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妳今天好嗎?」
當簡瑞淇蹦蹦跳跳從外頭跑了進來,龔子容有些驚訝。
「簡醫生,妳怎麼有空來?」
「還不是為了我們家老公。」她揮了揮手,「今天又來做什麼交流的,煩死了,哪來那麼多交流,三天兩頭就往這里跑,現在的人腦袋里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形的人越來越多,看了真是會破病。」
「女為悅己者容嘛!」
「是嗎?」她不以然的一挑眉,「有人整了三十幾次,從頭整到腳,再從腳整到了頭,這種人需要的不是整形,而是去看精神科醫生。」
她大剌剌的話讓龔子容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對簡瑞淇的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是個外科醫生,跟顏家佑是同窗,還嫁給一個很有名氣的整形外科醫生,但是她喜歡她爽朗而大方的個性。
「妳都一直待在病房里嗎?」
報子容聞言神情有些黯然,「對啊!因為听說我的報告出來後的結果不是太好,所以我已經不能出去了。」
「听起來挺可憐的,今天天氣那麼好,妳要出去走走嗎?」簡瑞淇對她眨著眼楮問。
「可以嗎?」听到可以逃離這個病房,龔子容的眼楮為之一亮,她可是被三令五申要求不能出去的。
「當然可以,」簡瑞淇理所當然的表示。「妳要嗎?」
她真不知道顏家佑在想些什麼,雖然龔子容病得很嚴重,但她還是認為適時的外出接觸陽光對病患而言是有利而無害的。
「我要!」龔子容忙不迭的點著頭。
簡瑞淇的目光瞄到一旁的輪椅,「妳出去要坐輪椅嗎?」
「其實我覺得不需要。」她一點都不喜歡坐輪椅被人推來推去。
不過簡瑞淇考慮了好一會兒,還是將輪椅推了過來,「妳的情況畢竟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妳還是乖乖的坐輪椅,若是我們到了樓下,情況OK的話,我讓妳走走,這樣好不好?」
她怎麼會說不好,只要能出去,她什麼都好,所以她熱切的點頭,然後乖乖的坐上輪椅。
「簡醫生?」被派來照顧龔子容的看護一看到她們的舉動驚訝的眼楮大睜,「妳們要做什麼?」
「出去走走。」簡瑞淇頭也不回的說。
「不行,」看護忙不迭的阻止,「顏醫生有特別交代過,龔小姐不能隨便外出。」
「妳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簡瑞淇根本不把看護的話放在心上,「別忘了,我也是個醫生。」
看護沒轍的看著他們走遠,簡瑞淇強硬的態度輕而易舉的壓過了她。
她想了一會兒,連忙打電話聯絡顏家佑。
報子容在醫院中庭的草地上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陽光--她幾乎快忘了它照到身上的感覺了。
「夏天到了!」炙熱的陽光一下就讓她鼻頭冒出了汗珠,但她一點都不介意。
「是啊!」簡瑞淇推著她到一旁的樹蔭底下,擋去絕大部分的陽光,「夏天是到了,盛夏一到,人都會被烤焦,」
她的話使龔子容微微一笑。
「家佑知道我跑出來一定會生氣。」自從她上次心電圖的報告結果出來之後,顏家佑便不再允許她離開病房,他堅持要她待在恆溫恆濕的環境里,以免出任何的岔子。
「放心吧!」簡瑞淇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有我,他的怒氣沖著我來,我才不甩他。」
「可是如果我讓你們鬧不愉快的話--」
「拜托!」她不以為意的將手一揮,「我們常在鬧不愉快,沒有妳,我們也無法和平相處。」
聞言,龔子容發出一連串的笑聲。
「這樣才對,」簡瑞淇拍了拍她的手,「不該死氣沉沉的,真不知道顏家佑在想些什麼,他還以為把妳關著是對妳最好,真不知道他這個醫生怎麼會越當越回去。」
報子容聳聳肩,她不知道該對簡瑞淇的話做什麼響應。
「偶爾也得讓妳接觸一下陽光,這對妳才是最好的,妳自己應該也這麼覺得吧?」
她點點頭,她也因為這個問題跟家佑談過,但他還是堅持己見,所以她只好閉嘴。
「這真是應了那句--」簡瑞淇看向遠方,心有所感的表示,「事不關己則矣,關己則亂。」
「簡醫生以前也遇過類似的情況嗎?」她慧黠的注意到她臉部的表情變化。
簡瑞淇一楞,難得的露出尷尬的神情。
這可勾起了龔子容強烈的好奇,「快點告訴我嘛!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粗著聲音說道,「在我跟霍之雲那個家伙還沒有結婚之前,他出了一次意外,其實也不算意外,反正--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躺在急診室里,我急得手腳都不听指揮,腦袋根本就成了漿糊,什麼專業什麼技術,全都見鬼的下地獄去了,一個影子也抓不到,我只能像個呆子似的拉著霍之雲那家伙不準他死。那次很丟臉,因為其實他只是傷了手,躺在那里休息一下而已,我卻以為他要掛了。」
報子容大概可以理解,對簡瑞淇這個自視頗高的女人來說,這種事情確實可以視為恥辱。
「想笑就笑。」看著她忍著笑意,簡瑞淇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反正我來的目的就是讓妳多笑,大笑可以讓人愉快。」
「謝謝妳。」龔子容心里有說不出的感激,她一向沒什麼朋友,沒想到因為顏家佑,她認識了這個真心對她好的朋友。
「別謝了,我跟家佑雖然總是在斗嘴,但我們感情很好,他很重視妳,所以妳絕對不能有事。」
直視著她,龔子容深吸了口氣,然後肯定的點點頭。她當然不會有事,為了家佑,她會努力的活下去。
「我都沒有听妳或家佑提過妳的家人。」簡瑞淇好奇的問,
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開口,「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烏日的一家育幼院長大。我的家人,就是育幼院的的修女和兄弟姊妹。」
「對不起。」簡瑞淇萬萬沒想到會得來這麼一個回答,有片刻的傻眼。
「沒關系。」龔子容早就習慣了,所以口氣滿足淡然,「反正從小不就這麼過來了嗎?不過--我也會好奇我的父母是誰。」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會活多久,我想見他們。」
簡瑞淇的手握住她的。
她對她一笑,「但這是奢望,我早就認清了。」
對簡瑞淇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奢望,凡事都要經過追求,就算得到的結果不如預期,可至少努力過了。
「哦喔!」她無聲的吹了聲口哨。
「怎麼了?」龔子容不解。
「咱們有麻煩了。」簡瑞淇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一點都感覺不出她有任何的緊張。
報子容看到遠遠走來的顏家佑,錯愕得張大了嘴。
「小美女,閉上妳的嘴巴,蚊子飛進去了。」簡瑞淇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後從草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褲子。
「妳搞什麼鬼?」顏家佑臉色十分難看,直截了當的問著簡瑞淇。
「沒有啊!只是--」
「我不是告訴過妳,妳不能出病房嗎?」不等簡瑞淇將話說完,他轉而看向龔子容說道。
她心虛的垂下了目光,手也緊張的交迭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夠了!顏家佑,」簡瑞淇擋在他面前,雖然矮了人家一大截,然而她的氣勢可從不輸人,「是我帶她出來的,要罵,罵我吧!」
他瞪了她一眼,「她的情況妳一點都不了解,妳為什麼這麼擅作主張?」
「我看過她的病歷,」她的手一攤,直言不諱,「我知道她的情況不好,但是以一個醫生的角度,我不認為把她整天開在病房里,對她而言會比較有幫助。」
「但至少不會害她。」顏家佑火大的說。
「這就是你的意思嗎?」她嘲諷的對他瞪眼,「因為覺得不會害她,所以將她二十四小時綁在床上。」
「妳逾權了,她是我的病人。」
「我當然知道她是你的病人,」地哼了一聲,「可她不單是你的病人,也是你的女人,所以你自以為是的替她安排。」
「妳--」
「你們不要為我吵架。」龔子容的目光不安的穿梭在這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其實,我應該堅持我不要出來,就算我再怎麼想出來走走都一樣,所以都是我的錯。」
「你听到了沒有,」簡瑞淇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听到子容的話,你真應該感到內疚。」
他的目光直視著龔子容,他當然知道總是被關在房里,她的心情並不會開朗,只是--她的情況真的並不允許。
報子容嘆了口氣,「我回病房了。」
看著她黯淡下來的神色,顏家佑的心揪了一下。
「等妳移植了心髒,妳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他推著她的輪椅,柔聲的說道︰「到時,妳想去哪里,我都不會管妳。」
「說的跟真的一樣。」簡瑞淇在一旁放著冷箭。
他眼神嚴厲的掃向她,真的很想將這個白目的家伙打包塞進垃圾桶。
「本來就是。」她不以為然的又接口說︰「男人一向說一套做一套。」
「別把妳老公那一套弄到我身上來。」他的嘴一撇。「今天的事,我會再跟妳好好算帳。」
「算就算,你以為我怕你!」她壓根不在乎,「就算你告到院長那里去,我也不會鳥你。」
「妳這女人還當真永遠死不認錯。」
「我不是不認錯,」她在兩人身後進了電梯,「而是我根本沒有錯,我他媽的認個鬼錯!」
「子容沒事是最好,若有事,我饒不了妳!」
「她若會有事,也是因為你這個暴君,這個不準那個也不準--」
「拜托!請你們--」龔子容的胸口突然急違的起伏著,「不要……不要……吵架!」
兩人同時發現她的不對,顏家佑詛咒了一聲,立刻跪在她面前看著她。
「子容,妳怎麼了?」
「空氣--」她喘不過氣,「好痛--」
這次發作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得難受,她微張眼看到他一臉的焦急,電梯門一開,他立刻將她抱起,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簡瑞淇一臉蒼白的楞在當場,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顯示這次龔子容發病苞她外出有關,但她依然難辭其咎。
怎麼辦?
她回過神來之後,立刻迎了上去。
霍之雲打算離開醫院時,找不到簡瑞淇,沒料到一問之下,最後在手術室前找到了太座。
「妳最好不要告訴我,這件事跟妳有關。」他一臉的沉重走向她,他大概已經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簡瑞淇心虛的垂下目光。
一看她的表情,他心冷了半截,忍不住輕敲了敲她的額頭,「若家佑發起火來,看妳怎麼辦?」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一臉不安,「我只是想耍帶子容去曬曬太陽,她太蒼白了--」
「妳不是她的主治醫生,不了解她的實際情況。」他打斷她的話,「若是別的醫生這麼對妳的病患,以妳的脾氣,我看妳手術刀、國罵都出籠了吧!」
她撇了撇嘴,這個時候還這麼不留余地給她,偏偏她拿他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拜托,可別有事。」看著緊閉著的門,簡瑞淇喃喃自語,此時此刻的她比自己操刀還要來得緊張。
霍之雲模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
當手術室的門一開,她立刻沖上前去。
「她……」一看到顏家佑的表情,她不自覺的閉上嘴。真是見鬼了,曾幾何時,她也懂得了害怕。
霍之雲將手搭在她肩上,替她開了口,「子容沒事吧?」
顏家佑深深的看了簡瑞淇一眼,再看向霍之雲,搖了搖頭,「送加護病房,要觀察幾天。」
「意思就是沒事嘍?」她小心翼翼的問。
「若小容有事,我第一個把妳掐死!」
她聞言先是一楞,然後漾開了笑容,「干麼這麼說?」她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定了下來,「我也不是故意的。」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有著對這嬌小女人的無奈。
「龔小姐的病會發作最主要的原因是瑞淇嗎?」霍之雲輕嘆著問。若真是瑞淇的問題,那還真的得跟顏家佑好好的賠罪。
「有部分。」瞄了她一眼,顏家佑淡淡的說。
「那另一部分是什麼?」她好奇的問。
「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容的心髒衰竭引發肺水腫,」他進一步的解釋,「所以她常會突然喘不過氣,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讓她出去的原因,因為空氣中的輕飄物極有可能會引發她的不適,她的身體將會因為發作的次數而越來越虛弱,心髒功能也會逐漸失去作用。」
簡瑞淇聞言,嘴巴開開闔闔,最後她放棄的閉上嘴,這次是她錯--她承認這一點。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小容自己的問題。」雖然氣簡瑞淇的自作主張,但顏家佑還是老實的說︰「她的身體真的已經太差了。」
他的話一點都沒有讓她好過一點,「她還能等多久?」
「沒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笑容有點勉強,「但--我絕對不會讓我自己有遺憾。」
「這種事好像不是你說了算,你就算有再好的醫術,但沒有一顆適合子容的心髒,結果還不是等于零……你干麼一直拉我,」簡瑞淇甩開霍之雲制止她的手,「我說的沒錯啊!」
霍之雲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瑞淇當然說的沒錯,但她實在很白目,干麼非要挑在此時說這席話。
「是啊!」顏家佑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瑞淇說的並沒有錯,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等。」
「這種情況真他媽的討厭!」簡瑞淇啐了一口。
他聳了下肩,「不好意思,我要去加護病房一趟,如果這次能醒來,代表她又過了一關。」
「真的不好意思,你快去忙吧!」霍之雲拉住了還打算說話的簡瑞淇,對顏家佑道︰「我會把我老婆給看好。」
「希望你說到做列。」顏家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全千越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這個名滿國際的大醫生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愛妻,所以他這個保證實在無法令人信服。
霍之雲肯定的點著頭,「我會!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記得跟我說。」
「謝謝。」顏家佑對他點了下頭,緩步的離去。
他感到一股說不出口的疲累,同樣身為醫生,他們兩個很明白這種心情。
「我決定,我要去做一件事。」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簡瑞淇用力的一拍手。
霍之雲冷冷的看著她,「拜托,妳別亂搞了。今天的事,妳應該有得到一些教訓吧!」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徑自道︰「子容心里有個願望,我可以去幫她達成。」
他一臉懷疑,實在很擔心寶貝太座會亂搞。
「她是個孤兒,」她拉著他的手走向電梯,「我們可以動用一些關系去找她的父母,」
他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什麼關系?」
「拜托!你阿嬤是德國最大制藥廠日紐的總裁。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族有幾個很厲害的人物,他們對打探消息很靈通。」
「那是用在公事上。」他咬牙切齒的說。
不可否認,他們公司確實是有個情報系統,但那是商業間諜。
「這次也是公事啊!」簡瑞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交代的,要幫不幫一句話?」
霍之雲無奈的搖著頭,看她一臉的堅持,他似乎無法說不。
「我可以派人去查,不過結果如何我不給任何保證。」
「只要你願意就行了。」她拍了拍他的臉頰,興奮的說,只要有個開始,就代表了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