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了,躺在床上的花映紗卻是一點也不想起身。
她的肚子雖然因為還沒用早膳而有點餓,但她一點也不想起身,昨夜的失眠,害她今兒個一點元氣也沒有。
「唉,累死我了……」花映紗疲倦地翻了個身,仍窩在被子里。
她之所以睡不好,不是因為客棧的房間不夠舒適,也不是因為身下的這張床不夠柔軟,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項君睿!
都怪那個可惡的家伙,不斷地浮現她的腦海,一直擾亂她的心思,只要她一閉上雙眼,他那張俊臉就清晰地浮現,害她一整晚不成眠。
「可惡的男人!」她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忍不住低聲啐罵。
那個可惡的家伙,果然是個風流成性的鬼,竟然未經她的允許,就擅自輕薄她的唇,事後還厚臉皮說夫妻之間親熱是很正常的事。
拜托!誰跟他是夫妻了?他們又還沒拜堂,也絕對不會拜堂的!
花映紗忿忿地在心里咒罵著那個可惡的男人,縴縴指尖卻不自覺地撫著自己柔軟的紅唇。
她從沒想過親吻是這麼一回事,更沒想過光是唇舌的交纏,就會讓自己的身子發燙,思緒紛亂,甚至就連力氣也像是在瞬問被抽光似的,整個人軟綿綿的,只能依靠在他寬闊的懷抱中……
花映紗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由于太專注了,因此根本沒有听見客棧外頭喧嘩驚叫的聲音。
「咦?奇怪?怎麼好像愈來愈熱了?」
難道光是回想那個親吻,也會令她臉紅心跳嗎?為什麼她覺得四周的空氣好像變得稀薄,整個人躁熱了起來?
她掀開被子探出頭來,本想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卻發現房里不知何時飄進了一陣陣的煙。
「咦?怎麼回事?有人在樓下燒東西嗎?」
花映紗疑惑地愣了半晌,這才有些遲鈍地听清楚了外頭那陣喧嘩聲究竟是在嚷嚷些什麼--
「失火啦!失火啦!『逍遙客棧』失火啦!」
嗄?逍遙客棧?不就是她投宿的這間客棧嗎?
「不會吧?是我听錯了嗎?」
驚愕間,外頭又傳來一聲聲的叫嚷,這回她听得一清二楚,確實是在喊著「逍遙客棧」失火了沒錯!
「天哪!怎麼會這樣?」
原本她心想,住在「逍遙客棧」里,肯定可以逍遙自在地度過這個月底,誰知道才投宿不過一天而已,竟然就踫上了失火,她也未免太倒楣了吧!
不過,現在可沒時間慢慢怨嘆自己的倒楣,逃命要緊,她趕緊揣著包袱,打開房忙沖了出去。
「哇啊!我的天呀!」一看見客棧一樓的情況,她的臉都綠了。
看樣子火是從灶房里竄出來的,客棧一樓已有一半左右陷入火海,幸好大門處還沒有淪陷,但照目前的火勢看來恐怕也快了。
「我得快點逃出去,不然可就慘了!」
雖然樓下的情況看來有點怵目驚心,但是花映紗很清楚要是不出去的話,下場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只好鼓起勇氣沖了出去。
當她平安地跑到安全的街上,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呼!謝天謝地!真是太好了!」
花映紗甫定下心神,卻被一旁淒厲的呼喊聲給嚇了一大跳--
「虎兒!虎兒!我的虎兒!」
「怎……怎麼了,大娘?」
「我的虎兒跑進了客棧里頭沒有出來!現在火這麼大……不行!我要進去找他!虎兒!虎兒!」
見這位大娘當真要沖進火場,一旁的幾個男人連忙將她拉住。
「不行啊!大娘,現在進去太危險了!」
「就是啊!現在火勢這麼大,不能再進去了!」
「我管不了這麼多!」大娘淒厲地哭喊道︰「我的夫君死了,現在就只剩下虎兒跟我相依為命,要是我的虎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就算要死,也讓我們母子倆一塊兒死在里頭吧!」
听了大娘的話,花映紗的心里難過極了,腦中也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情景。
那時她大約十歲左右,某天夜里她忽然高燒不退,爹又恰好在外地,心急如焚的娘背著她,趕了好遠的路去找大夫。
那時的她雖然發高燒,意識昏昏沉沉的,可是娘傷心焦急的淚水,至今她仍印象深刻。
此刻,看著大娘傷心欲絕的神情,听著那一聲聲的呼喚,當年的情景彷佛又重現眼前,那讓花映紗不忍極了,她真的相信若是那個虎兒真有什麼意外的話,這位大娘肯定是活不下去。
「大娘,」她咬了咬唇,有些沖動地說︰「妳別擔心,我這就去救出妳的虎兒,不會讓他有事的!」
語畢,花映紗當真直直往客棧里沖去,一旁的人來不及搞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著火的客棧奔了去。
一沖進客棧,熊熊的火勢令她心驚,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害怕或退卻的時候,虎兒還等著她去救,她片刻都不能耽擱。
「虎兒!虎兒!你在哪里?」
她高聲喊著,四處尋找都沒看到有任何人影,而周遭的溫度愈來愈高,讓她也不禁心急如焚。
「虎兒?你快出聲啊!你到底在哪里?」
「嗚嗚……我……我在這里……」
听見微弱的聲音從二樓傳來,花映紗的精神大振,連忙沖上了樓,果然在最里頭的一間客房中看見了一個被嚇壞了的七,八歲男孩兒。
「你是虎兒嗎?別哭,我來救你了。」
「嗚嗚……我們是不是出不去,要被燒死在這里了?」
「不會的!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你娘還在外頭等著你呢!」
她一邊安慰著男孩,一邊吃力地抱起他,正要轉身沖出房間的時候,卻發現火已經延燒過來了!
「糟了。」
她的臉色一白,抱著懷中的虎兒,有些不知所措。
「嗚嗚……怎麼辦?我們要被燒死了!嗚嗚……娘……我要娘……嗚嗚……我不想死啊……」
「不會的,放心,我們不會死的。」花映紗的嘴里雖然這麼安慰他,但其實心里卻跟虎兒一樣害怕。
完了完了!看來她今天難逃一劫,不但沒辦法救出虎兒,就連自己也要命喪火窟了--
嗚嗚……她只不過是不想成親,所以才落跑而已,並沒有犯下什麼滔天大錯,老天爺不會這麼嚴厲地懲罰她,要將她活活燒死吧?
「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啊……咳咳……咳咳咳……」虎兒放聲哭喊,卻很快就被濃煙嗆得說不出話來了。
花映紗害怕地緊摟著虎兒,隨著濃煙迅速地涌入,她覺得自己愈來愈難呼吸,簡直快要窒息了。
極度的難受讓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就連意識也逐漸渙散,在她幾乎快暈厥之際,感覺似乎有個身影從窗子外飛身而入。
是她眼花了嗎?那身影……怎麼看起來有些熟悉?
「項……君睿?」
一听見這聲細若蚊蚋的呼喊,項君睿驚愕地瞪著她。
罷才他正好經過附近,听見失火的客棧傳出男孩害怕的呼救聲,便施展輕功闖進來要救人,想不到房里除了男孩之外,竟還有花映紗?
「妳該死地怎麼會在這里?」他咬牙低吼。
他昨天晚上不是要她乖乖回去嗎?怎麼她現在還是女扮男裝?敢情她根本沒回去,還在外頭腦?「妳這個笨蛋!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能力就冒失地救人,要是真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要是我沒經過這里,沒人來救你們,那怎麼辦?」
「我……」花映紗還來不及回答,就暈了過去。
「映紗!映紗!」見她昏迷不醒的模樣,項君睿的心彷佛被人狠狠地揪住,一股疼痛瞬問自胸口炸開。「放心,我不會讓妳死的!」
客棧中的火勢猛烈,他知道時間緊迫,一刻都不能耽擱,于是便右手摟著花映紗,左手抱著虎兒,矯健俐落地從窗子躍出,遠離危險的火場。
一看見兒子平安被救了出來,剛才那位大娘立刻奔了過來,激動萬分地摟著失而復得的愛子。
「虎兒!虎兒!你沒事吧?」
「嗚嗚……娘……我好怕……」
「不怕,不怕,現在沒事了。」大娘低聲安撫了兒子幾句,隨即感激涕零地向項君睿連聲道謝。「謝謝恩公、謝謝恩公!」
「妳該謝的不是我,而是她。」項君睿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心中最柔軟的一處被她給觸動了。
「她沒事吧?」大娘關心地問。
「放心,我不會讓她有事的。」項君睿撥開她凌亂的發絲,露出一張被煙燻黑卻依舊美麗的臉。「映紗,我這就帶妳回家。」
花映紗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還沒有醒來,從她緊蹙的眉心和不安的神情來看,像是正在作惡夢。
事實上,她的確正身陷一個危險的夢中,夢里,她被熊熊的烈火包圍住,炙熱的火焰眼看就要將她吞噬。
她躲無可躲,害怕得失聲尖叫,嘴里喊著--
「項君睿!」
花映紗驀地從惡夢中驚醒,她急促地喘著氣,覺得自己的喉嚨彷佛遭到烈火燒炙似的疼痛不堪。
罷才夢中可怕的景象令她余悸猶存,她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不是身處在著了火的「逍遙客棧」,也不是待在自己的家中,而是在一個全然陌生,舒適寬敞的大房間里。
這是哪兒?
花映紗滿心疑惑地撫著疼痛的喉嚨,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乏力,而一旁隨即有個清脆的嗓音響起--
「少夫人醒了?要喝水嗎?」
水?「好……給我水……」
一杯水立刻遞了過來,花映紗二話不說地接了過來,咕嚕咕嚕地喝下去,感覺喉嚨稍微舒服了些。
喝光了杯中的水,喘了口氣之後,她才忽然想到不對勁的地方。
「呃……」她轉頭望著身旁的丫鬟,疑惑地問。「妳剛才叫我什麼?」
「少夫人啊!」
少夫人?花映紗驚訝地挑起眉梢。「這里……是哪里?」
「當然是出雲山莊呀!」丫鬟微笑地回答。
「是項君睿將我救回來的?」
丫鬟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一個低沈的嗓音就響起--
「不是我,還會有誰?」項君睿走了進來,見她已經清醒,心里一塊大石頭才總算落地。
「少主。」丫鬟恭敬地行禮。
「妳先退下吧!」
「是。」
丫鬟立刻轉身離開,寬敞的房里頓時只剩下項君睿和花映紗。
項君睿邁開步伐來到床邊,見她的氣色也逐漸恢復正常,這才感到安心多了。「我昨天不是要妳回家去嗎?妳怎麼沒有乖乖听話?」
「我……」花映紗咬了咬唇,猶豫著怎麼回答才好。
她絕對不能告訴他,自己根本就不想和他拜堂成親,所以才會計劃性地落跑,否則他一定會向她爹娘通風報信,要不然就是將她軟禁起來,等到成親那一天再押著她乖乖地拜堂,要是真的那樣,可就萬事皆休!
開什麼玩笑?她可不想要自己下半輩子和一個風流的家伙一同度過,雖然……雖然她承認,項君睿確實是個俊帥出眾、英挺不凡的男人,但她可沒忘了他老愛往妓院跑的事實!
「怎麼了?妳還沒回答我。」
「我……」花映紗想了想,說道。「我只是想要趁我們拜堂成親之前,先到處游歷一番罷了。」
「喔?是嗎?」項君睿望著她,心里不是很相信她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多心了,他隱約有種感覺,覺得他這個未過門的妻子似乎想要抗婚落跑?
「當然是啊!」花映紗用力地點了點頭。「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待在城里,從不曾出遠門,老是听人家說外頭的湖光山色多麼優美,心里頭向往極了,所以才想要趁著成親之前出游,親眼看看各處的美景。」
「喔?真是這樣?」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干麼女扮男裝?當然是為了出游方便啊!」花映紗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理直氣壯些。
項君睿沈吟了半晌,說道︰「好吧!既然這樣,我這幾天正好要出門,妳就跟我一塊兒去吧!有我在一旁保護妳,就不怕有什麼意外發生,而且妳也不需要再女扮男裝了。」
雖然她扮男裝的模樣挺俊俏的,但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人誤認為有斷袖之癖,和一個男人太過于親密。
「嗄?不用吧!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了。」
拜托!有沒有搞錯?她可是要逃婚的耶!哪有人計劃逃婚,結果卻和準新郎倌走在一塊兒的?
「不行。」項君睿堅定地搖了搖頭。「除非妳跟著我,否則我不放心讓妳自己一個人在外頭晃。」
「我都已經多大了,哪有什麼不放心的?」花映紗噘起了唇抗議。
「還說呢!妳今天不是就讓自己身陷險境,差點發生意外?」
回想起當時危急的情景,項君睿的心就驀地揪了起來,不敢想象要是他來不及去救她,她會有怎樣的下場……
這個小女人對他來說已十分重要,他不能接受她發生任何的意外。
听項君睿提起客棧的那場失火意外,花映紗一陣啞口,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可以替自己辯駁。
「總之,妳自己選,看是要乖乖回家待著,還是要跟在我身邊,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項君睿的語氣堅決,沒有半點轉圜的余地。
「這……好吧!那我就跟著你吧!」花映紗有些無奈地妥協。
形勢比人強,她也只能暫時跟在項君睿的身邊,再見機行事了,不然她還能怎麼辦?
要是她不暫時佯裝乖巧,到時候真被他送回家去,爹娘肯定會緊迫盯人地看住她,那她可就哪兒也別想去了!
「很好。」
項君睿滿意地點點頭,下一刻卻又忽然低頭靠近她,嚇得花映紗瞪大了眼。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
「妳干麼這麼緊張?」項君睿笑望著她。
「因為你看起來像是……」
「像是什麼?」
「像是……像是要……」花映紗咬了咬唇,雙頰忽然染上了紅暈,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口。
「像是要親吻妳嗎?」項君睿「好心」地幫她說出答案。
「嗯……是啊……」
「妳猜得沒錯。」
「嗄?」花映紗愣了愣,心跳頓時亂了節奏。
「我確實是要親吻妳。」
項君睿清清楚楚地宣告完之後,強壯的雙臂立刻一左一右地撫上她臉頰的兩側,讓她無處可躲。
看著他那張愈來愈近的俊臉,花映紗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那種彷佛置身火海的臊熱感覺再度將她包圍起來。
「呃……唔--」她不自在地想開口說些什麼來打破尷尬,但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出口,他的唇就已覆下。
他灼熱的氣息,迅速地攪亂了她的思緒,也讓她瞬間變得軟弱而無助,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好,心慌意亂間,竟不自覺地回應起他的親吻……
她甜蜜的反應對項君睿來說彷佛是個鼓勵,他情不自禁地愈吻愈深,徹底品嘗她的甜美。
就在之火被這個熾熱的吻點燃之際,房間門突然被推開,項雲天和葉鳳娘闖了進來--
「君睿,我听說映紗發生意外,她沒事吧……啊--」
項雲天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他們正吻得難分難舍,夫婦倆當場愣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而原本吻得渾然忘我的兩人,听見這聲音也立刻分開。
「呃……呃……那個……打斷你們的好事,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不是故意的……」
「就是啊!你們就當做我們沒有來過,繼續剛才的事情吧……我們不打擾你們了……」
夫婦倆扔下這幾句話之後,趕緊轉身離開,但是剛才火熱的氣氛早已被打斷,哪還繼續得下去?
一想到自己竟情不自禁地回應他的吻,甚至還被人撞見了,花映紗就尷尬得想挖個地洞躲起來。
她愈想愈羞惱,趕緊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紅透的臉。
天哪!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然會對項君睿的親吻感到意亂情迷、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