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上午,耿行風難得沒有出門,留在家中陪水芙蓉。
不過,說是「陪」水芙蓉並不盡然正確,因為其實他在書房里翻閱著一些帳,而她則靜靜地伴在一旁。
平時在做這些事情時,他最忌諱有人在一旁讓他分心,然而說也奇怪,水芙蓉的存在非但不會造成他的困擾,反而讓他的情緒感到異常的平靜舒服。
看完一部分帳之後,他將她摟進懷里,吻了吻她的頰。
「你什麼也沒做地陪在一旁,會不會太乏味了?」
「放心,一點兒也不會。」水芙蓉搖了搖頭,努力掩藏住心里的哀傷。
盡避他聲稱會再去說服他娘,她也相信他真的會那麼做,然而,他娘都以死相逼了,恐怕無論如何也會要他非娶聶依依不可。
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耿行風的身邊,既然如此,她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直到那黑衣男子願意放她和青兒他們離開……
現在的她,應該已經算是完成了黑衣男子交付的任務了,接下來,那黑衣男子打算怎麼做呢?
一想到黑衣男子曾提及的「下一步計劃」,水芙蓉心底的憂慮更深。
她很想開口提醒耿行風要嚴防小人的暗算,卻又擔心一開口,青兒他們的性命就有危險了……
除了擔心青兒他們的安危之外,水芙蓉還擔心若耿行風知道她是「別有目的」地接近他,會不會勃然大怒,認為她欺騙、背叛了他?
一絲不安掠過她的心底,但她很快就揮開了。
她心想,倘若耿行風知道那人是拿青兒和護衛的性命來逼迫她,應該能體諒她的苦衷吧?畢竟,她對他的情誼都是千真萬確啊……
「怎麼了?在想什麼?」耿行風察覺了她的若有所思。
「我……」
水芙蓉正不知道該找什麼借口來解釋自己的分心時,一名奴僕恰巧有事前來稟告,剛好替她解了圍。
「啟稟主子,大少爺和聶小姐來訪,說是有事要找主子,這會兒已經在大廳中侯著了。」奴僕恭敬地說道。
「什麼?」耿行風詫異地挑起眉梢。
奴僕口中的大少爺,指的自然是與他同父異母的耿行義,他們兩人素來不對盤,怎麼會突然來訪,而且還和聶依依一起?
雹行風眯起黑眸,隱約覺得事有蹊蹺。
相對于耿行風的疑惑,一听見奴僕的稟告,水芙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不知道大少爺是誰,但是……那位「聶小姐」,應該就是半年之後耿行風將娶的女人吧?
那女人是為何而來?莫非是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特地來給她下馬威的,抑或是打算將她趕走?
瞥見水芙蓉蒼白的臉色,耿行風攬住她,安撫她忐忑的心緒。
「別想太多,你只要記住,無論如何,我只愛你一個人,我想要娶的女人,也只有你一個,我會試圖說服我娘的。」他認真地許下承諾。
听見他說出「愛」這個字,水芙蓉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也愛你。」她發自內心地說。
「我知道。」耿行風吻了吻她的唇。
打從一開始,她那藏不住心事的眼眸,就泄漏出她的愛慕之心,也就是那般真摯的情意,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來,咱們一塊兒去大廳吧。」耿行風攬著她就要往外走。
「啊?可是……這樣好嗎?」水芙蓉有些顧忌。
「沒什麼不好的,你是我的女人,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女子。」
雹行風執意帶著她,一塊兒前往大廳。
一進入大廳,水芙蓉的目光先落在那名穿著紅衣的女子身上。
那個容貌艷麗,渾身散發出高傲嬌氣的女子,就是聶依依吧?一看見他們出現,聶依依的一雙眼眸立即朝她瞪了過來,透露出明顯的不友善。
水芙蓉霎時有些心虛與愧疚,畢竟對聶依依來說,平白無故冒出一名女子與即將成為「正室夫人」的她爭寵,她必定是無法接受的吧?
水芙蓉神色不自在地將目光移向一旁的大少爺,結果整個人霎時僵住了。
那個人……不就是抓住青兒和護衛們的黑衣男子嗎?他竟然是耿行風的哥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他要強迫她去誘惑耿行風?他早該知道耿行風和聶依依之間有婚約了,不是嗎?
水芙蓉驚愕得腦中一片空白,耿行義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對耿行風說道︰「今兒個聶姑娘上門要找你,你這些天沒回去,我就帶她過來了。」
「這女人是誰?」聶依依接著開口質問,語氣透著明顯的不悅。
想他們聶家也是景陽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她與耿行風的婚事也幾乎人盡皆知了,這會兒她都還沒過門,未婚夫家中就先養了個女人,未免太不給她面子了!
面對未婚妻的質問,耿行風的臉上沒有半絲心虛,正打算坦白以告,水芙蓉卻搶先說道——
「我只是一名奴婢。」
「奴婢?」聶依依一愣,顯然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
水芙蓉刻意不去看耿行風皺得死緊的眉心,再度點頭答道︰「是的。」
「原來只是名低賤的奴婢!」聶依依輕哼了聲,對耿行風說道︰「我本來听說你從失火的客棧帶回了一個女人,還將她嬌藏了起來,所以才特地來了解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知道,咱們的婚事已在籌備,兩家的親友們也全都知道了,倘若你為了這個低賤的奴婢而取消婚事,害我的名節受損,我爹娘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就算聶家的勢力比不上耿家,我們也絕對會用盡一切方法,要你們耿家付出代價的。」
听了這番警告,耿行風的神色不變,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倒是一旁的水芙蓉詫異得瞪大了眼。
從聶依依的神情和語氣,她完全感覺不出這女人對耿行風有半絲愛意呀!
事實上,水芙蓉的感覺一點兒也沒錯。
雖然耿行風高達俊美、財大勢大,可是聶依依自恃貌美,原本一心一意想要嫁給皇親貴族,最好能像耿行風的姊姊一樣,入宮成為皇上的寵妃,享盡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想不到,貴妃的美夢還沒有實現,耿家卻上門來提親,而爹娘很是滿意耿行風這個女婿人選,便應允了婚事。
原本她心想,雖然耿行風並非皇親貴族,但是財勢驚人,也算是一樁「堪可接受」的婚事。
想不到,他竟在成親之前帶回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听說當時他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密地摟著那個女人,這叫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听聶依依一直用輕蔑的語氣說水芙蓉是名「低賤的奴婢」,耿行風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一把摟住水芙蓉,嚴正聲明道︰「芙蓉是我的女人,可不是什麼奴婢!」
聶依依聞言,臉色霎時比耿行風還難看。
「你——莫非你要納她為妾?」
水芙蓉忙道︰「聶小姐放心,我絕對不會當他的妾。」
「讓她當妾,還委屈了她,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耿行風把話挑明了說。
「什麼?!你——」聶依依怒目瞪著他。
未婚夫還沒娶她進門,就已口口聲聲說他只想要一個自稱奴婢的女人,這已經令她夠嘔了,想不到這女人還揚言不當他的妾?
倘若這件事情讓旁人知道了,豈不是要在暗地里譏笑她連一名身份卑微的奴婢都比不上?
「無論如何,我和耿行風的婚事絕對不會取消,你這女人休想破壞!」
水芙蓉的心一緊,胸口泛起了強烈的疼痛。
這樁婚事,耿行風的娘不許他解除,聶依依也不願有變動,那還有什麼轉圜的余地?
「我破壞不了,你們的婚事也不會取消的。」水芙蓉苦澀地說。
「誰說不會?芙蓉,我不是說過了,不許你這麼絕望。」耿行風皺眉說道,而這番話不啻是當中透露了他要取消婚事的打算。
聶依依仿佛被當眾打了一耳光似的,她咬牙切齒地瞪著水芙蓉,那神情像是巴不得當場沖上去撕爛她的臉!
水芙蓉感到尷尬極了,她說道︰「我……我看,我先退下好了。」
雹行風想握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但水芙蓉卻避開了。
她明白他想要護著自己的心意,但她不希望他們把場面鬧得太僵。再者,黑衣男子竟是耿行風的哥哥,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太過震撼了,她怕若是繼續留在耿行風身邊,會讓他瞧出什麼端倪來,因此她還是趕緊退下比較好。
「你們談吧,我先失陪了。」說完之後,也不等耿行風有所反應,她就匆匆地轉身離開。
雹行義看著水芙蓉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按捺了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對耿行風和聶依依道︰「我看你們這對未婚夫妻應當有事要談,我去庭院隨意走走好了。」
扔下這句話之後,他便起身踱出大廳,打算去找水芙蓉那女人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