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難抉擇嗎?」在一陣幾乎快令人室息的沉默之後,雷武靖突然開口問道。
駱織衣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握著短劍的手微微地顫抖。
「既然如此,我來幫你作決定吧!」
「什、什麼意思?」駱織衣有些防備地問,不知道他究竟打算做什麼。
「你不是想殺我嗎?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駱織衣的心一驚,雖然很快就猜出他的意圖,卻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雷武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她持劍的手,朝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
他的力道既快又猛,絲毫沒有半點遲疑,也沒有半點只是想嚇唬她,或只是做做樣子的意味。
「不!」駱織衣驚呼一聲,臉色驀然刷白。
雖然她及時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那鋒利的劍刃卻還是不偏不倚地刺入了他的胸膛,鮮血立刻染紅了他的衣襟。
望著他胸前那一大片血漬,駱織衣的臉色又更蒼白了幾分。
她簡直不敢想像,要是她剛才沒有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他會傷得多重!以他剛才的力道,是真的會要了他的命呀!
「你這是……你這是在做什麼?」駱織衣震驚地問,語氣帶了幾分哽咽。
雷武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逕沉默地望著她,像是想看穿她內心深處的秘密。
「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駱織衣情緒有些失控地追問,眼眶忽然一陣濕熱。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為了他而哭?為什麼他的舉動會讓她亂了分寸,讓她既心慌又難過?
望著他即使受了傷,仍專注凝睇自己的那雙墨黑瞳眸,駱織衣的胸口仿佛有股熱流澎湃激蕩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自她心底深處蔓延開來。
「既然你想殺我,我就成全你,這樣不好嗎?」雷武靖低聲問。
駱織衣咬著唇,雖然她很努力地想控制,卻還是有幾滴不听話的淚珠從她發紅的眼眶中淌落。
「你為什麼哭?是為了我嗎?」
駱織衣沉默地搖著頭,卻再度搖落了兩串淚珠。
「你剛才為什麼要制止我?」雷武靖又問。
「我才沒——」駱織衣直覺地想否認,但話才說到一半卻被他打斷了。
「不,你有,你和我都很清楚。」雷武靖追問。「為什麼要阻止我?你明明想殺我的,不是嗎?」
「那是因為……因為我……」駱織衣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卻是說不出半個理由來。
其實,就連她也都還弄不清自己的心意,又怎麼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呢?
「那是因為你並不是真心想殺我的,對不對?」
「我……」駱織衣一時語塞,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否認他的話。
在雷武靖一再地逼問之下,那些就連她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心情,似乎都已逐漸清晰、無所遁形。
「我給了你機會,又助了你一臂之力,你卻還是殺不了我,所以你還是認命地留下來,當我的妻子吧!」
駱織衣咬著下唇,心里有些為難,還有著更多的困惑。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駱織衣忍不住問出心底深處最不解的疑惑。
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決定要她當他的妻子?在他救回她之前,他們根本素不相識,更不曾見過面呀!
這樣隨隨便便就決定了終身大事,不會太輕率了嗎?
「不需要什麼特別的原因,只要我知道,我要的是你,這就夠了。」雷武靖認真地說。
「可是……」
駱織衣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當她瞥見他身上的傷口仍不斷地淌著血時,原本想說的話就全都忘光了。
「別再說了,你的傷不立刻處理不行呀!版訴我,我該怎麼幫你?」她有些焦急地問。
「你是在關心我嗎?」雷武靖不答反問。
「我——」駱織衣怔了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在關心他,美麗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
她明明本來是想殺了他的,為什麼一見到他受傷,整個人卻亂了分寸,心里沒有半點報仇的快意?
她明明可以趁著他受傷的時候,趕緊離開這個地方,為什麼不但沒有這個念頭,反而一心想快點替他療傷?
駱織衣沒時間細想這麼矛盾的問題,她只知道對她來說,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緊替他療傷止血。
「少唆,快點!」她刻意板起了臉,惡聲惡氣地說。
雷武靖沒有被她刻意裝出來的凶惡模樣嚇到,反而揚起一抹愉悅的笑容。那神情不像個受了傷的人,反而像是剛得到某樣珍寶的人。
駱織衣不可思議地瞪著他,說道︰「你竟然還笑得出來?等會兒療傷時可有得你受了!」
雷武靖望著她,臉上的笑意不減。「在一旁的櫃子里有一瓶傷藥。」一听見他的指示,駱織衣立刻起身去拿藥。
當她再度回到雷武靖身邊的時候,雷武靖有些壞壞地補上一句。「之前你受傷時,我就是用這藥來替你療傷的。」
他的話提醒了駱織衣當時的情景。回想起他看遍、撫遍她赤果胴體的畫面,一張粉臉霎時脹得通紅。
望著她雙頰緋紅的嬌媚模樣,雷武靖的心一動,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她的縴縴柔荑。
「你……你想干什麼?」駱織衣吶吶地問。
雷武靖的黑眸專注地凝望著她,啞聲說道︰「既然你下不了手殺我,那麼,從今以後,你就是我雷武靖的妻!」
駱織衣的心猛然一顫,望著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整個人忽然陷入一陣怔忡,恍惚之中有種預感,覺得自己的命運也掌握在這男人的手中了……
***
樹林深處的石屋,向來都是一逕的灰色,但是今日卻一反常態,從里到外都充滿了喜氣的紅。
駱織衣穿著雷武靖拿了獸皮販售之後買來的嫁裳,看著屋內喜氣洋洋的布置,心情有些復雜。
他們兩人不但爹娘都已經去世,也沒有什麼親密往來的親朋好友,在這座凶險的山林深處,更不可能會有什麼街坊鄰居前來祝賀,因此他們根本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地布置。
然而,他卻仍獨自費心地打點布置。雖然一切已簡化了不少,但是該有的東西一樣也沒有少。
這是為什麼?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注重繁文縟節、嚴守禮教規範的人呀!
他之所以這麼做,會是因為他……重視她嗎?
望著即將與她拜堂成親的夫婿,駱織衣的心情有些復雜。
自從爹娘去世的那一刻起,她原本以為自己將孤獨一生,即使是到江南去投靠親戚,她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會被親戚所接納。
畢竟,自從娘嫁給爹之後,兩家人就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往來了,她根本不知道江南的老宅有沒有搬遷,甚至不知道那些親戚是否都還安在?
沒想到,就在她對于投奔親戚之後的命運感到忐忑不安之際,命運卻早已另有安排,讓她在這座山林里遇見了他。
等會兒拜堂之後,這個被她稱作蠻子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婿了。駱織衣有些無措地扳扭著自己的手指頭,對于未來的人生感到有些茫然。
這一切實在是發生得太快、太令她措手不及了!
她無法確定嫁給雷武靖為妻,和他留在這片凶險的山林里,對她來說究竟是幸或不幸?
她更無法確定和他結成夫妻之後,等著她的將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生?
是從此和他夫唱婦隨地待在這片山林中、待在這幢石屋里,過著一輩子與世隔絕的生活嗎?
其實仔細想想……這樣的日子似乎也未嘗不好。比起外頭那些陰險殘暴的盜賊土匪,山林里的凶禽猛獸似乎不再那麼可怕了。
駱織衣想著想著,忍不住偷偷覷了眼一旁的雷武靖。
原已高大俊挺的他,穿上了一身喜氣洋洋的大紅袍服之後,看起來格外的神采飛揚。
這男人實在不像是個平凡的獵戶。他不但有著不凡的身手,更有著尊貴傲然的氣勢,那渾然天成的威儀,仿佛全天下都該臣服在他的腳下!
這樣一個英挺不凡的男子,為什麼會選擇隱居在山林,過著與凶禽猛獸為伍的生活呢?
駱織衣的心里雖然十分好奇,卻不打算過問。因為如果他想說的話,自然就會告訴她;而如果他不願意提起,或許是因為有著什麼不欲人知的隱衷,那她又何必苦苦追問呢?不過……她心底深處還有個疑惑,要是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解答,她實在無法安心地嫁給他為妻。
「你到底為什麼執意要娶我?光是因為見了重傷昏迷的我一面,就能讓你確定,我就是你要的女人嗎?」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沖動的人呀!
他之所以會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強留她下來,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吧?即使是告訴她——他純粹只是覬覦她的美色也好,至少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別讓她一個人不斷地猜測,卻又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為何?
眼看她非得到答案不可,雷武靖只好坦白說道︰「其實在林子里,並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不是?」駱織衣詫異地挑起眉梢。
難道在他救了她之前,他們曾經見過面?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沒錯,早在半個多月前,我就曾在市集里見過你了。」
「半個月前的市集里?」駱織衣努力回想了一下,終于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時候……」
當時,她爹娘剛遇害不久,她的情緒沉浸在極度的哀慟之中,雖然拼了命地忍住不哭,很努力地偽裝出堅強的模樣,但整個人卻像是一抹失了心的游魂,仿佛什麼都看不到也听不見,難怪會對他沒有半點印象。
「可是,光憑那一面之緣,你就能確定是我了嗎?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你想要的女人?」光憑這樣一個原因,實在無法說服她。
面對她的追問,雷武靖微微一笑。
「若真要追究到底,其我也說不出個很明確的原因來。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要娶你為妻的心意不假,這就夠了,不是嗎?就讓一切順應心意而行,不是挺好的嗎?」
順應心意?駱織衣怔了怔,這四個字仿佛投入她心湖的一粒石子,咚地一聲掀起了陣陣漣漪。
是啊!順應心意而行,似乎沒什麼不對的。對目前的她來說,或許比起到江南去投靠親戚,留在這里才是最好的抉擇。
雖然她仍理不清她對雷武靖究竟是氣憤怨惱,還是存在著其他曖昧不明的情愫,但是至少以目前的情況來……和他生活在這片山林里,並不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
她輕輕吁了口氣,抬頭望著雷武靖,而他也恰巧正在凝望著她。
兩人的目光一接觸,就仿佛兩塊互相吸引的磁石般交纏難分,一種纏綿的情愫在彼此的眼波交流間滋長……
相對默默中,駱織衣的心口一陣怦然,粉女敕的雙頰逐漸浮現一抹醉人的紅暈,整個人終于有點新嫁娘的嬌羞神態了。
雷武靖望著她美麗的模樣,墨黑的眼底流蕩著溫柔的波光。
「來,跟我過來。」
他牽著她的手,緩緩走向靠窗的那張石桌。
駱織衣一開始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直到看見石桌上擱著娘遺留給她的玉鐲,一種領悟驀然襲上心頭。
「你……你這是……」她激動得有些哽咽難言。
「你爹娘沒辦法眼看見他們唯一的愛女成親,一定會感到相當遺憾。」雷武靖笑望著她,說道。「雖然這只是他們的遺物,但也算是對他們兩位老人家在天之靈的一個交代吧!」
駱織衣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就算她心里原本對于嫁給他,仍有著一絲的猶豫與遲疑,此刻也全在他的舉動中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感動。
從他的舉動中,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她,否則他又怎麼會注重這些細節?又何必替她設想這麼多呢?
望著即將成為她夫婿的男人,駱織衣的心底不再有半絲的疑慮或是抗拒。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將會如何,雖然他們之間的感情才剛處于初萌階段,但她相信只要他們彼此珍惜,一定能夠成為山林間的一對神仙眷侶。
「來。」雷武靖牽著她,一起跪在桌前,以起誓般認真的語氣說道︰「爹、娘,今日我和織衣結為夫妻,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織衣,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或是傷害,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心了。」
听著他用認真的語調說了這一番話,駱織衣眼眶不自覺地濕熱了起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哭什麼?難道你這麼不想嫁給我?」雷武靖伸手拭去她頰邊的淚痕。
駱織衣哽咽難言,只能以搖頭來回應他的問話。
她不是傷心、不是難過,更不是因為不願意嫁給他而哭,她所流下的是感動的淚水呀!
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幸運的,雖然她的這個夫婿有點霸道、有點蠻橫,但她卻深信他真的會謹守諾言,好好地保護自己,不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或傷害。
能夠與這樣的男子結為夫妻,爹娘在天之靈,應該能夠放心了吧……
***
銀白的月光,自窗子斜映人石屋中。布置成喜房的室內,喜燭高燃,幸福的火光搖曳出一室的溫暖。
罷拜完堂的一對新人,正在彼此的目光交纏間,緩緩喝下交杯酒。
不善飲酒的駱織衣,才沾了點酒,雙頰就立刻染上一抹醉人的紅暈,為她增添幾許嫵媚與嬌艷。
雷武靖望著新婚妻子,心里既感動又踏實。
「織衣。」他輕喚她的名。
「嗯?」駱織衣輕應了一聲。第一次听見他直呼她的名,令她忍不住一陣怦然心動。
雷武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說道︰「織衣,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珍寶!」
自從親手埋葬師父之後,他在這片山林里獨居了快一年,原本以為他可能就此終老一生,卻沒有想過自己也有娶妻的一天。
要一個縴弱的女子陪著他生活在這片凶險的山林里,實在是有些委屈了她,不過他相信她夠堅強、夠勇敢,不會被外在的環境給打倒的。
不僅如此,他也會竭盡所能地保護她,好好地照顧她一輩子,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或傷害。
听見他的稱贊,駱織衣頰邊的紅暈變得更深了。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怎麼會沒有呢?」
「當然沒有。」駱織衣搖了搖頭,說道。「我既沒有顯赫的家世,又沒有豐裕的財富,爹娘又慘遭盜匪殺害,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又如何?我還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必須靠狩獵維生的窮獵戶,嫁給我其實你會很辛苦的。」
「可是,我不是個柔順乖巧的妻子,而且我——」駱織衣的話才說到一半,紅唇就被他溫熱的大掌給堵住了。
「夠了,別再說了,我不許你看輕自己。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知道嗎?」雷武靖一臉認真地說。
駱織衣滿心感動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感謝老天爺的安排,讓她在這片山林里遇見了這個既蠻橫、又溫柔的男子。
「從今以後,你是我的蠻王,我一輩子的夫君。」
听見她這麼說上股暖意自雷武靖的胸口蔓延開來,他不禁揚起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將她攬得更緊了。
「我有你就夠了。」世上的名利財富對他來說,沒有太多的吸引力。「我會永遠保護你,不讓你受任何的委屈與傷害。」
駱織衣靜靜地倚靠在他懷里,心里不再存有半絲到江南去投靠親戚的念頭。從今天起,這座山林、這幢石屋就是她的家,而他則是她在這世上最親密的親人了。
雷武靖擁著她許久之後,低頭在她的眉心烙下一記輕吻,關心地問︰「織衣,你身上的傷,還會疼嗎?」
「不疼了。」駱織衣搖了搖頭。
他的藥十分有效,在內服外敷同時進行之下,她的身上除了剩下幾道淺淺的紅痕之外,已沒有其他的大礙了。
「那就好,這樣我就不必有太多顧慮了。」
「顧慮?」
駱織衣原本不懂他話中的意思,直到望見他眼底灼熱的,才終于恍然大悟,熱燙的紅暈也立刻布滿她的雙頰。
雷武靖勾唇一笑,忽然將她攔腰抱起,換來她一聲驚訝的嬌呼。
「怕嗎?」他在將她放上床榻時,啞聲問道。
駱織衣雖然有些緊張,但仍嬌羞地搖了搖頭。
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更何況……她的身子早就已經他看盡哀遍了。
當初那一幕幕煽情曖昧的情景一浮現腦海,她就無法控制地臉紅心跳。
她嬌俏的模樣令雷武靖一陣心動,忍不住在她美麗的臉上灑落綿密的細吻。
兩人的衣衫在彼此的喘息愈來愈急促之際逐一褪盡,兩具赤果的身軀毫無半絲阻隔地緊密相貼,彼此的體溫在耳鬢廝磨間迅速升高。
隨著雷武靖的唇逐一吻遍駱織衣美麗的胴體,屬于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也正火熱地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