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始轉冷的清晨,對任何感官知覺都正常的人而言,早起--根本就是一種極大的酷刑!
但,不論天候是熱是冷,夏雪永遠都不敢怠忽自己的職責。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該盡的本分,所以即使換了新主子,她還是在相同的時間做相同的事,唯一不同的是--打掃範圍變了、主人變了,如此而已。
清晨五點,是她起床的時間。五點三十分,她已將前頭的小院落清掃完畢,六點,她正在廚房里傷著腦筋。
呃,怎麼辦?她要做什麼樣的早點呢?中式的還西式的?哎喲,她真是糟糕耶,竟然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什麼事都沒弄清楚!
這下要怎麼辦?她連新主人喜歡吃什麼、不愛吃什麼都沒問,這是很重要的事耶,她怎麼會沒先問清楚呢?
可是……也不能怪她嘛,誰教他昨兒個擺著那麼一張嚇人的臉給她看,她嚇得魂都飛了,哪還會記得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的?
不對、不對,這樣說不過去的,就算他頁的很凶好了,她還是應該要盡責的把所有事項都給問清楚,不然她要怎麼做事?
哭喪著一張臉的人,此刻正煩惱不已的在廚房里走過來晃過去,小嘴里還不時的嘟嚷著︰「怎麼辦?怎麼辦……」
有些慌、有些亂的人不時的走來走去,卻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可笑的行為已完全落入他人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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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堂輕倚著廚房牆邊,一手拿著紙盒裝的大瓶鮮女乃猛灌,同時也分神去注意里頭正在快步走的小小身影。
她在干嘛?這麼想做運動,怎麼不去外頭?不然跟他說個一聲,他也會好心的把運動器材借給她用,她干嘛可憐到要躲在廚房里練競走?
不過,她那白痴樣真的蠻好笑的,不曉得這種渾然天成的笨蛋,世界上能有幾個?
「這麼想練身體,可以去外頭跑跑步,還可以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去,再看她走下去,他眼都要花了!
「啊--」那聲音出現的太唐突,夏雪被嚇了好大一跳,一個跳轉過身,她不小心撞到了某不知名的突出物體,痛得她眼淚直想往下飆。
「少,少爺……唔唔……」突地,她記起了他昨兒個說過的話--要嘛話就給我一次說完,要嘛就干脆給我當啞巴……兩掌重重的巴上自己的小嘴,她不敢再多說話。
放下手上的鮮女乃瓶,他無力的瞪著她。她又在要什麼白痴,沒事掌自己當做啥?她有病啊她!還啪、啪兩大聲咧……
「手放下來!」他沒有虐待下人的習慣,也看不慣人有自虐性的行為,呃……偶爾凶凶人不算虐待的行為吧?
「……」無言的點了點頭,夏雪在他的命令下,這才動作極為緩慢的放下手來。
「不是有話要說?」她那張臉上就擺明寫著,她很困惑、她有問題,那不會直接問出來啊?
「……」又是個無聲的點頭應對,她連「嗯」這個字都不敢回。
深深吸了口氣,洛少堂告訴自己--忍住、忍住!苞一個蠢呆生氣是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限你三十秒內把想說的話說完,不然有你好看的!」拷,不生氣才有鬼!她啊,一大早耍白痴不是想給他好心情,是想氣死他!
洛少堂惱火的把空掉的瓶身往垃圾桶用力一扔。
三十秒!?他那張臉又開始板起凶狠樣了,不,他本來就長得一臉凶樣,只是會變得愈來愈可怕……不、不對,她只有三十秒的時間,沒空亂想啦!
「請問少爺早上都吃些什麼?偏好中式還西式?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不愛吃的?遼有請問你最喜歡吃……」腦子所有的問題在頃刻間全盤而出。
難得地,她在可怕人的逼迫之下,竟說完了一長串的話,說完之後,連她自己都深感訝異。
她竟然也能一口氣說那麼多話!?
嘩--不錯嘛!看來她不是先天性的語言能力失調嘛,瞧她剛才那段話說的多順且溜,那她平常的「你、我、他」是在干嘛?裝白痴用哦!
「嘖,明明就能把話說得完整的,這樣不是很好嗎?有話就說、有事就講,干什麼老吞吞吐吐、畏畏縮縮的?」這樣多好,他不用听話听得很累!
呃,他說……這樣很好?是什麼很好?指她說那麼一長串的話說的很好嗎?而且他竟然要她--有話就說、有事就講?
這不好吧?梅姨說,做人家手下的就要知分寸,可以多做事,就是不能多說話,她一直都很努力的把梅姨說過的話給謹記在心。
可是他卻說……不要她吞吞吐吐、畏畏縮縮?她不懂,真的不懂,明明昨天不要她說話的是他,今天要她說話的又是他……真的好亂哦!
「但是你昨天……也不要我說話的啊!」她真的無所適從了。她的腦子不好,沒辦法接受他一下子要這、一下子又那樣的,她會亂掉的啊!
「呃!?有這麼一回事?」很顯然的,有人睡醒就忘了昨日種種,而那人正是他--洛少堂。
他竟然忘了!?她還記得他惡聲惡氣的朝她吼話耶,可是他卻不記得了那她昨天的委屈不都白白受的了?嗚,他好過分哦……
「你明明就很大聲吼我的……」無辜又委屈的眼,不停地往他身上瞄去,像是在無言的控訴著他的壞脾氣。
雖然覺得他是個讓人很難捉模的新主子,可也不曉得是不是當真麻痹還是習慣了,她現下倒覺得,他好像沒有那麼可怕了耶……只是好像哦!
「怎麼?你不能吼哦!」喲,瞧她那是什麼小可憐的投訴眼神啊!他哪有多凶?平常不都是這個德性,她自己不中用還敢怪他?
去!也不想想,現下這個年代,到哪去找像她這樣沒路用的傻瓜?人家吼一吼就會怕、吠一吠就渾身抖,明明是她自個兒沒用,還要怪他吼的很大聲?嗟--
「沒、沒……你高興就好,高興就好……」他是主子嘛,她哪敢應話?
「什麼叫我高興就好?講得好像我在迫害你似的,我有嗎?」哈,她很不會說話喲!呃,也對,昨天都還是個結巴女,今天這樣算是有進步了,他是不是不該再要求她更多了?
「沒有,完全沒有!」她是自願被迫害的,這樣行不行?夏雪一個皺眉、一個癟嘴,哪還敢再多說些什麼?
丙然,難怪梅姨會說--多做事、少說話,原來話說多了,很容易出差錯的吶,她還是乖乖的閉嘴比較安全。
去,她又把身體縮起來了,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呃,她是怎麼回事又關他什麼事?他這人也真奇怪,做什麼要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嘖,浪費時間,晨運做完了,他是該準備出門去上班的,她不過是幫他看家兼打掃的小佣人,他何必管她太多?
嗯,的確,不該把腦力浪費在她身上的,她並不值得,轉念一想,他突地反身走人。
耶!?他怎麼、怎麼突然就走了?是她惹他生氣了嗎?還是她……慌忙中,她來不及細想,人已經沖上前去捉住了他強硬的臂膀。
「又怎麼了?」他都決定要走了,怎麼她一扯住他,他的腳步就不起來?
「我、我……」想起他不愛她說話慢吞吞的,她又急又忙的說著︰「你還沒說早餐要吃什麼,我得幫你準備。」
「就為了這事?」眉一挑,他不知哪根神經開始錯亂,竟然會覺得她小小的、水女敕女敕的臉頰還挺好看的。嘖,他肯定是腦中線路接錯,一時短路吧?
「嗯!」小小的腦袋瓜了用力一點,「對了,能不能麻煩你把我該做的事都跟我說一遍,這樣我才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或者是不能做什麼。」
她想,新主人應該也有很多自己的規矩吧?像住在主屋的老夫人,就有好多好多的規定,多到有時她都會記不住的說。
愈是看她那張認真的小臉,他就愈覺得……很無力,她這個人非得凡事都這麼認真嗎?
「你只要把分內事做好,其他都不用理,在我這當差沒那麼多事得記,你盡避做你自己常做的事就好。」嘖,搞什麼,他竟然還沒馬上甩下她走人?
「啊!?」不解的搖著頭,她听不懂他的意思啊!什麼叫作她自己常做的事?難道他的規矩跟主屋是一樣的?那她豈不是又要去找梅姨拿規條來背了?嗚……
「搖頭是什麼意思?」怪了,一個勁的對著他搖頭,他哪懂她想說什麼!
為難的皺起細秀的眉,她很努力的試著把話一次說完。
「我、呃……那我到底該做什麼事?」呼——幸好,她的話愈說愈順了,可能真的是因為習慣他那張凶臉了吧?
呃,不,她說錯了,應該說--也許她真的是看慣了,所以比較不害怕了才對!其實,他只要不大聲吼人,就沒那麼可怕了說。
不是吧?這也要問這麼詳細?總不會要他一條條的列出來吧?
「你新來的?」他不會這麼巧剛好要到新手吧?
「呃?」大眼迷蒙。
她又不懂了!唉--
「我是說--你來洛家有多久了?」這樣問有沒有很清楚了?她再听不明白,他就去撞牆!
這……好怪,怎麼會問她這個呢?納悶歸納悶,夏雪還是乖乖的低下頭來數。
她是十五歲的時候來投靠梅姨的,現在……
「七年。」怎麼了?為什麼要問這個呢?
「七年?」嘩--都待了七年的人,還敢問他要做些什麼?她太扯了吧!
「呃,是啊……怎麼了?」他的聲音怎麼又開始變大聲了?夏雪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呼--她真優秀!還敢問他怎麼了!?
「小姐,你在前頭的屋子做了七年的女佣,現在還問我你該做什麼工作?」這會不會真的離譜過了頭?
講難听點,他又沒干過什麼佣人,怎麼知道她該做什麼?應該是他這個做主人的反過來問她--她能做什麼工吧?
「呃我……」想說話,可是他的聲調愈來愈高,她就會忍不住開始害怕起來嘛!
「你怎樣?」正對著她,他試著把八百年來都沒培養成功的耐性給搬出來。算她行,竟然還能讓他杵在這听她吞吞吐吐!
怎麼辦?他的眉愈挑愈高,音調也愈來愈高,她到底要不要把話說完?可是,他又很討厭她講話慢吞吞的,那……好吧,深吸了口氣,她鼓足了勇氣才開始說話。
「前頭,老夫人有列規矩給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看,可是、可是你沒拿給我看,所以我只好用問的……」呼——幸好他的臉色沒更難看,不然她一定又要被嚇到了。
不過,前頭的大屋子規矩可是多的呢,有時她的笨腦袋真的會記不住,他這兒……不會也有那麼多的條文吧?
「你說什麼?前頭有很多規矩?」呃,意思是說,他家的怪老太婆很會整人?
「是啊,老夫人有列了滿滿一大張的條例給大家背呢,我有時都會背不起來,幸好有梅姨會幫著我……」哎呀,她怎麼把自己的蠢給泄了出來呢?
這真是糟糕,他會不會以為她很笨很笨啊?呃,不過,他好像本來就覺得她很笨耶,還記得他有罵她笨蛋的說……
嘖,還滿滿一大張?那怪老太婆是心理有問題是不是?實在不是他這個做人家兒子的不給面子,本來嘛,人生隨性就好,哪來那麼多的誡條?
吐了口氣,再大力的擺擺手——
「沒,我這很簡單,用背什麼有的沒的,你只要該做的事做一做、不該做的不要做,其他的我都不會管,就這樣子。」一轉身,他又想走人。
是時候該出門了,再耗下去可就誤了上班時段,這可不成,他向來是個重視時間的人!
見他又一個跨步的往前走,她忍不住又一個探手往前扯--
「還有事?」側首,眼眉一挑,他不懂她到底有多少問題。
說實話,他發現自己對她真的是過于寬容了些,先前來過的幾個丫頭也沒她這麼煩!不過,他對她們的忍耐度卻是零。那為什麼獨獨對她特別?他忍不住的思忖著。
見他眉頭又挑又皺的,她先是搖頭而後又是點頭,搞得洛少堂根本看不明白,也弄不懂她的意思。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就一次說出來,我沒有那個耐心听你的分段問。」真的很怪,他今天怎麼特別沈的住氣?是昨天已經被她氣過頭,所以今夭沒力發更大的火?
呃,是他要她一次說完的哦,那她就真的要說羅……
「我不懂什麼是該做或不該做的啊,除了洗衣、煮飯、打掃、整理屋內屋外……還有什麼是要我做的?」
敝了,她明明就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里嘛,那干嘛還問他?她是不是腦子真的有問題,還是她真的太笨了?
「有--要記得去後院喂阿呆吃飯!」去,浪費他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結果听的竟都是廢話?算他服了她!
這回,真的是頭也不回的跨步走開,即使她的話在腦後回蕩,他也沒再回過頭看一眼。
「那、那……」他走好快,她追不上了啦,「那你早餐要吃什麼?午餐呢?晚餐呢?」她要幫他準備啊,他怎麼都不理她?
後--她真的很堅持耶!一個擺手,他大聲應--
「我不挑食,你隨便弄我就隨便吃!但是,我早餐不吃、午餐外頭吃只有晚餐才會回來吃,明白了就別再問了!」同樣一個問題,她到底要提幾次?
吃--有那麼重要嗎?他又不是多挑嘴的人,基本上,只要不難吃的東西,他都能入口!幾個大步往前走,他已然消失在她眼界。
他、他說什麼?不挑食是件好事,可是……早餐不吃?這是不對的啊,人家都說早上精神要好就要吃得好,他怎麼可以不吃呢?
這是不可以的!午餐吃外面,沒關系,她可以做便當給他帶,晚餐回來吃也沒問題,但是他不可以不吃早餐啊……
驀地,轉念一想,她匆匆跑回廚房里去。
八點三十分整,洛少堂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等……等一下……」
一道急忙的喊聲追上前來,他不得不停下步伐。回頭一看,他無奈的立在原地,等那道細瘦身影的到來。
唉,她又怎麼了?這回,又想問他什麼?不過,他也真是奇了,到底是啥時長了耐心出來,他竟然會站在這等人?
「又有什麼不懂的了?」破天荒的,他的語調里竟然沒有火藥味,倒是多了很多的無奈。
手一,她拿起兩個用保鮮膜包好的漂亮三明治。
「時間不夠,所以、所以我只能做出簡單的東西,明天改吃稀飯好嗎?」她雖然常常笨手笨腳的,可是廚房的事她倒還做的挺順手的。
「我不是說了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她當他的話是說給空氣听的?
「可是不行啊……」她是有听到,可是,不吃早餐是不對的啊!
「什麼東西不行?」真是見鬼了,他應該要轉身就走,要不然也是送她一陣咆哮,偏偏他就是什麼也沒做,甚至還停在原地等她的下文!?
呃,眉頭只皺了一點點,聲音也還沒變調,那表示她可以繼續把話說完?于是,在鼓足了勇氣之後,她才又開口說話--
「我是說……人家都說早餐是很重要的,所以你不可以不吃早餐的。」媽媽總是這樣告訴她,她相信媽媽說的話都是對的!
「你把話再說一次。」是不是他听錯了?還是她真的說了什麼……不會吧,她是在教訓他嗎?
呃,他沒听清楚哦?都她再說一次就是了。
「我是說……早餐很重要的,沒吃早餐會沒體力做事的。」她想,像他們這種有錢人家,一定都有很多事要做吧?那更需要有體力啊!
「你在跟我說教?」眉尾高高挑起,他有點不敢置信,也覺得很好笑。
炳,她真是夠有趣的了,他活了近二十個年頭,誰敢跟他多說一句廢話?他的脾氣不好、個性也差,說話也是沒耐性的那一種,而她現在竟敢跟他說大道理?
說教!?他的用詞讓她嚇得直搖頭。
「沒、沒有,我、我不敢……」她是什麼身分、什麼地位,怎麼敢跟他這個主子說教呢?她連話都不大敢說了,哪敢對他說教?
是啊,她還真「不敢」咧!不敢到明明見他臭著一張臉,她還老是能不知死活的追問一些無聊、不打緊的事項,果真不是普通的「不敢」吶!
不過,現在怪的人是他了!為什麼她人沒換、他也沒變,但他卻偏偏沒像往常般的端出不悅的神色給她看?
「算了,就當你真的‘不敢’吧!」探手,取走她放在手心上的食物他轉身大步離開。
傻楞楞的人杵在原地看著人影愈走愈遠,她……最後還是搞不憧情況。
到底,他生氣了沒?他沒有大人聲的罵她,也沒有凶巴巴的瞪著她,那
……他應該是沒生氣?
可是,他說她在對他「說教」……那他應該是不高興的啊,為什麼他只是拿了三明治就走了呢?
想了許久,最後她終于放棄再做任何猜測,反正他只要沒再凶她就好了,她何必還要再想些什麼?與其在這亂亂想,不如趕快把事做完還比較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