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奴戲主 第2章(2)

棒日午後,延子律在巡視過布莊之後,再度來到書房。

正當他打算寫些書信的時候,就見昨日那個新丫鬟又來了。

「少爺,總管讓奴婢來伺候您。」

「我不需要貼身丫鬟,你去做別的差事吧!」延子律說道。

盡避這幾年家境變得富裕,府里的奴僕眾多,但他並不習慣走到哪兒都有人隨侍在側,況且若有什麼事情由他自己親自來做會更快、更利落一些,因此他一向都沒有貼身丫鬟跟著。

「總管說少爺近日事務繁忙,在老爺回府之前,要奴婢跟在少爺的身邊好生地照料伺候。」柳杏兒以恭敬的語氣答道。

她從祥伯那兒听說了延子律並沒有貼身丫鬟,便立刻自告奮勇地前來。

盡避她一時之間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捉弄他的好主意,但是只要能夠跟在他的身邊,還怕找不到好機會嗎?

「這……」延子律皺了皺眉。

其實他真的不需要什麼貼身丫鬟的伺候,不過想到這也是祥伯的一番好意,便也沒再反對。

「好吧,那你就……幫我磨墨吧!」

讓她在一旁安靜地磨墨,總不會還少根筋地說些口沒遮攔的話吧?

「是。」

柳杏兒應了聲,乖乖地走到桌邊,一邊磨墨,一邊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距離延伯父的生辰還有五日,屆時她一定得恢復自己的真實身分,總不能連延伯父也騙,而這就表示她只剩下五天的時間可以」對付」延子律了。

她得快點想想還有什麼好主意,畢竟昨日她雖然鬧了他一回,但也只是口頭佔些上風而已,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嘛!

要是白白當了幾天的丫鬟,又沒有半點」作為」,屆時豈不是要反過來被他取笑嗎?

不不不,她可不想要落得那樣的下場呢!

柳杏兒一邊苦思有什麼妙計,目光不經意落在延子律的側臉,就見他正認真地在寫著書信。

那張端正的臉孔,瞧起來既熟悉又有點陌生,那輪廓仍有著當年那個俊俏少年的影子,卻更加的成熟、俊朗。

此刻他專注的神情,讓他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魅力,柳杏兒看著、看著,心口再度掀起陣陣怦動……

「怎麼了?」

突然響起的低沉嗓音,驀地打斷了柳杏兒的思緒。

「有什麼問題嗎?」延子律又問了聲。

罷才他發現她磨墨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一看,就見她正盯著自己,思緒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柳杏兒猛地回過神,一對上他的黑眸,胸口的怦跳霎時更加狂亂了。

「沒……沒什麼……」

她趕緊低下頭,恢復磨墨的動作,然而胸口的鼓動卻久久無法平復。

敝了!她真的太不對勁了!

自從來到延家之後,心跳因為他而變得狂亂,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小時候總是三天兩頭地跟著他到處跑,明明當年兩人總是玩鬧在一塊兒,為什麼這回再度相見,她卻沒法兒和他自然地相處?

僅僅只是目光的交會,就讓她心跳加快、思緒紛亂,這教她怎麼有辦法好好地思考該如何整他呀?

柳杏兒輕咬著唇兒,有些氣自己。她在心里大聲命令自己收斂心神、專心地磨墨,否則可是會露出馬腳,被延子律瞧出端倪的。

就在她全神貫注地磨墨時,延子律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黑眸閃動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不會有錯的,對她的那種熟悉感,不可能只是錯覺。

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見過她,而且不只是擦身而過,否則怎麼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你原本住在哪里?家中是做什麼的?家里除了你還有些什麼人?怎麼會來這里當丫鬟?」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呃?」柳杏兒心一驚,隨口胡謅道︰「奴……奴婢家住城南,家里只有一個老女乃女乃,因為家貧,所以來當丫鬟幫忙掙錢。」

延子律思索了下,實在想不到自己和這丫鬟有什麼交集之處。

他皺了皺眉,索性直接問︰「過去我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嗄?」柳杏兒心虛得手中的墨條差點掉了。

他會這麼問,肯定是心里起了懷疑吧?這可怎麼辦才好?

要是才第二天就被他識破身分,豈不是太遜了嗎?況且若是他自己認出她來,那可一點兒也不好玩。

她可還想瞧見當他意外地得知真相時,臉上驚愕的表情,那她屆時還能乘機取笑調侃他幾句呢!

不行不行,現在一定得想辦法搪塞過去才可以!

「奴婢過去常幫人跑腿,也常……常經過延家的布莊附近,或許因此少爺見過奴婢幾次吧!」柳杏兒假裝認真地低頭磨墨,就怕被他瞧見自己心虛的表情,心里暗暗祈禱他別再問下去了。

「這樣嗎?嗯……或許吧……」延子律低語。

即使他心里隱約覺得不光只是這樣的原因,但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再說這丫鬟也沒有必要騙他。

「沒事,繼續吧!我只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得似曾相識罷了。」

這番話听得柳杏兒暗暗冒冷汗,有種不久就會被認出的危機感。她一定得搶在他認出她之前好好整他一番,但是能怎麼做呢?

柳杏兒斂著眉,陷入苦思,一個不留神,手中的墨條不慎滑落,啪的一聲摔在硯台上。

「呀!」

在她的驚呼聲中,墨汁驀地噴起,不偏不倚地濺上了延子律的俊臉!

柳杏兒愕然瞪大了眼,就連延子律也因為這個出乎預料的意外而怔住。

「天啊!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幫少爺擦拭干淨!」柳杏兒一邊低呼,一邊拿出手絹替他擦拭,心里卻暗笑不已。

嘿嘿!這就叫天意!連老天爺都幫她懲罰他呢!

「我自己來就行了,下次小心點就好。」延子律的俊臉流露出一絲無奈。

他知道她並非惡意,因此也沒打算責怪,或許她才剛進府當奴婢,許多事情還不熟練吧。

「不,這是奴婢的錯,還是讓奴婢幫少爺擦干淨吧!」柳杏兒堅持幫他擦拭,美眸悄悄掠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她擦是擦了,卻刻意以墨漬在他的臉上抹出兩撇胡子。

那張俊朗不凡的臉孔上,霎時多了兩撇逗趣的翹胡子,那模樣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天啊!怎麼辦?看著這樣的臉孔,她好想笑啊!

柳杏兒很努力地憋住,忍得她好痛苦,懷疑自己的腸子都快打結了。

一察覺自己就快要按捺不住臉上的笑意,她只好匆匆地轉身背對著延子律。

「對……對不起……少爺……」她努力擠出道歉,為了怕聲音泄漏出笑意,簡短的一句話她說得斷斷續續的。

見她連一句道歉都說得畏畏縮縮,肩頭還微微地顫動,延子律以為她自責又害怕得快哭了。

想到剛才她說自己家貧,所以來當丫鬟為家里掙錢,此時大概是害怕因為這樣的意外而被他怒趕出府吧?

延子律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要是她再繼續待在書房里,只怕真要抽抽噎噎地哭起來了。

「算了,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你先下去吧。」

「是。」

柳杏兒松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書房,就怕自己再多待一會兒,真要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在她離開之後,延子律輕吁一口氣,腦中浮現剛才她背對著他,縴細的肩膀輕輕顫動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似乎特別的寬容。

即便自己並不是一個愛對奴僕擺架子的嚴厲主子,但若是換成其他奴僕在他的面前屢次犯錯,他至少也會正色地訓誡幾句,但他卻一再地原諒她,對她的過錯毫不追究。

為什麼會如此?只因為她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嗎?

延子律懷著一絲疑惑,走到窗邊想透透氣。

才剛輕推開窗子,就在不遠處的回廊邊看見剛才那個丫鬟的身影,而她……正捧著肚子在笑?!

延子律詫異地怔住,愕然盯著她的臉。

倘若不是那笑容太燦爛,他真要懷疑自己眼花了。

但……這是怎麼一回事?

罷才她不是還因為那個意外而害怕自責嗎?難道說……剛才她肩頭的顫動不是因為怕得掉眼淚,而是在憋笑?!

回想起昨日她口沒遮攔說的那些話,再看著此刻她那太過燦爛的笑容,延子律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鐵青。

好家伙,看來她這個丫鬟完全沒將他這個主子的威嚴放在眼里!

一想到自己剛才還擔心她會自責地掉眼淚,一股惱怒的情緒就涌上延子律的胸口。

他的眉頭皺得死緊,本想將她揪回書房,好好斥問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的目光再度落在她的臉上時,目光就被那燦爛的笑靨牢牢吸引住,不僅視線無法移開,就連胸腔中那股不快的情緒也霎時消失了大半。

日陽下,那嬌美的笑靨彷佛散發著光暈,讓她顯得如此耀眼迷人,這令他的胸口驀地掀起一陣騷動。

當延子律猶在怔忡間,她已走遠。

「……算了。」

延子律嘆了口氣,打消了將她逮回來的念頭。

比起訓斥她,此刻更讓他想弄清楚的,是對她那股愈來愈強烈的熟悉感究竟所為何來?

只是曾在街上和她幾度擦身而過嗎?

不,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但,他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見過那麼一張燦爛如花的笑顏?

既然她是祥伯找來的丫鬟,那身分來歷肯定不會有什麼問題,但他真的不記得自己曾和她在城里的某處有過任何交集呀!

懷著無法厘清的疑惑,延子律不經意地低下頭,瞥見自己白色的衣袍也沾上了一些墨漬。

想到剛才那捧月復而笑的身影,他不禁再度皺起眉頭。

就在延子律離開書房、打算返回寢房更衣時,一名從旁經過的奴僕原本要向他恭敬行禮,卻突然滿臉錯愕地愣住了。

「少……少爺?」

「怎麼了?有事嗎?」

「不……那個……少爺的……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嗎?」延子律疑惑地問。

「呃……那個……」奴僕支支吾吾的,彷佛有什麼難言之隱。「少爺的臉上……好像沾了些髒污……」

沾了些髒污?應該是剛才的墨漬沒有完全擦干淨吧!

「我知道了。」延子律點點頭,並不怎麼在意。

進入寢房之後,他走到銅鏡前,打算瞧瞧究竟是哪里還沒有擦拭干淨,不料一看卻錯愕地愣住了。

在他的臉上,憑空多出了兩撇胡子!

他伸手一抹,是未干的墨漬。

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定是那個丫鬟的杰作!罷才她會捧月復大笑,想必就是這個原因吧?

好哇!竟然敢對他這個主子惡作劇?那丫鬟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吧?要是他不好好地展現一下主子的威儀,豈不是真要讓她給瞧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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