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隻兒立刻瞪大了眼抗議道︰「什麼同伙?我才不是呢!」
「不是的話,你為什麼大半夜的潛入我房里?」皇甫彥開口質問。
一想到她有可能是那兩個家伙的同伙,他的胸口就霎時燃起了一團怒火。比起讓那兩人乘隙開溜,他竟更在意她是否是個意圖不軌的偷兒。
稍早她的擔憂、關懷、真誠的眼眸,難道只是為了讓他降低戒心,故意偽裝出來蒙騙他的嗎?
這麼一想,皇甫彥胸口的怒氣又更熾烈了幾分。
「當然是要幫你捉賊呀!」
她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皇甫彥微微一愣,隨即懷疑地問︰「幫我捉賊?你又怎麼知道會有賊要潛入我房里?」
「因為我睡不著,所以就到屋頂上去吹風、賞月,結果發現了他們鬼鬼祟祟的身影,就一路跟來啦!」
听了她的說詞,皇甫彥輕嗤了聲。
「你以為我會相信?」
「為什麼不信?我說的是事實呀!騙你做什麼?」被人當成騙子,讓鐘隻兒為之氣結。
看著她那仿佛蒙受不白之冤的憤慨神情,皇甫彥沉默了下來,冷靜地將整件事情好好地思索過一遍。
倘若她和剛才那兩個人是同伙,他們應該一塊兒采取行動才對,但她卻是隨後才闖了進來,並且一點也沒有鬼祟掩飾行蹤的意圖。
再者,假如他們真是一伙人,察覺有同伴被抓了,另外那兩個人應該會試圖救出她,免得他們的身份被她供出,進而全被逮送官府。
然而,剛才那兩個家伙卻毫不猶豫地倉惶逃逸,完全沒有搭救她的意圖,她也不曾試圖向他們呼救,甚至還以為他是其中一人而直嚷著他是「可惡的偷兒」。
或許,她真的是無辜的吧!這麼一想,他胸口的怒氣霎時消退不少。
「你真的不是那兩個家伙的同伙?」皇甫彥又問了一次,銳利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眸子,像是要看穿她的內心。
「當然不是!」鐘隻兒毫不閃躲地迎視他的目光,認真地澄清道︰「我若是真想要謀財害命,今日在湖畔干嘛還卯足了勁兒的想要救你?直接想法子讓你溺死湖中,再搜刮你的財物,不是更好嗎?」
鐘隻兒噘起了唇兒,神色滿是懊惱。比起被他懷疑是同伙,她更不甘心的是被那兩個偷兒逃跑。
「只可惜剛才房里太過幽暗,我一時錯把皇甫公子當成了其中一人,才會被他們乘隙溜掉。這下可好了,沒有瞧清楚他們的長相,就算是想報官,也沒辦法提供半點有用的線索。」
她沮喪地輕嘆口氣,隨即自我安慰地說︰「算啦!至少他們沒有偷到半點財物,行跡又敗露了,應該不會再敢輕舉妄動了吧!」
這麼一想,鐘隻兒的心里就舒坦一些,也不再那麼懊惱沮喪了。
她輕吁了口氣,振作起精神,這時才總算意識到他們兩人此刻的姿態有多麼不合宜!
他高大的身軀緊壓著她,陽剛的氣息宛如一張網,牢牢地覆住她,讓她有種自己成了被捕獲獵物的錯覺。
明明他是這麼一個冷淡、難以親近的人,此刻卻宛如一團火焰,讓她的身子驀地熱了起來。
她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微微輕顫,思緒也驀地陷入一片混亂,甚至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困難。
這些異樣的反應,強烈得讓她想忽視也難,但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一靠近他,她就整個人變得如此不對勁?
難道……真的像小桃所說的,她對他一見鐘情了?
掠過心頭的猜想,讓鐘隻兒的雙頰立刻染上躁熱的紅暈,身子的感覺也變得更加敏感。
此刻他們兩人胸口相貼,她都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他恐怕也會察覺吧?
「那個……皇甫公子……請快放開我……」
她尷尬羞赧的低喃,讓皇甫彥一怔。
罷才為了逮人,他根本沒有多想就將她制服在地,而這時他才終于注意到自己身下的嬌軀有多麼溫暖香軟。
他的胸膛,就壓在她胸前柔軟渾圓的賁起上;他的長腿,就置于她分開的雙腿之間;甚至就連彼此最敏感私密的一處,也隔著衣料緊緊地相貼。
這樣的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明明自己不是個貪戀美色的登徒子,但這時體內卻掀起一陣異樣的騷動,尤其在柔亮的月光下,她的雙頰染上了羞澀的紅暈,看起來格外嬌媚動人,而她的雙唇嬌艷欲滴,讓人不禁好奇著它們嘗起來的滋味……
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受到了蠱惑,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目光逐漸變得深濃。
就在皇甫彥不自覺地受到那股蠢動的驅使,緩緩地低下頭,幾乎快覆上了她的唇時,理智驀地清醒過來。
意識到自己的失常,皇甫彥暗暗低咒了聲,隨即像是燙著了似的,立刻松開她,翻身而起。
鐘隻兒也趕緊起身,白皙的臉蛋早已布滿紅暈。
寢房里,霎時陷入一陣沉默,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一股微妙的氣氛彌漫開來,讓他們的心跳遲遲無法恢復平靜。
皇甫彥別開視線,沒有看向那令他心緒紛亂的容顏,兩道濃眉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失常而皺起。
他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想親吻她?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竟對她心動不已……
心動……這是過去二十多年來,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本以為這輩子除了事業之外,不會有其他的事情勾起他的興致;本以為自己這一生就將全心投入于工作,不會有多余的心思和情緒浪費在任何一個姑娘的身上,想不到卻……
為什麼這個名叫鐘隻兒的姑娘讓他一再地反常?明明不久之前他們還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呀!
是因為她有著一張他所見過最嬌美俏麗的容顏嗎?不,她確實生得極美,但光是外貌,還不足以讓他如此。
若不是心中的那股騷動太過強烈,他實在難以置信自己會對這麼一個古怪的姑娘產生這樣的感覺。還是說……正因為她的特別,才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皇甫彥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些,即便他察覺到自己對她確實有著特別的感覺,但他並不認為那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
不管怎麼看,他和她都很難有任何發展的可能,畢竟他很快就要返回京城,與她分道揚鑣了。
因此,比起自己此刻內心的動搖,他更該弄清楚的,是她究竟是否有什麼可疑的意圖?
皇甫彥努力壓抑住心中的騷動,強迫自己冷靜理智地看待此刻的情況。盡避他已暫且相信她並非剛才那兩個偷兒的同伙,對她的出現卻仍有著懷疑。
「你一直跟著我,究竟有什麼目的?」
初次在湖畔相遇,或許還能說是偶然;同樣投宿于這間客棧,也或許真有這麼湊巧,然而這會兒她正好睡不著、正好看見鬼祟的人影、正好那兩個偷兒的目標是他,真有這麼湊巧的事嗎?
這接二連三的「正好」,讓他不禁懷疑這其中是否是刻意制造的巧合?
「我沒有一直跟著你。不是都說了嗎?我是因為半夜睡不著覺,才會到屋頂去賞月吹風的。」
「為什麼會睡不著?」他又追問下去。
「說起來還不都是因為你,若不是因為一直想著你的事……呃,我、我是說……」意識到自己月兌口說了什麼,鐘隻兒的俏臉立刻染上紅暈。
這下子被他知道自己滿腦子都是他的事情在打轉,實在是太尷尬了。
皇甫彥聞言一愕,訝異地盯著她那泛紅的雙頰。
原來,她也跟他一樣,因為腦中一直想著對方的事情而難以入眠?
望著她那尷尬羞窘、臉紅心跳的神情,原本刻意壓抑住的騷動,又再度在他的胸口興風作浪。
他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目光,讓鐘隻兒的心緒更亂,整個人也更加尷尬了,真恨不得立刻轉身跑走。
「總、總之……我、我沒有什麼目的啊!」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忽然滔滔不絕地開口。「真的非說不可的話,第一次在湖畔是要勸你打消尋死的念頭,現在闖進你房里是為了幫忙抓賊,這就是我的目的,這些我不是都已經說過了嗎?」
她那滿臉通紅卻要拚命故作正經的模樣,不知怎地讓皇甫彥覺得有趣。
向來冷竣嚴謹、一絲不苟的他,竟破天荒地有了逗弄人的興致,就連習慣性緊鎖的眉頭,這會兒也不自覺地舒展開來。
「很顯然,不管哪一個目的,你全都失敗了。」他調侃地說。
「誰說的?我不是幫你趕跑了那兩個偷兒嗎?雖然沒逮到他們,但若不是有我出手,說不定這會兒你身上的財物已經被洗劫一空了呢!」
皇甫彥挑起眉問︰「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要感謝你了?」
坦白說,若不是她突然闖入,讓情況變得混亂,憑他的身手,應該已經逮住了那兩個家伙,也不會讓他們乘隙開溜了。
鐘隻兒沒听出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輕嘲,還煞有介事地說︰「道謝的話是不用了……」話說到一半,她澄澈的眼珠子滴滴溜地一轉,忽然補了句。「不過,照情理來看,你確實是該回報我一些什麼才是。」
「回報?」
皇甫彥一僵,眸光倏地冷了下來.神情也立刻恢復一貫的嚴峻。
虧她剛才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什麼為了救人、助人才那麼做,這會兒真正的意圖總算暴露出來,其實還不就是為了從他這兒獲取報償!他忽然覺得自己那份異樣的騷動,實在太過可笑。
也罷,倘若給點銀子,就能讓她從此離他遠一點,別再來擾亂他的心情與思緒,那也未嘗不好。
「你想要多少?十兩銀子夠不夠?」他咬了咬牙,直接開口問個清楚。
「嗄?十兩銀子?」鐘隻兒詫異地瞪大了眼。
見她那一臉驚訝的神情,皇甫彥冷冷地問︰「怎麼?不滿意嗎?」
「當然不滿意!什麼十兩銀子?你在開什麼玩笑?」
她那完全無法接受的神情和語氣,讓皇甫彥的神情更冷了幾分。想不到她的貪婪超出他的預期。
「那你想要多少銀子才夠?」
听見他的問話,鐘隻兒忍不住蹙著眉頭,噘起了唇兒。
「你這個人很奇怪耶!我就說了不要銀子,還問我要多少銀子才夠?」她用無法理解的目光盯著皇甫彥。「銀子能吃嗎?不能吧!當作擺飾又不好看,也不適合拿在手中欣賞把玩,我要那麼多銀子來做什麼?扛著沉甸甸的銀子到處跑,當作練身體嗎?」
餅去這十年來,她在島上又是食補、又是藥補,還跟著外祖父練武強身,身子骨已經鍛煉得夠健壯,實在不需要再采用這種另類的健身方法了。
這一連串的反問,大大出乎皇甫彥的意料之外。
他詫異地望著她那一臉完全不像在開玩笑的表情,似乎她真的沒打算拿取他任何的酬金。
「那你口中的‘回報’是什麼?你究竟想要什麼?」他不解地問。
鐘隻兒聞言彎起嘴角,俏顏綻開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我要皇甫公子陪我一塊兒去游湖賞景!」
「什麼?」皇甫彥再度怔住。
游湖賞景?這就是她想要的回報?
這個奇怪的姑娘似乎總是不按牌理出牌,讓他完全無法預測她的反應。
「你要游湖賞景?」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沒錯!」她不只肯定地回答,還用力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皇甫彥難以理解地問。
「因為這是我初次到江南杭州來,都還沒機會去游湖呢!」
望著她那笑意盈盈的臉孔,那雙宛如孩子般因為欣喜雀躍而燦燦發亮的眼眸,如此的美麗迷人,讓皇甫彥差一點又看得失神了。從她那滿臉期待的神情來看,似乎在她的心中,一趟游湖賞景的價值真的遠勝過數十兩銀子。
盡避打從一開始,他就覺得她是個古怪的姑娘,但愈是與她相處,就愈發現她的與眾不同之處。
她似乎總是為人著想,雖然行事沖動莽撞,卻是出于善意,而在她的心中,事物的價值似乎取決于她純淨單純的內心,而不是以世俗市儈的眼光來判斷。
餅去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往後大概也不會有吧!
「既然如此,明日我包下一艘畫舫,讓你游個盡興便是。」他開口允諾,決定成全她的願望。
「不,不光是我,皇甫公子也要一起呀!」
皇甫彥一愣。「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結伴出游,不是更有樂趣嗎?那就這麼說定了,就明日午後吧!可別失約了唷!」她自說自話地決定下來。「好了,既然明日要出游,那可得趕緊就寢才行,否則明兒個可沒精神游湖呢!」
或許因為太期待、太興奮了,鐘隻兒完全忘了自己其實可以從房門離開,竟自窗邊施展輕功而去。
望著她的背影,皇甫彥頓時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可別失約了唷!
她雖然這麼說,但似乎忘了他根本沒有答應要與她一塊兒游湖賞景吧?
皇甫彥搖了搖頭,實在拿她沒轍。
餅去為了做買賣,他來過江南好幾趟,卻從來不曾去游湖。
除了因為他總是忙碌地匆匆來去之外,也從來就沒有那樣的閑情逸致。
坦白說,他大可以拒絕的,畢竟他並沒有親口允諾她要一塊兒同行,然而一想到她那雙因為期待而燦燦發亮的眸子,還有那因欣喜而揚起的嫣潤紅唇,像是感染了她的好心情般,他的唇邊也噙著一絲不自覺的微笑。
「游湖是嗎……好吧,不過是游湖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去游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