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夫如蠍 第9章(1)

憐兒知道靳永貞愛喝甜湯,所以早早就在爐上炖上冰蓮燕窩。還以為這次相逢,以後就不會別離,誰知道才不過一天——

憐兒有些無精打采的將甜湯一盅盅的盛好,放在身後一排穿著淡雅青衣侍女手上的木盤上。

靳永貞原輕靠在門上,眼珠轉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一派閑適的走了進去,在灶房里轉了一圈。

憐兒將湯給盛好,再次確定之後,才看著靳永貞,「靳爺,」這是在雜技團里人眾人對靳永貞的稱呼,「甜湯馬上送上,回大堂吧。」

「好。」嘴巴雖是這麼說,但靳永貞卻趁轉身出去的剎那,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自己的腰際掏出個小石,打向了一旁的侍女。

那個侍女的腳一痛,一個不穩,手上的木盤掉在地上,連同放在幾上的冰蓮燕窩都撒了。

「奴婢該死。」侍女嚇得連忙跪下。

「這真是——」憐兒一驚,也顧不得一團亂,連忙交代,「還不速速再拿一盅過來。」

「是。」侍女起身,連忙轉身去辦。

趁著眾人忙亂、不注意之時,靳永貞飛快的在首位侍女端著的燕窩里灑了一大把的鹽。

那個侍女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什麼,看向了靳永貞。

靳永貞輕輕一挑眉,對侍女一笑,就見侍女臉微紅,嬌羞的低下了頭。靳永貞見狀不由一喜,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所謂的美色可用的一日,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眾侍女重新整齊一致的站好。

靳永貞在憐兒的催促下回到堂上,發現原坐在溫良玉大腿上的美人消失,她心頭一松,盤腿坐了下來,目光期盼的看著外頭。

「戰小兄弟可是在等些什麼?」

靳永貞听到溫良玉的問話,立刻收回視線,燦爛一笑,「回王爺,小的只是覺得這王府氣派非常,果然非尋常人家。」

溫良玉定定的看著她臉上乍現的明亮笑容,他的心有些酸痛,他已許多年沒見她的笑,她可知道,他想念她,比他願意承認的還要多很多……

一排侍女走了進來,走到每個人身後,再由伺候的侍女一個個的將盤上燕窩放在每個人面前的幾案上。

伺候溫良玉的是張公公,就見他恭敬的從首位侍女的盤上端起燕窩,放在了溫良玉的面前。

靳永貞不能自制的瞄了一眼。

溫應玉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有古怪——他嘴角微揚,拿起湯匙。

好戲上演了,好戲上演了,靳永貞滿懷期待的看著溫良玉。

溫良玉喝了一口,神色依舊,緩緩將湯匙給放下,「這湯品是誰所制?」

憐兒微愣了下,立刻上前,跪了下來,「回王爺,是奴婢。」

溫良玉一手支著頭,目光狀似不經易的掃過靳永貞又落在憐兒的身上。

靳永貞臉上的笑容微隱,輕咬了下下唇。

完了!一時沖動只想整溫良玉,卻沒料到可能會害了憐兒。若真怪罪的話,憐兒就慘了。一人做事一人當,說什麼也不能害了憐兒,她的心一橫,正要一鼓作氣的站起來。

「此湯甚好。」

靳永貞的起身動作瞬間石化,甚……甚好?

她愣楞的坐回原地。

溫良玉的雙眼直盯著她,眼底滿是了然,直接以口就碗,一口將燕窩給全喝進肚。

這人八成瘋了!靳永貞只覺腦袋轟的一聲。

溫良王用手背將微溢出嘴角的湯汁抹去,黑瞳星芒閃爍的緊盯著她,俊顏牽出一抹淺笑。

靳永貞不自在的縮起脖子,微側過身,拿起湯匙胡亂的塞了口湯進嘴里,心緒激動,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溫良玉讓戰天身邊的兩個侍女進府伺候,有了熟悉的人,靳永貨就把戰天交給她們,獨自一人在屋外,望著明月星空出神。

想著方才溫良玉看她的眼神,還有點心驚肉跳的。

直到兩個婢女開門從房里退了出來,靳永貞這才收回視線,邁步進門。

戰天已經沐浴好,穿著白色中衣坐在花廳的榻上。

靳永貞將手中的劍放在桌上,這個房間大,就算是在花廳的榻上睡一晚也還算舒適。

「哥哥該是累了,」靳永貞臉上一如以往的平靜,「該去歇息了。」

「你先坐下。」

斬永貞點頭,依言坐了下來。

「我昨夜為你一夜無眠。」

靳永貞並不意外,「對不起,哥哥。是我沖動了。我是你的護衛,應當守在你的身邊,而不是出手相救他人。以後……」她的聲音陡然一低,「不會了。」

如此進退有度,以禮相待——戰天嘴角一抿,她待他與溫良玉確實不同。

「哥哥不怪你救人心切,只是——你、我之間的五年之約可還算數?」

靳永貞眼中閃著不解,不知道戰天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到舊時約?「當然。」她靳永貞承諾了,自然就會做到。

「但是五年之後呢?」

五年之後?靳永貞幾乎沒有思考就回答,「或許就如同一開始的盤算,四方游走,當個游俠兒。」

「若是想要四方游走,我可以陪你。」

靳永貞淡淡一笑,「哥哥說笑了。」

他苦笑,「你心里真沒一絲在乎過我?」

她當然在乎他,他是救她一命的恩人,這些年來的親人,只是他的眼神——房內一片死寂,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在你心中,可有一點點喜歡我?」他原不打算將話說開,他以為自己有許多時間可以等,等她想通,等她放開心懷,等她向他坦誠一切,今日才知高估了自己,原來她心頭的人是溫良玉,一個他都不得不低頭臣服的男人。

靳永貞深吸了口氣,一時間腦子亂糟糟的,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

看著她無措的樣子,他心中有不舍,伸出手輕撫她的臉,「我從不想令你為難。但我可以傾盡所有,只換你一人。」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八個美人,她的眼神微黯。溫良玉因為她們不再強留她……可縱使溫哀玉對她再壞、戰天對她再好,她的心依舊無法給戰天。

「哥哥,我不值得。」

「你值得,他不珍惜,但我會。」

靳永貞的心揪緊,接受他,或許這一生就能過得容易些,有人照顧,但對他並不公平。

「哥哥需要的是個美貌雙全、真心相對的女子。」

「靳弟……」

「夜深了。」她輕聲打斷,「哥哥歇息吧。」

房門響起了輕敲,接著憐兒的聲音響起,「靳爺?」

靳永貞起身走向房門,「憐兒姑娘。」

憐兒的眼晴朝屋內轉了一圈,這才斂下眼,微微一福,「方才听聞靳爺特喜奴婢的甜湯,憐兒特地給兩位爺送來一碗當夜宵,不知打擾與否?」

「不打擾,我正好有些餓了,只是我兄長——」靳永貞的視線瞄向戰天。

看得出靳永貞想要逃開,戰天眼神微斂,「我不餓。」

「既然如此,」靳永貞沒有看向戰天,只是對憐兒說道︰「憐兒姑娘不如把東西擱在外頭的八角亭,以免打擾了我兄長歇息。」

憐兒聞言,立刻對戰天一福身,然後帶著身後的侍女把燕窩給放到庭子里的八角亭。

「哥哥,就先歇息吧。」靳永貞默默的將門給輕闔上。

看她臉上一如以往的平靜無波,戰天略閉了下眼,他從未在她的心上,但他卻是情不自禁。

坐在八角亭里,夏夜涼風襲來,靳永貞若有所思。

憐兒瞧出了不對勁,「小姐,有事嗎?」

對上憐兒的大眼楮,靳永貞一笑,「沒事。」

憐兒看出靳永貞有事隱瞞,瞧方才戰天的態度,她也大概猜得出是什麼事,她雙手將湯匙送到靳永貞的面前。

靳永貞接過手,喝了一口。

「小姐,」憐兒淡淡的說道︰「你在王爺的湯里做了什麼?」

靳永貞差點被湯給嗆了,垂著眼躲避憐兒的視線,「不知你說什麼,我正煩著,別找事。」

「小姐,現在找事的人似是你。別人不知,但這麼些年憐兒跟在小姐和王爺身邊,兩個主了間的細微末節沒少知道。小姐,多年過去,怎麼還是沖動?」

靳永貞一愣,是啊!怎麼還是沖動?

「我也不知道,」她的聲音一低,「遇到他就忍不住。」

這些日子行走江湖的忍功,一踫上他就全毀了,心中對自己很唾棄,但有更多的無奈。

「明日一別,山高水遠,再見無期,就算想沖動,」她頓了一下,「也沒機會了。」

憐兒嘆了口氣,「小姐真的要走?」

「你家王爺收了戰天八個美人兒,是他讓我走。」她放下手中的湯匙,「他現在人在何處?不用說,我知道——他在四知苑,對不對?」

憐兒嘟起了嘴。

「憐兒,不論我心中之前對王爺有何心思,時至今日都已煙消雲散,明天一別,此生再無相會之日。」

「小姐,一輩子很長,話別說的太早。」憐兒望了靳永貞一眼,「王爺,不會讓小姐走。」

必于這事,靳永貞實在不想再提,「憐兒,他已經答應讓我走了。夜已深,你去歇著吧。」

「小姐呢?」

靳永貞的目光看向戰天緊閉的房門,以往縱使心知男女有別,但是只把他當兄長,自己身為護衛,職責便是護他周全,所以共宿一室也不是太了不得的事,但今天——

她抬頭看著月亮,「我在這里待會兒。」

憐兒突然伸出手,拉起了靳永貞。

「做什麼?」

「小姐今天累了一天,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

「不用了,你……」

「小姐明日便走,就讓憐兒再伺候小姐一次吧。」

看著憐兒一臉祈求,靳永貞的心一軟。「憐兒,你該知道我從沒把你當成丫頭。」

「我知道,」憐兒低頭看著靳永貞握著自己的手,「大小姐和小姐待下人都好,親如家人。就因為這樣,憐兒才想對小姐好。大小姐原還希望王爺找到了小姐,姊妹倆再會之期不遠,卻沒想到——」

提起了自己的姊姊,靳永貞忍不住心中一嘆。

憐兒也不再說話,反手拉著她。

靳永貞亦沒再拒絕,由著她去。

四知苑里,劍聲響動。

溫良玉單手拿劍,一身白衣,衣袂飄飄,眼底厲光一閃,一劍刺過去。

這劍來得太快,對方才舉刀要擋,但是劍尖己指著自己的脖子,一個不穩,往後跌了個大跤。

「哎呀,爺的腰——」被劍指著而跌倒落地的人,身形粗壯,落腮胡擋去了大半張臉,但一細看才發現這是之前在街上強行要擄走溫良玉的人。他氣憤的啐了一聲。「你都讓我三招了,我怎還是輸了?無趣、無趣。」

溫良玉面無表情,「起來!再來。」

「還來?」楚謹苦著一張臉,「我累了,王爺你看我可憐的手,都抖得拿不起刀來,饒了我吧?」

「再來。」溫良玉置若罔聞。

「我——」

他話還沒說完,溫良玉一劍就刺過去,他立刻機靈的一個彈跳起身,用手中的刀子一擋。

溫良玉的眼神一冷,身子一閃,瞬間來到他的身後,抬腳朝他的腿上穴道一踢。

楚謹當場華麗麗的跌了個狗吃屎,如此的沒尊嚴。他的雙手握拳,耍賴的捶著地,「我不打了、不打了。」

「起來。」溫良玉站在他身旁,「再來過。」

「王爺——」楚謹動作一停,一個大男人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情,卻沒人買帳,越想越心酸,「你心中有氣也別找我出啊!」他仰頭看著在樹上作壁上觀的墨寒,「你找三師兄打。」

墨寒面無表情,壓根不想理會。

兩人皆是北周最龐大黑暗勢力靈門的弟子,靈門子弟遍布各地,落英劍法出神入化,令人聞風喪膽,他們師承靈門師祖大弟子白陽,世人皆知白陽一生收了六個門徒,墨寒是排行第三,而喳呼個不停的楚瑾第五,莫憐則是唯一的女娃也是最小的一個,至于溫良玉則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他是白陽的第一個徒弟,卻是閉門弟子,身分不一般,外人亦不知。其它徒弟從小听師父提到王爺就是一臉驕傲,說他什麼骨骼精異,最能盡得落英劍法真傳,可惜頂了個王爺的身分,不可能接掌靈門掌門之位。

世人眼中的玉王爺愛美人,夜夜笙歌,縱情縱欲,總帶著美人宿在四知苑里。但其實所謂美人,一進四知苑都會先被藥給迷暈後帶到別的院落。四知苑其實是溫良玉練武之地,而美人不過是個障眼法,他要這樣的名聲,讓世人皆知他荒唐又無用無害。

「起來。」

「不起。」楚謹趴得更是五體投地,拉開嗓門,「張公公,我四師兄哪去了,叫他來。」

憑什麼受苦受難的是他,幾個師兄就當看猴戲的看他出丑。

張公公上前,同情的看著趴在地上的楚謹一眼,「楚大爺,柳公子用膳後便連夜趕往皇城,說是有要事要辦。」

「他能有什麼事?頂多就是管管青樓、算算銀子。」

「管管青樓?算算銀子?」溫良玉不客氣的抬起腳,踩上了他的背,雖然只是微用了些力道,但也足已讓楚謹苦了一張臉,「讓你試試。」

「王爺,我已經大了,別再這麼踩著我,我也是人,你沒道理這麼侮辱我。」

溫良玉一哼,「普天之下能令本王有興趣侮辱的沒幾個。」

說穿了,楚謹還要覺得榮幸。

「王爺,若你真無所不能,何苦快馬加鞭派人要我趕至墨城,只為陪你在街上演一場擄人的戲?」說穿了,這個不可一世的王爺師兄還欠他一個人情。

楚謹的話讓溫良玉想起了靳永貞,他沉下了臉,將腳從楚謹的背上移開,心中一團火無處可發。

楚謹明顯感受到氣氛一滯,他的眼骨碌碌的一轉,一個翻身彈起,湊到溫良玉那張俊美卻帶了絲邪氣的臉前,「我還沒仔細問問,救王爺的人身手挺不錯,王爺若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只怕沒兩三下就讓那小子給打趴了,不過我看那劍法的路數好似出自靳家軍,王爺,難不成她是傳聞中的靳家二小姐?」

墨寒在樹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蠢師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點眼色都沒有,活該被溫良玉修理。

楚謹看出溫良玉不想說,至于墨寒更別指望,說不定張公公——

「張公公,跟楚大爺說說,真是靳家二小姐?」

張公公在心中嘆了口氣,為免被牽連,連忙低下頭,退了一步。

「可是明明說他是戰天的異姓弟弟,難不成他們現在成了一對,王爺師兄你被戴綠……」

他話還沒說完,溫良玉的劍尖已經如風似的指向了他的脖子。

看來真是讓他給猜中了,楚謹也不怕溫良玉傷他,難得看對方失控,他正樂著,「改日我再找她好好打一場。抓住她之後,我幫王爺問問她跟戰天的關系。」

劍尖已經觸到了楚謹的皮膚,滲出一滴鮮紅。

「不許動她。」之前靳永貞的手未傷,或許還能跟楚謹一戰,但現在——她的劍法再好,卻也因為手傷,沒幾招就會露出破綻。若有幾分能耐的高手,都能將她一舉擒獲。

「王爺開了口,」楚謹的聲音帶著笑意,見他真的發起了脾氣,立刻見好就收,「當師弟的自然得听從,放心吧!我不會傷王爺的心頭人。不過王爺,我听說漢陽戰天送王爺八名美人,看在我這麼賣力的陪你消氣練劍的分上,可不可以讓我瞧瞧?」

消息挺靈通,溫良玉淡淡的看著楚謹,看來憐兒的嘴巴不牢靠。

「你來遲了一步。」溫良玉收起劍。

「什麼?」

「我讓若安把人全帶進京去了。」

「又給那小子?」楚謹一副捶心肝的模樣,「我的心好痛,王爺就是偏心,有美人就只想到四師兄。」

溫良玉根本不理會他的喳呼,那八個美人柳若安要如何處置,要留要放,他也不過問。

張公公上前,拿了帕子讓溫良玉拭手,趁機低語了幾句。

溫良玉的嘴角一揚,立刻大步流星的離開。

「喂!王爺,你怎麼走了?你還沒給我交代,美人——我要美人。」楚謹要去攔人。

墨寒從樹梢一躍而下,擋住了他的路。

「看來你並不真累,還有心思想美人,」墨寒陰陰沉沉的打量著他。「跟我打一場。」

楚謹見他神情,立刻搖頭,退了好幾步。「不要。小弟我可不想傷了條胳臂、腿的。」

「放心,今日不傷你的胳臂、腿,」墨寒的劍直指著他,「只劃花你的臉。」

「爺是靠這張臉吃飯的,這可不行。」一張臉都被胡子遮了大半,楚謹還說得理直氣壯,他縱身一躍,逃之夭夭。

「短時間別出現在王爺面前。」墨寒看著也沒留,只淡淡交代,「尤其見到靳二小姐——不,你絕對不能讓她瞧見。」

靳二小姐!楚謹笑得燦爛,這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可讓王爺找到了人。

他太開心了,一定得要趕快去找大師兄和二師兄,告訴他們這個「王爺師兄」的好消息。

不過在去找大師兄和二師兄前,他要先去追上四師兄,美人啊!美人等等我!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靳永貞看著憐兒在浴池里倒香粉,一下子滿室馨香,在一片煙霧彌漫中,她月兌去衣物坐在池里,不知是對誰發脾氣似的拍著水面。

憐兒見狀,識趣的沒說話,只是跪在浴池旁,不顧靳永貞覺得多余,堅持在水面上灑滿花瓣。

「憐兒,你說這宮里的人,怎麼都不管管他?」終于忍不住,靳永貞開了口,「連沐浴淨身都如此大興土木,大費周章,這溫良玉真是荒唐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王爺行事確實荒唐,只是普天之下除了小姐外,憐兒看誰也管不動王爺。」

「胡說八道。他現在都收了八個美人讓我走了,我哪有那個分量。今天只給他一把鹽還是便宜了他。」靳永貞停下了動作,喃喃自語的說︰「怎麼我行走江湖多年,沒想過學使毒呢?」

用毒讓他不能說話,說那些甜言蜜語迷惑人心,用毒讓他不要長那麼好看,或許一開始她就不會注意他,這些年來也不會被他左右心神。

「小姐要什麼毒?」憐兒側著頭,看著靳永貞一臉落寞,不由輕聲問道︰「我有位兄長使毒很厲害,只要小姐開口,憐兒都能替小姐拿來。」

靳永貞微驚的看著憐兒。

憐兒對她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曝露了身分,「說笑的。小姐也知我無父無母,只是不想看小姐難過。」

「我才不難過。」靳永貞一臉的倔強,「現在每人都找到自己的路,戰天和我可以離開,溫良玉抱他的美人過一輩子,很好……太好了。」

「好或不好,憐兒不清楚。只知道今日小姐在堂上所做之事,若王爺追究,別說小姐,就連戰天——王爺都可以輕取性命。」

「我知道,」靳永貞轉身趴在池邊,仰頭看著跪坐在池邊的憐兒,「這件事是我錯了。」

灑完了一整籃的花瓣,憐兒這才停了手。

「小姐可知戰天是北晉人?」

靳永貞點頭,「知道。我也知你想說什麼,你擔心他對我不利,因我是滅了北晉的北周大將衛國公的孫女,是嗎?」

憐兒靜了好一會兒,「之前未見戰公子是有擔憂,但見了之後——戰公子待小姐好,憐兒看在眼里。只是小姐真了解戰公子?」

靳永貞眼底閃過困惑,「憐兒,你到底想說什麼?」

憐兒在心中嘆了口氣,戰天可以為了一個情字,看在靳永貞的分上,忘了亡國之恨;溫良玉也可以為了個情字,為了不能靳永貞難過,不殺戰天,只是放走了戰天,只怕將來對北周有害。

「晴夫人是戰天的母親,據聞曾是北晉君王的後宮美人之一。」

「你是說戰天是北晉皇族?」

憐兒點頭。

這點倒是靳永貞沒料到的,但是——「縱是皇族,國既已滅,榮華富貴也成昨日黃花。」

憐兒輕嘆,若戰天認命倒無妨,只是這些年他行走各國,表面上看來是個結交權貴、賺取財富的賣藝商人,實際上戰天並不只是個商人這麼簡單。只是這些話,她無法坦誠,王爺並不想讓小姐知曉。

「縱使不談戰天是否有野心,就單談情感——小姐將之視為兄長,戰公子呢?他也把小姐當成妹妹嗎?」

這個問題問倒了靳永貞,在今天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但方才戰天在房里的一番話,令她一句否認的話都說不出口。

「看來戰公子並沒把小姐當妹妹,」憐兒心如明鏡的看著靳永貞,「小姐知道了他的心思,難道還要跟著他嗎?」

「憐兒,」靳永貞微微一笑,「戰天是個君子,這些年來以禮相待,他待我極好,是兄長也是救命恩人。」

憐兒看著靳永貞臉上的笑,心中沒來由的同情戰天。當君子是好,但是有些時候君子太以禮相待,就失了先機。尤其他的對手還是以流氓耍賴當手段聞世的溫良玉。

「憐兒覺得小姐真幸運。」

幸運?靳永貞不解的看著跪坐在池邊的憐兒。

「是啊!想想以前小姐身邊有王爺凡事護著,離開了王爺後,又遇上了與王爺相貌不分上下的戰天,對小姐好,讓小姐離開皇城之後還能平平安安,這不是幸運嗎?」

靳永貞靜下來一想,自己確實也是幸運,但她不得不老實說︰「憐兒,其實我當年面上說的好听是為了報戰天的救命之恩,實際上……我是看上戰天長得好看才願意跟著他的。」

憐兒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憐兒猜想得到。小姐是個重外貌之人,只要遇到好看的人心都軟了。就像與王爺初識之時,因王爺俊秀,小姐另眼相待,戰公子也長得好看,難怪小組會心軟。只是小姐,戰公子長得好,這些年來待你也好,你對他真的都不曾動心嗎?」

動心?戰天?靳永貨搖搖頭,看著水面上的紅色花瓣,「心里有了人,就裝不下別人了。他是兄長,只能是兄長。我與他有五年之約,用五年的時間報他救命之恩。」

之後,她會離開。但這個決定她並不打算跟憐兒說。以免她管家婆的性子又起,自己耳根子不能清淨。

講到承諾,憐兒知道再說什麼都無法說服靳永貞。只是王爺不是個大方的男人,他絕對不肯讓小姐待在風華絕代絲毫不輸自己的男人身邊。

靳永貞深吸了口氣,連頭帶人整個沉入池里,沉進水里,耳邊沒了憐兒的聲音,只有一片安靜。

只是這片安靜卻透露了一絲的不尋常,她將頭探出水面,毫無準備的直接就對上了一雙深潭似的漆眸。

她吃了一驚,身子一滑,差點又沉入水底。

溫良玉有力的雙臂扶住了她。

她扯回自己的手,語氣有一絲氣急敗壞,「轉過身去。」

「這是本王地盤,有你說話的余地嗎?」溫良玉的話擺明了消遣之意。

靳永貞回他一記白眼,衣服雖擺在不遠處,但若要拿肯定得離開浴池,她將身子一沉,慶幸水面上滿是花瓣,若真要看也看不出什麼。

「王爺不在四知苑,跑來這里做什麼?」

四知苑?他打趣的看著她,「來這里自然是因為在四知苑歡暢得很,流了一身汗,想來沐浴一番,沒想到你已經在這里等我。」

「誰等你,你不要——」她驀然閉上了嘴,何必跟他發脾氣,她與他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他身分矜貴,以捉弄人為樂,認真只是苦了自己,「擾了王爺雅興是小的不是,但小的還得顧念名節,煩請王爺稍離半刻,小的馬上穿衣離開。」

「名節?」他撩起一把她散在水面上的青絲,「這東西你還有嗎?」

「你——」她氣得挺直身子,涼冷的空氣襲來,想起自己一絲不掛,只能既尷尬又不甘心的連忙縮回水里。

「無須驚慌,雖然本王眼沒瞎,辨得出雌或雄,但因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戰靳,你是叫這個名字是吧?」

她瞪著他,幾乎要咬牙切齒了,「是。」

「極好,既然你是戰靳,是名男子,所以本王就把你當成男子,同為男子,果身相對,無須驚慌。」

她快要氣暈過去了,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他還要取笑她。

「王爺,小的是王爺的救命恩人。」她瞪了他一眼,「請王爺就當報恩,暫且移駕他處。」

他好笑的看著她,緩緩的站起身。

靳永貞見狀暗松了口氣,沒料到他不是往外走,反而解開衣帶,月兌掉身上的紫袍。

靳永貞的眼楮瞬間睜大,差點又身子一滑,整個人沉進水里,她連忙穩住,氣急敗壞的說︰「你做什麼?」

他低頭看著她一張臉又紅又慌,不由一笑,「沒什麼!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向來知恩圖報。陪你沐浴,就當報恩。」

陪她沐浴……當報恩?靳永貞瞪大了眼楮,這般無恥的話,普天之下也只有溫良玉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又坦蕩蕩。

「本王還沒伺候過人,」溫良玉目光緩緩的打量著她,「該先替你洗發還是洗身子——」

「閉嘴。」她整個人都紅了,也不知是羞還是氣的。「王爺收下了八名艷妓,便是同意戰天與我離去,所以還請王爺自制。」

他月兌衣的手頓了一下,眼中嚴厲一閃,「靳永貞,別在這個時候跟本王提戰天。」

「我是戰靳,」賭氣似的,她對他吼道︰「不是靳永貞,你出去。」

溫良玉沒有動作,神情鐵青的看她。

她看著他閃著怒火的眼神,不祥的直覺讓她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下意識的想遠離,但她一動,他卻突然彎下腰來,懲罰似的拉扯她的頭發。

她痛呼了一聲,不由自主的仰起頭,還來不及罵人,他已低頭吻住她的唇。

靳永貞不敢相信他竟敢用方才踫了別的女人的唇踫她,她用牙齒咬住他的下唇,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溫良玉一痛,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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