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似錢鼠 第13章(1)

劉蘭芝帶著笑笑和惠子,在大牛的陪伴下要走進易水樓,但是停在對街桂花樹下的馬車,下來了一個人,一瞧見她,就像被震懾住似的,目光緊盯著她。

他的眼神彷佛帶著千言萬語,讓劉蘭芝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狐疑的想,他認得她嗎?

與她四目相接的瞬間,激動在他眼底一閃而過,腳步不自覺朝她的方向而來。

「夫君,這里就是京里都大名鼎鼎的易水樓?」听到身後的聲音,男人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大牛順著五少女乃女乃的目光看過去,低聲說道︰「進去吧,五少女乃女乃。」

劉蘭芝毫不遲疑的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走進易水樓。

她今日突然嘴饞,想要吃張青揚做的白兔紅豆饅頭,便要笑笑去纏著大牛,讓大牛沒法子,只好帶著他們來易水樓找張青揚,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想到夫君,她臉上掩不住盈盈笑意,一下子就將方才那人給丟到了腦後。

焦仲卿看著劉蘭芝走進了易水樓,勉強壓下心頭的激動,響應了妻子,「是啊。」

楚蓉蓉瞧出了他的不對勁,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事。」他輕搖了下頭。「進去吧,娘正等著。」說完,他也沒有等楚蓉蓉,徑自走在前頭,進了易水樓。

在外人眼中,他到了京城,娶了個外人看來才貌雙全的女子,還升了官,但他心知肚明,這都不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得來的。

他的心中依然印著劉蘭芝的身影,想起得知她即將再嫁,他連夜從京里趕回來,兩人淚眼相對,最後相約殉情,最後在她出嫁當晚,她真為了守節而投湖自盡,但他卻膽怯的在母親苦苦哀求下,再次違背兩人的誓言。

最後慶幸她被救起,但他也在當日回了京,深覺此生再沒臉見她。

他不敢回鄉,也不想面對逼他休離劉蘭芝的母親,但因為姚氏的一封信,令他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她的日子過得不好,他就能帶走她,把她留在身邊照顧,彌補自己的過錯。

楚蓉蓉有些不快的看著兀自把她丟在身後的焦仲卿,在京里可是她說一句,他就唯唯喏喏的听從,現在才回故鄉,就像變個人似的失神,冷落了她,看來還是早日回京好。

一進易水樓的雅間,楚蓉蓉的臉色因為焦仲卿的關系而不太好看,只意思意思的叫了聲早早等在雅間里的焦母一聲,「娘。」

她的態度令焦母有些不快,但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兒子有這麼一天,還是靠著媳婦幫襯,她可不好得罪。

她一個寡婦含辛茹苦養大了獨子,圖的就是兒子出息。兒子听話,從小也不令她擔心,偏偏只在終身大事上跟她有了爭執。

她早早就盤算給他找門對他將來仕途有幫助的閨女為妻,偏偏他就是看上劉蘭芝,無父不說,兄長還是個武夫,雖說有個官位,但不過是個小小亭長,所以打劉蘭芝進門,她就處處找麻煩,最後還拿了個無所出的理由,逼兒子不得不把劉蘭芝休離,現在看著兒子如她所願的再娶了楚蓉蓉,雖說楚蓉蓉性子嬌了些,但只要對兒子有幫助,她就能忍。

看著俊俏的兒子和貴氣的媳婦,她露出「滿臉笑意。

「娘,進城時,見了間客棧,叫迎風樓,」焦仲卿試探的道︰「似乎生意不錯。」

「別提了,」焦母听說過那間客棧是劉蘭芝出資所設,但是真是假也不肯定,但不管如何,只要扯上劉蘭芝她就沒好臉色。「這些年來四地戰亂,咱們這里是蒙老天厚愛,安享太平,但這日子一好,就有不少流離失所的人眼巴巴的朝著這里來,說到底都是些窮苦人家,那間迎風樓的東西便宜,但全都是些粗食,出入的都是些粗鄙之人,你可別去,以免失了身分。」

焦仲卿垂下了眼,他會提起迎風樓,是從姚氏的信中得知那是劉蘭芝在經營的,想到張青揚竟要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他心頭便一陣氣惱。

「明日去祭拜你爹,」焦母替兒子夾了些菜放在碗里。「然後再陪娘上寺里還個願,這些日子啊,我可是日盼夜也盼的等著你回來,這下好,以後咱們一家就團圓了。我知道京里什麼都有,也就什麼都不帶了,只是我房里那面銅鏡可一定得帶去,那可是我的陪嫁物。」

楚蓉蓉輕挑了下眉,冷冷的道︰「婆婆的陪嫁物,怎麼要搬到京里去?」

焦母愣了下。「要隨你們進京,自然也搬到京里去。」

楚蓉蓉笑了出聲,看了焦仲卿一眼。「怎麼,夫君要帶著娘回京去嗎?」

焦仲卿是有過這個想法,但楚蓉蓉早說明了,此生她不單不想離開京城隨他回鄉,更沒打算跟婆婆同住,所以她早早便把該給的銀子給了,該買的婆子、丫鬟都備好送到了母親身邊。

想當初自己被逼娶了楚蓉蓉,他對娘親也是有氣,所以當楚蓉蓉說不在婆婆跟前伺候,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還隔了近一年不見娘親,但今日一見,娘親似乎憔悴了,也老了許多,他心里倒有些後悔了。

看著兒子內疚的神情,和媳婦趾高氣揚的模樣,焦母沉下了臉。「怎麼,難不成你們是打算丟下我一個老婆子?」

「娘說這是什麼話,」楚蓉蓉可不想要一個不孝的罪名壓在頭上,徑自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夫君顧念娘年事已高,不好舟車勞頓,所以還是在這里贍養天年得好。」

焦母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就真狠心要把我一個人丟著?」

焦仲卿見母親動怒,連忙上前拍著她的背,有些不悅的對楚蓉蓉道︰「你少說幾句。」

楚蓉蓉才不理會,徑自續道︰「夫君,之前我們都說得明白,娘就好好待在這里,別做他想,祭拜完,咱們就早日回京去。」說完,她東西也沒心情吃了,起身就走。

「她、她……」指著離去的媳婦,焦母的手都在抖。「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

「娘,這個媳婦是你要的,」焦仲卿冷冷提醒,「不是兒子要的。」

焦母聞言,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是啊,這個媳婦是她挑的,以為出身書香門第,懂得規矩,而今看來她錯得離譜。

這輩子就指望這個兒子,卻沒料到現在要孤老至死。

「你真要拋下娘?」焦母哭天喊地的拉著兒子的衣襟問。

「怎麼會呢?」焦仲卿連忙安撫道︰「我會再與蓉蓉說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你跟蘭芝好好的過日子就好。」有了比較才知道劉蘭芝雖然出身不好,在仕途上幫不上兒子,但至少對她這個婆婆還算恭敬。

焦仲卿聞言心一喜。「現在也不是沒機會。」

焦母疑惑的睜著淚眼,看著兒子。

「我去把蘭芝求回來。」他急急的說︰「只要娘站在我這一頭,我就有了信心。蓉蓉就算不喜,又能奈我何?到時我便將娘和蘭芝一起接進京里過日子。」

說到底,他還是懦弱,他想要劉蘭芝,又懼怕楚蓉蓉,到時只要母親擋在前頭,讓母親去應付楚蓉蓉,他就能將劉蘭芝帶回身邊。

「你的心思還在她身上?」焦母哭嘆,「她可是嫁人了。」

「我不在乎!」焦仲卿一個咬牙,壓下心頭的不舒服。「只要日後她只有我一人便成,娘,你出面去跟蓉蓉說吧。」

焦母原也怕得罪楚蓉蓉,但想到她竟狠心的要將自己給撇下,什麼害怕都丟到了九霄雲外了,她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她舒坦。

只是兩母子在這里打著如意算盤,壓根沒想到劉蘭芝是否願意……

「傻啊!傻!」劉蘭芝低頭看著張青揚把臉頰貼在自己的肚子上,不免覺得好笑。

「噓!」張青揚沒理會她。「別說話,我在跟我的孩子說話。」

她笑著搖搖頭,每日出門前、回府後,他總要來這麼一次,不過四個多月身孕,肚子還不明顯,但他依然一副陶醉樣。

她的手輕模著他的頭,輕聲道︰「今日靖安親自挑了些下人在府里整理,也不好都將事情丟給他,所以想去走一趟,只是我們搬出府去,真沒關系?」

張青揚知道她想問的是爹,他坐正身子,握「握她的手。「爹已發了話,也不是多遠,想見面不難。你出去時小心些,有什麼要用的,吩咐下人做便成了。」

他像老婆子似的嘮叨,劉蘭芝取笑的用指頭刮了刮他的臉,他沒好氣的閉上了嘴,又摟了摟她,才出府去。

劉蘭芝換了身衣服也隨後出府,只是沒料到等在後門外的,除了自己的馬車,還多了另一輛,一旁還立著海棠。

劉蘭芝心中雖然對姚氏有埋怨,但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能當沒見著。

「五少女乃女乃,」海棠一看到她,立刻上前柔柔的笑道︰「夫人听老爺說,今日五少女乃女乃要出府,特地等了五少女乃女乃好一會兒。」說完,她拉開了車簾。

劉蘭芝只是看著端坐在馬車里的姚氏,並沒有動作。

平常跟在一旁的大牛因為笑笑病了,正鬧著脾氣,所以只能跟惠子留下來安撫,今天她身旁只有靈兒一人。

「若母親有事找媳婦,交代一聲便是。」

見劉蘭芝沒有上車的打算,姚氏在心中冷冷一笑,也沒有勉強。「你也知前些時候你大嫂沒了孩子,老爺又被罷了官,亦香的婚事也被擱下,家里正亂,幸好你有孕,才添了點喜慶。想你是個有福的,趁今日天氣好,青揚新買的那新宅子不遠,就是香火鼎盛的寶華寺,你本就要去走一趟,不如就先陪我去趟寶華寺,上廟里去請尊菩薩給你大嫂子,安安心神也好。」

姚氏的要求不過分,劉蘭芝遲疑了一下才道︰「既是母親開口,蘭芝不敢不從,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不舒爽,不如改日……」

「既是不舒爽,怎麼還能打扮得如此嬌媚的出府?」姚氏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要真是身子不適,讓嫡母帶你上醫館去看看大夫?」

被姚氏一陣搶白,劉蘭芝閉上了嘴,看姚氏的樣子是死活都要她去一趟。

她很快的在心中衡量了一番,寶華寺來往的香客不少,姚氏該也不敢在大庭廣眾對她如何。

劉蘭芝思緒一轉,便道︰「嫡母誤會了,蘭芝雖然身子不舒爽,但還是可以陪嫡母走︰趟。不如嫡母先行,媳婦的馬車尾隨。」

連馬車都不跟她同坐,倒是小心,姚氏立刻叫了海棠上了車,就讓劉蘭芝坐自己的車。

「等會兒先進屋去找大牛,要他立刻派人去易水樓跟夫君說一聲,要他盡快來一趟。」劉蘭芝飛快的交代靈兒。

靈兒應了一聲,馬上去找大牛。

若是平時,劉蘭芝不怕,但現在有了孩子,才四個月,她可不想要像程謹一樣,莫名其妙的把孩子摔沒了。

劉蘭芝一個人坐上了馬車,閉上了眼,想著最近府里的事兒,老爺子管著兩個少爺,幾乎不讓兩人出府,至于那個為了二少爺懷胎的青樓女子,只能被安排在外頭,等生了孩子,再驗是否真是張家的骨血,但就算是,老爺子也只打算把孩子帶回張家,那個女人是別想進張家的大門。

東院有著老爺子壓著,也沒再出多少亂子,只是安分了沒幾日,今天姚氏又找上了門。

她緩緩睜開了眼,呼了口氣,只希望自己真是多慮了,姚氏若只是單純為大嫂求尊觀音,她倒也樂意,畢竟總覺得程謹沒了孩子,自己也有責任,心頭總是悶悶的。

誠心的在寶華寺跪拜之後,一個很年輕的小尼姑將姚氏和劉蘭芝帶到一旁,恭敬的說︰「師太正在念經,請施主稍候。」

「是。」姚氏虔誠的雙手合十。

等到小尼姑走遠,姚氏看著劉蘭芝道︰「你身子沉,我讓海棠帶你去尋個地方坐會兒。」

「謝母親。」劉蘭芝一笑。「媳婦站會兒無妨。」

她的目光看著門外,香客來來去去,卻一直沒見著張青揚的身影,她拿著手絹擦了下汗濕的額頭,雖已快入秋,但是懷了孩子後,身子里就像有個火爐似的,稍微動一下就汗如雨下。

「五少女乃女乃,喝口茶。」

劉蘭芝看了眼海棠,搖了下頭。「我還不渴,先擱著。」

海棠只得將茶放到了一旁。

劉蘭芝此刻才覺得這日子真是過得膽顫心驚,連喝口水都得提防著,不知怎地,廟里的人聲、腳步聲,混著香味和汗味,令她胸口一悶。

「你臉色不好,可是犯了惡心?」姚氏連忙叫來海棠,「別杵著,先帶著五少女乃女乃去廟外透透氣。」

劉蘭芝本想拒絕,卻不敢開口,就怕一開口就吐在這莊嚴的佛殿上。

海棠小心翼翼的將五少女乃女乃扶著從側門走到了廟後,雖有香客,但明顯少了許多,空氣也好得多。

「五少女乃女乃,人可好些了?」

劉蘭芝沒說話,只是擺了擺手,極力的壓下不適感,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五少女乃女乃先坐會兒。」海棠扶她坐在一個亭子里。「海棠去給夫人倒杯水。」

劉蘭芝很想叫她別忙了,因為不管她拿什麼來,她都不可能吃進肚子里去,但她實在不舒服,不想說話,所以也沒叫住她。

她坐在亭子里,閉著眼,感覺一陣微風襲來,多少令她舒服了些。

「身子可是不適?」

傳進耳里的聲音透露了擔憂,令劉蘭芝緩緩睜開了眼楮,她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正是前幾日在客棧前遇到的男子,她有印象不是因為他的容貌多有風采,而是他眼神里頭的情感。

「謝公子關心。」她發現兩人靠得太近,這附近人雖不多,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香客來去,于是立刻起身,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但頭一暈,身子晃了一下。

焦仲卿連忙伸出手扶住她。

劉蘭芝穩住自己之後,立刻抽回手。「謝公子。」

見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表情浮現一抹苦澀。「你我今日相逢,竟是如此生疏。」

她不解的看著他,他認得她,可她明明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你我夫妻一場,曾經海誓山盟,許諾天長地久,不論歲月流轉,真情永留,而今卻形同陌路,是否因為你怨我?」

他那副哀淒的樣子,看得劉蘭芝都起雞皮疙瘩了,佴他的話也讓她猜到了他的身分,焦仲卿,原主的前夫。

不是說娶了妻子,赴京高升了嗎,怎麼又回到這里,還用這相思成災的模樣盯著她瞧?還有,什麼真情永留,別開玩笑了。

她退了一步,瞧見了轉角處的海棠,她這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原本還提著一顆心,以為姚氏帶她來廟里,是想要對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但沒想到姚氏真這麼厭惡她,為了令她消失,就算毀她清白,丟了張家人的臉面也無妨,她想讓張青揚因為焦仲卿的出現而把她趕出張家。

「蘭芝,你是否怨我?」

劉蘭芝收回視線,冷眼看著焦仲卿。這個時代流行這種略微瘦弱、看起來帶了點書卷氣的男子,但偏偏她的眼光獨特,她喜歡的是張青揚那種體格健壯的帥哥。

「公子言重了,早已是陌路,何怨之有?」她原想來個打死不認,畢竟她真不認得他,但又想到,以他這多情種的模樣,若她真不認,八成會以為她對他是余情未了,心真有氣,才故意不認,所以她還是耐著性子,好好跟他說。

焦仲卿無力一笑。「我知你怨,你如何能不怨?是我負了你,守不住對你的承諾,但我從未忘記你的一顰一笑。」

見他就要伸手過來,她立刻用力瞪了過去,他的深情在她看來,只覺得惡心討厭。「別動手動腳,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她不是劉蘭芝,對焦仲卿沒有半點情愫,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自己厭惡他,非常厭惡。

對于一個給了女人承諾,卻完全無法做到的男人,在她眼中看來不是壞男人,而是壞掉的男人。人生很短,短得就像一個眨眼,沒必要浪費在一個壞掉的人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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