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丫頭,妳要是敢掉一滴眼淚,我可要生氣了。」老嬤嬤坐在馬車上,對著站在馬車旁的楚芸提出警告。
楚芸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哭泣的沖動。
「以後可要好好照顧自己了。」老嬤嬤愛憐的模了模楚芸的臉頰。
楚芸依然不發一言的點點頭。
老嬤嬤想起一大早,她去看楚芸時的情形,立刻叮嚀道︰「我要妳記著,以後妳可是關家的長夫人,可不準跟著婢女搶著做事情,知道嗎?」
楚芸聞言,一掃方才的悲戚,不解的反問︰「我沒有跟她們搶做事啊!我只不過是自己梳洗自己更衣,難道這都不行?而且我做得還比她們快。」
「芸丫頭,我只要妳點頭,答應我。」老嬤嬤知道很難跟她說得通,索性就直接要她給她承諾。
楚芸只好又是乖乖的點點頭,「我答應妳,我以後會盡量不要去做些婢女的工作,這行了吧!」
老嬤嬤看著她搖搖頭,她根本就不指望楚芸會說到做到,不過她也未點破,畢竟十多年來過得生活,總不能指望她一時半刻就把以前的生活習慣全改過來。
「芸丫頭。」雖然明知可能成效不大,但老嬤嬤還是苦口婆心盡職的趁著寶貴的時間幫楚芸惡補,「妳既然已是名副其實的關家長夫人,有很多事,妳可不能做……」
「不能做?」老嬤嬤話還沒有說完,楚芸疑惑的聲音又揚起,「不能做?例如什麼?」
「例如……就例如以前在宮中,公主所不能做的事,妳都不能做。」
「可是妳在宮里的時候,妳說公主不能做的事,公主還不是照做不誤,就像公主在皇上飲用的茶水中偷放進巴豆,害皇上拉了好幾天肚子,妳知道之後,也跟公主說不能再做,可是公主還是沒有理會,只不過換個對象罷了,那這些算不算不能做的事?」
「當然算!」老嬤嬤在馬車上,氣急敗壞的嚷道,「這種事想也知道不能做。」
「不做就不做。」楚芸不在乎的搖搖頭,「反正我也拿不到巴豆子,就算想整人也整不到。」
「芸丫頭!」老嬤嬤警告的聲音再度響起。
「真鮮!」風羿不知何時冒到楚芸的身後,听到楚芸的回答,不由得哈哈大笑。
始終在一旁的關厚勛則是搖頭嘆息,露出一個苦笑。
「這很好笑嗎?」楚芸看到三個人的反應,感到不解。
「不好笑。」風羿忽然正色的說道,「不過我有巴豆子,妳要不要?」
「風羿!」關厚勛恨恨地瞪了風羿一眼。
「死小子!」老嬤嬤則氣得差點從馬車上摔下來。
風羿見狀還是笑,楚芸則退後了一步,背靠著關厚勛,還是滿臉疑惑。
「看你這副模樣,就知道你需要個人來制制。」老嬤嬤直視著風羿說道,「小伙子,你訂親了沒有?」
風羿一臉惋惜的搖搖頭,若有所指的看了關厚勛和楚芸一眼,「我又不像某些人,胡亂地閉著眼就撞到一塊寶,還言不由衷的,一個逃婚,一個大叫我不要娶她,到最後卻緊拉著對方死不放。」
風羿此言一出,楚芸立刻挺起身,離開關厚勛的懷抱,不過風羿也給自己惹來兩個大白眼,關厚勛和楚芸夫婦倆第一次同仇敵愾。
老嬤嬤听出風羿的言下之意,不覺一笑,說實話,她滿喜歡風羿這個小伙子的,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是一雙精銳的雙瞳是騙不了人的。
她嘆了口氣,看著楚芸,「時候不早了,芸丫頭,老嬤嬤我也該啟程了。」
楚芸縱使心中滿是不舍,也只有點頭的份,「老嬤嬤,妳要記得……」
「我關家的大門,隨時歡迎妳。」楚芸的雙眼一紅,關厚勛便攬她進懷,打斷她的話說道。
「我會的。」老嬤嬤看著楚芸,「妳自己要好好保重,要記住自己的身分,可別老是說傻話、做傻事。」
「老嬤嬤,妳也要保重。」楚芸強迫白己露出笑容,「等公主回來,我會去找妳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必厚勛對天一翻白眼,他並不高興听到楚芸的嘴中吐出公主這兩個字,他緊擁著她,簡單的與老嬤嬤告別,手一揮,便見馬車緩緩的駛遠。
馬車走遠,關厚勛這才拉著楚芸轉過身進府,在經過風羿時,卻驀然在他的耳際低語道︰「去會會對街那一老一少。」
「太遲了。」風羿才踏出一步,便又退了回來,他露出一個笑容,「他們已經走了。」
必厚勛吃驚的轉過頭,果然沒見到那一老一少的身影,他疑惑的皺起眉頭。
「怎麼回事?」楚芸察覺到關厚勛的驀然停下腳步,她疑惑的抬起頭看著他問道。
「沒……沒有。」關厚勛露出笑容低頭看著她,繼續往前走,心中卻在猜測那一老一少的身分,因為他覺得那個少年郎有股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他搖搖頭,把兩個陌生人的身影給拋到腦後,畢竟單有個楚芸就夠他忙的了,哪還管得了其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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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無聊!」楚芸從來沒有想到被管的滋味竟是如此的難受,她終于了解為什麼公主總喜歡闖禍,原來束縛愈多,愈需要調劑。
「如菁,妳說我們去築巢好不好?」楚芸驀然開口,對坐在她身旁的如菁說道,雖說如菁是個女婢,但是楚芸實在不喜歡自己坐著的時候有人站著,所以就堅持著若沒有外人在時,如菁就跟她平起平坐。
「少夫人,什是築巢?」如菁問道。
「就是幫小烏蓋房子啊!」楚芸天真的回答,「牠們要忙著覓食,又要忙著蓋房子,妳不覺得別人在忙,而我們卻坐在這里閑閑沒事做,不會稍嫌過分了點嗎?不如我們去幫牠們一幫。」
如菁看到楚芸的模樣,笑了笑,「少夫人.妳真會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楚芸站起身,正經八百的道,「妳知道小鳥都用什麼東西築巢的嗎?」
如菁愣愣的搖搖頭,她萬萬沒有想到楚芸是說真的。
「妳不知這沒關系。」楚芸看到前方出現的人影,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我知道有誰會知道。」語畢,她便步下亭子往來人的方向而去。
「怎今日如此開心?」關厚勛把住他懷中跑來的人兒接個正著,也回她一個笑容。
楚芸笑容燦爛地環住必厚勛的頸項問道︰「你知道小鳥是用什麼東西築巢的嗎?」
必厚勛听到她的問題,皺起眉頭,「這是——什問題?」
「什問題?」楚芸模了模自己的頭,久久才答道︰「這是有關小鳥.不、不是,是關于我想要幫忙,又好象不是……我也不知道關于什麼問題。」楚芸哭喪著一張臉說道。
「妳不知道沒有關系。」關厚勛忙著安撫她,一邊咒罵自己,干嘛反問她那麼困難的問題,「我只是想知道,妳問我這個問題的用意何在?」
「因為我要築巢。」楚芸一副理所當然的回答。
「築巢?!」關厚勛一听到她的答案,立刻一個搖頭,「抱歉娘子,為夫的不知道該用什麼築巢。」
「你不知道啊!」楚芸立刻放下自己環著他頸項的雙臂,不理會他,轉過身,住亭子的方向而去。
「芸芸,妳太現實了點吧!」關厚勛跟在她的身後,打趣的說道。
「我才沒有。」楚芸不服氣的轉過身。
必厚勛走到她的面前,捏了捏她的鼻子,「還說沒有。」
「好痛!」楚芸拉下他的手,大發嬌嗔。
「我又沒用多大力道妳就喊痛。」關厚勛摟著她,逗弄的說道。
「還說沒用多大力這,你──你找公主找得怎麼樣了?」彷佛天外飛來一筆,楚芸腦中忽然闖出一個念頭,便直覺地開口問道。
必厚勛強忍住自己嘆息的沖動,他自認自己已經趁著很多機會,明白的表達不願听到楚芸談起永嘉公主的這一檔子事,偏偏她還是置若罔聞。
「我還在努力當中。」他敷衍道。
「還在努力?」楚芸搖搖頭,步上亭子坐在石椅上,「我現在真的不得不質疑你的能力,也不過是一名縴縴弱女子,竟讓你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還找不著。」
「這……」關厚勛坐在她的身旁,也無話可說,他拿起桌上僕人新添的荼水啜了一口,才解釋道︰「我派出去的人,只查到有位酷似永嘉公主的女子出了關,進了大漠,可是若如同妳所雲,永嘉公主是要找金儀郡主,那她理應往到朔州的方向,沒道理她會出了關,往北方而去,所以我想可能是認錯人了。」
「沒錯、沒錯!」楚芸听到關厚勛的話,差點被口中的糕點給噎住,她興奮的拉著關厚勛的手,「別人我不敢說,這個胡涂到不能再胡涂的人,肯定就是公主,你就算給她一條直直通到底的路,她都會迷路,所以這個人鐵定是公主沒錯!」
必厚勛忙著消化這個新消息,沒想到這個皇家公主也是個「寶貝」,跟楚芸差不多,不過他十分識趣的沒把腦中的想法表示出來。
「我知道了,我會通知我派出去的人,繼續查。」
「好!」楚芸開心的擊掌,「那依你看還要多久才會找到公主?」楚芸拿起一塊芙蓉糕點犒賞似地喂著關厚勛。
「我想兩、三個月是需要的吧!」關厚勛張嘴,就要把芙蓉糕點入口,卻被楚芸一把給收了回去,讓他咬了個空。
「兩、三個月,還要兩、三個月。」楚芸不滿的嚷道。
「芸芸……」關厚勛真的是拿她沒轍,自己的小妻子真是太現實了點,「我已經盡力了。」他放柔自己的聲音說道。
楚芸看著他,嘆了口氣,「好吧!我想你可能真的已經盡力了。」她又把糕點送到他的眼前。
「唉!我才在想,怎麼一回府,人就不見了縱跡,原來是往溫柔鄉栽。」風羿不識趣的聲音一響起,立刻令關厚勛大大不快,他跟自己的娘子獨處,卻總會來他這個多余的人。
「風大哥。」楚芸看到風羿,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關厚勛看風羿的那股不友善的目光,她指指對面的位子,「請坐,吃點點心。」
「我的美人……」風羿在關厚勛的目光下改口,「弟妹,多謝。」
「今天一天都做了些什?」關厚勛決定不理會風羿,他溫柔的看著楚芸問道。
「沒有事做,才會想要幫小鳥築巢。」楚芸據實以告。
「幫小鳥築巢?!」風羿發出鬼吼鬼叫。
「風——羿—— 關厚勛忍住自己的怒氣喚道,風羿立刻識趣的靜下來,因為他關心後續的發展。
一等到風羿閉上嘴巴,關厚勛就朝著楚芸說道︰「我以後會常常陪妳,這樣妳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楚芸還未回答,風羿便搶著開口︰「你好象忘了你是個大忙人。」他閑閑無事,就在一旁猛放冷箭,「你們關家有五家布莊、三家錢莊外加一間藥鋪,更不要提那一些南北貨行,現在還敢承諾自己可以陪伴她,不怕自己食言嗎?」
「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關厚勛不悅的看著風羿。
風羿不在乎的聳聳肩,從他決定要留下來,就決定給自己找點樂子,而逗逗自己原本凡事都不在乎的師弟,似乎是個不錯的點子,所以他才會唯恐天下不亂,猛出現惹人嫌,「我的美人,妳要不要……」
「風羿!」關厚勛這次可動了肝火。
風羿再一次識趣的改口︰「弟妹,妳要不要看我打拳,我很厲害的,不一定我心情好,還能教妳個一招半式,以後妳就可以去濟困扶危,那就不會無聊了,妳說是嗎?」
「你要教我打拳?」楚芸開心的站了起身。
風羿從楚芸眼底所閃過的一抹光亮,得知自己的提議吸引住她了,不過他又望著黑著一張臉的關厚勛,他也知道關厚勛會出口拒絕。
「濟困扶危的事,不是芸芸做得來的。」果然,關厚勛開口了,「不過倒是可以學習幾套簡單的拳法,練練身體。」他站在楚芸的身旁決定道。
「既然如此……」風羿看著楚芸,「我們走吧!為兄的可鐵定會令妳刮目相看。」說完,風羿也跟著站起身,手便向楚芸的方向而去。
「毋需勞煩你。」關厚勛身體一側,便把楚芸拉到身後,另一手用力的握著風羿的手腕,微微的翻轉,就見風羿的身體一僵,但是關厚勛臉上依然是一副笑臉,「教導芸芸的事,就由我自己來,縱使再忙,我也會空出時間的,不敢勞煩你,而且今日已晚,練拳之事,改天再說。」語畢,才把手一放。
只見風羿暗暗的扭動著自己的左手腕,「死小子,你跟我來真的。」他在關厚勛的耳際低語。
「我還跟你客氣啊!」關厚勛也不在乎的回駁,不過一個轉身,又回復了溫柔,「芸芸,我有點累了,陪我回房可好?」
「嗯……」楚芸點點頭,不過一雙眼卻放在風羿的身上,直到離去,她還不停的頻頻回首,「風大哥怎回事?怎麼好象很生氣的樣子?」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病了!」關厚勛簡略的回答。
「病了?!」楚芸又回頭看了風羿一次,雙眼滿是震驚,「可是風大哥看來跟旁人沒什兩樣,他有什病啊?」
「瘋病! 關厚勛簡潔的說。
「瘋病?!」楚芸更是吃驚,天真的沒听出是真是假,「怎有可能?我跟他相處的這些日子,他很正常啊!」
「那只是假象,只是還沒發作而已。」關厚勛淡淡的繼續扯謊。
「那他這瘋病還有沒有得救啊?」楚芸一臉詫異的追問。
「別人還有救,若是他啊——沒救了!」關厚勛惡劣的回答,他自己也深知,若這話讓風羿听到,風羿肯定「瘋」得更厲害。
就這樣,他就帶著一臉驚訝的楚芸,住西廂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