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這一定是夢,而且是個惡夢!
瞪著長桌上的劍山,瞪著滿桌的花花草草,瞪著……反正,不管桌上有什麼,都教宣玉隻看呆了就是。
閉上眼,再睜開,來來回回,她不斷重復,滿心祈望這只是場夢。但,她是注定要失望了,因為每次張開眼,那些東西都還是存在。
「請問……」頓了頓,推推眼鏡,她才又接說︰「這是要做什麼?」
好,既然事已至此,宣玉隻還是只能告訴自己要撐過去。
「這麼清楚明白了,你竟還看不懂?」擰了擰眉,抿了抿唇,顧黃嬌蘭頗為不悅。
「我是不懂。」又推了下眼鏡,她也皺緊了眉。「不懂您擺這些陣仗,是要我做些什麼?」
其實她才剛下班,都還沒走到自家門,就讓人給堵在半路上。所以,現在,她被困在男友的弟弟家,並且很可憐的孤軍奮戰著。
「我說過了,要想進我顧家門,就必須要通過考驗。而插花學問,就是頭一項。」仰高頭,顧黃嬌蘭傲聲宣布著。
想做她媳婦,那可就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她是不會要求要文武全才啦,但女人家該會的就一定要會!舉凡花道、茶道、琴藝、美學、時尚、談吐、思想、禮儀等等,缺一不可!
「您開玩笑吧?」宣玉隻不敢置信。
見狀,金鈴不禁掩唇竊笑,因為從她的反應便可看出,她根本不可能會是自己的對手。
「你看我樣子像開玩笑?」顧黃嬌蘭可正經了。
剎那間,宣玉隻再也說不出話,只能傻怔怔的直看她。
拜托,她認真的?救人喔,這什麼考題?現在這年頭,誰會沒事去學這個啊?
她既沒打算開園藝店,更沒想過從事花卉行業,她只是想求得三餐溫飽的市井小民耶!哪里有空去學這種高層次的「藝術」!?
「好了,快動作吧,給你們三十分鐘,完成後由我評分。」端起手,看了下表,顧黃嬌蘭立即宣布︰「計時開始。」
她才說完,金鈴便優雅的動作了起來,而宣玉隻仍是呆若木雞的杵著。
這……這不只是考驗,這根本就是競賽嘛!但,問題是,她為什麼要這樣!?
要考驗她不是不成,但這根本擺明了就是欺負她啊!
「還發傻!想棄權是嗎?」見她始終沒動作,顧黃嬌蘭冷冷的睇她。
「我……」她根本不會,不發傻能干嘛?
「你什麼?想棄權就趁早,別浪費我時間!要不是我兒子給你機會,我根本懶得設定這些考驗。
不過看你這樣,大概是半關都過不了,我看你還是放棄算了,你根本比不上金鈴!」
彼黃嬌蘭愈說愈順,宣玉隻愈听愈刺耳,最後很火大的拿起剪子跟花,非常生氣且用力的往劍山上胡亂插。
太過分、太過分了!她真的是故意嘛!
她們一定套好招,她敢肯定!而且,這根本不是考驗,是存心讓她難堪,好逼她知難而退!
哼,她才不讓她們如願,她──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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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做什麼?」還沒進家門,顧孟磔就讓弟弟給Call了過來,然後便見到這場可笑的趣味競賽。
彼黃嬌蘭沒理會他,逕自抬起手腕看了下表,隨即宣布︰「好了,時間到。」
其實金鈴早在一旁歇息,只剩宣玉隻還在動作,況且也不用評分了,任誰都看得出誰是贏家。
「瞧你,把花插成這樣,根本表現不出花的美,你這樣怎麼跟金鈴比?你看看人家金鈴……」
「我本來就不會,是您非要我做的。」努了努嘴,再推推眼鏡,宣玉隻不想發火,卻忍不住埋怨。
「你這是說是我不對?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雖然她說的小聲,偏顧黃嬌蘭耳很尖。
「媽,夠了。」拉下臉,顧孟磔生氣了。
他知道他媽媽出的考驗絕對不會讓她太好過,但沒想到她會如此的刻意刁難!
「什麼夠了!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挑的人!還沒準她進門就用這種態度對我,要真讓她進了顧家門那還得了!」怒眼橫向大兒子,顧黃嬌蘭厲聲喝斥。
「媽,我說,夠、了。」沉著臉,顧孟磔語帶警告。
「你為了她凶我!?」顧黃嬌蘭愣了愣,然後更火了。
「我只想請你別再嘮嘮叨叨個沒完。」
「我嘮叨?好啊,不想我嘮叨,那你听我話啊!你自己睜大眼楮看看,明明金鈴各方面都勝她許多,你卻偏要她,這到底是為什麼?」她真不懂兒子在想什麼?「孟磔,你看清楚!金鈴美麗大方懂應對,她卻根本登不上台面,怎麼配得上你?」
登不上台面?好……好毒!心被利箭射中,宣玉隻覺得好痛好痛。
「對、對不起,家里還有點事,我先走一步了。」她不想再待下去,道再見後匆忙轉身。
「玉隻!」他看見她的傷心,心……就像被針刺般,疼得難受。
「媽,你太過分了。」霍地,他轉首,面容陰森,語調異常冰冷,這是他盛怒前的預兆。
他是真的生氣了,而更讓他氣怒的是,當玉隻逃離時,金鈴眸底的得意!
雖然,她掩飾的極好,但,他還是清楚的看見了,看見她的狡黠及心機深沉。
所以,他更厭惡她了!
「我、我只是實話實說,哪里過分了?」兒子那冷到極致的眼神,真教顧黃嬌蘭有些承受不住,但她還是死命強撐著。
「是,她的確平凡不起眼,但那又如何?未來是我的,我有權為自己作選擇,而你──」眼半眯,眸更冷,他森冷接道︰「根本無權干預。」
「無權干預!?你搞清楚,我可是你媽!還有,你別忘了,是你自己說要我給她時間,讓她證明自己的能耐,可結果呢?她連這都不會,根本就是個不及格的女人,你……」
「會插花又怎樣?如果要會這無聊事才算及格,那全世界多的是不及格的女人!」他輕笑的嘲諷道。
「你……」
「還有,我的確是說過要你給她時間證明,但,我可沒同意讓你刻意刁難她!」收起笑,他神情嚴厲。「媽,你讓我很失望。」
他不否認他已將她擱上心頭,所以舍不得她難過,更不容許有人欺凌她。能欺負她的只有他,也只會是他!
「你、你什麼意思?」顧黃嬌蘭覺得很難受,因為她從沒見過兒子如此冷漠疏離。
「我以為……」冷冷的眼,看向金鈴,再看回母親,他冷冷淡淡的說︰「你會公平。」語落,他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大步離去。
「孟磔!孟磔!」追上前,顧黃嬌蘭想叫回兒子。
「媽,別追了,讓哥去吧。」伸出手,顧孟杰擋住母親去路。
「我要跟他說清楚,我……」顧黃嬌蘭很激動,因為她害怕會失去兒子。
她承認她是故意刁難,也承認自己真的不公平,可她會這麼做也都是為了他啊!她是為了他好,他怎麼不明白呢?
「舅媽,你冷靜點。」樊軍也試著安撫她情緒。「不管有什麼事,都稍後再說吧!」
「我……好吧。」本想搖頭,卻又覺得他說的沒錯,最後,她只能無奈同意。
「我真的錯了嗎?我只是為了他好,為什麼會變這樣……」落寞的轉過身,她神情憔悴,緩緩的步上樓去。
「顧媽媽……」見狀,金鈴自然得跟上她。
轉眼間,只剩顧孟杰跟樊軍無奈的相對。
「怎麼辦?」樊軍嘆問。
「還能怎麼辦?也只能看著辦了。」搖頭,顧孟杰更為無奈。
這事真的很難論對錯,他母親雖然太自以為是,但她確實是為了大哥好,而大哥的脾氣太過剛硬,可……若換作是他,他勢必也不會輕易退讓。
唉,真的是難解的難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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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不上台面、登不上台面、登不上台面……
啊啊啊──真是天大的打擊啊!
是,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怎麼樣,也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位金鈴小姐,更知道自己站在他身邊真的是很不相稱!但,有必要這麼毒、這麼直接嗎?
她就像一縷游魂飄進家門,飄過玄關及大廳,再飄上樓去,她看不見屋里的其他人,就這麼一路飄進了房間里。
「這是怎麼回事?」跟大姊打招呼的手頓在半空中,宣玉臻一頭霧水。「二姊,大姊她怎麼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宣玉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什麼叫你也不是很清楚?」霍地,一個起身,宣玉臻走到二姊面前,一臉不滿的問,「我大多時間都在外頭跑,家里就你跟大姊兩個人,你怎麼會不清楚她的事?」
「大姊她什麼都不跟我說,我怎麼會知道她發生什麼事?」癟癟嘴,宣玉鳳很委屈。
「你!」還裝可憐!?真是夠了!翻翻白眼,她軟下口氣,「好,那你仔細想想,我不在的這些時候,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對勁?」
擰起眉,微眯著眼,宣玉鳳陷入沉思,然後──
「啊!我想起來了。」
「什麼什麼?快說快說!」宣玉臻好期待答案。
「就是啊,我們剛搬來時,不是說要去敦親睦鄰嗎?結果……」
「講、重、點!」宣玉臻是個沒有耐心的人,完全不想听她二姊嗦。
況且,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想記起那件事!
什麼鬼敦親睦鄰!去他的香蕉機車你個芭樂,她恨死那一天的鳥事了!
「哦,重點就是,大姊那天不是去了隔壁那棟嗎?然後……」不幸的,她又被打斷。
「然後怎樣?是不是那個人欺負她?王八蛋,真他×個小氣巴拉,就算做不來好厝邊,他也不用欺負人吧?
可惡,還挑我不在家時囂張!哼,看我不把他剁成尸塊喂狗才有鬼!」她霍地站起,怒氣沖沖的想找人算帳。
一旁的宣玉鳳扯扯她的衣袖,然後輕輕的說︰「我是要說,大姊好像跟人家‘怎麼’了。」
「啊?」登時,宣玉臻變得呆滯。
「我有試著問過她,可她什麼也不說,所以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頓了頓,她又說︰「不過,我倒知道一件事。」
宣玉臻仍是愣愣的看她。
「原來隔壁那三戶彼此是親戚關系。」這是大姊跟她說的,不過她不懂,他們明明只有三個人,為什麼卻要那麼浪費的住三棟房?
算了,反正跟她沒關系。或許人家就是有錢沒處花,也或許是三人生活習慣不同……總之,與她無關就是了。
「隔壁住的是大哥顧孟磔,再過去那棟是顧孟磔的表弟樊軍,之後那棟是住彼孟磔的弟弟顧孟杰,他們……」
「夠了!不要再說了!」
天哪!他們竟然是親戚!?
大姊竟還跟人家的大哥有了「什麼」!?
不,不行!她絕不允許有這種情況!
她不要再跟那臭男人有瓜葛!她不要不要不要,打死她都不要!
「玉臻你、你這樣好恐怖哦!」宣玉鳳向來膽子就小,很難不被這樣瘋狂的小妹給嚇到。
「什麼恐怖?要是大姊真跟人家有了‘什麼’,你就會看見我更可怕的樣子!」她握緊拳頭,目露凶光的說著。
「呃?你……」她很想噤聲,但──「其實他跟你一點也不相干,你實在不必這麼咬牙切齒吧?」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說了。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听!」宣玉臻的反應異常激烈。
「玉臻你……」宣玉鳳想勸撫她,卻被喝住。
「夠了!我一定要去找大姊問個清楚,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跟隔壁搞上?」話還沒講完,人已經沖上樓,只留宣玉鳳傻愣原地。
天!她會不會太夸張了些?而且,什麼叫「搞上」?唉,要是給大姊知道她用這個詞,肯定會氣到不行。不成,她得跟上去看看!
但,她才剛要邁開步伐,門鈴便急切的響起,她只好轉往大門方向走去。
一看到來人,她便後悔了……
「她人呢?」
「樓上。」
接著,他便登堂入室,全然不讓主人有拒絕的機會。
宣玉鳳傻了三秒,等回過神後她只能無奈嘆息。
她將門掩上,隨即跟上前去。
唉,接下來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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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門被撞開,宣玉隻卻沒有知覺,她只是呆呆的坐在化妝台前,對著鏡中的自己發愁。
「大姊,我不管你是跟人家進展到什麼程度,你一定要給我快刀斬亂麻,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允許你跟……呃?大姊,我在跟你講話,你是听見沒有?」見宣玉隻完全不理睬她,宣玉臻更火了。
「唉……」
「大姊!」
「唉……」
回應她的,依舊是幽然的長聲嘆息,還有那對鏡子自憐的發愁模樣。
「哇咧!」瞠大眼,宣玉臻真是看呆了。
現在是怎樣?大姊是工作到走火入魔,言情小說K得太多太入戲,所以干脆自己演個一回?
不成不成,她不準她這樣!
她一鼓作氣沖向前,單手壓扣她肩,使勁將她轉過身,強迫她面對著自己,然後──
「大──姊!」卯足力,她大吼著。
「喔──」縮縮脖頸,兩手忙捂住耳,宣玉隻終于回過神。
「玉臻?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回神後,看見久違的臉孔,不禁有些怔住。
「在你進門前就到家了!」宣玉臻不悅的道。
因她工作的關系,她總要東奔西跑,久久才能回家一趟,然而大姊竟還無視于她的存在!?哼,這真是太傷她的心了。
「哦。」點點頭,然後她才記起方才的事,「你剛是發什麼神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說話要輕聲細語別粗聲大氣,你怎麼老是……」
「停!」又說教?翻翻白眼,她打斷她,「是你自己不理我,哪能怪我吼那麼大聲!」
「我不理你?」她怔問。
「對。」用力點頭,她才又說︰「大姊,你老實跟我講,你到底怎麼了?」
老實說,她看見大姊對鏡自憐的樣子,忍不住心底發毛。大姊該不會真的跟隔壁那家伙「怎麼」了吧?
「我?欸,我沒事啦!」搖擺手,宣玉隻不想回答。
一直以來,她有事都往心里藏,不是她要故作堅強,而是因為她是大姊,怎能讓妹妹們為她擔憂煩惱呢?
再說,難道要她說自己是為情發愁?不不不,她才不要,很丟臉耶!
「少來!我才不信你,快給我從實招來,你到底是……」她想逼供到底,然,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大姊似乎見到她身後有什麼奇怪東西,而睜大眼。
「喝!你是誰?竟敢擅闖民宅!」宣玉臻轉身,一看見陌生人,便擺出武打架式來。
皺起眉,冷冷斜睨她一眼,顧孟磔甩都不想甩她。
「我有話跟你說。」調過眼,他看向宣玉隻。
「喂喂喂,我在問你話耶!」一天下來,被兩個人漠視,宣玉臻真是氣憤難平。
抿了下嘴,狠狠冷瞪她一眼,這是顧孟磔唯一給她的反應,然後,又看回宣玉隻,並沉聲命令著︰「叫她出去,吵死人了。」
「哇咧!你現在是在說什麼笑話?這可是我家耶,你憑什麼要我大姊趕我出去?」雙手往縴腰上一叉,宣玉臻火大極了。
去他的香蕉機車你個芭樂!這跩男人是什麼東東啊?大姊可是宣家的人,才不會理他那無禮的要求呢!
「玉臻,你先出去。」
「啊!?」宣玉臻很錯愕,完全不敢相信。
大姊她竟然……竟然……打擊太大,她無法反應,只能杵在原地。
最後,顧孟磔直接把人抓起來,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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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臻,你還好吧?」見小妹被人丟出來,宣玉鳳有點同情她。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搖著頭,宣玉臻就是不想相信。
伸手,拍拍她肩,宣玉鳳安撫著她。
「大姊她……她……」
「我知道,我知道。」她都有看到也有听到。
「那個男人……那個男的他……」嗚,好想哭。
「乖,乖,二姊惜惜。」拍一拍、摟一摟,再抱一抱,宣玉鳳也只能這樣安慰了。
「太過分了,我不要理大姊了啦!嗚……」受創太深,宣玉臻回抱二姊泣訴著。
「好,乖,不哭哦。」唉,老實講,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但她家小妹就是太唯我獨尊,才會無法忍受這麼點小挫折。
丙然,如她所想,一切都變得──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