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棠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虛情假意、仗勢欺人的家伙,而杜韻梅正巧就是其中的典範。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置身在最危險的處境之中,也不願意勉強自己裝出一副為杜韻梅神魂顛倒的痴迷模樣——在他看來,只有神智不清或是智能不足的家伙,才有可能看上那樣習蠻無禮、驕縱自大的女人!
盡避他對杜韻梅厭惡到了極點,但,為了保護他這輩子最最重視的人兒,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他寧可選擇強迫自己跟那種惹人厭的女子周旋,也不要寧心兒多受半分言語或是行為上的欺負或羞辱。
在仔細衡量全局過後,他已下定了決心——長痛不如短痛。
倘若一時的勉強應付可以讓他迅速完成皇上交付的任務,可以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遠離這對令人難以忍受的父女,那他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只不過這麼一來,就要暫時委屈寧心兒了。
雖然她再三地強調,她很清楚他只是為了迅速取得名冊而作戲,雖然她再三地告訴他暫時不必顧慮到她的感受,但……主動去親近杜韻梅,仍讓他有種對不起寧心兒的感覺。
「怎麼了?你有事找我?」杜韻梅看了齊少棠一眼,見寧心兒沒有跟在他身邊,心里有些訝異。「那個討厭的女人,怎麼沒有死纏著你不放呀?」
「別提她了,我好不容易才暫時擺月兌了她。韻梅,剛才我沒弄痛你的手吧?」齊少棠佯裝關心地問。
懊死!他究竟在說些什麼虛偽的渾話?他明明一點也不在乎杜韻梅的死活,就算她的手斷成了好幾截,他也完全不會為她心疼或是焦急。
「還說呢!你弄得人家好疼哪!」杜韻梅嬌嗔地埋怨,但臉色已經因為他主動的關心而和緩下來。
听著她令人作嘔的嬌嗔,齊少棠眼底掠過一抹極度的厭惡,他必須不斷地告訴自己——這一切全都是在作戲,要不還真難壓抑住轉身離去的沖動。
「我還不是為了要卸除她的戒心,為了要順利擺月兌掉她,所以只好在她的面前作戲了。」他故作無奈地嘆氣。
「擺月兌她?」
「是啊!你以為我真的想要帶她一塊兒同行嗎?其實是她自己硬要跟來的,如果可以選擇,我還寧可自己一個人上路。」
「這麼說來,你其實並不喜歡她?」杜韻梅半信半疑地望著他。
「那當然,我是什麼身分?她是什麼身分?就算我要娶,也該娶身分相當的女子,例如像是『將軍之女』,你說是嗎?」
他的這番話,逗得杜韻梅開心極了,也不禁得意忘形了起來。
「那是當然了!憑她卑微的身分,哪有資格跟我相提並論?哼!那簡直是侮辱了我!不過……不過你的態度,未免也變得太快了吧?」杜韻梅也不是沒有腦子的蠢蛋,心底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還是存有一絲疑惑。
「一切還不都是為了這個。」齊少棠從身上取出一只玉佩。
「這是什麼?」
「這是我家傳的信物,老祖宗定下了莫名其妙的規炬,說是只要擁有這只家傳玉佩的女子,就能成為家中的媳婦兒。」
「有這種事?」杜韻梅訝異地瞪大了眼。
當然沒有這種事,這只是齊少棠隨口胡謅的借口,要不然他該怎麼解釋自己對寧心兒突然轉變的態度?
「前些日子,這只玉佩落入她的手中,她拿這個當作把柄,硬是要我娶她,若不是我再三借口拖延,只怕早已被逼得和她成親了。原本我想,她對我也還算溫柔體貼,雖然身分卑微了些,娶了她也不算是太不幸的事,直到我來到北羅鎮,才發現……這世上還有我更想要娶的女子。」他說著,強迫自己凝望著她。
「喔?是誰?」杜韻梅心跳加速地問。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你了。」齊少棠說著,心底涌上一陣自嘲。
想不到和京城那些虛偽的王公貴族們相處久了,他也跟著「學壞」了,這種虛情假意的話他竟也說得出口。
「為了你,我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將這只信物取回,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必勉強應付她了。」
「你是真心的嗎?不是騙我的吧?」
他當然是騙她的!只是這可笑愚蠢的女人沒有半點自知之明。
「怎麼?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他反問道。
「怎麼會?我當然有信心。」杜韻梅昂著下巴,驕傲自滿地說。
就在此時,她遠遠瞥見了寧心兒獨自一人在庭院里賞梅的身影,眼底掠過一抹惡意的光芒。
她揚起嘴角,主動勾起齊少棠的手臂,說道︰「既然你是真心的,那一定願意陪我到處走走吧!」
齊少棠努力按捺著將杜韻梅推開的沖動,強迫自己忍受她的接近,而當他發現杜韻梅正挽著他朝寧心兒定去的時候,立刻明白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哎呀!這不是寧姑娘嗎?」杜韻梅刻意裝出驚訝的模樣,但是望著寧心兒的神情卻充滿了挑釁與得意。
寧心兒當然明白杜韻梅是在故意向她示威,說不定還帶著試探的意味。
她知道自己應該配合演出,事實上,她也不需要任何的演技,就能表現得十分生動自然,因為光是看見他們手挽著手的親昵畫面,她的心就仿佛被人硬生生地劃了一刀。
「你……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剛剛少棠跟我說,他一點也不想娶你,希望你這個身分卑微的平民女子,不要再來糾纏他了。」
听了這番話,寧心兒的臉色蒼白,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看著她臉色蒼白卻強作鎮靜的模樣,齊少棠差點忍不住要狠狠抓起身旁該死的女人,使勁扔向牆壁。
他發誓,等他將名冊弄到手之後,絕對不會讓這該死的女人好過!
「怎麼?你還不肯面對現實呀?」杜韻梅轉頭望向齊少棠,說道︰「少棠,你怎麼說?」
「還需要說什麼?」齊少棠強迫自己硬著心腸,對寧心兒說道︰「我本來就不想帶你一塊兒過來,你早該明白我的心意了。」
「我……我是明白……」
原本杜韻梅對齊少棠的說詞還存有一絲懷疑,但是此刻親眼看見寧心兒大受打擊的模樣,她心里不再有疑惑。
「既然明白了,那還不快滾?我限你今天之內離開將軍府,否則別怪我命人將你轟出去!听到沒有?」
「我知道了……」
看著寧心兒轉身離去的背影,杜韻梅的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芒,狠狠打擊寧心兒的快感,讓她的心情愉悅極了。
「少棠,陪我出去走走吧!」
齊少棠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胸中的怒火。
罷才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忍不住要伸手掐死這個該死的女人,幸好這愚蠢的家伙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勝利之中,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對勁。
「好啊!不過我想先將這只信物交給你。」
「要給我?」杜韻梅一臉驚喜。「你剛才不是說,擁有這只玉佩的女子,就將是你的妻子嗎?」
「沒錯,這下子你總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杜韻梅又驚又喜的,仿佛怕齊少棠會臨時改變主意似的,迅速將那只玉佩緊握在自己手里。
齊少棠的黑眸掠過一抹嘲諷,佯裝認真地提醒道︰「你可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地藏好這只信物,別看寧心兒柔柔弱弱的模樣,她翻找東西的功力可是一流的,當初這只玉佩就是不小心被她偷定的。」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把它藏在我爹書房中的密室里,任她的本事再高也絕對找不到的。」杜韻梅一臉得意地說。
「你爹書房的密室?真有那麼隱密嗎?」齊少棠不動聲色地試圖套出更多關于密室的事情。
直覺告訴他,他要找的名冊極有可能就在杜師棋的密室之中。
「那當然了,如果不知道啟動密室入口的機關,是怎麼樣也進不去的。」杜韻梅信心滿滿地笑道。
「那就奸,不過凡事還是小心點比較好。當初我可也是將這只信物收藏在王府一處很隱密的地方,結果還是被她給找著了。」
「放心吧!任憑她再怎麼厲害,也絕對看不出機關就在書架中的那尊玉雕獅身上。我爹所有的值錢寶貝全都放在那間密室里,這些年來從沒有出過任何差錯,不會有問題的。」
「听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齊少棠的眼底掠過一抹精光。
很好,看來他再也不用忍受這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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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心兒踏著沉重的步伐,一個人孤單地返回房里,整個人的情緒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低落。
回想起剛才杜韻梅耀武揚威的模樣,她的心里突然有些後悔,干麼要建議齊少棠去親近杜韻梅……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如此自私?」一意識到自己心中的念頭,她不禁搖了搖頭,責怪自己這樣的想法。
她明知道齊少棠本來並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只是為了迅速取得那本重要的名冊,才會那麼做的。
真要說起來,勉強自己去親近杜韻梅、去討好她的齊少棠,心里頭未必會比較好受呀!
她不能這麼小心眼,不能這麼無理取鬧,更不該在建議他朝杜韻梅下手之後,卻又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
只是……理智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心情卻根本無法不受影響。
扁是回想著杜韻梅挽著齊少棠的書面,她就覺得胸口好悶好悶,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悶得她有種想哭的沖動。
當她發現自己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這才發現自己竟真的哭了。
不行不行!她怎能這麼脆弱?她得快點擦干淚水,否則若是讓齊少棠看見了,他肯定會舍不得的。
要是他為了不想讓她覺得委屈,毅然決然地放棄進行到一半的計劃,那一切豈不是功虧一簣嗎?
就在寧心兒擦拭淚水的時候,一個人影不請自來地走進房里。
「怎麼了?寧姑娘,為什麼一個人在這兒掉眼淚?」
寧心兒被這個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驚愕地轉身一看,原來竟是杜師棋將軍。
她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說道;「沒什麼,多謝將軍的關心,倒是將軍怎麼會過來?有事找我嗎?」
由于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也是意圖謀害太子的成員之一,因此寧心兒對他也多了幾分防備。
「不瞞你說,我剛從外頭回來,看見德睿王爺正和小女韻梅在一起,兩人看起來相當親昵哩!」
听見這番話,寧心兒的心一陣揪緊,表情也顯得不自在。
杜師棋瞥了她一眼,接著又說︰「唉,其實我心知肚明,是韻梅主動去向王爺示好的。說起來都怪我從小將韻梅給寵壞了,只要是她喜歡的東西,她一定會主動積極爭取到底,非要弄到手不可。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一個男人對你如此的不忠貞,你又何必痴痴地等他呢?」
杜師棋佯裝好心地開口安慰寧心兒,目光卻在她美麗的臉上、曼妙的身軀放肆地游移。
唔,他好久沒看過像她這麼美的女人了,實在是令人心癢難耐啊!
他知道女兒正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勾引齊少棠,對于這件事,他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反正被他寵過了頭的女兒一向任性執著得很,就算他大力反對,那妮子也未必肯听自己的話。
仔細想想,那齊少棠雖然沒有純正的皇族血統,但畢竟也是皇上親封的王爺,算得上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之一。
倘若他能拉攏這樣的一個人才,甚至是讓他成為自己的女婿,對于他將來的前程肯定大有功益。
至于眼前這個美人兒嘛……既然她受到齊少棠的冷落,那麼就由他來「安慰」、「安慰」吧!
寧心兒表情有些僵硬地說︰「將軍言之有理,我會好好想想的。」
「嗯,如果你能看透事實,那是最好不過了,要不然你這樣傷心難過,就連我看了也不忍心。瞧!你眼角都還掛著淚水呢!」杜師棋說著,忽然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寧心兒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一種不被尊重的感覺涌上心頭。她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多謝將軍關心,我會好好調整心情的。」
「不用謝,像你這樣的美人兒,任何男人都會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愛的。」杜師棋一邊說,一邊又想伸手去模她的臉。
這一回,寧心兒及時退了開來,而杜師棋這樣接二連三的舉動,讓她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別這樣,將軍請自重。」她的語氣委婉,態度卻相當的堅定。
杜師棋惱怒地眯起眼,被她躲避的態度和這番話惹得相當不高興。
身為武將的他,本來就不是很有耐性的人,他剛才還能好言好語地「勸」她,全都是看在她美貌的分上,但是再多的耐性他可沒有了。
他近乎翻臉地嗤道︰「要我自重?呿!你是不是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分?本將軍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說穿了,你也只不過是被齊少棠玩過的殘花敗柳,被他穿過的一只破鞋!」
寧心兒詫異地倒抽口氣,美眸不敢置信地瞪大。
想不到前一刻還溫言軟語安慰她的男人,下一瞬間竟變了一張臉孔,用著如此刻薄惡毒的話來傷害她。
一個人能有多麼虛偽善變,她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錯愕過後,寧心兒也沉下了臉色。既然杜師棋都把話說得那麼難听,她也無須再維持表面的融洽了。
「我是不是殘花敗柳,不勞將軍費心。既然將軍府如此的高不可攀,身分卑微的我離開就是了。」
「就算要走,又何必急于一時?在你離開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杜師棋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寧心兒的心暗暗一驚,察覺了他無恥的企圖。
這下子糟了!齊少棠此刻不在她的身邊,誰能來保護她?看來,她只有盡可能地逃跑了。
寧心兒咬了咬牙,轉身想沖出房門,但杜師棋早已察覺她的意圖,輕而易舉地擋住她的去路。
「想跑?這兒是將軍府,你能往哪里逃?」
「你……枉費你身為將軍,竟想做這種無恥下流的事情,難道你不怕事情傳了出去,辱沒了你的名聲?」
「嘿嘿!隨你怎麼說!這里天高皇帝遠的,就算皇上也管不著!齊少棠此刻只怕也正忙著跟我女兒耳鬢廝磨,你就乖乖地認命吧!」
杜師棋蠻橫地將掙扎不休的寧心兒壓倒在房里的那張大木桌上,正想一把撕開她身上的衣裳時,耳邊卻隱約听見外頭傳來一陣特殊的聲響。
他渾身一僵,停下了所有的舉動,臉色也隨之大變。
如果沒听錯的話,那聲音代表著有人闖進了他的密室!
會是誰呢?知道那間密室秘密的人,只有他和他的女兒,難道是……
杜師棋眯起了眼,揚聲喝道︰「來人啊!」
「屬下在。」幾名侍衛立刻前來待命。
「把這女人給我綁起來!」杜師棋指著驚魂未定的寧心兒。
「是!」
寧心兒臉色蒼白,毫無抵抗能力地被牢牢捆綁起來。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惴惴不安的心,已經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齊少棠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