樓就一定做到。」本不想出面的,但是看這小丫寰直氣凌人,掌櫃的又不敢得罪貴客只得節節退讓的情況下,她只好出面了。
「紅兒。」李慕醒低沉的嗓音響起,意外發生之後頭一次出聲。「不可太過放肆。」
「是,王爺。」紅兒從善如流,既然正主兒已經出面,她便可以下台一鞠躬嘍!
「王爺,奴家看來,既然已經掃了興,咱們就離開吧,奴家陪王爺到其它地方賞景。」牡丹連忙靠向李慕醒,閱人無數的她,怎會看不出李慕醒對突然出現的喬守銀有過多的興趣,不管是哪方面的興趣都一樣,她不許!
「妳這一身油膩,能去哪兒?就照方才掌櫃的建議,換了衣裳要去哪兒再去也不遲啊!」李慕醒微笑,不著痕跡的避開她,可不想也沾上那些油膩。
「雁樓會招待姑娘至上房梳洗更衣。」喬守銀示意掌櫃的帶路。「敏兒,妳過去幫忙。」
「是,小姐。」敏兒恭敬的從命。
「牡丹姑娘請跟小的來,小的帶您至上房。」掌櫃的立即上前。
牡丹不放心,卻在李慕醒的點頭下,不得不順從離開,紅兒偷笑的跟在她後頭,甚至順手拉走錯愕的店小二。
「姑……姑娘……」店小二尚未從驚嚇中回復。
「你要幫忙提熱水,難不成要客人自己提嗎?」紅兒抓著他離開,可憐的店小二完全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