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童帝君 第1章(2)

砰的一聲……

呃,不,是兩聲,非常慘不忍睹。

「你……你打我?!」

喬翊瞪大眼楮難以置信的質問,氣呼呼的小女娃瞪大水亮眸子,粉女敕女敕小臉紅得快滴出血,手腳並用地又踹又搥,還咬上一大口。

「討厭鬼、討厭鬼,你快起來,不許壓著我,我討厭你,你是沒洗澡的臭小豬……」

可惡,可惡,那團聲音甜軟得像糖球的糯米團子居然不識鼎鼎大名的他,還說他是沒洗澡的臭小豬?

哼!哪里臭了,不過沾了點泥巴,鑽狗洞的時候染上狗的氣味,衣服上的草汁和花粉是趴在地上黏著的,頂多不香,還有一股……嗯,很復雜的味道。

一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不過才一丁點大有什麼姿色,個子……也才高他一點點,不到兩塊豆腐高,前平後平像一塊硌手的木板,居然還好意思虎著臉大罵他是沒長的小表,一輩子沒個出息只能淪為倒夜香的臭漢。

沒眼色,沒口德,沒見識的粗暴女,要不是淇兒姑婆一再耳提面命地不可欺負女孩子,好男不與女斗,要愛護「嬌弱」的小泵娘,不然他小三爺就讓他聞聞阿龍大爺那雙整年不洗的臭鞋,看她敢不敢再嫌他渾身臭兮兮。

「……咳、咳,小佷子,你的臉色……咳!不是很好,遇到什麼解不開的難題,說出來參詳參詳。」忍住,忍住,一定要給小孩子面子,不能傷他自尊。

臭著一張清秀小臉活似別人欠他債萬萬兩沒還,穿著小紅襖,內搭碧色春羅小衫的喬翊噘嘴一哼。「小皇叔,我看見你的一口白牙了,你肯定非常開心有人替你報仇。」

坐在雕龍紫檀長幾後的清明帝差點忘形的一點頭,身側伺候他多年的李公公趕緊輕咳一聲,提醒君王勿得罪眼前心眼小又錙銖必較的小世子,他才連忙掩下沖口而出的笑聲,裝出威嚴不可侵的帝王相。「哪兒的話,朕是震怒,怒不可遏呀!在朕的皇宮內竟讓小佷子受到驚嚇,實在是朕的過錯,朕定會下令嚴懲,讓一干犯眾重打二十大板,皮開肉綻不得安歇,以顯天威。」

一听他要罰人板子,小三子的小心肝又糾結了。「小皇叔犯不著勞師動眾,小三子不過是一時跑得急硌傷,和旁人無關,被狗咬了總不能反咬牠一口。」他說得氣呼呼的,又是磨牙,又是瞪眼,一副想找人干架又不得不忍的憋屈樣,整張臉乍青乍紅。

一個小他兩歲的小丫頭哪!他能踹上兩腳好出口氣嗎?萬一人家受委屈了,家里那些個「長輩」還不罰死他,一個個冷刀子一丟,他不死也去半條命。

別人府上是重男輕女,生個男丁大燃鞭炮,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昭告街坊鄰居自己得丁了,比中了狀元還高興。

而他們家的「老人家」呀!真是要不得的心態,傳宗接代的大胖兒子反而不受寵,偏疼只會傻笑、吐口水泡泡的閨女,視同掌上明珠愛不釋手,兒子當豬養,放任自生自滅,只要養不死就留著當種苗,繼續傳、宗、接、代。

這是淇兒姑婆和奸詐爹在過年家宴上說過的話,還當著他的面笑撫他耷拉的腦袋,一臉同情和不懷好意,算計可從他身上回收多少好處,最好跟他們一樣奸狡,不僅要賺遍天下人的銀子,還要多多益善,最好蓋座燦亮的金屋閃瞎他們的眼,從此坐臥金銀珠寶,瑪瑙珍珠滿懷。

說穿了就是要操死他,見不得他快活,做牛做馬是身為喬府子孫的責任,他做到死是應該,不做則是天理難容,天打雷劈,受天下人唾罵,至死方休。

所以他不逃成嗎?

從喬府爬樹翻牆到民間窩著,帶著繡著小黃鴨的逃生小包袱投奔天下第一幫——丐幫,成天和一窩乞丐窩在一塊,打混模魚外加興風作浪,沒人管束的日子簡直太好了,他樂不思蜀地忘了爹娘,真當自個兒是無父無母的乞兒。

可是小墨子師伯太狠心了,嫌他帶壞一群心思單純的小乞丐,帶頭搗蛋,那張冰山臉連眉毛都不皺一下,直接把他丟進避之唯恐不及的皇宮,讓最歡迎他到來的皇帝小叔叔樂得闔不攏嘴,直道︰甚得朕意!甚得朕意!

「呵呵……小佷子幾時這般迷糊了,你不是一向身手最靈活了,翻桌子蹬牆比猴兒還敏捷。」

沈子熙看了看親佷兒那張臉,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飲酒以掩笑意。

喬翊恨恨地喝起面前不帶酒味的果子釀。「看美人閃花了眼,牡丹芍藥開滿國,月季幽蘭盡芬芳,小皇叔好福氣,又要納美立妃,充盈後宮。」

他這話一出,引來好幾道憤怒及怨恨的目光,但他似沒瞧見般獨自生著悶氣,銀箸插著醉花香灑五寶雞,揪下雞不吃插在筷子上耍著轉,孩子脾氣表露無遺。

但是他的受寵對于某些人而言是十分刺眼的,即使大家嘴上不言,可宮里的貴人們哪個不知曉喬翊的真實身分,他是真正的皇子皇孫,比太子沈元嶸更有當太子的才智,而且皇上亦有此意,巴望著他點頭,接下這個事多又繁重的皇帝活,讓自己多過幾日清心生活。

因此皇後為首的太子黨對喬小三可說是深惡痛絕,若非身世顯赫,又有前攝政王及皇上這兩座大靠山在,他不知道死幾百次了,他活著絕對是太子登位的一大阻礙。

不過在這之前,這群人更擔心皇上納寵憐新,在這一波選秀的秀女中不乏儀態端正、容貌上乘的美人,比漸顯色衰的皇後更易獲得寵愛,要是再生下一、兩個可造就的皇子,那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後宮爭斗憑借的是手段,即使皇後已廣布眼線,立下根基,但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女子並非好相與,一不謹慎讓人鑽了空,難免不得好處,落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而今日便是皇上封妃納嬪的大喜日子,十數名衣裙華麗、頭戴珠釵的美人兒賜座一旁,弦樂輕揚,舞姿翩翩,各方祝賀帝王得以子孫綿延。

女人一多,煩惱也跟著增加,皇後最痛恨的便是喬翊口里的「福氣」,皇上身旁的嬪妃越多對她的後位威脅越重,相對地,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越來越輕吧,對日後的太子弊多于利,多了絆腳石。

莫怪有人要恨了,皇上臉上的笑意越濃,某些人的心就越沉,暗中盤算著如何扭轉乾坤。

「這份好福氣小佷子想不想要呀!朕為你建好美人宮,讓你得享千嬌百媚相伴的福分。」清明帝不正經的謔笑,以利相誘,雖然他這皇佷年紀尚幼,尚不知軟玉溫香的大好滋味。

「我……」喬翊才想開口拒絕,死也不做撐天神龜,一道不快的童音便重重地響起。

「父皇,喬翊不過是外臣之子罷了,哪禁得起你的天子龍氣,他的美人宮哪能蓋在宮里,又不是叛亂,謀朝弒主……」只有改朝換代,皇位換人,否則沈氏江山豈能落入姓喬的外人手中,豈不貽笑大方。

小小年紀的沈元嶸瞪向喬翊。

「住口,朕還沒死,輪不到你開口。」這不成器的孩子,他以為以他的資質平庸能撐得起四夷覬覦的騰龍王朝?

被廢的馬皇後雖是沈子熙生母,可是她當年的所作所為令人心寒,不僅毒害皇子,霸權謀利,橫行宮闈,甚至連先皇也不放過,長年以蠱毒控制殘害龍軀,致使先皇軀體敗壞,終至回天乏術,不日便駕鶴西歸。

那時朝政大亂,一派擁護攝政王登基,另一派則提議廢太子另立宗室之子為皇,文武百官各有擁立之人,朝堂之上鬧得不可開交,幾乎分裂。

其實他很明白先皇遺旨屬意攝政王為新帝,但是皇兄為了生育子嗣困難的嫂子,拱手讓出皇位,並且不遺余力地輔佐自己,平息朝中雜音,這才有近年來的太平盛世。

雖然他有心將帝位傳給親兒,可是一瞧見太子成日玩樂、任性驕縱,不見半絲才智,他的心能不冷嗎?騰龍王朝不能毀于他手中呀!否則無顏見先帝。

「父皇……」沈元嶸一臉不甘,怯弱又怨恨地瞪著坐在皇上身側吃得歡快的小妖孽。

「皇上,嶸兒也是一時心急口快,怕壞了祖宗規矩,你就別和孩子一般見識,回頭我念他幾句便是了。」笑容華燦的皇後季秋容輕拍太子手背,螓首微側笑撫皇上怒氣。

「哼!不小了,該懂事了,皇後別一味的護著,慈母多敗兒,要教教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朕的江山可不敢指望他。」他說得直白,一點顏面也不留,擺明了太子不過立好看的,別太當一回事,他心中另有打算。

季秋容面上一僵,目光沉凝了幾分,也暗恨他竟不念夫妻之情,當場傍她難堪。「皇上聖明,臣妾當日夜督促太子,不讓他有負浩蕩皇恩。」

你敢不讓我皇兒當皇帝試試,喬府那小屁孩休想坐上龍椅,絕無可能,他想都別想!

就在此時,皇後的心里已興起一個令人不齒的想法,為了她皇兒的天下,她必須開始部署了,以防萬一。

「成龍成蟲還琢磨得出嗎?天生一塊朽木難雕龍,爛泥扶不上牆,還不如安分些,少些心思。」

意有所指的清明帝一說完,轉頭看向小皇佷的臉又是盈滿笑,笑得過分……

親昵。「小佷子,今日是朕封賜妃嬪的好日子,不過既然你代替攝政王出席,那朕也得做一番適合孩子的安排。」

听他一言,喬翊頓時有想逃的念頭,接下來肯定不會有好事。「小皇叔,小三尿急……」「不急,等看完表演再說。」皇上的笑很邪惡,以眼神示意身後的宮女、太監,以人牆困住想尿遁的小人精。

「小皇叔,小三憋不住……」他忽地面上一黑,神情像踩了狗大便似的瞪著送到面前的雙龍頭恭桶。

好,算他狠。

「來人呀!爆樂起。」哈哈!總算讓他扳回一城了,不至于每回都栽在這個小滑頭手里。

「是的,皇上。」

司禮官揚聲一起,金鑾殿旁的側殿先響起一陣清脆鈴聲,未見身影先聞陣陣梨花香,女敕如乳鶯的清唱婉轉清靈,悅耳動人,嬌脆脆地如同天地間最清亮純潔的歌聲,讓人心口的一根弦輕輕撩撥。

花香落,清曲揚,鵝黃、粉橘、淺藍的小小舞者恍若一朵朵盛開的嬌花,不著鞋的藕白足踝,花開正艷的藤花,編成紫花圈套在女孩兒們的小腳上,一足踮起一足輕抬,半是旋舞半是輕躍的如蝶飛入。

那是最嬌女敕的花兒呀!一掐就碎的女敕蕊,十來個五歲到十歲不等的小泵娘身著五彩舞衣,像朵花兒似的圍起又散開,鈴聲當當響,舞出桃花滿天開的盛景。

舞技自是不及大人,但勝在新鮮有趣,一曲桃花舞春風帶來滿室清香,花骨兒似的嬌美猶勝桃花三分,將人的目光勾引了幾分,忍不住多看幾眼。

其中一名穿著玉白雲羅百花裙的小丫頭最為出色,她眉目如畫,杏眸靈燦,膚白勝雪口含丹,水蔥般嬌俏,一橫眉來趣味生,小指縴縴揚玉澤,一個輕躍竟在空中三旋身,落地無聲靜如曇花初綻,手兒輕擺,鈴聲入耳。

「咦!是她?!」那個可惡的臭丫頭。

不只訝然一愕的喬翊注意到場中旋舞的小人兒,連被寵壞的太子也兩眼一亮,像是見到新奇的玩意兒,眼楮發直的盯著當中最美的小丫頭。

一舞舞畢,小舞者跪地不起,等皇上賞賜。

但是心急的太子根本不等皇上開口,他一個箭步沖到最前頭,一把拉起叩首謝恩的娃兒。

「父皇,我要她。」沈元嶸尚不懂男女情事,他只是看中了就先搶為快,不管人家樂不樂意。

清明帝眉頭一皺,冷著眼看向一臉驚慌的女娃。「荒唐,還不給朕放開,大殿之上由不得你放肆。」

「父皇,一個舞伶而已,兒臣還要不得嗎?」他不服氣,故意把人拖著走,無視小手主人的掙扎。

「你……」

本來喬翊不想管這檔子閑事,他深知太子對他的不滿和怨懟,同時他爹也一再告誡勿插手皇家事,由他們去爛,明哲保身才活得久,後宮的女人不是吃素的,個個如狼似虎,吃人不吐骨頭,一沾上死無全尸。

可是那丫頭雖然打青了他一只眼,但也不是什麼壞人,明明怕得要死卻逞強地不出聲,咬著出血的下唇眼眶泛淚,不幫她好像說不過去,心里怪別扭的。

好吧!就當他腦子被蟹咬了一口好了,她要哭不哭的樣子讓人發慌,小三子英雄救美來了。

「太子真死相,怎麼把人家的相好給搶走了,你看她梨花帶雨樣多可憐呀!

小三子我憐香惜玉,帶回府里暖床……」喬翊看似沒多少動作,但是眾人眼前一花,太子手里捉著的「小美人」忽然不見了,再一眨眼竟被小身板捉得牢牢的。

「暖床?」

「她?」

「你行嗎?」

一時間有人瞠目,有人噴笑,皇上一口酒嗆得猛咳,皇後、太子刷地臉色一變,陰沉地盯著膽敢狂言的小子。

「父皇,她是我的,誰也不讓,還給我!」沈元嶸怒喊。不是非她不可,卻成了意氣之爭,不弄到手誓不罷休。

喬翊步子滑溜的閃來躲去,多次讓太子出丑,撲不到人。「不是你的怎麼還,貼上我小三子的名字一輩子就是我的人,你看你看,我跳得比你高,捉不到,捉不到……」

他無賴地扮著鬼臉,借著剛學會沒多久的輕功把人耍著玩,一邊逗著氣得漲紅臉的太子,一邊扯著被他轉來轉去,轉得頭暈的小泵娘,叉著腰哈哈大笑。

看到這混亂的場面,笑得更大聲的皇上索性不管了,由著小孩子們鬧個過癮,他樂得看熱鬧。

但是皇後的臉黑了,雙目眯成一直線,冷視拍案叫絕的清明帝,一絲幽怨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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