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米蘇 第3章(2)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榜蕾絲拉開了臥室的門。她的眼楮有些浮腫,昨天晚上一夜輾轉,似乎朦朧地睡了一些時候,可是,她不習慣陌生的床鋪,很不舒服。

她腳步不穩地向浴室走去,「啊……」她打了個哈欠,眼楮有些迷糊。

「砰!」格蕾絲撞在了一堵牆上。這是一堵有彈性的牆。

「啊!」

「哇!」

兩聲叫喊此起彼伏。

「你怎麼這麼早?現在很少有人這麼早起的!」赫爾模著暗暗生疼的胸口,難以置信地說。

「我……我習慣了。你的頭發好像……」格蕾絲咽著口水,竭力不去看赫爾慘不忍睹的頭發。

「好像什麼?」赫爾撥拉了一下自己糾結在一起的濃密黑發。

「好像是有點亂。」格蕾絲擠出一絲笑容。千萬別一個不小心,說出赫爾的頭發像鳥巢來。她在心里默念著。

「喔,梳梳就好。」赫爾不在乎地拉扯了一下。從小到大,他的頭發就這樣,見慣不怪了,「你想用浴室嗎?我已經好了,你進去吧,我在外面梳頭就好了。壁櫃里有新的牙刷什麼的,你自己找出來用吧。」

「呃……好的,謝謝。」那鳥巢頭的確需要梳理一段時間。她僵硬地走進了浴室。一關上門,她就「嗤嗤」笑了起來。想不到那個美男子型的男人頭發沒有梳理會亂成這樣!他昨晚是睡在腦袋上的嗎?

笑夠了,梳洗完畢。格蕾絲又換上了矜持淑女的面皮,邁著端莊的步子走進了客廳。

「格蕾絲,」听到了她的腳步,赫爾喊道,「到廚房來吃點早餐吧。」

榜蕾絲听話地走了進去。

眼前一亮,美男子赫爾終于回歸了。一頭亂草居然可以給他梳理得柔順服帖,簡直就像是第二層肌膚。

厲害!榜蕾絲心里感嘆。

「喏。」赫爾遞給她一杯牛女乃,並用盤子盛好了幾片烤過的面包,「我家的早餐沒什麼特色,將就一下吧。如果要刀叉的話,自己到碗櫃里拿。」

榜蕾絲乖巧地點了點頭。剛垂下眼楮,「砰!」一條長腿在她眼前掠過!

吧什麼?她大驚失色地望著赫爾猛地把右腿伸到了冰箱頂上!這太不可思議了!榜蕾絲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得大大的,雙眼發直,他想干什麼?好可怕啊,腳居然可以搭在那麼高的地方……難不成他要威脅我?昨天的好脾氣都是幌子,現在要來真格的?完了,防狼電擊棒不在身邊哪……

一陣頭昏目眩向她襲來,格蕾絲的手一松,盛著面包的盤子向下滑去。眼看就要落地開花了——

憑空伸出一只手,靈巧地抄住了將要落在地上的盤子。格蕾絲目瞪口呆地看著赫爾右腳依然擱在冰箱頂上,上半身卻轉了下來,彎成一個匪夷所思的曲線,抓住了離地下只有三十厘米的盤子。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赫爾皺著眉,身體慢慢地挺直了。

驚呆了的格蕾絲趕緊把另一只手里的玻璃杯放在桌面上。「你……你……」她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半個字來。

「我怎麼了?」赫爾一頭霧水。他的右腿終于離開了冰箱頂,格蕾絲松了一口氣。可是,她真是放松得太早了,「砰」的一聲,赫爾的左腿又擱了上去。

「哇,你要干什麼?」格蕾絲再好的涵養,也嚇得魂飛魄散。她「   」後退好幾步,背脊踫在了廚房的門上。

「沒什麼,我壓腿啊。」赫爾呆呆地看著格蕾絲失色的花容。

壓腿?格蕾絲呆滯的眼楮眨巴了一下。壓腿有什麼用?

「拜托!小姐,我可是芭蕾舞者耶,每天早上不放松一下筋骨怎麼能保持身體的柔韌性呢?」

「你是芭蕾舞者?!」格蕾絲驚呼出聲,儀態盡失。

「不可以嗎?」赫爾真不明白她有什麼好驚訝的,「那天你不是看過我跳舞的嗎?哪有業余舞者有那麼高的水平?!」赫爾有幾分不甘地說著。真是的,她小提琴拉得那麼好,可是對芭蕾舞的鑒賞水平也太低了些。

「我哪天看過你跳舞了?我們不是昨天才見面的嗎?」格蕾絲戒備地看了赫爾一眼,他會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什麼?」赫爾大叫著,「我昨天不是為你的小提琴伴舞了嗎?不然的話,你以為……以為……」不然的話,你以為會有那麼多的施舍嗎?他把這半截話硬生生地咽進了喉嚨里。

咦?格蕾絲蹙著眉頭,思索了半天,才老成地點了點頭,「昨天是好像有個人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

呃?有個人?晃來晃去?赫爾的左腿「哧溜哧溜」地從冰箱頂上向下滑。這太夸張了吧,她拉小提琴時物我兩忘的地步也太厲害了些。頭好昏哪……

「喔,原來昨天晃來晃……啊,不,為我伴舞的人是你啊!」格蕾絲恍然大悟,她松了一口氣,原來赫爾不是別有用心的人。她再次綻放出標志性的微笑。

唉……人家是引狼入室,他卻引來一個自我為中心的怪胎美女!赫爾徒呼奈何。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臥室,用兩分鐘換好了衣服,跌跌撞撞地就要向大門走。

「你去哪兒?」端坐在餐桌前,用刀叉吃烤吐司面包的格蕾絲好奇地問。

「去舞蹈團。」赫爾回答得有氣無力的。

「你還沒吃早餐啊。」

「不吃了。」

「那……再見。」又是一個禮貌用語。

「再見。」赫爾微微鞠了個躬。禮尚往來嘛。頓了頓,他又說道︰「格蕾絲,你等一下走的時候,替我把大門關上就可以了。不用上鎖了,反正,我晚上就回來。不過,記得把你的東西都拿好,別留下些什麼。還有,早點走的話,路上不會塞車。你還需要錢嗎?趁我在這里,我現在借給你好了。」

明顯的逐客令。格蕾絲眨巴了一下眼楮,莫名其妙的,赫爾覺得那藍綠色的瞳孔里閃爍著一絲的失望。也許是他看錯了。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千萬別又心軟了。他的硬心腸(雖然他從來就沒有什麼)在格蕾絲面前屢戰屢敗,他再不堅守陣地,他們就糾纏不清了。那麼的話,赫爾苦命的騎士+男僕+奴隸的生活就不知到猴年馬月才能結束!

「不用了,我的錢夠了,謝謝你。我一會兒就走。」格蕾絲單調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赫爾的心觸動了一下。怎麼辦?他好像是個欺負少女的惡魔耶!臉上浮現出丑惡的暗紅色。赫爾匆匆忙忙地從背囊里掏出錢包,把里面的錢盡數取了出來,遞給格蕾絲,「也許不夠,你都拿上吧。」

「謝謝。不過,不用了。」格蕾絲腰板挺得直直的,滿臉肅穆之色。

生氣了嗎?赫爾端詳著她白皙的臉龐。上面一絲表情都沒有,可是,他也沒有錯啊!赫爾心虛地想,他已經很好心地讓一個陌生女子在自家盤桓了一夜耶!被紳士了吧……他猶豫了一下,把錢放在了餐桌上,向格蕾絲點頭示意,匆匆向大門走去。

「貝蒂尼先生,謝謝您昨天的招待。打擾了您,真是抱歉。」格蕾絲在他身後拘謹地說道。

赫爾皺起了眉頭。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好不容易,格蕾絲客套的說話方式有所改善,現在她又用那個腔調跟他說話了。赫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僵了一下,隨即邁著大步,向舞蹈團走去。

赫爾早退了。

這是他進入舞蹈團以來,為數不多的幾次早退之一。第一次是發燒了;第二次是去給弟弟愛西的賽車比賽加油;可是,這一次到底是為什麼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難道是去突擊檢查格蕾絲什麼時候走的嗎?真是荒謬。

赫爾打開了家門。靜悄悄的,沒有人聲。早上他出門前放在餐桌上的那一疊鈔票原封不動地擱在桌面上,早上他走的時候什麼樣,現在就什麼樣。昨天洗澡後換上的赫爾的寬大松垮的運動衫整齊地疊好了,放在沙發,安靜的家顯得有些落寞。

「早上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硬要塞錢給格蕾絲。」赫爾帶著歉意想著。他後悔了,他覺得自己用錢褻瀆了格蕾絲。

「呼……」他嘆了一口氣。走了也好,該走的就應該走哇。他無精打采地拾起餐桌上那厚厚的一疊鈔票。

流暢的音樂聲在頂樓傳來——小提琴的聲音。

榜蕾絲的小提琴聲!不知道為什麼,赫爾百分之百肯定,這就是格蕾絲的琴聲。不由自主地,他尋著琴音,來到了公寓最頂端的涼台上。

榜蕾絲雙目微合,稍稍側著頭,弓和弦在她的素手之間激烈地踫撞著、摩擦著,激動悠揚的音樂仿佛是從她身體內部迸發出來一般。下午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了她淺金色的長發上,她今天沒有把長發扎起來,而是任由它們披散在腦後,隨著音樂有節奏地跳舞。她依然穿著昨天赫爾見過的那件黑色風衣,金色的日光下,涼台上郁郁蔥蔥的綠色植物中,她自如地拉著小提琴,如同一個裹著魔法袍的金色精靈,毫不吝嗇地隨琴音拋灑著她的魔法——感動人心的力量。

赫爾呆呆地望著格蕾絲。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無法把眼前這個熱情洋溢的小提琴手和昨晚那個矜持高貴的淑女聯系起來。內斂的她到底是從哪里爆發出來的激情?他困惑了。驀地,他腦子里靈光一現,也許,這個才是真正的她?那個舉止完美、禮數周全的淑女只是裹在她身上的一層外衣?

榜蕾絲全身仿佛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看著看著,不知午後的陽光刺眼,還是格蕾絲身上的光芒耀眼,赫爾眯起了眼楮。恍惚間,他與格蕾絲的距離好像被音樂拉近了些。

一曲終了,余音裊裊。赫爾緩緩地走到格蕾絲跟前,靜靜地矗立著,凝視著她。毫無預兆地,她雙眼「騰」地睜開了。赫爾又看見了格蕾絲眼中那廣袤神秘的藍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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