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主母 第五章 老子有錢(2)

沒有一個皇帝願當亡國君,兄弟鬩牆可以容忍,臣威逼君尚能接受,朝政腐敗有挽救余地,只有胡虜鐵騎踏破山河、大軍長驅直入不可饒恕,被敵軍圍城的皇帝有何臉面到黃泉下見歷代列祖列宗?

皇甫褚再蠢也不會拿得之不易的皇位開玩笑,他還想名垂青史,成為一代名君。

就為了不朽聖名,他不敢也不會捏造歷史,明明是盛世卻謊稱雪災為患,借故不給邊關糧草逼得將士殺馬,喂不飽自己的兵,這污名洗也洗不掉。

因此,成清寧此招是拿捏住皇帝的罩門,他既要賢名,又不想邊城無兵,為今之計只有咬著牙給糧,再困難也要送達,否則西北必反,還是讓他白個兒的愚蠢給逼反的。

「哼!我的糧食也不是大風吹來的,他也得有所補償,當初你還笑我連菘菜、蘿卜都收,這下不全都用上了,大冬天的連點菜末子也瞧不見,這些個腌菜正好派上用場。」

夾在饅頭里也能吃得有滋有味,咸酸味可以刺激味蕾,好過干啃冷硬饅頭。

西北不產米,即使有也極少極少,因此成清寧收購的糧以苞谷、小麥居多,白面和玉米餅為主食,再輔以雜糧。

「瞧你得意的,我怎能不多贊

你兩句,本王代幾十萬西北軍感謝王妃的先知灼見,因為你,他們才有熱湯喝。」皇甫桓半是調侃、半是真心的道,內心漲得滿滿地。

有她為伴,此生無憾。

「沒辦法,誰叫我天生是松鼠性格,有儲糧備冬的習性,你這西北太窮了,窮得令人發慌。」富有的大概只有秦王。

說到貧窮,皇甫桓黑眸陰晦不明。「我離開太久了,以為能一如往常,誰知朝廷連這塊貧瘠地也不放過。」

皇上是鐵了心不讓他回西北,有意派人接管西北軍政,偏偏他派的是只會紙上談兵的庸才,對軍防部署一竅不通,更不懂帶兵的馭下之術,一味的強壓,一意孤行,一個接一個錯誤的指令把西北拖垮了,最後全無政績,灰頭土臉的請調回京。

接手的還是京官,一樣不懂西北局勢,他一來就加稅,也不顧百姓有沒有能力繳納,以給西北軍補給的名義將加收的稅金全收歸己有,再向朝廷通報西北無銀,請求金援。

這一來一往,西北還興盛得起來嗎?

短短三年來了兩個沒本事的狗官,百姓哪活得了?

「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事,你躺下。」

「躺下?」嘴角噙著笑,目帶慵懶的秦王袒著胸,做出極其撩人的姿態,似在歡迎王妃對他上下其手,他絕不抵抗。

成清寧臉微紅的拍開他模上自己細腰的大手,「滿腦子那回事,你不怕精盡人亡呀!收起你的媚笑,給本王妃正經點,少年不節制,老了雄風滅。」

「寧兒。」皇甫桓按住她伸來要掀賈的手,內心有些掙扎,纏說別再弄了,丑就丑吧!反正嚇不跑她。

其實他是頗為在意跟了他三年的傷疤,誰不看一張完整能見人的俊美面容,而不是只能以面具遮蓋丑陋模樣,躲著旁人的目光,若是有可能恢復,自是盡全力尋名醫治療。

可是連百毒聖手無恙都堅稱復原無望了,她的芳療最多是淡化疤痕而無法祛疤,徒勞無功的事她卻做得起勁,每每汗流浹背,腰酸手疼,他看得好不心疼,舍不得她這般勞心勞力。

治不好就治不好,只要心愛女子不嫌棄,何必改變?

「放手。」成清寧嬌喝。

「怕你累。」她身嬌體弱,不該干體力活。

成清寧柔了嬌容,推他躺下再往他唇上一吻。「我不累,我不是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在沒成親前,我常跑城外的莊子,跟著農戶下田,揮汗收割香草。」

她不是嫡姊成清儀,有嫡母的嫁妝,有嫡母為其盤算未來,身為庶女的她完全只能靠自己,藉由姨娘一座三十畝左右的小莊子發家,從無到有,一手打造出香藥園子。

她是穿越的,並非原主,不會坐以待斃的等人安排,雖說那時無法預知自己終身將花落誰家,不過手中有銀錢總沒錯,只要銀子捉得緊,夫家也拿她沒轍,人有銀子膽子足,千難萬難亦不驚。

「是呀!我還在那莊子遇見你,那時你的個頭才過我的腰,小小的人像陀螺似的轉來轉去,還威脅我再睡下去你就要棄尸了,為了避嫌,扔了省事。」老氣橫秋的,一點也不像十歲的小泵娘。

她面一臊,嬌軟著嗓音道︰「本來就是,莊子上若死了人我會很麻煩,我好不容易找了個生財的小地方,你若在莊子上出了事,我以後還出得了門嗎?你根本就是我的冤家,上輩子欠了你的。」

「冤家好,冤冤相欠不會了,咱們下輩子、下下輩子還做夫妻,你就甭還了,認命地做我的小妻子。」他會寵她如命,給她一切她想要的,讓她一生平順,無災無難到百年。

「呿!誰跟你欠上生生世世,怎麼不說我來討債的,你這欠債的往哪里跑?」她作勢要捉他。

皇甫桓配合地伸出雙腕,一副由她上珈鎖的模樣。「不跑、不跑,連人都是你的,我的好寧兒,快快把我鎖了去。」

「你也跑不掉,我是討債高手……」白如雪的皓腕伸向他的手……越過,直掀銀制鬼面面具。

這叫迅雷不及掩耳。

皇甫桓怔住,繼而苦笑的側過臉。

丙然是只小狐狸,狡猾得連他也糊弄。

成清寧笑著將他的臉轉正,重重落下一吻。「你還害什麼羞,又不是沒見過,若非這幾個月你老往軍營轉,三天兩頭的見不著人,要不這會兒已面皮光滑,女敕得像小娘子了。」疤痕要全消是不太可能,但定能好轉許多。

軍北上途中,夫妻倆分隔兩地自是難以相見,成清寧的芳療計劃只好中斷,一直拖到兩人會合才又延續。

只是皇甫桓對在臉上涂涂抹抹的娘們做法十分排斥,他不止一次被軍營的弟兄取笑一身女人香,就連監軍的皇甫尋也不時湊上前聞一聞,說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蘭花香氣。

芳療中所使用的香藥都帶有一股天然香味,又蒸臉又抹臉的,難免留下香藥的氣味。

而他堂堂七尺男兒,豈能渾身女人味,營區內的將士個個身上都是臭烘烘的汗水味和皮革味,他哪能例外。

因此從秋天到入冬,他被逮到的次數屈指可數,把準備齊全的成清寧氣得腮幫子鼓得老高,發誓要好好地幫他治一治。

「寧兒……」他面露無奈。

成清寧笑得宛若快滴落的蜜,撓人心窩。「別掙扎,乖乖的從了我,本王妃會好好的對待你。」

皇甫桓失笑的摟著她的腰,「打個商量,你要什麼都給你,把面具還我。」

蔥白小指勾著鬼面面具轉圈。

「真的?」

「真的。」她的要求他哪一個沒滿足她?

「給我一塊五百畝左右的空地。」平沙城里他最大,他說了算。

皇甫桓目光閃了一下,「你要五百畝空地干什麼?」

「種香草和蓋集市。」現代的中央市場。

種香草他能理解,但……「蓋集市?」

「對,如今城里的集市太過混亂,常有不學無術的閑漢來鬧事,強索保護費,諸如張慶豐之流,日後還可能會有,你鞭長莫及,沒法時時約束,不如把集市管起來,一勞永逸的當王府產業。」在這西北地區還沒人膽大到敢動秦王的東西。

「府中私產?」倒是可行。

「我打算蓋座連棚的集市,西北石頭最多,以石磚砌牆,芒草鋪頂,多開幾扇窗保持集市內明亮,上千個攤位整齊劃一,如棋盤式排列,月租兩百五十文,日租十文,可合租,也可打通左右攤位合用」

「另外另設車馬停放區,馬車、牛車、驢車有專人看管,停一次收一文,還幫忙喂食,再蓋個攤販休息區,過夜要付房資,若只是歇歇腳免費,同時供應茶水。」

「你是說即使刮風下雨也不怕?」就像在屋子里做買賣,只不過地方大了些,人也比較多。

「是,還要多蓋幾間茅廁,人有三急,總要找地方解決。還有,我沒到過軍屯,開春後想去瞧瞧,那些現成的地肥是不是能養養土地,明年試著來種稻,一年一獲也不打緊,想法子提高產量就是。」

反正,讓百姓吃飽了才有能力消費,她才賺得到他們的錢呀!

多好的商機呀!

西北風沙大,西北人的皮膚普遍都很差,若能自己種糧來吃就不用花銀子買糧,省下來的銀子便可以挪做他用,比如買些護膚膏回家抹抹之類。

算盤打得精的成清寧打算在平沙城開間芳療館分鋪,她要確保香藥的來源不中斷,年後便買田置地,買人來種,離京前也帶了香藥種子和幼苗,一旦種成了,她便能制香藥、精油、燻香等物,大賺西北人的銀子。

前陣子那老漢帶來的幾十株香草,以及陸續送來的都已栽種在暖房里,生長情況不錯,若無意外,明年元宵過後便可分株、采籽。

這些只是初步行動,當香藥收成後會有更多的種子和幼苗,到時她便要成千上百畝的田地了。

如果可能的話,她想把西北三城發展成香藥大城,這里將提供最頂級的香料和藥材,還有比京城便宜的皮毛,一次便能購足,大盤商會樂于省事。

「你連這個也想得到?」果然是算無遺策。

成清寧不無張狂的揚高秀鼻,「你看到我的商人魂嗎?雖說土農工商排在末流,可是朝廷若沒有這些商人來運轉是什麼也做不了,桓哥哥,听過經濟鎖國嗎?」

「經濟……鎖國?」鎖國兩字他是听懂了,一個國家若被鎖住了,宛如困龍,即使再富裕也會慢慢衰敗,直至滅亡。

「就是幾個有錢人掌控全國財源,只要他們一句話,三分之二的店鋪會關鋪,不向外做買賣,百姓買不到米,官負無衣可穿,皇上吃不到新鮮的魚肉菜蔬,鹽也不賣了,南來北返的商船停駛……」一夕間什麼都停頓下來。

「那會造成暴亂。」他心口一驚。

「沒錯,是會天下大亂,皇上再大也大不過銀子,銀子才是天下共主,不會有人想背叛它,人人忠于它,所以桓哥哥別小看了商人。」成清寧躍在他胸口上,一邊玩著面具,一邊笑盈盈的等著他領悟。

要知道銀子可是萬靈丹,沒有它萬萬不能。

「寧兒你……」想和朝廷對抗嗎?

為了他。

莫名地,皇甫桓眼眶有些發熱,為之動容。

「桓哥哥,只要我們有銀子,你可以養更多的兵,買更好的馬,築更堅不可摧的城牆,你自個兒就是西北的王,管皇上在背後使什麼麼蛾子,你想回京就回京,不想回京就不回,下十二道金牌也不用理會,老子有錢。」他是翱翔天際的雄鷹,哪能受困腳下那一條鐵鏈。

皇甫桓被那句「老子有錢」的粗俗話逗笑了,他從沒想過銀子這麼重要。「好在不是女帝當權,要不然被你這麼一攪和,國家就亂了,天下讀書人肯定找你拚命。」

聞言,她笑聲如銀鈴,非常愉悅。「我有你呀!桓哥哥,戰神在前,萬夫莫敵,誰敢動我一根寒毛?」她俏皮的揚眉,神氣活現。

「是呀!我守著你,看誰敢與你為敵!」巨光一冷,迸出護妻的凌厲。

「還有呀!我們把集市收的租金用在建學堂上,一年幾百兩,夠請好幾位夫子了吧!不怕沒學生,就怕他們不來讀。」

皇甫桓神色復雜地看著妻子。「你舍得你的銀子?」

她反問「你怎麼曉得不是放長線釣大魚?」

「放長線……釣大魚?」她腦子里都裝了什麼,簡直是一座挖掘不完的寶山。

「不識字,茫然無知,識了字,便懂事了,從書上、從夫子身上學到他們原本不懂的事,人一旦長見識了就想得多,想多了就不甘于貧窮,不甘心的話就會想辦法出頭……」

文盲很可怕的,知識能改變一切。

「呵呵!等他們出頭了,西北也富裕了,而這個功勛是隸屬秦王的。」他會是文人心目中的神。

皇甫桓愕然,听出她話中之意,「你在為我造勢?」

造勢、造神都一樣,古人很單純,很好煽動。「互利呀!桓哥哥,傍上你這棵大樹,我是無往不利,要人有人,有銀子有銀子,隨口要塊地你就給,不愧是大氣的西北王。」

「西北王……」他反復的咀嚼這句話。

這是西北王崛起的開端,從此時此刻起。

「桓哥哥,你要是不戴面具就更好看了。」成清寧順手把鬼面面具往床下一扔,縴縴素手抵住他胸口,不讓他起身。

「寧兒,不許胡鬧。」他佯怒。

壽桓不動聲色的想著被他寵得無法無天的王妃肯定有後招,她已經跋扈到所謂的得寸進尺。

「好看的大哥哥,你明明很好看呀!為什麼要戴上不好看的面具?」成凊寧裝著自個兒十歲時的聲調。

面對調皮的妻子,皇甫桓哭笑不得。「好吧!好吧!隨你擺弄,別再賣弄你的小狡猾,被你這小模樣勾著,我不入迷都不行。」

他取笑自己只要一踫上妻子,過人的自制力頓時化為烏有。

成清寧驕傲的一哼,裹著被子從他身上越過半個身子,取來一只紅木編籃,籃中裝的是她的生財工具。

「桓哥哥,你躺好,不許亂動,我先幫你淨面,然後軟化表皮,再用磨砂膏將隆起的疤塊推開……」

淨面、去角質、揉按、推拿,以熱巾敷面使毛細孔張開,上祛疤霜,輕輕拍打,讓藥性沁入皮膚……

成清寧不厭其煩的重復動作,上輩子的她是芳療師,懂得全身每個穴位,她輕緩而確實的揉按,以專業的手法改善表皮的凹凸不平,一下又一下地推著不喊累。其實皇甫桓灼傷的臉面不算毀容,若有現代整型醫療手術,不用半年便可恢復原來的樣貌。

可惜這年代的大寶里簡切,少有動刀的外科手術,加上他自己不醫治,放任傷勢惡化,這才顯得好像很嚴重。

「桓哥哥,你睡著了嗎?」他太忙了,也該休息休息。

「沒睡。」他比較想抱著她做些不宜宣諸于口的壞事。

「那你答應我的事沒忘記吧?」一口一口地吃成胖子。

「我答應你什麼了?」皇甫桓有些昏昏欲睡了,臉部按摩太舒服,會令人睡意濃。

「你想耍賴?」她扯了兩下他的耳朵。

一吃疼,他為之清醒,「五百畝空地。」

她滿意的點頭,「我的。」

「沒見過比你更無賴的,說好了條件卻反悔。」兩樣都要,不是說答應給她要求的東西,面具就還他,面具呢?

「我丈夫是無賴,我當然要當個無賴妻,夫唱婦隨……」

郎君走在前,妾身在後頭,鴛鴦蝴蝶串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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