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夜里,雷破雲赤果著身軀泡在一方熱氣氤氳的浴池中,溫熱的池水讓他舒服地輕嘆口氣。
來到丞相府已經幾天了,看來丞相潘文嘉並沒有對他的身分起疑,如此順利的情況讓他不禁滿意地揚起嘴角。
早在雷破雲接獲密旨,得知皇上交付他的重要任務之後,他就已暗中將一切都部署好了。
謗據查到的可靠消息,意圖通敵叛國的丞相潘文嘉深恐計劃中若有任何一個環節出差錯,將會招來殺身之禍,為求在危急之時可以保命,便打算找武功高強的人來擔任保鏢。
可問題是突然聘雇保鏢,怕會引來不必要的猜疑與麻煩,所以潘文嘉便以替兒子雇用武師來指導武藝這個名義,掩入耳目。
不僅如此,心機深沉的潘文嘉還特地命人從京城外尋求適當的保鏢人選,為的就是外地的人不熟悉京城的一切,不認識京城里的任何人,自然也不易遭人收買,將他府里的事情泄漏出去。
得到這些可靠的情報之後,雷破雲化名為「雷虎」,扮成一名武功高強、為了錢財可以賣命,但卻被數十名仇家群起追殺得走投無路的江湖殺手,適時出現在潘文嘉的面前。
潘文嘉在得知他的「背景」,並親眼看見他派人假冒的數十名追殺他的仇家之後,和他談起了條件,答應提供丞相府給他作為掩護,讓那些仇家們找不到他,而他則以武師的身分住進丞相府,負責保護潘文嘉的安全。
這樣的條件正中雷破雲下懷,而他雖是擔任潘文嘉的保鏢,但那心機深沉的家伙待他倒是極為禮遇,不曾頤指氣使,大概是心想或許哪一天需要靠他來保命,所以盡可能地拉攏討好,以確保他的忠心。
除了對他以禮相待之外,潘文嘉也很爽快地將丞相府內一幢用來招待貴客的樓閣撥給他住,除了有寬敞的房間之外,還有一方舒適的浴池,算起來相當豪華。
此刻雷破雲就舒舒服服地浸泡在浴池之中,他閉上眼,腦中忽然浮現一抹窈窕曼妙的身影。
「上官芸灀……」他好笑地低語。「想不到又見到你了。」
雷破雲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跟女子這麼有緣,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一再地遇到她。
坦白說;她還真是個美麗又特別的女子,只不過,她竟為了幫助公主而不惜欺君,他真不知道是該說她勇敢還是說她愚昧?但瞧她一副不後悔的模樣,他對她倒是多了幾分贊賞。
天底下有多少見利忘義、自私自利的人,她卻為了朋友願意不顧一切,真是相當難得。
這麼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實在不該和陰險狡詐的丞相扯在一塊兒,希望她能听得進他的勸告,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至于他,也該積極著手搜尋丞相通敵叛國的證據了。
就在雷破雲思忖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時候,忽然听見門外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而沒多久,浴池外的那扇湘妃竹門就被人推開。
雷破雲訝異地挑起眉梢,听那細碎的腳步聲,很顯然來的是名女子,但怎麼會有女人在這種時候跑來浴池?該不是哪個小婢看上了他,想對他投懷送抱吧?
雷破雲疑惑地回頭,正好和莽莽撞撞闖進來的人目光相對,而當他們認出對方的剎那,臉上都有著同樣的錯愕。
「是你?!」
「是你?!」
雷破雲首先恢復鎮定,他揚起嘴角,笑看著上官芸灀那一臉驚愕的表情。
「怎麼?才不過分開短短一天的時間,你就這麼想念我、迫不及待地闖進浴池來找我?」
「才不是呢!」上官芸灀脹紅著臉反駁道︰「我是……我是在逃命!」
「逃命?」
上官芸灀還來不及回答,外頭就又傳來一陣腳步聲,而她的神情也隨即掠過一抹慌亂。
「怎麼回事?誰在追你?」雷破雲也收斂起戲謔的神色。
「是丞相,他喝了酒,想對我胡來……」
她今天傍晚委婉但明確地回絕當丞相的小妾,並表明自己明日一早就將離開,丞相本來也說不勉強她,想不到夜里丞相喝了酒之後,竟借酒裝瘋想要侵犯她,幸好她及時推開了丞相,拔腿就跑,才暫時逃過一劫。
可問題是,這兒是丞相府,到處都是丞相的人,她能躲哪兒去?
雷破雲聞言皺起眉頭,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
心緒慌亂的上官芸灀沒有多想地靠了過去,還搞不清楚他想做什麼,就忽然被他拉入池中。
「哇!你做什麼?」她低呼一聲,整個人瞬間濕透,狼狽不已。
「救你呀!難不成你想被丞相抓住?」
「當然不,但我……」
「噓,他來了,別出聲。」
上官芸灀聞言立刻嚇得噤聲,而湘妃竹門沒多久就再度被推開,來的人果然就是丞相!
「芸灀?芸灀?我瞧你跑進來了,別躲,快出來!」
听見丞相借酒裝瘋的叫嚷,上官芸灀渾身僵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雖然此刻雷破雲寬厚壯碩的身軀將她嬌小的身子遮擋住,可若是丞相靠過來查看究竟,那可怎麼辦才好?
心慌意亂間,上官芸灀壓抑住不諳水性的恐懼,屏住呼吸、閉上眼楮,輕悄悄地將自己沉入水中。
「丞相,你是不是跑錯地方了?」雷破雲開口問道。
「咦?是雷師父?」
「看來丞相真是喝多了,您安排我住這兒,在這兒沐浴的當然是我呀!」
「可我明明瞧見芸灀跑過來呀……」丞相左顧右盼。「她跑得可真快啊。」
「芸灀?喔,丞相是說那位女大夫嗎?我沒有瞧見她,可能她只是經過外頭,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她會不會偷偷溜進這里?」
雷破雲語氣自若地答道;「當然沒有,如果她能溜進來而不被我發現,我這個保鏢也甭當了。」
「唔,說得也是。」
「丞相若要找她就快去追吧!要不若讓她溜出丞相府,要追可就不容易了。」雷破雲提出忠告。
丞相一听覺得有理,立刻轉身出去,不打算讓美人給溜掉。
在確定丞相離開之後,雷破雲才將上官芸灀從水里給拎了起來。「你還好吧?」
「咳……」上官芸灀都快窒息了,若是丞相再多待個一時半刻,她很有可能會溺死在浴池之中。「一點也不好,我……我快喘不過氣了……」
「喔?是因為飽覽了我赤果的身體,興奮得喘不過氣嗎?」
「什麼?我……我哪有?」上官芸灀紅著臉否認。
真是的!虧她剛才還因為他幫忙她躲避丞相,心里頭對他存著一些感激,想不到才一轉眼這人又不正經了起來。
「你剛才不是潛入水中,偷看我的身體嗎?」雷破雲壞壞地提醒。
「亂講!我才沒那樣呢!我剛才閉著眼楮,什麼也看不到。」
「是嗎?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一點也不可惜!」上官芸灀氣結地低嚷。「幸好我什麼也沒看見,否則我的眼楮很可能會瞎掉!」
「嘖嘖!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一听見「救命恩人」這四個字,上官芸灀的心底暗暗一驚。
謗據先前幾次交手的經驗,這男人根本不是什麼不求回報的大善人,這回幫了她,肯定又要乘機輕薄她了。
唔,識時務者為俊杰,她還是擺低姿態,快快月兌身為妙。
「好吧!是我不對,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不過我也該離開了。」
「不行,你還不能走。」
「為什麼?」
「因為丞相肯定正到處在找你,你若是現在貿然出去,豈不是立刻落入他的手掌心嗎?」
「呃……」這也說得有理。「但……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一直躲在這里吧?」
雷破雲聞言勾起嘴角,邪魅地笑問︰「你這該不會是在提醒我——最好做點什麼來打發時間吧?」
上官芸灀還來不及否認,他就又道︰「也好,那我就接受你的提議吧!」
說著,他快、狠、準地吻住了她甜蜜的紅唇,大掌更是毫不客氣隔著她濕透的衣裳在她身上游移,放肆地挑逗她。
上官芸灀被他來勢洶洶的撩撥給嚇壞了,她心慌意亂地想掙扎,就怕自己的理智一個不小心就會再度沉溺。
「別這樣……放開我!」
雷破雲暫且停住,挑眉望著她。「怎麼?我以為你喜歡的。」
「我哪有?」上官芸灀滿臉通紅地否認,神情和語氣卻顯得有些心虛。
她有些惱自己,明明應該要極力反抗的,可卻又無力抗拒他對她所做的一切,甚至並沒有打從心底感到厭惡……
她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矛盾?
「是嗎?那你先前幾次意亂情迷的反應要怎麼解釋?」他故意問道。
他感覺得出來,這小女人根本抗拒不了他的魅力與誘惑,倘若他真有意要勾引她,她根本就是他的囊中物。
「那是……那是我神志不清了才會那樣……」上官芸灀支支吾吾的,回答得好心虛。「總之……總之你別亂來就是了!」
「好吧!這里確實不是個好地方。」要是丞相發現他「染指」了她,怕會壞了他的大計。
見他暫時「收兵」,上官芸灀暗暗松了一口氣。「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再晚一點,等到丞相四處找不到人,認為你已經逃出去了就行。」
「可即使如此,我還是得從大門離開呀!這麼一來,豈不是立刻被丞相的人發現了?」
雷破雲搖頭笑道︰「誰說一定要從大門離開的?」
「不然呢?難不成要飛天遁地?」
「你說對了,我正打算帶你飛出去。」憑他卓越的輕功,要帶著她離開丞相府一點也不是問題。
上官芸灀望著他,沉默了會兒,終于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你不是丞相聘請的武師嗎?為什麼要幫我?」
「我雖然是丞相聘請的武師沒錯,可你是我的女人,我當然要竭盡所能地保護你呀!」雷破雲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誰是你的女人了?你別胡說八道!」上官芸灀輕啐了聲,心跳卻無法控制地失了速。
「我們三番兩次的赤果相對,你若還不算是我的女人,難道是其它男人的女人嗎?」
上官芸灀紅著臉啐道︰「我才不是任何人的!我可以終生不嫁,一輩子自己一個人過!」
「那豈不足太可惜了嗎?你是這麼的甜美可人,若是誰也不嫁,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嗎?」
雷破雲望著她美麗的容顏,回想起她甜蜜的滋味,黑眸的深處再度燃燒一簇的火苗。
「這次實在是地點太不恰當了,但倘若還有下一次,那表示你注定是我的,屆時別怪我真的‘吃’了你。」
「吃?」上官芸灀愣了愣,一時間不明白他話中的涵義。
雷破雲邪魅一笑,忽然摟住她縴細的腰肢,將她的身子緊密地貼住他的,讓她確實感受到他男性剛硬的部分。
他的舉動讓上官芸灀渾身一僵,也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尷尬得滿臉通紅,想掙扎又怕隨便亂動會增加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
她那不敢輕舉妄動的模樣逗笑了雷破雲,若不是擔心他再有更進一步的舉動,她會羞得整個人暈厥過去,他很有可能會忍不住繼續逗弄她。
「我看等等你就先躲我房里,我順便拿套干的衣裳給你換上吧!等夜更深的時候我再帶你離開,記住,這幾天你最好找借口到宮中去陪伴公主。」
「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當然是避避風頭了!你以為丞相會這麼輕易就放棄把你弄到手嗎?」
說得也是。上官芸灀心里雖同意了他的話,可實在不想讓他認為自己會乖乖地听他的話行事,免得他又更吃定了她。
她嘴硬地說︰「我要不要找公主,我自己會決定,不勞你費心!」
雷破雲看出她只是在逞強,也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在包容她的任性與嘴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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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幽暗,僻靜的郊外林地傳來斷斷續續的蟲鳴。
上官芸灀抬頭看看天色,低垂的弦月淡淡地照著大地,那穿過枝葉的點點月光,有如蕩漾水波一般,煞是好看。
萬籟俱寂之中,只有她縴細的身影穿梭在林間,但她無暇欣賞這片寧靜森林的美景,關注的只在于四周是否有她想要的銀夜花。
前陣子她先是忙著幫公主出宮會情人,後來又被丞相找去醫治小少爺,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認真地摘采藥草,而銀夜花的存貨快沒了,她得趕緊補足才行。
偏偏這種花采集起來相當麻煩,和先前需在清晨摘采的活筋草不同,這種銀夜花只有深夜才會綻放,而綻放的銀夜花才具有特殊的療效。
為了趕緊「補貨」,她踏著月色來到這片林地,只是一連好幾次,她都與銀夜花擦身而過,明明就在腳邊了她卻視而不見,總要回頭再看時才會發現。
「唉,我可別再這麼粗心大意,否則今晚真別想采多少了。」
上官芸灀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來提振精神,只不過她的心里清楚得很,她並不是真的粗心大意,而是自忌不在焉,思緒總是不知不覺中就飛遠了。
走著走著,她忍不住想,自己前幾天夜里從丞相府逃出來後,竟當真乖乖听雷破雲的話,找了個理由進宮覲見公主,並在公主那兒躲了幾天。
她告訴自己一切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跟那家伙無關,而在躲了幾天之後,她猜想丞相也該死心了,這才返回住處。
「唉,最近我也太倒霉了些,老是踫到煩人的事情。」
上官芸灀輕嘆了一口氣,繼續在枝葉茂密的樹叢間來回穿梭,仔細地尋找草藥,希望能多摘些回去。
餅了一會兒,她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便停下腳步來歇息一會兒,想不到眼角余光卻遠遠瞥見一抹眼熟的身影由遠而近地走來。
天生直覺還算敏銳的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而隨著那個身影靠近,那張一直令她心煩意亂的俊臉也越來越清晰。
丙不其然,她的直覺就是這麼靈,來的人正是雷破雲!
「嘖!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嗎?竟然連在這兒摘藥草都會遇到他!」不過話說回來,他不好好地待在丞相府里教導武藝。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跑來這個地方做什麼?
所幸這片偏僻的林地她從小到大來過的次數多不可數,對她來說可是熟悉得仿佛是自家後院一般,不管是有利于隱蔽身子的矮灌木叢,或是有枝葉遮蔽利于小憩的隱密小山洞,她都了若指掌。
就在她身旁約莫五步之遙有個隱密的小樹洞,外面枝繁葉茂,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的。
上官芸灀躡手躡腳地往那樹洞鑽去,就是不想和雷破雲踫個正著,免得那登徒子逮著了機會又要輕薄調戲她。
小心地躲藏好之後,上官芸灀透過茂密的枝葉悄悄觀察雷破雲的動靜,本想等他離開之後再趕緊返回住處,想不到他卻停下了腳步,而過了一會兒,竟又來了另外一個人。
唔,實在太可疑了,這兩個人偷偷模模地約在這里踫面,不知道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只見那名男子一身黑衣,緩緩走向雷破雲,兩人見了面,先是左右張望確認沒人,接著竟慢慢朝她走近。
上官芸灀見狀嚇了一大跳,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免得不小心發出低呼聲,而那兩人走到她的面前便停下腳步,隔著一株矮灌木,她甚至可以看見他們的靴子。
「這里還挺隱密,你倒是很會挑地方。」雷破雲壓低了嗓子輕聲道。
「此事非同小可,雖然地方隱密,但還是不可大意。」黑衣男子喑啞的嗓音听在上官芸灀的耳里,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說得沒錯,的確要小心為上。要知道這件事辦成了,肯定會震驚朝野,所以要格外謹慎。」
震驚朝野?
雷破雲的話吸引了上官芸灀的注意力,是什麼樣的天大事情會震驚朝野?
「一點也沒錯,我們籌劃了這麼久。一定要一舉成功,鏟除這個禍根!」
「這家伙心機深沉、城府極深,想要除掉他,一定要趁他措手不及之時,才不會讓他狡猾地逃掉。」
听著他們的對話,上官芸灀的臉色發白,她屏氣凝神,提醒自己千萬要小心躲好,免得被發現她听見了他們的秘密,到時她恐怕小命難保。
然而就在此時,一只蜘蛛冷不防掉進了她的衣襟內,她嚇了一大跳,反射性地急忙起身,想要抖落身上那只該死的蜘蛛,但這舉動卻不可避免地發出了細微的聲響,立刻引起兩人的注意。
他們一個箭步上前,很快就發現了她所藏身的小樹洞。一看見她,雷破雲一陣驚愕,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在這兒遇見她!
上官芸灀頭皮發麻地望著他們,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涌上心頭。
「你是誰?」黑衣男子先是驚問,念頭一轉,又滿不在乎地哼道;「算了,反正沒差別,你既然听到了我們的秘密,就非滅口不可!」
眼看伙伴想要痛下殺手,雷破雲立刻出手制止!;
「這事交給我來辦就好,你先回去復命吧!」這人是皇上派來負責與他聯系的密探,為了執行皇上的命令,雷破雲相信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上官芸灀。
「好吧!那就交給你了,記住別留活口!」冷冷地說完後,那男子轉身離開,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雖然那名殺氣騰騰的男子離開了,但上官芸灀卻還是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雷破雲既然和剛才那人是同伙的,那是不是表示他也打算要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