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來到書房,一坐定,龍嚴便直接開口,「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向你告知,因為我過去的一個身份,藍莊很有可能面臨一次重大的危機。」
藍舒日一凜,「蕭斷魂?」蕭斷魂樹敵頗多,可是……誰有膽尋蕭斷魂的仇?不要命的人?
「不。」龍嚴搖頭。
不是?。那……
「是梅奕宸。」
梅奕宸?奇怪,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如果你不知道梅奕宸是什麼樣的人物,那麼藺曲無可有听過?」龍嘯說。
「藺曲無?!當代神醫藺曲無,當然听過。」藍舒日點頭,突然古怪的望著龍嚴。「別告訴我藺曲無其實也是你,我絕對不會相信的,因為我看過他,他還曾經為舒月看診過。」年紀倒是其次,裝老很容易的。
「不,那個老頭子不是我,我只是曾經向他學醫罷了。」龍嚴說。
「你是藺曲無的徒弟?等等……」藍舒日突然震驚的瞪大眼,「你就是那個梅奕宸?!」
「你知道了?」
「我就說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我想起來了,梅奕宸就是藺曲無的第三個徒弟,是那個叛離師門的時候,還大開殺戒殺了數百……哦,很多人的梅奕宸!」
「哈哈!」大笑的人是龍嘯。「我剛回到麻城的那天,在酒樓里也听見找上門的人說了同樣的話,這江湖上到底將大哥傳成了什麼樣的魔頭啊。」
「我知道傳言總是夸大,我也不會照單全收,不過梅奕宸忘恩負義叛離師門是真的,不是嗎?」
「那是因為大哥本來就沒拜藺曲無為師,當初是大哥以一萬兩銀子交換習醫三年,大家說好只習醫,不入門拜師,誰知三年後藺曲無卻發現,沒怎麼教大哥,大哥卻在短短三年里醫術變得比他還厲害,進而心生嫉妒,在大哥離開時,花錢買了五名殺子要殺大哥,五名殺手卻反而被大哥給廢了。」
藍舒日楞楞的听著全新版本,然後再次決定,再也不相信江湖傳言了。
「那現在呢?藺曲無目前是第一國醫,地位崇高,龍嚴也已經是龍嚴了,為什麼還有人要找『梅奕宸』?」
「這件事,就要問龍嘯了。」龍嚴望向龍嘯。
龍嘯臉色很快的閃過一絲不自在。
「嘯,為什麼皇室會突然急著尋找藺曲無的三名徒弟?為什麼你會拋下京城的一切來到麻城呢?」龍嚴問。
龍嘯沒有回答,抿唇不語。
「听說……太子中毒了。」藍舒日突然說,
龍嘯猛地瞪向他,「這件事是秘密!」
「哦?原來是真的嗎?」藍舒日頗為意外,原本決定不再相信傳言,沒想到這個傳言倒是真的。
「太子?不就是那個……」龍華恍然大悟,被龍嘯一瞪,立即噤聲。
「嘯,你終于下毒手了?」龍嚴直接問。
「大哥,不是我!」龍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不是?我還以為你終于無法忍受,所以干脆毒死他呢。」龍嚴點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藍舒日察覺不對勁,那龍嘯在京城到底是什麼身份?「你為什麼有可能毒死太子?」
「就像有一天你忍無可忍,殺了龍華,我也不會意外一樣。」龍嚴聳肩。
「咦?小日日怎麼可能……」龍華趕緊抗議。
「你閉嘴!」藍舒日瞬間就理解了。
「太子中了毒啊!藺曲無無法解嗎?」龍嚴沉吟。
「根本就是藺曲無下的毒!他已經被二皇子給收買了,虧他被稱為神醫,竟然制造獨門毒藥害人。」
「所以皇室才打算找藺曲無的三個徒弟,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毒,是嗎?」藍舒日稍稍推論一下。
「沒錯,只不過大徒弟和二徒弟醫術平平,連診都診不出來太子有中毒的現象,所以……」
「所以你把希望放在梅奕宸身上。」藍舒日點頭,算是了解。「既然他是太子活命的僅剩機會,肯定有人不會讓他活著到京城破壞他們的計劃,而他目前住在藍莊,因此才會說藍莊將面臨重大危機,是嗎?」
「是『可能』面臨。」龍嚴強調。
藍舒日挑眉。「可能?」
「那是最壞的預測,不過我並沒有打算讓事情走到那步田地。」因為除非他死了,否則不會變成那樣。
「你會去京城嗎?」藍舒日問。
龍嚴望向龍嘯。「不會。」
龍嘯垂下眼,沒有多說什麼,從懷里拿出三張人像畫。
「這是我在酒樓看過的三人,其中這兩個無足畏懼。」他指了指沈五和許偉,再指向李應為,「這個人才可怕,他是二皇子所養的殺手群中武藝最高強的,是一個極端享受殺人樂趣的人。」
「等一下,既然你認識他們,他們怎麼會不認識你?你不是那種讓人過目即忘的人,不是嗎?」藍舒日發現問題。
「不,在京城,我就是那種人。」龍嘯輕笑,「就算見過一百次,也不會記得見過我。」
藍舒日一臉懷疑。
「言歸正傳,這三個人是前鋒,沈五和許偉負責探路,一確定大哥就是梅奕宸之後立即回報,而李應為,則是負責鏟除趕到麻城來的太子人馬的人。」
「那個……」一直很孬的窩在藍舒日旁邊,致力當一個隱形人的龍華突然出聲證明自己的存在。
「干麼?」藍舒日和龍嘯異口同聲,沒好氣的瞪他。
「我有個主意,可以將我方的損失降到最低。」龍華陪笑。
「說說看。」龍嚴點頭。
「既然有人想要大哥救命,總不能坐享其成吧,就讓他們兩方人馬自己去戰個你死我活,太子那邊若勝出,我們落個輕松,若不幸落敗,至少也會削減二皇子那邊的戰力,咱們再繼續戰,也不會那麼吃力,是吧?」龍華得意的說。
「這還要你說!」龍嘯嗤之以鼻,「李應為到痲城的一路上殺了多少太子那邊派出來的人馬,你知道嗎?他武功高強、招武狠毒,出手也完全不留情,據我所知,除了已經失蹤了八年的『蕭斷魂』之外,目前江湖上已經少有能與他抗衡的對手了。」
「那就讓蕭斷魂自己去對付他吧!」藍舒日望了龍嚴一眼,起身走到書櫃前,拿下一個長方形的木盒,轉身交到龍嚴手中。「給你。」
「這是……」龍嚴挑眉,望著手中的長盒。
「那該不會是……」其他兩人似有領悟,才開口,龍嚴已經將長盒打開,里頭赫然是黑玉蕭。「果然是黑玉蕭。」
龍嚴有些訝異的拿出黑玉蕭,「它怎麼會在你手上?」
「我贖回來的,你總共欠我三萬五千八百六十八兩銀子。」
直至深夜,龍嚴才回到琇綺樓,瞧見趴在桌上打盹的桂花,上前將她搖醒,
「嗯?啊,姑爺,你回來了喔!」她揉了揉眼楮,睡眼惺忪。
「小姐還好吧?」他望向內室。
「看起來還好,不過桂花覺得怪怪的。」她打了一個呵欠。
「怪?怎麼說?」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胃口也變差了,午膳吃得少,晚膳幾乎沒吃,喝了藥之後,早早便睡下了。」
臉色一凝,揮手讓桂花回房,他轉身走進內室,尚未接近,他便知道她醒著。
他來到床邊,低頭凝視她。
她面向里面側睡著,幾撮秀發落在頰上,他在床沿坐下,微傾身,一手越過她的身體抵在床上,另一手溫柔的為她拂開落在頰上的發,並看見她輕顫的睫。
「睡不著嗎?」他低下頭,靠在她耳邊輕喃。
藍舒月微微一顫,緩緩的睜開眼楮,「你怎麼知道我醒著?」
「因為妳的呼吸不太一樣,眼皮顫動,而且……」龍嚴微微一笑,她似乎挺不甘心的樣子呢。「沒有我抱著妳,妳睡不著。」
她紅了臉。「你什麼時候學會說這種諢話了!」
籠嚴爬上床在她身旁躺下,將她攬進懷里。「這可不是譚話,是我的希望,這樣代表妳不能沒有我。」
藍舒月沉默了,靜靜的環上他的腰,埋首在他懷中。
突然,她的手模到一個不一樣的東西。
「夫君,這是什麼?」她疑問。
龍嚴探手一抽,將插在腰後的黑玉蕭抽出。
「好漂亮的蕭!」藍舒月贊嘆的望著它黑亮的光澤,以及精致的雕工。「夫君,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蕭?你的嗎?」
龍嚴一頓。他的嗎?好像不是了,應該是藍舒日的才對,畢竟是他贖回來的,而自己也沒打算付他那三萬多兩銀子,可是現下黑玉蕭卻在自己手中……
「是舒日送我的。」推論的結果,應該是這樣最合理。
「咦?日哥送的?」這黑玉蕭看起來價值不斐,沒想到日哥這麼大方︰「日哥一定很喜歡你了,所以才會送你這麼貴重的東西。」
「是很貴重,三萬多兩銀子呢。」龍嚴點頭。
「三……三萬多兩?!」藍舒月驚愕,沒想到日哥這麼大手筆耶!「你有沒有謝謝日哥?」
「哦?」是藍舒日硬塞給他的,這樣也要說謝謝嗎?
「明日記得去跟日哥道謝喔!」藍舒月微笑,日哥能和夫君相處得好,她比誰都開心。
「好。」他沒有異議的答應。
「夫君會吹蕭嗎?」
「妳想听?」
「不麻煩的話。」她盈盈一笑。
「不麻煩。」坐起身,他舉蕭對嘴,吹奏出一串優美的音律。
藍舒月與他背靠背而坐,閉上眼楮細細聆听,一整個下午和晚上的不安,隨著他吹奏的音律漸漸淡去。
她的確不能沒有他了。
轉過身,雙手繞過他的肩,從他身後緊緊的抱住他。
音律倏地中斷,龍嚴放下黑玉蕭,抬手向後撫上她靠在他肩上的臉,意外的模到一手濕。
「月?怎麼了嗎?」他拉開她的手,轉過身來凝望著她淚濕的容顏。「怎麼哭了?。」
藍舒月搖頭,抹去臉上的淚痕,神色嚴肅的望著他。
「夫君,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龍嚴挑眉,「妳知道我會答應妳任何事。」就算對她的身體有影響,只要她真的想,他也會答應她,然後他會在她心滿意足的暈倒之後,不眠不休的照顧她。
「我知道不管是對爹爹、對日哥、對桂花、對藍莊的每一個人,甚至對你,我都是你們的累贅,尤其是你……」
「舒月!我……」
「听我說,夫君。」藍舒月輕掩住他的唇。「我知道你對我好,你一定會說我不是累贅,但是我自己清楚,我的存在,除了是你們的負累之外,一點用處也沒有,但是我仍然很想不自量力的為夫君分擔一切,就算只是听听夫君的心事也可以,你願意告訴我嗎?」她微顫的移開手,下一瞬間被他握住。
「舒月,我當然會說妳不是累贅,妳的存在,是我存在的意義,怎麼會一點用處也沒有呢?妳的生命,牽系著我的生命,如果現在的我失去妳,我一定無法獨活,不管妳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妳。」
藍舒月哽咽了,捧著他的臉,濕潤的眼專注的凝視著他。「你這些話……好美,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會說甜言蜜語的人……」
「我不會說甜言蜜語,我只會說肺腑之言。」
「那就更美了,美上好幾百倍。」她哭笑著。
「傻瓜,沒必要這麼激動。」他吻去她的眼淚。「妳還沒告訴我,妳想知道什麼?」
藍舒月搖頭,那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失去你,我也無法獨活,所以如果你希望我長命百歲,那就好好的保重自己,我也會好好的保重自己,然後祈求上天,讓我們能夠白頭到老。」
龍嚴顯得有些激動,「相信我,我一定會讓妳長命百歲的,我們也會白頭到老,這輩子妳都別想甩掉我。」
「嗯,就算哪一天我又猶豫了,又想放棄了,你也要緊緊的抓牢我喔!」
他不會放開她的,她是他冷硬的心里唯一一處溫柔淨地,是他擺月兌的世界唯一的牽絆,他知道慢慢的,她會教會他、為他帶來更多的溫柔,以及更多的牽絆,讓他漸漸轉化成為一個「人」,然後和她相伴一生。
「沒問題,我一定會牢牢的抓住妳。」
「再吹蕭給我听。」靠著他,她柔聲要求。
溫醇的蕭聲再次響起,她低低的跟著吟唱,「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柔美的歌聲消失,蕭聲也停,龍嚴側首俯身吻住她,良久,才抬起頭來,深情的望著她。
「妳錯了,縱使山無陵,天地合,我還是不會放開妳。」
藍舒月微笑,雙手環上他的頸,將他拉下,徐徐的閉上雙眼。
這樣已經太夠了,已經……太夠了……
「你們要去哪里?」冷酷的聲音從沈五和許偉鬼祟的身後傳出,讓他們渾身一僵,恐懼的開始顫抖。
「喀喀……」牙齒打顫的聲音在李應為走出客棧廂房接近他們的時候愈發明顯。「我、我們只是……只是……」
李應為冷冷的瞥了一眼他們手上的包袱,「你們想逃?」
「不!」兩人異口同聲的大聲否認。「我們只是……想要換房間,現在的房間有一只大老鼠,所以想要換一間干淨一點的。」
「那就好,我已經沐浴完,不想再弄髒自己。」李應為冷酷的說。
「李、李大人,小的……小的不是蕭斷魂的對手啊!」沈五討饒。若早知道梅奕宸竟然就是蕭斷魂,他們說什麼也不會追蹤到麻城來。
嗚嗚……光是兩天前瞧見梅奕宸手上的黑玉蕭,他們就腿軟了啊!
「沒用的東西!」李應為瞪著他們,「我沒有指望你們對付他,只要想辦法把他身邊的姑娘弄到手,就等于扣住了他的死穴,還怕他不乖乖就範?」
「可是蕭斷魂一直在那姑娘身邊寸步不離,我們哪有機會抓到她?」
李應為眼神不屑的瞪他們一眼︰「我會引開他,你們只要負責在我引開他之後,把藍舒月擄走就可以了。」
「李大人……決定什麼時候動手?」
「等人到了再說。」
「哦?京城還有人要過來?」
李應為沒有回答,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轉身回廂房,只丟下一句警告,「不要做傻事,你們絕對不會想欣賞自己的死狀。」
兩人同時打了個冷顫,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沈、沈五,怎麼辦?」許偉哭喪著臉。
「還能怎麼辦?」沈五的臉色沒好到哪里去。「同樣是死路一條,對付蕭斷魂,還有幾天可以活,而且會死得干脆一點,可違逆李大人,就得馬上死,而且會飽受折磨之後才死,死得很淒慘。你選擇那個?」
好死,歹死,他們哪有選擇的余地啊!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