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樣應該就行了。」雲初雪以撕下的衣角為小鹿包扎妥當。
她的撫慰仿佛真有神奇的療效似的,小鹿瞧起來不再像剛才那般無助,而腿上的傷口經過包扎處理後,不僅已不那麼疼痛,也止住了出血。
它緩緩站了起來,雖然還不能夠立刻活蹦亂跳地奔跑,但至少不像剛才那般搖搖欲墜,已能好好地走路了。
見它情況還行,雲初雪松了一口氣,而小鹿像是為了表達感謝似的,親昵地以腦袋蹭了蹭她的臉,甚至還輕舌忝了下她的面頰。
這可愛的舉動,將雲初雪給逗笑了,那笑歷宛如盛開的花朵般美麗,而笑聲更是猶如銀鈴般悅耳,讓薩君飛的胸口驀地掀起一種異樣的鼓動。
「往後可得要小心地避開危險,知道嗎?」雲初雪輕聲說道,相信小鹿應該能夠體會到她的善意叮囑。
小鹿又輕輕蹭了她一會兒,才邁開步伐往林子深處走去。
見它一路上沒有再跌倒,雲初雪這才終于放下心來,同時不禁慶幸自己剛才听見了小鹿求助的低鳴,也幸好她認得止血的藥草,及時處理好傷口,否則那可愛的小家伙可得多受罪呢!
她微笑地起身,沒注意到自己的裙擺被一旁矮樹叢的枝葉勾住了,結果還沒能好好地站直,身子就頓時失去了平衡。
「啊——」她驚呼了聲。
踉蹌間,她慌忙地試圖穩住自己的腳步,卻不小心踩到石子,腳底一滑,情況變得更糟,整個人往後跌去。
「哎呀——」
慘了慘了,這下子她肯定要跌得四腳朝天了!懊不會等會兒就輪到她自己需要那止血的藥草了吧?
雲初雪閉上眼楮,腦中的思緒一片混亂。
薩君飛幾乎是在她發出第一聲輕呼時就有了動作,他的身形宛如一道旋風,轉眼間已躍至她的身旁,及時將差點摔倒的人兒扯進自己的懷里。
原本正雙眸緊閉、等待痛楚發生的雲初雪,沒想到自己的身子忽然被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強大力道一扯,整個人撞上了某個堅實如牆的「東西」,讓她受到了更大的驚嚇。
慌亂中,雲初雪本能地伸出雙手,下意識地試圖攀住什麼來穩住自己的身子,結果正好環抱住薩君飛的身軀。
直到感覺自己終于站穩了,雲初雪才驚魂未定地睜開眼楮,但還沒看清楚眼前的情況,隨著急促喘息撲鼻而來的陽剛氣息,驀地讓她有種奇異的暈眩感。
她怔愣地抬起頭,望見一張俊朗的臉孔,而那雙幽潭似的黑眸仿佛能夠將人的心魂吸攝而入,讓她的思緒不僅沒有恢復正常,反而變得更亂了。
薩君飛低下頭,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他原本只是單純地關心她的情況,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時,忽然有一瞬間的失神。
盡避剛才就知道她有著姣美出眾的外貌,但是此刻這麼近地盯著那張精致的容顏,他的呼息仍不自覺地屏住了。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宛如嬰孩般純真無邪,不染半點世俗的煩憂,就像一方清澈澄淨的湖水,那麼的寧靜、平和,卻讓薩君飛的心湖像是投入了巨大的石塊,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胸口的鼓動久久無法平歇。
听見他的問話,雲初雪的腦子才終于稍微恢復了點作用,然而那股暈眩感依舊存在,讓她的呼息始終沒能恢復平穩。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有點……喘不過氣……」奇怪,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
困惑之余,她終于注意到自己正被圈抱在他的懷里,雙頰不由得染上一層淡淡的緋紅。
「公……公子?」
薩君飛對上了她那尷尬不自在的神色,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緊攬著她嬌小縴細的身軀,趕緊松了手,退開一步。
「抱歉,冒犯了姑娘,還請見諒。」
「不。」雲初雪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該多謝公子出手相救才是。」剛才若不是他及時拉住她,她肯定跌得很慘。
「小事一樁,姑娘別放在心上。在下薩君飛,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我叫雲初雪。」
「雲初雪?真美的名字。」薩君飛由衷地說。
這番稱贊,讓雲初雪臉上的紅暈又更深了一些。
她有些羞澀地望了他一眼,而當兩人的目光交會之際,她的心里不知為何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像是有一群雀鳥在她的胸臆間振翅鼓動。
她的紅唇微微輕啟,有股想要再與他多說幾句話的沖動,可是……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她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即便已知道了彼此的姓名,但他們終究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剛才她又已經向他道過謝,似乎也沒別的話題可說的了。
「那……我先告辭了。」雲初雪揮開心底那絲莫名的失落感,轉身拎起一旁的那籃衣物。
眼看她要離開,薩君飛的胸口一緊。
她這一走,恐怕他們往後很難再像今日這般巧遇了吧?
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時,一股想要攔住她的沖動就倏地竄上心頭,不想要他們之間就只有這麼短短幾句的交談,便再沒有交集。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她離去,只好說道︰「在下護送你一程吧!你一個姑娘家獨自走在山林里,要是踫上什麼麻煩怎麼辦?」
「不敢勞駕薩公子,其實我就住在附近而已,不到一刻鐘的距離就到了,不會有事的。」雲初雪說道。
他的好意讓她心頭一暖,既感激又感動,可就怕會給他添麻煩,倘若他其實還有其他要事在身,豈不是為她耽擱了正事嗎?況且此處離「慈雲庵」真的很近,實在無須勞駕他特意護送。
「不到一刻鐘的距離?」薩君飛有些訝異地挑起眉梢。
罷才在躺上那棵大樹之前,他曾施展輕功在山林里晃了一大圈,除了一間尼姑庵之外,他並沒有在這附近瞧見其他的人家。
倘若她是住在山腳的村莊里,以一個姑娘家的腳程,至少也需要約莫兩刻鐘左右呀!
見他面露疑惑,雲初雪進一步地解釋道︰「我就住在‘慈雲庵’里,越過前方那片竹林就到了。」
「原來如此,雲姑娘是隨家人一同在庵里小住幾日嗎?」薩君飛隨口問道,心想應該是如此吧。
「不,我自幼在‘慈雲庵’長大。」
自幼在尼姑庵長大?薩君飛在驚訝之余月兌口問道︰「那你的家人呢?也都一直住在‘慈雲庵’里?」
「我沒有家人。」雲初雪坦白地答道。
「什麼?」
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讓薩君飛再度怔住。
雲初雪對他的反應不以為意,微笑地說︰「十七年前,妙慧師父在‘慈雲庵’的門口撿到了仍在襁褓中的我,從此我就在庵里住下了,我的名字也是住持師父為我取的,據說當初妙慧師父是在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中撿到我的,所以便取名為‘初雪’,至于‘雲’這個姓則是取自‘慈雲庵’的‘雲’字。」
她的語氣是如此的平靜,薩君飛的心里卻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真想不到,原來你竟也是被遺棄的孤兒……」
「也是?」雲初雪好奇地望著他。「難道薩公子……」
薩君飛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我也是自幼被遺棄,過去二十多年來,一直是由師父收養我長大。」他沒有提及現在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並非是刻意隱瞞,而是他的心里仍不願承認「那個人」是他的爹。
「原來如此,我們都很幸運呢!」
「幸運?」薩君飛訝然一怔,怎麼也沒想到會听見這兩個字。
唉出世不久就遭到親人的遺棄,這樣的命運怎麼樣也與「幸運」二字毫不相干吧?
面對他的訝異,雲初雪臉上依舊保持著恬淡的微笑。
「在我們那麼幼小、那麼無助脆弱的時候,不但遇上了好心的師父伸出援手相守相救,甚至還照顧我們長大,當然幸運呀!我們都是有福之人,才能夠在最危難之時遇上貴人呢!」
听了這番話,薩君飛一時之間找不出任何言語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她臉上那抹淺笑宛如春風般溫柔,然而卻在他的心底掀起有如狂風般強烈的情緒反應。
盡避過去二十多年來,他對自己孤兒的身世並不介意,也不曾自怨自艾,但卻從來沒有像她這樣想過。
從她此刻的神情,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打從心底那麼認為,沒有半點的言不由衷。
但,她怎麼有辦法如此?她怎麼能把一件明明是不幸的事情,用如此良善的心思去看待,不帶有半分怨懟?
那溫柔的神情、恬淡的笑靨,仿佛不論再怎麼糟糕、不堪的事情,也絲毫無法損及她內心的那片純真與美好。
薩君飛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人兒,而他胸臆間的鼓動愈來愈強烈,心底甚至驀地升起一股渴望,渴望將那份美好留在自己的身邊……
雲初雪仰頭望向他,原本只是疑惑他怎麼突然陷入沉默,然而一對上那雙正盯著自己的黑眸,她的心驀地亂了節奏。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專注、如此的熱烈,那不僅讓她胸口隱隱發燙,就連雙頰也跟著熱了起來。
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光是視線的接觸,就讓她臉紅心跳、思緒混亂?過去她可從不曾有這種古怪的反應呀!
雲初雪想要弄清楚心底的疑惑,然而她愈是望著他的俊臉,心跳的節奏就愈加紛亂,而在他一瞬也不瞬的注視下,她臉上的紅暈也愈來愈明顯。
「薩……薩公子?」她不自在地輕喚了聲。
薩君飛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再度望著她不自覺地出了神。
他知道自己這樣盯著一位姑娘實在太過唐突,然而此刻她那雙頰緋紅的模樣實在太過迷人,讓他難以移開目光。
「我……我該回去了……否則師父們會擔心的……我……我先告辭了……」
有些結巴地說完後,雲初雪便匆匆拎起竹籃,踏著紛亂的腳步離開,就怕再繼續被他這麼盯下去,她的臉蛋真要燒起來了!
薩君飛沒有任何理由攔阻,但也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獨行。
盡避這里離「慈雲庵」確實很近,但畢竟是在山林里,誰能保證不會有任何出乎預料的狀況發生?萬一真有什麼意外,她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姑娘如何能夠自保?
由于著實放心不下,薩君飛便施展輕功,暗中尾隨在後。直到親眼看見她縴細的身影走進「慈雲庵」的大門,他才放下心底的那份惦掛。
環顧四周,「慈雲庵」在竹林的圍繞下,環境顯得格外清幽靜謐。
懊是由于她的天性單純,再加上自幼于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她才會擁有如此純真良善的性情吧!
只是,像她這麼美好的一個姑娘,難道真要在尼姑庵中度過此生?
薩君飛的眉頭一皺,胸口隱隱揪緊,像是為她感到惋惜,可……他們才不過初次見面,盡避剛才曾聊上幾句,但說起來連「朋友」二字都還談不上,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評斷甚至試圖左右她的人生?
況且……他們往後還有再次見面的機會嗎?
泵且不論她除了洗衣之外,應該整天都待在尼姑庵中,他自己也根本沒打算在京城久留,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要再見的機會根本是微乎其微……
一想到剛才一別,他可能再也不會見到那張清麗月兌俗的容顏了,薩君飛的眉頭便皺得更緊了。
說也奇怪,明明過去他與師父一同雲游四海,早已經習慣了不斷離開某個地方,而一向灑月兌的他,從不曾對任何一個地方產生依戀不舍的心情。
但是此刻,他卻感覺到胸口隱約有股陌生異樣的感覺在揪扯,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絲線正一圈又一圈地纏繞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