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一個女人的震怒叫喊聲,從「玄冥城」的廂房傳了出來。
「你才剛醒來,下床做什麼?」雷武靖緊皺著眉心,望著怒氣沖沖地跳下床的駱織衣。
看著原本因中毒昏迷而臉色蒼白的她,雙頰逐漸恢復紅潤,他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但卻沒有表現出來。
「你不是都要休了我嗎?那還管我下不下床干什麼?」駱織衣氣呼呼地吼了回去。
雷武靖抿緊了唇,沉默不語。
「說話啊!你悶不吭聲的當什麼悶葫蘆呀?」駱織衣氣極地抓了一只茶杯朝他扔了過去。
雷武靖利落地閃過,那只茶杯就這麼直直地朝房門砸去,眼看就快砸在門上時,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黑沐夜眼捷手快地接住這個「暗器」,挑眉望著房里的陣仗。
他原本是要來瞧瞧駱織衣蘇醒之後的身體狀況,現在看來……雖然她的神色仍有些虛弱,但是從她的憤怒叫喊,以及扔擲茶杯的力道來看,顯然她的復原情況相當良好。
「怎麼回事?你們該不是打算要拆了‘玄冥城’吧?」
「沒什麼,只不過是我要把她給休了罷了,小事一樁。」雷武靖故作毫不在乎地說。
「休?」黑沐夜有些詫異地望著他們。「你們是夫妻?」朋友一場,他竟然不知道雷武靖已經成親了!
望著眼前這對男女,黑沐夜不解地擰著濃眉。
從雷武靖將昏迷不醒的駱織衣送來的時候,臉上那凝重的神情來看,他對她的在乎是無庸置疑的,但為什麼他卻反而在她被救醒之後突然說要休了她?
「本來的確是夫妻,但從現在開始不再是了。」雷武靖說。
「你以為光是你一句‘不再是了’就算數了嗎?就算真的要休妻,也得要有個理由呀!」駱織衣瞪著他,拒絕被休得莫名其妙。
「像你這樣隨隨便便就中毒昏迷,還差點去向閻王爺報到的女人,我要來做什麼?」
「你……你這個死蠻子,說這什麼鬼話?!」駱織衣簡直快被氣炸了。「是你自己沒能力保護我,竟然還有臉怪罪到我頭上?」
雷武靖的黑眸一黯,像是被刺到了痛處。
他別開臉,故作不在乎地聳聳肩。「隨你怎麼說,總之我的心意已決,從現在開始,你已不再是我雷武靖的妻子!」
駱織衣的臉色一白,又氣又心痛地吼道︰「既然你要休了我,那干麼還大費周章地把我救活?」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死在我的面前而已。」雷武靖淡淡地說。
「你──你──」駱織衣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要休了我?」
「不管你再問幾次,答案都是一樣的──沒錯,我就是要休了你。」雷武靖轉過身,像是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似的。
駱織衣眼底浮現一抹深刻的傷痛,有些賭氣地恨恨嚷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留在這里,當‘冥王’的小妾好了!」
黑沐夜聞言挑眉望向雷武靖,就見他抿緊了薄唇,像是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一會兒後,雷武靖已顯得有些緊繃的嗓音說道︰「既然你已不再是我的妻子了,你想做什麼都與我無關,只要黑沐夜不反對,你想當他的妾就當吧!」
「你──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將來你就不要後悔!」駱織衣氣呼呼地轉身跑了出去。
「等一下,你想上哪兒去?」雷武靖在她的前腳剛跨出房門時,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管我要去哪里?我就是不想看見你!」駱織衣語帶哽咽地吼完後,砰的一聲甩上房門離開。
望著臉色突然變得沉郁駭人的雷武靖,黑沐夜語帶嘲諷地說︰「你們這對夫妻還真是喧賓奪主,也不問問我的意見,就擅自替我添了名小妾。」
黑沐夜的話讓雷武靖的神情又更陰沉了幾分,但他那臉色可一點兒也嚇不倒黑沐夜。
「像她那樣如花似玉的妻子,你一點兒也不會舍不得嗎?」
「如果舍不得的話,我就不會休了她。」
黑沐夜發出一聲不以為然的輕嗤,說道︰「本以為你的性情豪邁無偽,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的不坦率。」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雷武靖皺緊了眉頭。
「你之所以會休了她,是怕會失去她吧?」
雷武靖先是一愕,接著眼底掠過一絲尷尬,在黑沐夜那彷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索性坦白承認。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干脆先主動放棄她,這行徑既矛盾又可笑吧?!」雷武靖自嘲地說。
「不,一點也不可笑。」黑沐夜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
愛上了一個女人,自然會想要將她永遠留在身邊,不讓她離開。然而卻因為情太濃、愛太深,深到難以承受她香消玉殞的痛,所以只好忍著失去摯愛的痛楚,放手讓她離開充滿危險的自己身邊,讓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這樣的行為的確矛盾,但卻一點兒也不可笑,甚至是有點可悲的。
只是,他和雷武靖不同。無論將來的一切再怎麼不確定、無論面對的情況再怎麼凶險,他也非要將心愛的女人留在身邊,由他自己拚死守護,絕不放手!
「玄冥城」的大廳里,設下了盛大的筵席。
飲不盡的醇酒、享不完的佳肴,這是黑沐夜為了招待好友雷武靖而特地吩咐廚房準備的。除了兩個男人之外,月芽兒和駱織衣自然也在場。
身為黑沐夜的妻子,月芽兒自然被安排坐在他身邊的位子,然而,她卻顯得有些別扭。
原本該是南宮魅妻子的她,如今卻坐在「玄冥城」女主人的座位上,這令她感到不自在極了。
除了覺得自己不該坐女主人的位子坐得這麼理所當然之外,她別扭的情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來自于一旁的駱織衣。
這女子不是雷武靖帶來的嗎?不是雷武靖的妻子或是心上人嗎?為什麼她會坐在黑沐夜的身邊,對他再三地獻殷勤?
看著駱織衣熱絡親昵地替黑沐夜斟酒,月芽兒的心彷佛壓了塊大石,沉郁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了。
她端起杯子佯裝專心地喝茶,就是不想看見駱織衣服侍他的畫面。
然而,她雖然能選擇眼不見為淨,卻沒辦法捂住自己的耳朵,駱織衣的話仍舊別無選擇地傳進了她的耳里。
「從今以後,織衣就是您的妾了,您可別只顧著芽兒姊姊,也要多疼織衣幾分哪!」
妾?!
匡當一聲,月芽兒手中的杯子突然掉落,在桌腳摔成了碎片。
黑沐夜轉過頭來,挑眉望著她。
「怎麼了?」他銳利的黑眸直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沒……沒什麼……手不小心滑了一下……」月芽兒努力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心卻仍處于極度的震驚中。
他要納妾?為什麼她一點兒也不知道?
這個駱織衣不是雷武靖的人嗎?為什麼她會變成黑沐夜的妾?
月芽兒震愕地望著駱織衣,看著她殷勤地替黑沐夜斟了杯酒,甚至還親昵地遞到他的唇邊。
「來,這杯酒敬您。」駱織衣刻意堆出一臉媚笑。
駱織衣原本只是要做做樣子、氣氣雷武靖,沒想到黑沐夜卻十分配合地將杯中酒液一仰而盡,甚至還順勢握著她的手不放。
她詫異地愣了愣,目光飄向一旁臉色驀然變得蒼白的月芽兒,眼底掠過一絲了然的神色。
她要氣死雷武靖,而他要刺激月芽兒,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倒是可以暫時合作一下。
有了黑沐夜的配合,駱織衣表演得更加賣力。她整個人柔若無骨地偎向黑沐夜,打算一舉氣死雷武靖。
她窩在黑沐夜的懷里,眼角余光悄悄朝雷武靖瞟去,果然瞧見他的臉色難看極了,像是恨不得一掌捏碎手中的酒杯。
哼!活該!駱織衣在心里罵了句,不過知道那個男人還是在意著自己,她的心里好過了許多。
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駱織衣也不忘幫幫黑沐夜,就算是報答他剛才的配合。
「芽兒姊姊,以後咱們就是姊妹了,希望以後可以相處愉快。」她對月芽兒堆出一臉友善的微笑。
月芽兒勉強扯動一下嘴角,回她一個僵硬難看的笑容,但卻連半句客套敷衍的話也說不出來。
「來,芽兒姊姊,我敬你一杯。」駱織衣替自己也替月芽兒倒了酒。
黑沐夜的濃眉一皺,一臉不認同地對駱織衣說︰「別再喝了,你今晚已經喝得夠多了。」
他這麼說的用意是想阻止駱織衣向月芽兒敬酒,然而月芽兒卻以為他心疼的人是駱織衣,一種猛烈的痛楚驀然劃過胸口,疼得她幾欲落淚。
「來,干杯。」月芽兒捧起了面前的那杯酒,沖動地一仰而盡。
對從沒喝過酒的她來說,醇烈的酒彷佛高溫的火焰一般,不但燒得她的喉嚨炙燙難受,更是嗆得她猛咳不止,一顆顆的淚珠克制不住地迸出眼角。
見她這個樣子,一抹憐惜與擔憂掠過黑沐夜的眼底,他正想探視她的情況時,駱織衣卻已搶先一步地湊上前去。
「芽兒姊姊,你沒事吧?」
「沒……沒事……」月芽兒喘息地回答,雖然她的身體難受,但是她的心更加難過。
「沒事就好。」駱織衣松了一口氣,才一抬頭,就被黑沐夜眼底的怒氣給嚇到了。
她暗自吐了吐舌頭,在心里嘀咕著──月芽兒只不過是被酒嗆到而已,身上又沒少半塊肉,這男人干麼一副想將她宰了泄恨的模樣?
不過,黑沐夜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因為太在乎、太關心月芽兒了,而能被一個男人這樣關心著,月芽兒還真是幸福呢!哪像雷武靖,對她忒般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