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梅英若在六點左右即醒來,昨夜雖然睡得很沉,但是她心中仍有不安存在。下褸時見到阿樹嫂在廚房準備早點,她有些不自在的主動先向阿樹嫂打招乎。
阿樹嫂正背對著廚房門煎荷包蛋。
「早啊,阿樹嫂,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阿樹嫂回過頭,驚喜的看著她。梅英若想,或許阿樹嫂誤會了,本想解釋,又怕愈描愈黑。
「太太,你先喝杯桌上的柳橙原汁,我一會兒就可以弄好,今天早上吃烤火腿蛋,瞿先生說早餐不需要弄得太復雜,只要營養夠,簡單一點也無妨。」
阿樹嫂閑話家常的和她聊天,並沒有好奇的問她敏感性的話題,這讓她自然很多。
平常瞿莫臣都在大約六點半左右起床,到泳池游泳半小時,吃過早餐,看了兩份報紙,在八點左右驅車上班。
「你這麼早起啊?昨天睡得還好吧?應該不會認床才對。」他走下樓時一邊拍領帶夾一邊說道。「瞿先生,你要直接吃早點嗎?」
「嗯,我今天不晨泳了,公司有些事要早些處理。若若,我先載你到板橋拿公事包,行李晚上下班後再整理。
他和她靜靜的吃完早餐,未再交談,只在報紙時事新聞上做了簡短的評論。
他們先到板橋再到怡康,一路上幾乎都是瞿莫臣在說話,好像心情特別好,連遇上塞車,他卻能在車上哼著小調,不疾不徐,耐心十足。
「晚上我六點到怡康接你,不需要帶太多行李,該丟的東西就丟掉,家里所有你從前用的東西全部保留得很好,也不太需要怎麼添購。對了,我要替你重新申請信用卡,還是你先用我的副卡,等忙完這些事之後,你再決定要辦哪家的信用卡……」
「莫臣,不要為我做這些安排,我欠你已經夠多了。我不需要信用卡,目前我用現金交易就可以了。」她實在不想欠他那麼多。
「不要拒絕我好嗎?若若。」
「我不是拒絕你,只是我真的用不到那些東西,你替我申請之後而我卻從不使用,不是很浪費嗎?」她試圖限制他在她身上過于大方與浪費。
「你又在拒絕我了。好吧!那你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梅英若搖搖頭,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總是這麼客氣。」
瞿莫臣送她到恰康的大門口,為了讓她安心,他補了一句話,「不要擔心,三千萬今天下午,最遲明天早上會匯到你的戶頭。」
她听他這麼說,突然想到自己怎會沒有考慮到,也許一時之間要他拿出三千萬現金來借她會有困難,她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叔叔的處境,卻沒有體貼過他。
「不要緊,遲一兩天也沒關系,我和債主商量去。我太自私了,只為自己,忘了你的立場,就算你有上億財富,也不一定剛好有三千萬現金可以立刻借給我。」
瞿莫臣心疼的看著她,執起她的手心放在唇邊著。「若若,你終于發了慈悲心,正視到我的存在了。你放心,我今天準備賣掉一些股票,不算影響太大,反正錢再賺就有,但是你卻只有一個。」梅英若聞言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她在心里暗自立誓,如果真有來生的話,她要再嫁給他,好好替他生兒育女,好好愛他一生。
這輩子所不能為他做的事,來生加倍為他做。
他用手擦去她的眼淚,他愈是如此柔情她的眼淚愈是不可抑止。
看到她的眼淚,他仿佛得了揪心痛的病,「怎麼搞的?我是要你快樂的,卻惹來了這一陣眼淚,別哭了,路上好多人在看耶,這麼大的女孩了,還像從前一樣哭成淚人兒。」
好不容易她停下眼淚,他遞了條手帕給她。
梅英若破涕為笑的說︰「來,笑一個,我們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應該要好好珍惜每分每秒相聚的時光,過去的不愉快,都把它忘掉,心里有苦衷可以告訴我,讓我分擔,好不好?」
「你今天好溫柔,說話溫柔,行為溫柔,渾身上下都溫柔。」
「那你喜歡我的溫柔嗚?」瞿莫臣笑眯著眼問。
「每個女孩都會喜歡你的溫柔。」
「對我有點佔有欲好嗎?別談每個女孩喜歡什麼,我只想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只想討你歡心。」「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甜言蜜語,不過我很喜歡听。我的佔有欲一點都不可愛,如果真的用在你身上,或許會讓你受不了。」
「我想見試一下。」他調皮的說道。
她噗哧一笑,很少見到他輕松的一面,這兩年他改變了不少,少了一點嚴厲,多了一點童心,好相處多了。
「改天吧,有下半輩子的時間夠你受的。」
今天算是大和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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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莫臣賣了部份銀行股票,請公司會計先匯了三千萬到梅英若的戶頭,讓她寬心,另一方面他請康義報警處理林再芳和蘇向星據人案的後續發展。
蘇向星借錢的地下錢莊經過一天的探訪,終于找到。警方循線取締,帶回了負責人和公司請的黑社會保鑣。
剩下尋找蘇向星住所的工作比較困難了些,他們並未藏匿在原居處;而蘇向星並不知道林再芳那天告訴了梅以勤地下錢莊的莊號,更不知道錢莊已被警方取締,所以當他們如約到拿錢的地點時,馬上被埋伏在一旁的警方人員逮捕。
三個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當是母親帶他們出游。康義平安的把他們送回梅家後,撥了電話給瞿莫臣說明後續。
這次原本來勢洶洶的禍事,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圓滿落幕。
梅英若在下班前撥了電話給梅以勤,告訴他可以和嬸嬸約時間,把錢交給她。但他卻告知孩子已平安回家,嬸嬸和她的同居人也被移送法辦了。
是誰替他們報的警呢?警察不可能自己知道有犯罪刑案發生,她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瞿莫臣下定決心今天要讓梅英若知道,他早已明白她所謂的苦衷是什麼。恰巧經過這一天的救人事件,他想順水推舟,直接拆穿所有的偽裝。
「今晚不直接回家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從板橋梅英若的租屋處,一路駛向梅以勤家前的巷子口。
梅英若突然明白了,原來他早已知道叔叔的事,所有的好運道原來都是莫臣的杰作,蘇向星的事件、叔叔的工作、三個堂弟妹的技藝訓練,甚至連台北市政府的社工人員,都是他的安排。
梅以勤開了門,見是他們兩人,臉上充滿了疑惑。「你們認識啊?」
進了門瞿莫臣說道︰「叔叔,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瞞著您,我是若若的丈夫,兩年前因為誤會分開了一段時間,直到最近才把誤會解開。我想幫助您卻怕若若不高興,所以瞞著您和若若,請您原諒。」
听了如此有禮和尊敬的話,梅以勤心里十分高興。本來他就想,如果這位先生未婚的話,就把他介紹給英若認識,沒想到他們居然早已是夫妻了,這讓他更是欣慰。
「沒關系,那真是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先生,我想請問你,我太太林再芳會不會有事啊?」
「叔叔,我姓瞿,就叫我莫臣吧。」
對,是姓瞿,他的記性不好,上回人家說了一次他忘了。
「雖然嬸嬸是孩子的親生母親,但是在法律上她也算是從犯。叔叔您放心好了,我會請最好的律師替嬸嬸處理的,這事,還是要請教專家。」
梅以勤對他真是感激萬分,「哦!那就麻煩你了。英若,怎麼從進門到現在都不說話?」
「她在生我的氣,她氣我瞞著她,沒有事先告訴她。」
他知道這件事惹惱了她,她不便在叔叔面前發作,只好忍著不說話。
「是這樣嗎?你們別為了叔叔的事弄得不愉快,我會很愧疚的。你們都是好孩子,叔叔希望你們相親相愛,不要為了小事鬧僵。英若你也真是的,結婚也不跟叔叔說一聲,找著了好婆家叔叔好高興。」
梅英若勉強的笑了笑,「我沒有生氣,只是想你們初次正式見面,想讓你們多聊聊,所以我才比較沉默。」她不願叔叔懷疑她和莫臣之間有任何不如意,表面作戲仍是必要的。
三個孩子累了一天早早就上床了,他們和叔叔閑聊了半個多小時即行告辭,讓他早些休息。
回到瞿宅後,梅英若提了行李直接走上樓,進了房門後反鎖,她必須先想清楚,如何冷靜的面對接下來的挑戰。她梳洗完後,仰躺在床上,一邊傾听屋里的動靜。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無所措,她只好以沉默來代替解釋。如果這一切可以修正的話,她但願從來未曾被生下來,為什麼她和哥哥都是正常的,而叔叔的三個孩子都是智能不足?老天爺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給她唾手可得的幸福,卻又讓她不能永久保留。
而在另一個客房里的瞿莫臣,也好不到哪去。剛才在車上一路駛來,空氣中彌漫了緊繃的氣氛,英若的臉色蒼白,神情嚴肅,他不知應該如何調解兩人上弓繃弦似的關系,所以他決定今晚先不談論這個話題,大家都不夠理智,很容易把感情給埋葬掉。明天,明天吧,睡一覺起來,可能智慧會增長,兩人可以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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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莫臣六點半準時起床,游完晨泳到飯廳時,見到梅英若已經吃完早餐,靜靜的看著晨報。
無法判斷她的心思,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應付。他覺得他和她好像在打諜對諜的心戰,任何一方都不願先表態,除非其中一方做好了調適準備深談。
當銀藍色的保時捷剛下陽明山,瞿莫臣忍不住先打破尷尬。
「原諒我,我瞞著你完全是善意的隱瞞,我以為那樣做可以減輕你的負擔,而叔叔也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所以我安排了社工人員的角色。你不要誤會我好嗎?我不會故意要讓你難堪。你辛苦的撐了兩年,我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嗎?他是你的叔叔,也是我的叔叔。」
他一口氣說完了他之所以那樣做的動機。
梅英若不自覺的軟段,「是我對不起你,應該求原諒的人是我。我在三年前開始尋找我的根,找了很多地方,竟然讓我找到了,叔叔是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生長輩,照理說,我應該可以立刻與你分享這個喜悅。但是,我不敢,因為看到英雅他們三人都是智能不足,我很擔心自己也會生下智能不足的孩子。
「這個恐懼一直跟隨著我,只要一想到,就可以讓我失去活命的勇氣,因此我十分害怕面對你,每當你興高采烈的和我討論生孩子的事時,我都快要崩潰了,你的尋人啟事寫得真好,警告逃妻,我是真的可說是用逃的,在這個過程里我掙扎了半年,舍不得離開你;但是為了避免悲劇的後果,我只有強迫自己舍下。而我離開後,盡避是痛苦,卻仍無法掙月兌自己所築的牢籠。」
瞿莫臣突然把車調頭往回駛。「今天請假一天別去上班了,我替你撥行動到怡康請假,我們都需要好好溝通一下,把這幾年的模糊給擦拭干淨,惟有如此,我們才會有未來可言。」
回到瞿宅的二樓主臥室,瞿莫臣換下襯衫、西裝褲,穿了輕松的家居服,倒了杯清涼冰水遞給梅英若,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梅英若的情緒仍不平靜,她不知道要如何解決這一團混亂,雖然所有的欺騙和隱瞞都攤在陽光下,她還是沒有把握瞿莫臣會怎麼處理。她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瞿莫臣與她並肩而坐,手則輕輕握著她的,像是要給她安慰,告訴她有他在,一切都將沒事。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如果真的不能有孩子,那也是天意的安排,人總是沒有十至十美的,我們已經擁有了彼此的真愛,一切美好的生活,很難再要求更多其他的恩典。沒有孩子也不是世界末日,我們可以去領養別人的小孩,就像從前我們的孤兒院,不也很多孩子期盼被人認養嗎?」
她轉頭認真的看著地,「你真的這麼想嗎?」
瞿莫臣點點頭。「快樂起來,不要煩惱,順其自然。以後有事一定要找我商量,不要自己悶著,我可不敢想象再來一次的分別,我還能不能承受。」
他愛寵的撫順她的長發,充滿著柔情蜜意。他和她的心,又再一次的緊密結合,他們彼此心甘情願的想為對方付出一切。
戀人之間的冰釋前嫌,就像永恆的一刻。
他托起她的下頜,用手撫模她的唇,更是情不自禁的俯下,愛憐的吻她的額頭、臉頰,最後到她的菱唇,她回應著他,用她的愛情。
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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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再芳和蘇向星的事在社會版上出現了三天,得到一個令人意外的後續發展。
一個自稱可能是林再芳失散多年的姐姐,從台東到台北來尋親,她先找到梅以勤的家,梅以勤因為不認得她,所以並未立刻認她這個姻親,還約了瞿莫臣一同與她踫面。
「我妹妹林再芳大約在七歲的時候,賣給彰化的梅姓望族做童養媳,我們家總共有八個小孩,她排行第七個,因為家里貧窮,又是女兒,所以我爸爸見梅家人很有誠意就把妹妹賣給你們家。」
「這麼多年沒見了,你怎麼肯定林再芳是你的親妹妹?除了名字留她本名之外,外觀早已不似七歲的模樣了。」瞿莫臣立刻提出疑問。
「是這樣的,前幾天我和家人看新聞時,知道有一個住在台北叫做林再芳的婦女把自己的兒女綁架勒索三千萬元,這個林再芳的年齡和我妹妹的年齡一樣。還有,除了我妹妹和我長得有點相像之外,她生的三個孩子都是智能不足。」
瞿莫臣和梅英若听到這個消息十分震驚。
她接著道︰「我和我三哥、小妹還有四姐,都生下了智能不足的孩子;而我有兩個兄姐也是痴痴傻傻的,所以我有十足的把握這個林再芳是我的親生妹妹。」
梅以勤疑惑的說︰「可是我從沒听過再芳的家人里有智能不足的兄妹,我的家人從來沒有提過這樣的事,如果真有此事,我父親也不可能買下再芳做童養媳,你一定弄錯了,這可能只是巧合罷了。」
瞿莫臣與梅英若希望這不是巧合,因為如果能證實嬸嬸的家族病史確實有智能不足的基因存在,那麼他們就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梅先生不在乎我們家的情況,或是為什麼不曾告訴你們這件事,總之,我听我父親說,他確確實實把真相告訴梅老先生後,再讓他把妹妹帶走的。」
「你能告訴我們那位梅老先生的大名嗎?你還記得,或者你父親還在世上?」
「他在十年前過世了,他的心願也是要我們所有兄弟姐妹能夠團圓。我父親曾經對我們說過,那位梅老先生叫做梅世進先生,世界的世,進步的進。」
梅英若他們皆把眼光看向梅以勤,想要得到叔叔的確認,因為只有他知道梅家長輩的名字。
「梅也進先生不是我父親,是我大伯父,再芳確實是我大伯從台東帶回家的。當時他說家里只有我和我大哥,沒有女兒。沒有人替我母親分擔家務管理,所以他買了再芳給父親做童養媳。」
這中間一定有古怪,梅英若心急的接著問︰「伯公自己為什麼不留下來做女兒或童養媳?」
「我大伯連生了五個女兒,都沒有兒子,所以他說給我們家比較合理。」
「後來呢?伯公一家人後來怎麼了?」
「一場大火全燒死了。」
悲慘的梅家上一代。
總算,整個事件有了合理的答案,梅世進因為連生了五個女兒,所以怕生了兩個兒子的弟弟分了全部的家產,所以找來一個有家族病史的林再芳,破壞了梅家的血脈,到最後自己一家人卻遭到現世報,至死在火神的手上。這恐怕是害人者當初所始料未及之事。
瞿莫臣把梅英若的手緊緊的包在手掌里,一切靜在不言中。人生更是奇妙,不斷地有轉折,不斷的有你所不能預知的變化。所有曾經的絕望與痛苦,突然之間都不存在了,他們找出血統上的問題所在。
叔叔這些年來的自責與嬸嬸的責難,也在今天得到疏解,雖然現實的情況對他而言仍然是相同的,但是,至少他在他老婆的面前,不用活得那麼沒有尊嚴。
林再芳的姐姐是和大兒子一同上來台北的,因為大兒子急著趕回去上班,所以只逗留了三天。在第三天安排了她到拘留所探望林再芳,起初林再芳不相信她在世上還有親人,而且是這樣帶有病因的家族。到後來兩姐妹抱頭痛哭,場面感人,就像是一出戲一樣。
哭盡了眼淚,為了自己的身世,也為了自己的將來,林再芳的淚水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一發不可收拾,她大姐一直勸她要勇敢面對法律的制裁,不論要吃多少年的牢飯,都要坦然面對。
林再芳像是突然省悟似的跪在地上講求梅以勤的原諒。
「你要原諒我。從前我總是恨多于感恩,三天兩頭的嘲笑你們家的血統,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取笑辱罵多年的問題,竟然出在我身上。這二十幾年來我未盡做母親的責任,拖累了你,請你原諒我好嗎?」
梅以勤扶起林再苦,說了些安慰她的話,請她放心的為自己的將來奮斗,不管結果如何,梅家的大門永這為她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