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威踏出胡奕昕的房門,微抬了下眼看著守在屋外小院里涼亭的眾人。
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勤王立刻開口問道︰「世子如何?」
「世子爺福大命大,自然沒事。」
「沒事?!」勤王眉頭一皺,「既然沒事,為何一直不醒?」
「不過是受了驚嚇,只要我在世子爺的房里照料,不出三日,世子爺便會蘇醒過來。」
勤王一臉的懷疑,「三日?!」打心底不信相士之言,更別提方繼威的來歷不明,也不知是否真能留他住進勤王府。
「王爺!」勤王妃連忙出聲祈求,「就讓先生試試吧!」
勤王臉色一沉,事已至此,胡奕昕昏迷不醒,也不能不試。
「好吧!本王就姑且信你一次,留你在勤王府住下,但若三日之後,世子不醒,我就唯你是問。」
「若在下留在勤王府,三日之後要是世子爺不醒,王爺要拿在下項上人頭,在下也不會有二話,只是——」
「只是什麼?」勤王眉頭皺得更緊。
「王爺想留在下在勤王府,也得看在下想或不想。」
听到方繼威的話,勤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說什麼?」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若有求于人,縱是皇親國戚下跪祈求也不為過,看勤王如此高傲,看來也不在乎世子爺的生死,在下何必自討無趣的出手相救?」
勤王的身子一僵,氣得大掌用力一擊桌面。
方繼威不懼不怕的回視勤王。
「真是大膽!」勤王猛然站起身,直指著方繼威,「來人,把人給我拿下!」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方繼威的唇一抿,沒有不悅,帶著威脅的反問︰「王爺是用哪條國法要將我拿下?」
勤王答不上來,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勤王妃一急連忙站起身,也不顧自己的身份就跪了下來,「先生,請你救救我家昕兒,不論你開口要什麼,勤王府全都給!」
方繼威淡淡的看了眼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的勤王妃,看來她真是一心向著胡奕昕,只可惜在一開始就做錯了……
「真是欺人太甚!」勤王氣得整張臉都漲紅了,怒斥道︰「站起來,你這是成何體統?」
「一切都是我的錯。」勤王妃嚶嚶哭泣,怎麼也不願意起來,「全是我的錯……」
方繼威對一旁的何幼安使了個眼色。
何幼安先是一愣,會意過來後趕緊上前扶起了勤王妃。
看了勤王妃一眼,方繼威這才面對勤王,「王爺,世子爺院落外的小徑上,跪著的可是勤王側妃?」
「與你何干?」勤王氣得不輕。
「本與我無關,但若要在下出手相救世子,就看王爺是否值得在下幫助?」
勤王臉色鐵青,看著方繼威的眼神簡直要吃了他,「你是什麼意思?」
「若王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不該兒女情長。」他一字一句不留情的提醒,「縱使是王爺的愛妃,若是犯法,也該做出處置。」
勤王不禁皺起了眉,這是他的家事,根本不需在個外人面前處理,更何況他一回府,一心都懸在兒子安危上,所以才暫且不處置王側妃,並不是有所私心。
「怎麼?」方繼威冷眼看著他,臉上蒙上一層寒霜,「如今世子命危,王爺心頭還是舍不得側妃?沒想到這就是勤王處理事情的態度,今日倒是讓在下開了眼界了。」
勤王的面子掛不住,冷冷一哼,「來人啊!把王側妃給我帶過來。」
方繼威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著。
「王爺,妾身冤枉!」王側妃人還沒到,哀嚎聲就先傳了過來。
王側妃跪倒在面前,一見到勤王,更是聲淚下,淚水決堤,縱使有了年紀,但小小的瓜子臉上,可憐兮兮的神情還是帶著絲我見猶憐的嬌態。
「世子受傷,這麼多雙眼楮盯著,你有何冤枉?!」勤王臉色下沉。
「那是香丫頭被世子爺輕薄,」王側妃哀泣,「香丫頭一時驚慌,所以才失手將世子給推下樓。」
方繼威聞言,不由得輕輕一哼。
勤王妃被何幼安扶坐在一旁,原本還哭得傷心,一听到王側妃的話,淚水一停,雙眼一瞪,聲音尖銳地斥道︰「胡言亂語!」
「妾身知道王妃向來寵愛世子爺,一心向著世子爺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事實便是如此,」王側妃哭得梨花帶淚,「王爺明察!」
勤王皺起了眉頭,若真如王側妃所言,那麼胡奕昕受傷是咎由自取,要算錯處也該怪那個香丫頭,跟王側妃沒有多大的干系。
方繼威冷眼的看著勤王的反應,「世子爺現下昏迷不醒,是非對錯世子爺也無力辯駁,不如把香丫頭帶上來,仔細的問個清楚,但就算香丫頭跟王側妃所言一致,又如何肯定不是香丫頭說謊?」
王側妃暗暗的看著方繼威一眼,她知道他是勤王特地派人請來的神算子,但她不知對方的來歷和能耐,所以很識趣的不得罪,垂下眼,掉著淚,委屈道︰「王爺,就算是香丫頭說謊,這也是香丫頭的事,人現在都被關押起來了,妾身絕不護短,任憑王爺處置。」
「王側妃果然進退有度。」方繼威在一旁出聲稱贊,「心中肯定也明白世子爺斷不可能對你房里的丫頭動手,今日該是香丫頭為了月兌罪,所以胡言亂語,栽贓嫁禍,王側妃聰敏,不愧是聖上指給王爺的人。」
王側妃一听以為方繼威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立刻接口說道︰「是啊!一定是香丫頭胡言亂語,真是該死的奴才!」
「只是香丫頭畢竟是王側妃房里的人,難道香丫頭的所作所為,你真沒半點責任?」
王側妃的臉色微變。
「王爺,暫且先不論世子爺是否真是有錯在先,香丫頭是王側妃房里的人,王側妃也有督導不周之實。自己房里的丫頭做錯了事,以王側妃的進退有度,自然該感到臉上無光,負荊請罪才對。」
他的話讓王側妃眼底閃過惶恐,「勤王府的事哪容一個外人置喙!」她看了眼沒有開口試圖替她解圍的勤王,心底著實一沉,「該如何處置王爺自有定見,聖上將我指給王爺後,我可是一心向著王爺。」
「別口口聲聲的提及聖上。」王側妃那副裝出來的可憐兮兮模樣令人反感,方繼威諷刺的微揚嘴角,「就算是皇上指的人又如何?勤王世子身份尊貴,世子也是皇上親封,你傷了她,等于傷了皇上,就算你告到皇上跟前,只怕也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你這是哪來的野漢子?!」王側妃一時忘了柔弱,失控的嚷道︰「竟敢在勤王府里胡言亂語?傷世子爺的是香丫頭,不是我!」
「一個丫頭敢如此膽大妄為,也是因為跟了個狠心的主子!勤王雖然年紀大了,但應該也不至于老眼昏花,不辨是非。」方繼威懶得跟王側妃再多說,只是看著勤王,「今日王側妃房里的一個小小丫頭都膽敢動手傷世子,難保哪一日側妃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將惡狠的手段直接朝向勤王你。」
勤王眯起眼,這個年輕小伙子不單眼熟,處事的明快手段也令他隱約想起了某人——那個已經仙逝的皇太後。
「本王倒要听听,」他抬起頭,專注的看著方繼威,「你認為本王該如何處置?」
「香丫頭傷了世子,自然是死罪一條,但王側妃——她口口聲聲提及聖上,王爺就顧念其為皇上所賜之人,為了皇上確實不該取之性命,就令她離開勤王府,到安和寺里帶罪修行吧!」
安和寺是貴族女眷們犯錯之後被處罰安置的地方,生活清苦,去了那里等于一生都沒指望了。
王側妃聞言激動的看著勤王,「王爺,妾身無辜!」
勤王皺起了眉頭,縱使知道王側妃並非有容人之量的人,但畢竟也有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只是若她真有二心要傷他子嗣,他也留她不得。今日留她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你就先到安和寺待些時候,」他將視線移開,沒再看王側妃,「若真有心悔改,本王自會重新處置。」
王側妃痛哭失聲的掙扎著被帶了下去。
王側妃一走,四周氣氛一靜,沒人說話,但個個臉上都若有所思。
「現在,你總願意留下來救昕兒了吧?」最後,勤王嘆了口氣,打破了沉默。
方繼威望進勤王眼底,他眼中對胡奕昕的關心,他是完全感受得到。
「王爺果然將世子爺捧在手心上。」
「他是我的兒子。」勤王回答得不假思索。
「但若有一日,這個兒子令勤王失望了呢?」方繼威淡淡的問道︰「王爺是否會疼愛他如昔?」
勤王皺起了眉頭,「你是什麼意思?」
他的反應不是方繼威所預期的,他原希望勤王會毫不考慮的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他在心中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看了勤王妃一眼。
他的眼神令勤王妃的心頭微驚,她似乎是知道了些什麼,但她的驚慌很快的隱去,反而露出一抹釋然的笑,「謝謝先生相助。」
方繼威斂眼看著勤王妃,「王妃心頭該明白,在下不是幫你,而是為了世子。王側妃今日是自取其禍,若將來勤王府真有變,相信王妃心如明鏡,自然也知道是自己招的罪。」
方繼威沒有留下來听勤王妃多說,徑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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