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幫總部
偌大議事廳里,獨有四人與會。
不消說,一自是炎幫繼任幫主——冷漠,而另外三人,則是對他誓死效忠的好幫手。
「老大,這是決定留在幫內的名單,大部分人都選擇跟你,只有少部分人跟了炎焜。」呂子棋,主務為參謀,老大不想處理的瑣碎雜事都由他決策。
「嗯。」
「老大,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你這自由選擇法實在不妥。」高行,主務為隨扈,也就是保鑣啦。
沒響應,冷漠只是冷冷看他。
「我說真的,你連測試都沒有,只說要留下的就留,要想走的就隨他去,那萬一踫上有心潛伏者,這……」無畏那雙冷眸,高行還是說到底,因為對他而言,老大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又如何?」終于,他回聲了,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什麼又如何?要是真有個炎焜的臥底,那……」
「有什麼好那的?難道我還怕他不成?」撇唇,他笑得極為諷刺。
他冷漠天不怕、地不怕,豈會憂心這等小事?就算真有有心者又如何?無所謂的,他隨時候教,只要真有人敢惹他,他會非常樂意奉陪到底。
「這、當然不是說你怕,是……」高行想解釋。
「不用再說,這事不值得討論。」斂下笑,利眸射去,他拒絕再談。
「好,不說這,那總該說說應對吧?」
「嗯哼?」挑挑眉,他等後續。
「老大,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打你接任後,炎焜的不滿是眾所皆知,連日來更是舉動頻頻,行徑一回比一回還要囂張……」這回,是呂子棋報告,說完後才詢問著︰「老大,你決定要怎麼處理?」
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被尊稱為老大的人卻始終沒有出聲。
「老大?」
「隨他去。」久久,冷漠給了回音。
「噫?」听見這答案,眾人都詫異,甚至有些不滿。
隨他去不就等于是放任對手囂張?那別人會怎麼看他們啊?
「有意見?」
「老大,這會助長他人氣焰。」一直沒出聲的高健,這回終于開了口,他是炎幫的專用御醫。
「是啊,你也太仁慈了吧!」沒意見才有鬼!斑行在心里忿忿道。
「不回應,他只會愈來愈躁進,老大你……」呂子棋則是想勸說,結果——
「有這麼多意見,那換你們做老大,如何?」雙手環在胸前,冷漠神情酷寒,深黑瞳眸里並無任何情緒波動,卻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脅。
「呃?不、不用了。」登時,三人不敢再多言。
「那,還有意見?」依舊面無表情,冷漠冷冷地說。
「沒!完全沒意見,老大高興就好。」不是他們俗仔,實在是老大冷得讓人發寒。
唉,果真是人如其名吶。姓名學果真重要,沒事取蚌「冷漠」,果真就是冷到了骨子底,難怪會被奉稱為黑暗界的「修羅王」。
「還有事?」冷冷瞥去,冷漠以眼神下達驅逐令。
「沒事,沒事了。」
「那還杵著?」
跋人意味深濃,眾人焉有不知的道理?
「是,馬上走。」眾人連忙退身。
待門扉合上,室內再度恢復靜寂,冷漠得到了安靜的空間,心靈卻始終無法平靜。
其實,今天是個重要日子,十五年前的這個時候,他終于得到真正自由,這真值得慶祝跟紀念,不是?
燃起一根煙,他吞雲吐霧著,想在迷蒙世界里尋找自在,卻偏是憶起從前的不愉快。
想遺忘,卻始終清楚記著,記著母親醉酒時的瘋樣,記著她犯毒癮時的丑態,記著她為酒為毒出賣自己的難堪,記著她不論高不高興,都拿他和弟弟們出氣時的殘忍……這些,他全都記著,沒有半分遺忘。
「該死!」他扔下殘余煙頭,使勁狠狠踩熄,然後撈起了長大衣,以極快速度往外飆去。
他得做點別的事來分散注意力,才能不被過去緊緊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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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香Club
女人香這個高級Club,佔地近千坪,總建築二十五層,地下五層是大規格停車場,地上則分別有酒吧、舞廳、休閑廳、運動廳,以及豪華舒適的VIPRoom。第十九層是辦公室,而頂樓也就是第二十層樓,是大老板的專屬領域,也是任何人都不得擅入的禁區。
當然,清潔工例外,不然誰去打掃?讓大老板親自上陣?嘿,別傻了,那怎麼可能?
總之,據說這兒是最高級的俱樂部,可事實上呢?嗯,事實上,它也的確是很高級,非常高級的「聲色場所」。
一等一的,上流的名門士紳,誰敢說這里的等級不夠高?
想成為女人香的會員,個個都要非常有本事,不管在哪方面都得夠強,否則你會連邊都沾不上。
而,想成為女人香的小姐,更是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否則怎能滿足客人的需求?
呵!幸好她只是小小清潔工,所以不需要通過那些嚴苛考驗。文靜拿著清掃工具,慶幸地想著。
其實,她也知道一般女孩不該在這出沒,可,唉,她實在沒有辦法,因為她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或許,你無法認同,也或許認為她可以找別的工作,但,請相信她其實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
她沒有足夠的學歷,也沒什麼象樣的工作資歷,唯一會的,尚能稱為一技之長的,就只有清潔工作這項了。
而這年頭,工作真的不好找,如果連學、碩士都能佔去失業人口比例的一大半,那像她這種只有夜間高職文憑的人,還能有什麼樣的選擇?
所以她只好在這種混雜的地方生存。
再說待習慣了,倒也舍不得走了,因為有些客人給的小費還真是不少,一個月加總下來,往往能多上好幾千塊,甚至近萬的收入。當然,那是要剛好輪到清掃客房,如果沒有的話,就沒小費可拿了。
不過也還好啦!反正她是大夜班的清潔工,薪資本來就比一般清潔工高一點,每個月至少穩拿兩萬八,再加上另一份午班正職……嗯,算算,一個月也能有五萬多,足夠支付所有開銷了。
「喝——好了好了,努力工作吧!」伸伸懶腰,轉轉脖頸,再松松筋骨,文靜認真開工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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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很討厭女人,諷刺的是,女人卻讓他賺進大筆財富。
女人香是炎幫旗下產業之一,在義父將之交由他全權經營時,這間俱樂部營運已經搖搖欲墜。他明白那是義父對他的試驗,所以他沒有辜負義父的期望,成功讓它在短短時間內沖出漂亮業績。
從此,他自義父手中接過一項項挑戰,也得到了愈來愈多的肯定及贊許。
當然,相對地也就因此惹惱了炎焜,因為義父交給他的,全是炎焜所負責的事務。
想想,總是由他接手炎焜搞爛的攤子,這已教炎焜夠沒面子了,偏偏他又總能將一切拉回軌道,甚至讓其發展較原先更好,所以炎焜視他為眼中釘,的確在所難免。
而現在,炎焜該是更恨他了,因為義父將幫主之位傳給他這個沒有半點炎家血緣的義子。
煩心事真的太多,偏偏,今天日子又不對,教他更覺煩悶至極。
仰首,舉瓶就口,吞下大量酒精,冷漠企圖灌醉自己,只想暫停所有思緒。所以,他選了波蘭產的伏特加,只因為它的酒精濃度居世界之冠。
九十六度,的確夠烈了,但為什麼喝了這麼多,腦子卻依舊如此清晰?
他只想醉上一夜,只想好好安眠一夜,至少讓他度過這一天……度過這可笑的「自由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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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按開燈,文靜沒想到辦公室里會有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傻愣愣的杵在門邊。
「滾。」沒看來人,冷漠沉聲喝令。
「呃?」那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教人禁不住渾身發寒,但有些話,她不得不說。
「對不起,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挺了挺腰桿,文靜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她必須做個盡忠職守的好員工。
她記得很清楚,經理跟組長都說過,頂樓是閑人勿近的禁區,所以他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啊。
進來俱樂部半年多,這算是她第三次輪掃頂樓及辦公區,所以她很清楚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根本不該有人。
「滾!」冷漠的聲音更冷了。
「很抱歉,我想該走的是您,這里真的不是您能待的地方,請您盡快離開好嗎?」抓抓裙側,深深呼吸,文靜從來不敢大聲說話,只能很小聲很小聲的勸說著。
終于,冷漠看她了,眸光凌厲如箭。
想當然爾,文靜的確被嚇到了,但當她看清他手中握著的東西時……「天吶!你做了什麼?」她嚇壞了。
「完了,這下完了。」文靜臉色慘白的搖頭低喃。
清潔工首重手腳利落且干淨,凡是負責之單位區域,每樣物品都要完全如一,不得短少任何一樣,但現在……不只少一樣,是少了好幾樣了,她要怎麼跟上頭交代?
「你怎麼可以這樣?不問自取是不對的!那是我們大老板的酒,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拿去喝?你……」文靜忍不住開始埋怨。
「住口!」霍地,冷漠發出怒吼,再也不想忍受她。
「明明是你不對,怎麼還凶人家?」癟癟嘴,文靜覺得委屈。
「說夠了沒?」冷漠怒極,沉聲喝道,手一使力,瓶身便碎裂,碎玻璃劃破他掌心,鮮血和著透明酒液一同墜地。
「啊——你……」愕看地面上一片狼籍,文靜愣了好一會兒。
然而,當血珠再度滴落,融于地面那攤液體時,她又立即清醒了過來。
「沒事吧?很痛對不對?」小跑步上前,文靜急忙抓過他手,小心翼翼的仔細探看,這才發現上頭有好深的傷口。
她的手,小小軟軟,眼神透露著關切溫暖,那是他未曾領受過的女性溫柔。一瞬間,他有絲怔然,忘了自己的厭女癥。
「糟了,怎麼會割這麼深?」文靜邊說邊挑除碎片,再自工作圍裙的前袋里掏出無塵布,將布條緊緊壓在他手心上。「先壓著,我去找急救箱。」
她說完便急忙忙跑開,冷漠什麼也來不及說,只能眼睜睜看她消失。然後,沒一會,她又出現了,手上真多了急救箱。
她是真的擔心,他看得出來,但……為什麼?
「來,先消毒。」說著,文靜打開藥箱,拿出消毒藥水。
「……」他沒反應,只是冷冷看她,心里有著很多的復雜感覺,想不通她為什麼不怕他,而他又為什麼能忍受她。
他厭惡女人,甚至可說是痛恨,女人在他眼前出現,通常不會超過三秒鐘,因為他一定會把人轟走,但為什麼……他卻忍了她那麼久?
是因為她手心的溫暖?還是因為她眼里的溫柔?不,別想那麼多,不管是哪一種,都不該影響他對女人這等生物的深惡痛絕。
「手給我啊,我先幫你消毒……」他不肯伸手,她只好主動,但才踫到他的手,卻被他給揮開。「你做什麼?傷口不先消毒,可能會細菌感染啊!」
「不用妳多事!」拇指壓住無塵布一端,左手執另一端開始纏繞。
「不可以這樣啦!還沒消毒怎麼可以包扎?」文靜緊緊抓住他的左手,不肯讓他再繼續動作。
「放手!」俯首,他狠狠瞪她。
「不要。」搖頭,她相當堅持。
「我叫妳放手!」低聲吼她,冷漠放送出超強冷氣。
「不可以,你一定要先消毒……」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揮開,文靜往後踉蹌了數步。
「多管閑事!」迅速纏繞好布條,冷漠大步往外跨出,已失了醉酒的興致。
「喂……喂!」想追上,偏她人矮短腿,哪跟得上人家?
最後,她只能眼睜睜看他走進電梯,呃?等等,他剛才搭的那部是……是大老板專屬的御用電梯!?
不不不、不會吧?莫非他就是大老板?文靜還在震驚跟臆測中,對講機卻發出急切呼喚。
「小靜!小靜!小靜妳是在不在?听到了就回話啊!」
「組長,我在。」取出對講機,文靜快速響應。
為能隨時支持及調配,每人身上都有配戴對講機。女人香很講求服務品質,不管是哪種「服務」,都要百分百完美。
「妳去頂樓了沒?還沒的話就別去了……」
好啦!這下不用猜了,因為答案已經揭曉。
「太遲了。」現在才想到要跟她說,不嫌太慢了嗎?文靜好哀怨。
嗚,這下真的完了,他竟然真的是大老板,而她這個在人家底下做事的,非但沒認出自家大老板也就算了,還白目到去指責人家是不問自取的小偷。
包糟的是,她還害大老板受傷了!啊啊啊,完蛋了啦!這下真的死定了,看來她得準備找新工作了,嗚嗚,怎麼會這麼衰?
可怎麼能怪她?進來這半年多,她一直只听過他的名,卻從來沒見過他的人啊!會認不出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啊?妳妳、妳已經在那里了?」听得出來,組長受到很大的驚嚇。
「對。」哀怨到無力。
「那妳不就……不就見到……」組長開始結巴。
「對,見到了。」何只見到,她還惹惱了大老板咧!嗚,她死定了。
「那那那……」說不出話了,因為受驚嚇度高達百分百。
「組長,先讓我打掃完吧,等會再跟妳作報告,可以嗎?」嘆口氣,文靜不想再多想了,反正一人做事一人擔,要是真有個什麼萬一,那也是她自己的事。
「不用啦,不用掃了,大老板他不喜歡被打擾,妳……」組長急忙忙想制止。
「他已經走了。」文靜淡淡打斷。
「啊?走了?」
「對,走了。」忍不住又嘆了氣。「我先把這里清理干淨,等等就去跟妳作報告,先這樣子吧,我要去忙了。」
「好吧,那妳打掃完就來找我。」
「嗯,知道了。」
結束通訊,文靜轉身看向室內,滿地狼籍讓她欲哭無淚。
組長啊組長,妳怎麼不早點說呢?垮下肩,她垂頭又喪氣,卻還是只能認命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