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審慎的瞪著她,好一會兒,終于將槍放下。
「如果費爾蒙特先生有什麼三長兩短,妳就別想活著踏出這扇門!」
「是是是,大人,可以開始了嗎?」周姿吟不耐煩的說,活動一下手腕,幸好,骨頭依然完好,只是明天肯定會出現一圈淤青。
戴維一楞,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妳很勇敢,只不過我希望妳有足夠的勇氣來面對費爾蒙特先生醒來後的怒氣。」
她不在意的聳肩,然後劃下刀子,手上的動作輕巧熟練。
「我是不是該考慮裝個控制器在費爾蒙特身上?如果他醒來後要追殺我,我就激活控制器來控制他。」她低喃著與戴維閑聊。
「如果妳行的話。」
「呵!我當然不行,否則我早就統治世界了。」她輕笑。
他沒有響應,徑自默默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戴維,可以問個問題嗎?」周姿吟又開口,她習慣一邊動手一邊動口。
「先問問看。」
「整個意大利沒有一個醫師能為你家的費爾蒙特先生動手術嗎?」
「費爾蒙特先生不信任任何人。」
「可是我只不過是個陌生人……」
「就是陌生人才好。」
「不懂。」周姿吟稍微抬頭讓戴維幫她擦汗,之後又低下頭繼續手術。
「不認得費爾蒙特先生,就不會動什麼歪腦筋。」
「他很惹人厭?」
「當然不是。」戴維的否定,顯然這個臆測侮辱到他的費爾蒙特先生。「而是因為費爾蒙特先生所擁有的,有太多人覬覦。」
「喔!」周姿吟低應,不是很懂,但大概猜得出來,無非就是有錢人家的斗爭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手術結束了。
「手術很成功,大約再一個小時他就會醒過來,暫時不要移動他,讓他待在這里,等他醒了之後有什麼問題的話再叫我吧!現在,可以撥個房間讓我睡覺嗎?」周姿吟困倦的問。
「當然,周醫師請跟我來。」
「戴維,在這邊我是囚犯嗎?」她跟在他身後,突然問。
「當然不是,妳是我們的貴賓。」
「那我可以自由走動嗎?」
「只要事先告訴我們一聲,周醫師想去哪兒,我們都可以帶路。」
「也就是說要在你們的監視下就對了,我懂了。」她了解的點頭。
「請見諒。」戴維有點尷尬的說。
「沒關系、沒關系,我現在只想睡覺。」她是很能隨遇而安的。
「對了,周醫師,我想妳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
「關于打麻醉的事,費爾蒙特先生醒來後一定會非常非常的不高興,妳該有點心理準備才好。」
「難不成他會把我殺了?」
「不會。不過……」
「他會折磨我?不顧我救了他一命的恩情,打算忘恩負義的動用私刑讓我生不如死?」
「費爾蒙特先生不是那種人!」
「那麼你到底緊張什麼呢?」不會殺她,也不會揍她,更不會對她動用私刑折磨她,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難道是強暴她?或是把她丟給他的手下輪奸?
不過他都說了,他們老大不是忘恩負義的家伙,所以應該也不可能做那種事。
那麼,就算他很生氣很生氣,又怎樣?裝聾作啞的功夫她最在行,如果不會動到她,對她來說,就算他是虎,也是一只紙老虎罷了。
「反正妳最好有心理準備,費爾蒙特先生的怒氣不是尋常人能承受得了的。」戴維說完,打開一扇門。「這是周醫師妳的房間,妳休息吧!」
周姿吟蹙眉瞪著關上的房門,「準備?什麼都不說清楚,要我準備什麼啊?」
她仰倒在床上心想,算了,先睡覺再說。
「周醫師、周醫師。」
一聲又一聲擾人清夢的呼喚讓周姿吟娥眉緊蹙,不耐的翻身,拉起柔軟的棉被蒙住頭,打算听而不聞,繼續補眠。
「周醫師,費爾蒙特先生要見妳,請妳快點起來。」戴維繼續喚著。
費爾……什麼啊?
周姿吟渾沌的腦子尚未清醒,她現在不是在度假中嗎?不用工作,就代表可以睡到自然醒,不是嗎?怎麼還有擾人的蒼蠅在耳邊嘀嘀咕咕的擾她安眠?
「討厭!別吵我,走開!」她惱怒的一揮手,好死不死直接揮中戴維的瞼,但她毫無所覺的翻身繼續睡。
他苦笑的撫撫微痛的臉,想到費爾蒙特先生還等著,只好再繼續努力了。
「周醫師、周醫師,快點醒來,費爾蒙特先生在等妳呢!」
「叫他去死!」周姿吟惱怒地咕噥。
「周醫師!」戴維不敢置信地喊。
「吵死了啦!」她受不了的坐了起來。「本小姐度假中,不管多偉大的病患,全都給我乖乖等著,等不及就先去死,別來煩我,要不然我……哦?咦?戴維?一她眨眨眼,腦子漸漸清醒過來,「這里是……意大利?啊!對喔,我到意大利了,而且被你們綁架……」抓抓頭,她終于清醒過來了。
原來她剛剛還沒清醒。戴維忍不住搖頭失笑。
「周醫師,費爾蒙特先生要見妳,請妳立即過去。」他重申。
「喔,我睡了多久?」她好象才剛瞇了眼,怎麼他就醒了?
「三十分鐘。」戴維說。
「三……三十分鐘?!」周姿吟瞠大眼,「我只睡了三十分鐘!而你吵醒我,是因為你家老大醒了要見我?!」他是鬼喔!她預計「最快」也要一個小時才會清醒的病人,竟然三十分鐘就給他醒過來了。
「沒錯,請妳動作快一點。」戴維實在很替她緊張。
「不要,我很累,我還要睡覺,等我睡飽了之後我自然會去『巡房』,到時候我就會檢查他的傷勢,他有什麼問題的話,也可以到時候再問。」周姿吟仰頭重新躺下,棉被一蓋,連頭都蒙住。
「周醫師!請妳動作快一點,別試圖挑釁費爾蒙特先生的威嚴,那不是妳能承受得起的,我是為妳好。」
安靜……
「周醫師,如果妳不起來,我只好得罪了。」
「戴維,什麼人都可以得罪,可是千萬不要得罪醫師,懂嗎?尤其是你們有求于醫師的時候,就更要將醫師當太上皇一樣的款待,而我,在為你家老大累了好幾個小時,救了他一命之後,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這個要求很過分嗎?」周姿吟拉下一點棉被,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眼底的困倦毫無隱藏,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
「這……等妳見過費爾蒙特先生之後,妳要睡多久都沒關系,好嗎?」戴維好為難,可是對于老大的命令,還是不敢有所違抗。
她無奈的長嘆口氣,認輸了。
「好吧!我投降,我就拖著這身疲憊去見一見那個『該死的』費爾蒙特先生!」她咬牙切齒的說。
「周醫師,妳不該……」他想要警告她不可出言不遜,可被她給打斷。
「我他×的管你該不該,我警告你,我現在心情很不爽,你少惹我,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周姿吟惡狠狠的瞪著他。
戴維一楞,沒料到她竟然會口出穢言。
「你不出去我怎麼換衣服?你要我穿著睡衣見你家老大,還是要欣賞我換衣服?」
「請妳動作快一點。」他匆匆交代,離開了臥房。
她不以為然的撇撇唇,去!我管你咧!
她故意慢慢的下床,慢慢的月兌下睡衣,慢慢的從行李中挑出一套衣服換上,再慢慢的走進浴室梳洗,這其間,戴維已經敲了好幾次門,最後,她終于在他差點舉槍自盡的時候開門走了出來。
「周醫師,妳……」
「你如果嫌我動作太快的話,我不介意再多耗一些時間站在這里听你訓話。」周姿吟冷哼道。
戴維頓了頓,的確拖太久了。
「走吧!」希望她玩高興,因為等一會兒面對那個臭臉老大時,她會非常需要此時的好心情。
踏進醫療室,她就看見床已經被搖斑,那個齊格正靠坐在床上,听到門開啟的聲音便轉過頭來,冷厲的灰眸又不偏不倚的鎖住她的。
周姿吟蹙眉,被吵醒心情已經很不爽了,看見眼前這個景象,讓她的怒氣楓得更高。
「你是智障啊?還是你的傷不只在胸口,連腦袋也壞掉了?!」她惱怒的低咒,直接走到床尾,將床搖平。
「住手!」戴維驚慌地低喊。
「閉嘴!」周姿吟瞪了他一眼,一邊用食指戳著他的胸口,逼得他一步步退後,一邊朝著他吼,「如果你不想讓你家老大活,又何必特地把我綁架到這里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搞清楚一點好不好,這個人……」
她放過可憐的戴維,走到床邊,伸長手指向齊格的鼻子。「一小時前才結束一場大手術,基本上他現在應該還在昏迷中,而你竟然讓他坐起來?愚忠的白痴!難不成他叫你去死,你也會乖乖照辦嗎?」
「沒錯,我會乖乖照辦。」戴維真百道。盯著她的手,很為她那只手擔心.
周姿吟一楞,兩手癱了癱,「好,當我舉錯例子,這樣問吧,你效忠他,難不成他說他要死,你就會毫不猶豫的送他一顆子彈嗎?」
戴維沒有回答,基本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出去。」一直很安靜的傷患終于開口了,用意大利語。
戴維一躬身,離開了醫療室。
「把床搖起來。」齊格改用英文,沉聲命令留在現場的人——周姿吟。
她雙手環胸斜睨著他,哼,誰怕誰?她現在心情可是非常不爽,要噴熔岩,她可不會噴輸他。
「恕難從命!」她毫不客氣的噴回去。「老大先生,等你有辦法自己把床搖斑的時候,你愛搖多高我都不會有意見,現在,你乖乖的給我躺好,閉上眼楮睡覺!」看情形,手術的確是很成功,這個「鬼」應該很快就會復元了。
「我說過不打麻醉的!」
「拜托,又要老話重提嗎?事情都過去了,麻醉我也打過了,你想怎樣?是喔,不打麻醉,既然想死,干麼還窩囊的綁架醫師回來救命?既然窩囊了,就窩囊到底,何必又逞英雄的說什麼不打麻醉?這種行為不會得到敬佩,只會讓人嗤笑。」
「妳膽子很大。」齊格冷酷地直視著她,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冷凝。
周姿吟心里打了個冷顫,他只是說了簡單的一句話,可是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她不由自主的衍生出另一層意思︰妳膽子很大「自尋死路「妳死定了。而更離譜的是,她開始懷疑,下一瞬間他會不會突然掏出一把槍來,送她一顆子彈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她終于可以理解戴維他們對這位老大為何如此敬畏了,老實說,她現在雙腳正微微發著抖,手心也開始冒汗。
「我想……」察覺自己的聲音竟沙啞得不成聲,她住了口,清了清喉嚨。
齊格微微揚眉,她還敢開口這點讓他有點意外,所以他等著,看她究竟會說出什麼來。
良久,周姿吟才又在他令人不敢迎視的冷凝眼神下繼續道︰「我想,既然我已經在這里了,我看找個時間替你的手下們敞個康險查吧!」
「妳認為此刻獻殷勤,我就會不追究妳的抗命?」
「抗命?」她揚高聲音,忘了害怕,「老大先生,請你搞清楚,你是傷患,我是醫師,以你我的身分來說,只有你該听命于我,而非我听命于你,懂嗎?」
懊死,免費的冷氣又開始大放送了!她寧願面對他的火氣。
周姿吟在心里低咒,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可是想了想又氣自己的懦弱,于是挺起胸,強逼自己瞪視回去。
「听著,既然你們大老遠把我『請』到這里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對你最好為第一考量,至于你那愚蠢的英雄情節,或者是自尊,又或者基于其它種種狗屁原因,完全不在我的考量範圍里,之前是如此,往後也一樣,如果你無法接受,那就拉倒,你們可以另請高明,我沒有異議。」她一口氣飆完自己想要說的話,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高了幾度,甚至還微微顫抖著。
四周的氣氛變得沉窒,冰冷銳利的灰眸對上泛著怒火以及些許懼意的黑眸,像是在用眼神角力般。
周姿吟強逼自己不要移開視線,她有預感,若自己移開了視線,這次的「談判」就輸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感覺到自己額頭的冷汗正在凝結成滴,當第一滴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時,她訝異的看見他冷硬的唇角竟然微微向上一勾。
「妳的膽子真的很大。」齊格依然老話一句,可同樣的話,表現出來的氣勢卻已經改變了。
她松了口氣,搖了搖頭。「不,我的膽子只是正常尺寸,而且再來幾次的話,準會被你嚇破。」她老實的說。
齊格揚眉,「妳暴露了自己的弱點。」
「那又怎樣?」周姿吟疑問。
「不擔心我抓住妳的弱點,以此要脅?」
「喔,你可以試試。」她故意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通常,她的「老主顧」只要看見她這種笑容,就會開始祈禱,不過她相信,「新客戶」齊格不會了解。
「為什麼我感覺到妳好象在威脅我?」
「呵、呵,費爾蒙特先生這話說的讓我好惶恐。」周姿吟干笑兩聲。她的確是要威脅他.「你可能不知道,這種大手術通常都會有一些並發癥,或者是後遺癥,雖然你目前看起來一切OK,不過你還是別把我的膽子給嚇破了,畢竟要再去請一位外科醫師回來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尤其是還要像我一樣有『正常尺寸』膽子的人。」
「是嗎?」齊格似笑非笑的凝著她。「好吧,我接受妳的威脅。」
「真高興我們達成協議了,現在,請你乖乖的給我休息,我也要回房睡覺,還有,除非你覺得自己快死了,否則別來吵我。」打了個呵欠,她揮揮手,轉身離開醫療室。
才一打開門,發現戴維就站在門口,剛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麻煩請你讓一讓。」周姿吟沒好氣的瞪他。
戴維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她會直著出來般,瞪了她一會兒之後,才猛然想起里面傷弱的王子,如果她是完好的,那主子該不會……
探頭一望,發現主子冷硬的五官線條似乎放松了,不是太大的改變,平常人也不可能發覺,可他是跟在主子身邊最久的,他看得很清楚。
「戴維,送周小姐回房休息。」齊格下命。
「听到了吧,請讓一讓。」周姿吟伸出食指戳了戳戴維的胸瞠。
他一鞠躬,準備護送周姿吟回房。
「對了。」她走了兩步,又回頭來到醫療室門口,探進上半身,對著齊格道︰「三天之內,都不準要別人把你的床搖斑,了嗎?」
「周醫師!」戴維壓低聲音警告地低呼,老天,她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還有,我會盡快安排戴維他們做健康檢查。」瞪了戴維一眼,她似笑非笑的對齊格說。「免得他們的心髒出問題,畢竟在你手下工作,要有一顆很強壯的心髒。」她哈哈一笑,轉身揮手步離。
「費爾蒙特先生?」戴維不知如何是好。
「送周小姐回房。」齊格只是平靜的道。
戴維一楞,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匆匆的跟上周姿吟。
他肯定是眼花了吧?一定是的,要不然怎麼會看見費爾蒙待先生听了周醫師那些不敬的言語之後,竟然還露出笑容……
炳、哈!在心里干笑兩聲,他一定是眼花了。
深夜,周姿吟正好眠。
一道黑影無聲的潛入她的房間,快速來到床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她被驚醒,黑暗中無法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她下意識的掙扎,一拳揮出……
「該死!」一聲痛苦的低咒響趄,在黑暗中顯得震撼力十足。「噓,是我,別動,也別出聲!」齊格低聲道,聲音緊繃,忍下扭斷這個女人脖子的沖動。
早在他發出詛咒的時候,周姿吟就知道是他了,也知道自己那力道十足的一拳,百分之九十九是擊中了他胸口的傷。可問題是,三更半夜的,他到這里來做什麼?還以這種方式?
「安靜,我就放開妳。」他咬牙再咬牙,忍下了那一波波的劇痛之後,才迸出話。
周姿吟點頭。
齊格放開她,她立即坐了起來。
「你到底在搞……唔……」該死,他又捂住她的嘴。
懊死的女人,听不懂人話是不是。
「我說安靜!」他低聲警告,熱氣噴在她耳旁,呼吸異常急促,題不出他正極力隱忍著身體上的痛楚。「我知道妳要說什麼,不過那些可以等,現在,給妳一分鐘的時間換衣服,帶著必備的重要物品跟我走。」
「怎麼回事?」不太對勁!
「沒時間解釋了,先離開這里再說,快!」齊格低聲道,起身來到門邊,打開一條小縫,謹慎地聆听外頭的動靜。
周姿吟沒有再發表意見,情急之下也沒多想什麼,便當場換下睡衣,抓起她的大背包塞進兩套衣物,再將放著證件和現金的腰包扣在腰上。
「我好了。」她來到他身邊。
齊格抓住她的手.
「好,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