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
「稟娘娘,皇上駕到,還帶了御醫。」
敏貴妃一驚,「到哪里了?」
「剛入景儀殿大門。」
「快,到後頭叫那丫頭過來,躲進床里邊。」她冷靜的命令。
「是,娘娘。」宮女領命,匆匆離去,不一會兒便帶著一名姑娘進來。
「快上床,躲好。」敏貴妃冷聲命令。
「是,娘娘。」那姑娘畏怯的听命,爬上床縮在角落,彷佛早已訓練有素般。
敏貴妃也跟著上床,床簾放了下來,一切就緒之後,便屏息以待。
「皇上駕到。」內侍高喊。
一干人等全都跪了下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宣驥眉頭微蹙,「平身。」
「謝皇上。」
「敏貴妃這幾日可好?」他問一旁的宮女。
「回皇上,娘娘這幾日都遵從御醫的指示,臥床休息,不過精神依然不濟。」宮女屏息回報。
「是嗎?正好,朕帶了御醫一同前來。」龍宣驥走進寢宮。
「皇上……」敏貴妃半臥在床上,一副氣虛體弱的模樣,一手微掀床簾,嬌弱的望著他。「臣妾無法起身恭迎皇上,請皇上恕罪。」
「無妨,听宮女說妳的身子還是很虛弱,正好我讓御醫一同前來,就幫妳看看吧……」
「謝皇上關心,臣妾恭敬不如從命。」她將床簾放下,一陣動作之後,簾縫間伸出一只手臂。「勞煩御醫了。」
「微臣遵旨。」御醫上前,輕輕搭上脈搏,凝神听脈,好一會兒之後才放開,起身稟報,「稟皇上,娘娘的身子的確還很虛弱,龍胎也依然不太穩定,還要繼續臥床休息才能保住龍種,微臣會再開張補身安胎的藥方讓娘娘安胎。」
龍宣驥眉頭一直沒有松開,眼底若有所思的盯著床簾,最後點點頭。
「你先下去吧!」
「是,皇上。」御醫退下。
「妳們,把簾子掀開,朕今天要好好陪陪我的愛妃。」龍宣驥命令一旁的宮女。
「不,皇上!」敏貴妃低喘。
「怎麼?愛妃不喜歡朕陪妳嗎?」他揚眉。
「不是的,皇上,臣妾當然希望皇上陪在臣妾身旁,可是臣妾現在疲累不堪,生怕擾了皇上的興致,讓皇上敗興而歸,也為了月復中胎兒著想,臣妾認為,還是听從御醫的吩咐,讓臣妾多休息吧!」
龍宣驥嘴角微勾,眼底精光閃動。
「既然愛妃這麼說,也好,朕就不打擾愛妃休憩,愛妃可要好好保重,知道嗎?」
「謝皇上關心,臣妾一定會平安生下龍子的。」
他點點頭,偏頭吩咐一旁的內侍。「擺駕兩儀殿。」
「遵旨。」內侍一躬身,隨即揚聲喊,「擺駕兩儀殿──」
「恭送皇上。」眾人高呼,送走了煞神。
待龍宣驥一走,敏貴妃立即掀開床簾。
「翠萍!」她喊。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一名宮女立即上前。
「備文房四寶。」她命令,並要人將方才躲進床里邊的姑娘送回。
「娘娘,文房四寶已備妥。」一會後,翠萍恭敬的立在一旁磨墨。
敏貴妃立即提筆書寫,然後將信吹干,封好。
「把這封信交給侍衛統領嚴琮重,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上。」
「是,娘娘。」
敏貴妃表情深沉,她沒有改朝換代的野心,但是,皇位的繼承人一定要是她的兒子!所以,這次一定要讓李慕醒回不了京才行。
要怪,就怪龍宣驥不該早早立下遺召,讓李慕醒當皇位第一順位的繼承人!
滂沱大雨在申時毫無預警的落下,彷佛天空缺了口般,傾盆而下!
「林伯,你快進來躲雨。」喬守銀立即喊。一會兒,全身濕透的林伯彎身爬進車廂。
「你沒事吧?」喬守銀關心的問。
「沒事、沒事,我可是老當益壯,這把老骨頭硬朗得很。」他豪邁的說。
「王爺,雨勢太大,我們必須找個地方避雨。」蕭昀顥駕著馬車,全身早已濕透,幾乎睜不開眼楮。
而馬車里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兒去,濕透的車簾根本擋不住滂沱雨勢,里頭的人,並沒有比外頭的蕭氏兄弟干爽。
「喬姑娘,妳的決定?」李慕醒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將濕透的發向後一撥,一不小心扯動了兩人相結的發,扯痛了她。「抱歉。」
喬守銀輕輕搖頭,表示沒關系,抬手順了順沾黏在頰上的濕發。
她的情況是還好,因為潑灑進來的雨水,她身旁的李慕醒擋住了大部分。看著他挺著身子承受著雨,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讓她的心頭微微一震。
「山路難行,就先躲雨吧!」他們三人的傷勢都還沒有痊愈,她可不想再出差錯。
李慕醒點頭。「昀顥,想辦法找個地方躲雨。」他揚聲喊。
「是,王……咳咳……爺……」張大的嘴被雨水嗆著,蕭昀顥咳了好一會兒,瞇著眼極力的想要看清前方。「昀廷,你還撐得住吧?」
「沒問題。」蕭昀廷咬牙道,幫忙梭巡著四周,看是否有民宅或山洞、寺廟等可供避雨的地方。
「好久沒見著這麼大的雨勢嘍!」車里,林伯感慨的說。
「我倒是第一次見著。」喬守銀望著車外的雨,眉頭憂心的蹙起,希望這場雨能快快結束,要不然以這種雨勢估算,怕不用多久河堤又要泛濫了。
「小姐,我記得前頭不遠處雪洪山山腰處,有不少的山洞,可以到那里避避雨。」林伯道。
「王爺?」喬守銀征求李慕醒的意見。
「好,就麻煩林伯指引。」
「沒問題。」林伯靠到前頭,替蕭昀顥指引路途。
「天有不測風雲,就是這種寫照吧!明明之前晴空萬里,轉眼間卻是這般模樣。」李慕醒輕嘆。
喬守銀疑惑的斜睨著他,听出他語氣中的感慨,她以為他是個只知風流的皇現貴族,怎麼听他的語氣,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尤其這兩日來,他表現出的君子態度,在在讓她一而再的改變對他的看法,偶爾忍不住會冒出一個念頭,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慕醒發現她懷疑的目光,微微一笑。「怎麼了?」
喬守銀微赧,避開他的目光,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都與她無關,他們兩人不會有所交集的!
「沒什麼。」
李慕醒凝望著她,雖然雨水濕了她的秀發,讓她顯得有點狼狽,但仍無損她的美麗,她的美不嬌,甚至在眉宇間有股英氣,或許那是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氣質,在他以往的生活里,從沒見過這樣的姑娘,她多變的性情讓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看看下一刻會出現什麼樣的她,這種想法幾乎讓他欲罷不能……
一陣強烈的搖晃讓他回過神來,他听見林伯在高聲大喊。
「穩住、穩住!右側有斷崖,穩住馬匹,小伙子!」
「林伯,山路過得去嗎?!」喬守銀急問。
「可以、可以,這地方我經過好幾次了,放心好了,小姐。」林伯笑了笑。
車外馬匹不斷傳來的嘶鳴聲和蕭昀顥的吆喝聲,不知不覺間,李慕醒伸手握住喬守銀的手。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低頭對她微微一笑。
「預防等一下太過顛簸,咱們其中一人沒坐穩摔出去時,扯掉彼此的頭皮。」
喬守銀抿唇,「會摔出去的,也只有你了,我們這行人之中,也只有你不會武功。」
他笑著點點頭,「的確,最不濟的人是我。」
話才說完,又傳來一陣劇烈的搖晃,喬守銀手一拉,將差點跌下座位的李慕醒給拉了回來。
「你的確是最不濟的,不過你懂得防患未然,這是很好的保身之道。」她嘲弄地笑。
李慕醒但笑不語,是巧合吧!她只是針對眼前的狀況帶著嘲弄地說,而不是真的對他了解透徹。
倏然間,馬車外蕭昀顥和蕭昀廷根本來不及出聲警告,馬車便向右側傾斜,整個車輪掛在懸崖邊,馬匹驚慌嘶鳴,掙月兌韁繩竄逃而去,兩人實時抓住馬車,雙腳騰空掛在懸崖上。
一聲驚叫,林伯措手不及,撞破了車窗摔了出去,慘嚎聲在嘩嘩雨聲中響著。
「王爺!您沒事吧?!」蕭昀顥急切的高呼聲,呼應著林伯的慘叫聲,一片混亂。
「林伯!」喬守銀狂喊,想要撲上去,卻讓李慕醒實時拉住。「放開我!」
「冷靜一點!」他大喊,奮力抓住左側的窗沿,免得跟著掉出去。「妳現在過去,整輛馬車就會跟著掉下去!」
她一楞,乖乖的不動。
「昀顥、昀廷,你們沒事吧?」李慕醒朝外頭喊。
「我們沒事!」兩人不敢說自己命在旦夕,光是听林伯的叫聲持續那好一會兒,就能得知這斷崖有多深了,這一摔下去,怕是尸骨無存了。
「喬姑娘,妳身子輕,先往上爬,從窗口爬出去,馬車支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掉下去的。」李慕醒目測窗口的大小與她的距離。
喬守銀微微動了一下,結果馬車竟然又往右傾斜了一點,讓她瞬間定住身子。
「我不能動。」她微微一嘆。方才他才說天有不測風雲是寫照,現下可好,下一句人有旦夕禍福也跑出來應景了。
「再試試……」李慕醒話都還沒說完,整輛馬車便滑了下去。
「啊──」四人同時驚呼,電光石火之間,李慕醒抱住了喬守銀,將她護在懷里,隨著馬車急速墜落──
馬車撞擊山壁傳來碎裂的巨響,他們兩人被撞擊力道拋向半空,在墜落的時間里,兩人視線有瞬間的交纏,緊接著,喬守銀一手掙月兌開他的環抱,嘗試抓攫住山壁上的任何東西,以緩和他們下墜的速度。
撞擊、摩擦,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次一次受到創傷,可是他沒有放開她,當下墜的情勢一頓,他眼前有短暫的黑霧掩蓋,然後漸漸清明……
有血滴在他的臉上,他緩緩抬頭向上望去,立即瞠大眼。
「喬姑娘……」她的手奮力扯住一根粗大的藤蔓,這說明了他們下墜的情勢為何停止,而她早已血肉模糊的手,就是仍不斷滴在他臉上血珠的來處。
「廢話別多說,王爺,看到右方有一處平台嗎?」喬守銀打斷他。
李慕醒微偏過頭看向右方,那里的確有一處能容納一人站立的平台。
「看到了。」
「很好,我現在要蕩過去,把你放在上頭……」
「那妳呢?!」那個平台只能容一人站立。
「那不重要,現在我只能先減輕我的負擔,其它的……再說了。」
「可是我不能……」
「王爺!難道你要我們兩個吊在這里,等到我的手斷了之後,再摔下去嗎?」
李慕醒一窒,抬頭望向她的手。
「好,開始吧!」他不認為自己能成功,因為他身上的劇痛告訴他自己傷勢不輕,可是,他必須這麼做,只要能減輕她的負擔……
「王爺,你要穩住身子,要不然可能會……」她朝底下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立足之地太過窄小,一個不慎,就會摔下去。
「那麼,我就開始了。」喬守銀抬腳踢向岩壁,朝右方蕩去,來回了三次之後,弧度終于達到平台處,「下一次,我就要把你送上去了!」蕩回來的同時,她朝他喊。
李慕醒點頭,在第四次蕩過去之時,他抬腳構向平台,雨水讓泥地變得滑溜,失足!
喬守銀實時扯住他,沒讓他往下跌,濕滑疼痛的手往下滑了一尺,扯裂出更多傷口。
「放開我,喬姑娘!」李慕醒仰頭望著她。「妳自己一個人的話,才可能較容易生存。」
「閉嘴!」她咬牙,聲音從牙縫中迸出。「再試一次!」
他強撐起漸漸模糊的意識,她不放開他,那麼就……「來吧!」
喬守銀咬牙,開始擺動,再又失敗了兩次之後,第三次終于成功將他送上平台。
昂擔一減輕,她的精神頓時好了些許,「你別亂動,攀住岩壁的突起處,別讓風雨將你刮下崖去!」她朝他喊。
李慕醒強撐起精神,擔憂的看著她吊在半空中,抬手模索岩壁,想要抓住蚌什麼東西來穩住身子,突然,他錯愕的看著兩人的距離,這才意識到,他們的發……解了!
她似乎還沒發現這一點,他還沒機會告訴她,一條粗大的繩索就從上頭落了下來。
「你們沒事吧?!」上頭有人喊著。
兩人驚喜相望,立即朝上頭大喊。
「我們在這兒!」李慕醒拉住繩索,扯了兩下。
「把繩索綁在腰上,我拉你們上來。」上頭的人這麼喊著。
李慕醒立即將繩索丟向喬守銀。「接住!」
她一手抓住繩索,在腰上環了一圈,再將繩尾拋向他。
「你綁牢一點,免得半途松了。」她叮嚀。
待李慕醒也綁好繩索,他們朝上面喊了一聲,一會後,他們被往上拉。
一上崖頂,他們幾乎虛月兌的趴在地上,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的抬起頭,看著蹲在他們面前一身白衣的俊美公子。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如何稱呼?」李慕醒聲音嘶啞,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如此俊美的男人。
「在下白塵居。」他淡淡地一笑。「舉手之勞,兩位毋需客氣。」他溫和地說,指向一旁不遠處泛著微微火光的一個山洞。「他們三人傷勢頗重,我已經稍事處理過,應該不礙事了。」
和李慕醒同樣聞言一楞,喬守銀問道︰「白公子的意思是,你已經救起我們的隨從,並已安置妥當?」怎麼可能?這麼短的時間,他是如何將三個人從崖下救起,並且在山洞里生了火,還救治了他們?!
「是的,我看你們的傷勢也不輕,先到山洞里去吧!」白塵居依然不慍不火,上前一手一個將兩人撐起,走進山洞里。
喬守銀首先醒了過來,看到白塵居坐在山洞口的石頭,晨光投映在他身上,讓她只能看見陰暗的背影。
轉頭望向不遠處仍然昏睡的四個男人,方站起身,她微楞的低頭望向自己的頭發。
「原來已經解開了……」她低喃。
「姑娘醒了。」白塵居緩緩的走進來,上下審視了她一遍。「姑娘除了右手之外,其余傷勢不重,看來這都要歸功那位公子全力的保護。」
她揚眉,「白公子的意思是?」他說反了吧?是她救了李慕醒才對吧!
「那位公子被礫石傷得體無完膚,還有多次的撞擊傷及筋骨,我猜想,在你們墜下山崖時,是他護著妳的吧!」他溫和一笑。
喬守銀一楞,偏頭望向趴著的李慕醒,那破碎的衣裳和斑斑血跡讓她觸目驚心,纏滿布條的背部,依然可見血跡斑斑,那是為了保護她的?
是了,她想起來了,他是將她緊緊的抱著,可當時,電光石火之間,她以為他只是攀住她為求保命罷了,根本沒想到他是為了保護她……
緩緩的步向他,她蹲坐在他身邊,沒受傷的左手顫抖的滑過他的發,他們的發已不再結,可她卻突然覺得,那個結……在她心上……
「……喬姑娘……」李慕醒囈語著。
喬守銀微微一震,輕輕的撥開他覆蓋在臉上的頭發,俊逸的臉上有著大小不一的傷口,緊閉的眼、微蹙的眉、低低的申吟,顯示出他的痛苦。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她靠在他耳旁低聲安撫,溫柔的嗓音連自己也沒發覺。
白塵居微微一笑,幸好他決定跟在他們後頭瞧瞧,才能實時救了他們,要不然那丫頭的任務就要搞砸了!
他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丫頭呵!已經好久不見了,好久好久……
留下一瓶傷藥,白塵居無聲的飄出洞外,瞬間消失在山嶺間。
「白公子……」喬守銀回過神來,才想問清楚他們的傷勢,卻已經沒見著人。「奇怪,到哪里去了?」訝異的低喃,方才白塵居站立的地方,只余下……
她蹙眉望著那個瓷瓶,那是什麼?
起身走向它,她彎身將它撿起,咬開木塞,一陣清香傳出,這味道和之前那瓶莫名出現的特效傷藥一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沉吟的思索了好一會兒,她才將瓶里的藥粉敷在自己右手上,震驚的看著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這傷藥,雖然味道一樣,可效果似乎更顯著!
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她輕輕拆開李慕醒身上的布條,看到那嚴重的傷勢,她的心突然一揪。
為他敷上藥粉之後,再為其它三人上藥,小小的藥瓶容量卻似乎不小,當所有人的傷口都上好藥時,藥粉正好用盡。
回到李慕醒身旁,她呆呆的望著他。她不懂,他貴為一個王爺,為什麼會這麼做呢?
「你能告訴我嗎?」她低語。
他當然無法給她答案,而疑惑,不只這一樁。
低頭望著自己的右手,短短兩刻的時間,傷口竟已開始結痂,她不得不懷疑,這該不會是……仙丹吧?
太多的詭異事件連續發生,難道這世上,真有神仙?
喬守銀突然嘲弄的一笑。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事件,一定會有個合理的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