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主母 第二章 受寵的王妃(2)

順著秦王的視線朝往窗外看,一名容貌秀麗,膚色白女敕的女子走過寬磚石板路,懷里抱著一物。

在挑剔的京城貴人眼中,這樣的姿色算中等,勉強能入目,多屬丫頭、婢女一流,難登大雅之堂。

不過在僧多粥少的西北而言,有個女人就不錯了,管她美丑,未曾婚配更是上上之選,看誰下手快。

西北軍中娶了妻的人並不算多,因為當兵的真的養不起妻兒,而且待嫁女子少之又少,所以只要顏色不差的,對這些沒老婆可抱的兵漢子來說,那可是黃沙里的一朵花,花色正艷。

其中一名自作聰明的小將開口說起葷段子。

「王爺要是看上了就召來服侍,能伺候王爺是她的福氣,瞧那女乃大翹……噢!趙將軍,你做什麼打我後腦杓?」真痛。

趙走西故作無事人的道︰「那是王妃跟前的丫頭。」

「那又如何?」王妃的陪嫁不等同通房嗎?日後開了臉一樣是王爺的人,主子、丫頭共同服侍一人。

這人是榆木腦袋呀!都說這麼白了還不開竅。「王爺留心看她一眼,是想知道王妃吩咐她做了什麼事。」

重點是王妃,不是丫頭。

將還是听得很含糊。「看了就看了,有什麼不同?」

「你……」是他傻,是他錯了,妄想和石頭對話。

「武揚,去把荷心叫過來。」

武揚是趙走西的字。

「是的,王爺。」王爺要坐不住了吧!一踫到和王妃有關的事,王爺很少不過問一二。

一會兒,俏麗的荷心走進滿是爺兒的書房,習慣主子滿身香的她一入內,一股沖鼻的汗臭味叫她很想捂住鼻子,只是雙手抱著東西,騰不出手來。

「王爺。」她屈身一福。

「那是什麼?」皇甫桓看向她懷中之物問道。

「胡服。」

胡服……「王妃要的?」

「是的。」還有銀臂環、銀頭飾,銀做的腰封鈴串。

「王妃要出府?」她不是靜得下來的性子。

「呃,這……」王妃交代了不能說。

「告訴她,最近城里不平靜,別盡想著往外溜達,過兩天本王得空了再陪她上街逛逛。」他還得趕往大軍駐扎地,盡盡參軍之責,至少要做做樣子,幫著堵住南侵的敵軍。

聞言,荷心苦著一張臉,「王爺,你這不是為難奴婢嗎?王妃要是肯跟人講理,奴婢都覺得是菩薩開眼了。」

王妃如此蠻橫無禮?眾將領狐疑的眼光看向方才還宣稱王妃好得不得了的趙走西,似想提問王妃好在哪里?

皇甫桓失笑,他的確娶了個不怎麼安分的小妻子。

「王妃,這西北的秦王府好大,大到奴婢都迷路了,一走走到石頭路。」到處是石砌屋,看多了眼楮都花了。

「哪來的石頭路,準是你東瞧西瞧太起勁,錯過回屋的廊道。」她這性子要磨一磨,省得招禍惹事。

「才不是,真的是王府的石頭太多了,奴婢看得眼花撩亂,王妃瞧瞧這屋子的四面牆全是石磚,住在里頭多沉重,彷佛壓了無數石頭似的。」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在邊陲地帶,多一分防備少一分損失,連年征戰,毀損的屋舍不計其數,你家王爺也是聰明,省去修屋的麻煩,直接以堅硬的石頭建造。」

她倒是不討厭,喜歡花草的人通常樂與大自然為伍,石頭是最純淨的天然物,歷經千萬年歲月,說不定都有靈性。

《西游記》里那只潑猴不就是石頭吸取日月精華而孕化的,《紅樓夢》里的賈寶玉也是一塊靈石。

「王妃不覺得石頭太多了嗎?花草樹木倒沒瞧見多少,光禿禿的一片好似身在石頭山里,鑿空了山壁往里頭一住。」富貴窩里不住倒成了山里人,只差沒背弓上山打獵。

經她一說是有點像,成清寧捂嘴輕笑,「是少了點綠意,太過剛強了,不像王府倒似軍營。」

皇甫桓一開始的打算的確是蓋

幾排石砌屋子,把他的幾萬名親兵收入府內,後來發現不妥當才改建成目前的王府,超過親王定額的親

兵遷往後山,這才有十萬府兵的營區,鎮守王府後門。

因為王府里大多都是男子,女子寥寥可數,蓋成石頭屋也更顯得宏偉壯觀,磅礡大氣,完全符合鐵血男兒的剛硬。

這是一個純爺們的地方,皇甫桓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迎進嬌氣十足的王妃,他當時胸懷萬里的氣魄,號令十萬壯士鑿石,耗時一年才完成如今的秦王府。

王府落成時他頗為驕傲了一番,認為是驚世創舉,足以留待千秋萬代,子子孫孫瞻仰。

可如今雪做的人兒一住進來,便明顯看出不足,當年的豪氣干雲、年輕氣盛已成為明日黃花,少了兒女柔情。

「王妃,你得想個法子改善改善,多種樹,栽栽花,或是養幾盆蘭草也好,至少讓奴婢看看會動的東西。」風一吹,樹葉搖動,花花草草迎風搖曳,妙趣橫生。

「人不會動?」這府里最多的是人。

說到這,最沒脾氣的荷心竟不滿的發牢騷。「一個個跟石頭一樣又硬又臭,奴婢實在不吐不快,王府內到處可見披著鐵甲的兵士,可想找個人帶路居然目不斜視,明明看到奴婢了還直視前方地打奴婢面前走過,好似奴婢是一棵多余的雜草,不擋路就留著。」

她都快被氣死了,這些個府兵分明欺負人,欺負她們新來乍到,還沒能是號人物。

看到丫頭氣憤的模樣,身為主子的成清寧反而滿臉堆笑,「這才叫紀律,要是你一個丫頭使喚得動,令其壞了規矩,那我和王爺才該苦惱,軍令如山,任誰也不得違抗。」

「王妃,你一嫁人就不護短了。」以前還是姑娘時,自己和荷葉與她主僕三人像月兌韁的野馬,四處游走無人管束,現在服侍的人多了,她大丫頭的地位越來越不保。

成清寧語帶深意的睨了她一眼,「在這秦王府里,每一個人都是自己人,沒有外人,不分彼此。」

「王妃……」她覺得委屈。

「王妃,別理會荷心的小家子氣,她就是心眼小,喜歡托大,以為王妃的身邊人就該高高在上的被吹捧著,她忘了自個兒是個丫頭。」荷葉冷聲道,手底下忙著為主子理理雲鬢,插上叮叮當當、以銀絲打制的梨花花冠,一顆顆垂落鴉黑青絲的花串是五彩寶石,最底下的吊墜是脆聲輕盈的銀鈴,一串兩鈴鐺,鈴鐺約指甲片大小。

「奴婢才沒有小心眼,荷葉姊姊胡說,奴婢很認清自個兒的本分,要一輩子給主子當丫頭。」有王妃當靠山,她橫著走都行。

瞧了瞧銅鏡里的自己,成清寧笑得明艷動人。「我才不敢留你一輩子,哪天恨嫁了,我還攔著不讓你嫁嗎?」女大不中留,到了年紀還不嫁人,閑話一籮筐。

「王妃……」紅著臉的荷心輕輕跺腳。

「好了,不逗你了,看看本王妃這打扮俊不俊,像不像本地人?」她瞧了都覺得俏,明眸盼兮,好個美人兒!她顧盼自得。

「遠看像,但是王妃膚白勝雪。」晶瑩剔透的肌膚宛如打磨過的珍珠,白皙透光,薄得可見暈紅。

長年在風沙的侵襲下,又未做適當的防護和保養,西北婦人大都五大三粗,皮膚黑成深麥色,手臂、臉粗糙得會硌手,她們雙頰上是凍出來的干紅,看得出來苦日子過得多了。

一個玉做的人往麥色的人堆一扎,一眼就明明白白了,成清寧有令人妒恨的好膚色,白里透紅。她太白了,白得不像當地人,一看就知是京里來的,那分貴氣、那分恬然、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寧和,是西北水土養不出來的嬌貴和水女敕,清淡如水蓮,幽幽然送暗香。

「難道要我抹上炭粉?」好讓自己黑一點。

她這一身白確實和滿臉風霜的西北格格不入,養得太好了,冰肌玉膚,眼角兒都帶著細碎的風流。

兩個丫頭一听王妃要將玉顏抹黑,同時驚聲攔阻,「不可呀!王妃,王爺怪罪下來,奴婢們吃罪不起。」

「是呀!王妃,你天生麗質何必糟蹋了,誰不羨慕你美得像朵花似的,王爺一見你雙眼都直了,嫌奴婢們礙眼,大手一揮全把我們趕出去。」王爺最常做這種事,守財奴似的把王妃當寶給守著,誰敢多看一眼便厲顏以對。

真讓王妃弄了張黑臉出府,這事一傳到王爺耳朵,兩個荷字輩的丫頭就得遭殃了,王爺的笑臉只給王妃一人。

「瞧你們一個個臉白似紙,王爺有那麼可怕嗎?」桓哥哥只是不愛理人罷了,生性不喜與人相處。

非常可怕。兩人在心里異口同聲。

「我看你們也說不出實話,虎威未現先怕了三分。」成清寧皓腕套上純銀打制的十連環,銀環相扣的踫撞聲十分清亮。

「王妃,王爺有令,不許你私自出府。」荷心順口一說。

「什麼,你說啥?最近耳背得很,老听不清楚別人在說什麼,改天讓君大夫診診脈,看我是不是犯了什麼頑疾。」她邊說邊穿戴起來,耳垂也換上俗艷的銀紅色大耳環。

成清寧一身胡風,還系上蹀躞帶,帶上有銀飾,並扣有短而小的小帶以作系物之用,足下踩的是鹿皮靴,靴子上有牡丹花壓紋,兩條小銀魚掛在靴子外側。

但她又不失漢風的在衣襟上做了一排盤扣,好看用的,直接縫住而無扣洞,一只雕著雙鯉羊脂白玉佩垂掛胸前。

嬌美動人,落落大方,活月兌月兌是未出閣的閨女,不見西北婦人的盤髻,因為她做的是姑娘裝扮。

「王妃,你太壞了,奴婢們又得把皮繃緊,代王妃你受過了。」王妃能裝聾作啞,把王爺的話當耳邊風,可苦的是底下的奴婢。

「怎麼,還慣出你的祖宗脾氣了,跟不跟,一句話。」為主子分憂解勞是她們的本分,還不樂意?

「跟。」荷心沒骨氣的寸步不離,跟在王妃身後。

天塌下來有人扛著,她怕什麼?

荷葉、荷心也是一副胡漢混穿的打扮,一身的銀制品不住發出叮咚聲,頭上梨花棲蟬的玉簪子反而不倫不類。

可是有誰在意呢!套句成清寧的話,這叫混搭風,非胡非漢穿出自個兒的風情,獨她有而已,絕不撞衫。

帶著兩名丫頭正要出府,迎面與明葉、明心遇上,在她倆後頭還有兩個黃衫綠裙的姑娘。

「王妃,你……」

不等明葉開口,成清寧先一步堵住她的嘴,「王爺叫你來堵我的是吧!你跟他說,本王妃賺銀子去了,擋我者,殺無赦。」

她故作凶惡的神情,以手當刀,刀起刀落,氣勢十足的擺出女漢子架式,誰敢攔著她賺錢便是和她結仇。

殊不知她自以為的凶狠,在明葉等會拳腳功夫的婢女們眼中卻是可愛至極的鬼臉,她們莞爾不已的忍笑。

「王妃錯了,王爺命令奴婢等近身保護王妃,務必毫發無損的回府,這一位是明春、那一個是明桃,她們和我在同一個護衛營。」她們亦是俗稱的死士,專做暗殺、誘敵和情報收集,在嚴格的訓練中被選上,月兌穎而出。

「咦,桓哥哥的腦洞補好了呀?他居然肯放心把我交在其他人手中。」可見他手上的事多到抽不出身來。

身形玲瓏,容貌妍美的明春是死忠的秦王派,對秦王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戀慕,一听有人詆毀她心目中的神只,管她是不是王妃,神態傲然、語氣冒犯的冷著聲道︰「另有十二名暗衛隱身在暗處,隨時做好接應、撤退、回護,王爺的用心望王妃不要辜負。」

兩軍交戰之際還執意出府,分明是恃寵而驕,任性妄為,給王爺帶來麻煩。

「明春,不得對王妃無禮,她是你的主子。」明葉特意強調,要明春牢記自己的身分,她們的命不是自個兒的,早已屬于效忠之人,王爺重視王妃,她們便得以身護主。

明春眼里的惱意一閃而過,隨即恢復了平靜。「奴婢逾矩了。」

她們的身分不能有私人情感,她的確是過了。

「明葉、明心、明春、明桃,這可有趣了,明亮晃晃的四個一等丫頭。」

一旁的荷心一听急了,她才是大丫頭,怎能讓人後來居上,不過她急歸急,成清寧下一句話又讓她懸起的心回到原位。

「只是荷葉、荷心是打小苞著我,陪我在嫡母、嫡姊間戰戰兢兢的過日子,我若虧待了她倆也說不過去,不如你們四人為伴,一起降為二等丫頭,日後看誰更利索再往上升。」

明葉、明心被明春拖累了,她們原本領的是一等丫頭的月銀,錢多人闊氣的王妃給的可是庶小姐的月銀,一人五兩,而二等丫頭則是對半開。

雖說另有暗衛的補貼,但也不及王妃的大方,她不時的打賞遠超過暗衛的月俸,是一個錢多事少的肥缺。

銀子也許買不到忠心不二,但重金之下很少有人不動搖,成清寧很舍得用銀子砸人,她認為人心不太禁得起考驗,多下一點本多一層保障,看在銀子分上多得是前僕後繼的勇夫。

雖然秦王手底下少有見利忘義的兩面人,個個在鐵血的訓練中堅貞如石,可是若出現那一、兩顆老鼠屎,要命的關鍵時刻往往在瞬間,在人最不提防的那一刻,她習慣未雨綢繆。

論足以信任的程度,誰也比不過荷葉、荷心,即使她們的身手遠遠不及明葉、明心,但她了解她們,自幼一起生長的情分是他人無從相比的,在某些方面她還是比較相信她們兩人,畢竟明葉、明心原是

皇甫桓的人,對他的忠誠是鐵鑄的桿子,敲不碎的,對她僅是听從命令行事罷了,高下立現。

不過正如她所想的,人心可以收買,多用點水磨功夫和銀彈攻勢,她倆也漸漸傾向她。

至于明春、明桃,那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她還得花時間適應,不熟悉性子的人她不會交付信任。

尤其是明春的態度太令人不喜了,除了在未嫁前在娘家受過一些閑氣外,嫁人後還沒人敢給她添堵,秦王妃的身分在前,那簡直是一塊免死金牌,再加上秦王的寵愛,她更是隨心所欲了。

成清寧不否認她被皇甫桓養出一點嬌氣,甚至慣著慣著慣出受不得氣的脾氣,她身處高位,為何還得看下人臉色?

明春算是倒楣,正好往槍頭撞,給了她一次立威的機會,就從整頓內宅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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