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的巡視,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該結束了。
每次當閻凱想著差不多該返回府邸時,一看見蘇千筠那意猶未盡、興高采烈的神情,他就驀地改變了主意。
盡避一路上,他的理智不斷地冒出來,一再提醒自己不該涉入太多的私人情緒,但卻發現根本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看著她雀躍、看著她開心,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地跟著上揚。
她欣喜的情緒深具感染力,也讓他這幾天因為母親被擄而緊繃壓抑的情緒頓時輕松不少。
正當閻凱不知道第幾次在掙扎過後又決定再在街上逛一會兒的時候,突然听見一陣騷動。
他們同時疑惑地轉頭望過去,就見一對中年夫婦,正滿臉焦急又擔憂地圍在一名十多歲的少年身旁。
「天啊!怎麼辦?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把那顆玉珠子給吞了下去?這可怎麼辦才好?」
「趕快吐出來吁!快點!」
中年男子出手猛拍孩子的背,試圖讓他吐出來。
「怎麼辦?吐不出來呀!」
這場騷動把附近的百姓們都引了過來,大伙兒你一言、我一句地幫忙想法子、出主意。
「快點再多拍他的後背幾下!」
「要不,用手指挖他的嘴巴看看?」
「哎呀,瞧這孩子干咳得這麼難受,喝點水會不會好些?我這就去拿水!」
一個熱心的婦人匆忙轉身想去取水,卻沒注意到一旁的攤販有一鍋剛燒好不到一刻鐘的熱湯。
她微胖的身子硬生生地撞翻了整鍋熱湯還不打緊,糟就糟在大部分的熱湯就這麼淋在一旁一個約莫七、八歲大的男孩身上,痛得那孩子當場倒在地上大哭。
「哇啊!好痛!好燙!嗚嗚……娘……好燙啊……」
「天啊!我的小寶!誰來救救我家小寶啊!」小男孩的母親李大娘也當場焦慮地哭嚎出聲。
這下子場面變得更加混亂了,面對不慎吞了玉珠子的少年和不斷嚎叫大哭的孩子,圍觀的百姓們頓時慌了手腳,每個人都像無頭蒼蠅,雖然心急如焚,卻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快去叫大夫!」閻凱沈聲叱喝。
听見這聲命令,慌了手腳的百姓們這才如夢初醒,立刻有幾個人拔腿飛奔前去請大夫。
蘇千筠蹙起眉頭,掙扎著想要下馬,腰間那強壯的手臂卻忽然一緊,被閻凱牢牢地鉗制住。
「你想做什麼?別想趁亂開溜!」他沈聲警告。
「我沒有要開溜,人命關天,你快點放我下去!等我救了他們之後,等會兒隨你怎麼處置,就算要把我五花大綁也隨便你啦!」
她的神情和語氣透露出毫不掩飾的焦急與擔憂,那深深感動了閻凱,他不再多說一句,立刻摟著她下馬。
在這一刻,他毫不保留地信任她。
蘇千筠一下馬,便快步走了過去。
她對手足無措地圍在燙傷孩童身邊的百姓說道︰「別慌,只要照著沖月兌泡蓋送的步驟處理,不會有事的!」
「沖月兌泡蓋送?那是什麼?」
「學校教的口訣啊!電視上不是也一直倡導——」她的話說到一半,赫然發現周圍的人都用茫然的眼光望著她。
哎呀!都怪她太過心急,一時忘了自己身在古代,這些人當然不可能听過燒燙傷的處理口訣了。
「總之,就是處理燙傷的方法。」她只好盡可能簡單扼要地解釋。「先用流動的冷水來沖燙傷的部位,大約一刻鐘之後,小心地月兌去衣物,千萬記得不要弄破水泡,然後將燙傷的部位浸泡在冷水中,接著再用干淨的布巾蓋住傷口以免感染,至于「送」嘛……既然已經有人去請大夫了,那就等大夫來吧!」估計等他們處理到那個步驟,大夫也該趕來了吧!
匆匆交代完之後,蘇千筠快步走向一旁被異物梗住的少年,這邊的意外不快一點處理也不行。
當她來到少年身邊,瞥見一旁的百姓還傻愣在原地,沒有照她說的去做,不禁急得猛跺腳。
「快呀!你們怎麼不快點照我的話去做?還愣在那兒做什麼?」
百姓們面露躊躇,不知道該不該照辦,畢竟他們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姑娘,而她說的方法也不如道究竟對不對?
閻凱見狀,立刻沈聲命道︰「你們快照她的話做!」
雖然他沒听過什麼「沖月兌泡蓋送」,但是見她的神色如此篤定,又想到她也曾經幫助犯了病的女乃娘,因此打從心底相信照她說的做準沒錯。
「是。」
城主一下令,百姓們立刻動了起來。
見他們終于開始動作,蘇千筠松了口氣之余,趕緊阻止仍不斷猛拍少年後背的老伯。
「別再拍了,你這樣處理是不行的。」
她一邊說,一邊繞到少年的背後。
「看清楚了,像這種時候,一定要用哈姆立……呃,總之你們要記好接下來的步驟。」
若是她向這些百姓們提起「哈姆立克急救法」這個名詞,肯定只會像剛才一樣,換來滿臉狐疑茫然的表情。
算了,名稱不重要,趕緊救人才是當務之急。
蘇千筠的兩手環繞在少年的腰部,一手握拳,虎口向內,對準了少年肚臍與胸骨劍突之間,再以另一手的手掌包緊拳頭,快速往內往上壓按。
「嘔——」
經過這麼一擠壓,梗塞在少年氣管的異物,立刻嘔了出來。
「太好了!」
周遭圍觀的百姓一陣歡呼,那對中年夫婦更是不住地向她道謝。
「別客氣,下回記得若是有人不小心吞進了異物,別一直猛拍後背,要用我剛才的方式來處理。」
解救了誤吞珠子的少年之後,蘇千筠又立刻前去幫忙處理被燙傷的孩子,在剛蓋上干淨的布巾之後,大夫也已經趕到了。「听說有人誤吞了珠子?還有孩子被燙傷?」大夫很快地詢問情況。「珠子已經嘔出來了,燙傷的孩子在這兒呢!」大夫點點頭,立刻趨前診視。
仔細地查看之後,大夫稱許地道︰「燙傷的部分處埋得很好,也幸好先做了緊急的處理,否則情況肯定變得很嚴重。」
「那現在……」
「別擔心,老夫剛才也說了,幸好處理得宜,這孩子不會有事的。」
听見大夫的話,眾人松了口氣,而剛才因為接連意外而陷入驚慌混亂的街道,終于逐漸平靜了下來。
一想到自己及時幫上忙,蘇千筠非常開心,臉上不自覺地綻開欣喜的笑容。
閭凱的目光一落在她的臉上,就無法移開了。
她的笑饜是如此美麗、如此的耀眼奪目,瞬間讓周遭的一切都彷佛消失了似的,眼里只剩下她的存在。
餅了一會兒,大夫治療完畢告辭之後,百姓們紛紛圍著蘇千筠。
「多謝姑娘,要不是姑娘及時伸出援手,真不知道兩個孩子會怎麼樣?」
「就是啊!多謝姑娘救了我家小寶,姑娘真是小寶的救命恩人啊!」李大娘淚眼汪汪地道謝。
「大娘言重了,我沒有這麼偉大啦!」蘇千筠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救命恩人這幾個字她實在擔當不起呀!
「不,姑娘真的是小寶的大恩人,倘若沒有姑娘及時相助,後果真是不堪設想—自從我夫婿病逝之後,就只剩我和小寶相依為命,幸好他沒事,不然我肯定也活不下去了,所以姑娘請一定要接受我的謝意……不如這樣吧,今晚我殺雞宰羊,準備一桌子酒菜,好好地答謝姑娘的恩情。」
「這……」
蘇千筠正想要婉拒,李大娘卻說︰「姑娘可別拒絕呀!倘若不讓我好好報答姑娘的恩情,我心里真是過意下去啊!」
「但是……」
蘇千筠為難地輕蹙著眉,瞥了身旁的閻凱一眼。
她可沒忘了自己是「囚犯」呢!能不能出來吃這頓酒宴,也得要她的「牢頭」允許才行。
李大娘雖然並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但見了她的神情,也看得出想要請她到家中作客,得要城主的同意才行。
「城主也請務必一同賞光,倘若不是城主帶著這位姑娘前來,小寶的下場可就慘了!還請城主務必讓民婦好好地報答恩情呀!」
閻凱猶豫了片刻,盡避他並不喜歡讓百姓勞師動眾,但也看得出李大娘的堅持與誠意,倘若他婉拒了,讓李大娘一直覺得心有虧欠,那也不好。
「好吧,今晚我們就前來叨擾,不過大娘別大費周章地殺雞宰羊,只要簡單準備幾樣酒菜就行了,明白嗎?」他開口叮囑,可不希望讓百姓太過破費。
李大娘明白城主體貼的心意,心底更加感激了。
「是,多謝城主,那民婦就在家中準備一些拿手的家常菜還有親手釀的酒,恭候城主和姑娘。」
閻凱點點頭,與李大娘約定好之後,便帶著蘇千筠離開。
上馬之前,他忍不住稱贊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醫術竟如此精湛。」
蘇千筠搖了搖頭,坦白地道︰「其實我也不懂什麼醫術啦,都只是一些學來的常識而已。」
「學來的?從學校?電視?那些是什麼?」閭凱問道。剛才听她提起這些陌生的字眼,他就已心生疑惑。
學校是什麼?類似書院的地方嗎?電視又是什麼?竟然還能夠教導處理燙傷的方法?
「這個嘛……說來話長……」蘇千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只好干笑幾聲搪塞過去。
唉,要她怎麼向千年前的古人解釋這一切?恐怕就算她說破了嘴,他也下會相信半個字,說不定還會以為她腦子壞掉了咧!
望著她那略帶尷尬的表情,閻凱的眉頭皺了起來,感覺她的身上似乎籠罩著層層的迷霧,讓人無法看透。
究竟她是什麼來歷?從什麼地方來的?他該如何才能把關于她的一切給調查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