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出頭天 第九章 要讓夫君好起來(2)

「什麼?!」

正看著牆上畫作的皇甫桓很是驚嘆畫工的精湛和鮮明的色調,听到是出自妻子之手,不禁與有榮焉的多看幾眼,冷不防耳邊傳來成清寧驚恐的叫聲,他上臂一施力撐起上身,將愛妻護在身後。

驀地,他感到一陣風拂過臉頰,面上頓然輕了幾分。

「也沒多難看嘛!害我以為是半張臉血肉模糊,結果不過是一條橫過面頰的粗疤罷了,也就我手指大小,你在害什麼臊呀?大男人還介意一條疤?」若用現代雷射手術能完全消除,淡到有如新長的女敕肌。

迸人太重視容貌,一點點瑕疵都視為重大傷殘,遮遮掩掩地怕人知曉,其實像一般的胎記也能用醫美技術還以自然肌色,可惜此時的醫術不夠先進,還沒法做到,只能賴以藥草和針灸小辨模的調整,淡化陳年老疤。

「面具……」皇甫桓撫著臉,神色木然。

沒等他說完,成清寧像哄孩子似的將面具放在他手上。「就說你太大驚小敝了,男子身上有點疤算什麼,那是為衛國保民所留下的榮耀,瞧!膽小如鼠的我半點驚色也沒有,反而覺得這才是真正大明朝的好兒郎。」

「寧兒,你……」她還膽小如鼠?

皇甫桓不自覺地想笑,眼眶一陣發熱。

「躺好,不許動,讓我借點仙水點化你,你要相信本仙姑的道法,不出一年能讓你好上七、八成。」首先要軟化角質,做臉部推拿,將隆起的肉疤往兩側推平,以指壓方式促進血液循環……

瞄了一眼,成清寧已在心里做好一連串治療計劃,軟化角質的香藥早晚一次,以精油兩滴滴在淨面的水里,洗淨後以熱巾敷面,三日做一次面部推拿,柔化疤痕。

睡眠是重要關鍵,不能讓他再縱欲過度,毫無節制的深耕勤播,男人的精血充足也是活化肌肉的要素……

「痛……」她確定是在揉按,而不是把他的皮肉割開再縫合?

小手往他臉上一拍。「像個男人行不行?死都不怕了還怕痛,會痛表示你筋脈堵塞住,多按按疏通了就不痛。」

她竟然打他的臉……麻痛感不斷傳來,皇甫桓抿著唇,直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藕臂的妻子,原本想喝斥的聲音在看到那張全神貫注的小臉時,頓時煙消雲散。

但是,他真沒想過會這麼痛,明明她的力氣並不大,縴縴蔥指看似輕柔地在臉上揉搓推按,可是卻有針刺般的痛感,感覺那塊疙瘩似的肉疤在她指間一點一點被搓平、拉直、搓平、拉直、搓平……不斷地重復同一個動作。

「等一下我會給你抹上淡化疤痕的香藥,它本身帶有微香,不濃,一、兩個時辰內不許擦掉,等入睡前我再為你抹一次,三個月後你的皮膚就會變得很滑女敕。」那時再換另一種香藥,涂抹再加蒸療法,把瘀血排出,讓硬疤變軟。

「寧兒,我不是女子。」在臉上抹香脂像話嗎?他要怎麼帶他那些兵,一人分給他們一瓶香膏,告訴他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成清寧不理會他,兀自把雙掌擦熱,貼在他留疤的面頰以全身的重量按揉。「桓哥哥,你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嗎?若是你腿上的毒解了,是不是就能行走自如?」

桓哥哥,你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嗎?若是你腿上的毒解了,是不是就能行走自如?

成清寧的這幾句听來叫人鼻酸的話,不斷在皇甫桓耳邊回繞,好似她身上淡淡然的幽香,一波一波勾著他的神智,想克制又忍不住靠近,捕捉那唯有她才有的獨特味道。

不是濃重的香氣,而是若有似無的氣味,想去嗅聞時,它如風隱藏,若不經意一呼吸間,又飄了出來。他真的不能站嗎?

皇甫桓將手放在三年里從未站直的右腿,似懷念又似苦澀的來回撫模,感受它曾有過的強健。他想站嗎?

這是不用思考就能回答的事,馬上征戰的男兒誰不想雙腿健步如飛,一個跨步便能誅殺敵人于長槍之下,讓敵軍避走黃沙荒漠。

可是他的願望並非當權者所要的,他的傷殘令人安心,萎靡不振更是上位者所喜,若是無後,那一位便高枕無憂。

如果他的王妃是成清儀,無後又何妨,他踫都不想踫她,這樣的結果肯定令那一位滿意,貌合神離的皇家夫婦。

但是他的小狐狸肯定是要孩子的,從她對成弘武的寵愛看來,她是喜歡小孩的,想當娘。

「羅三。」

羅佑東在家里行三,上頭兩個哥哥是種田地的莊稼漢。

「王爺,你喊屬下有什麼事?」沒瞧見他很忙嗎?要幫王妃做什麼蒸餾器的。

「去把君無恙找來。」他要用他。他一怔,「君神醫?」

「能解了我的毒才是神醫,反之是庸醫。」當年他也說有點難度,宮中流出的秘藥少人能解。

「王爺要治你的腿了嗎?」羅佑東喜得跳起來,軍人的直率展露無遺。皇甫桓面色沉如水的一點頭,「也該是時候了。」

他退讓的也夠多了,不能一直處在挨打的情況,該是奮力反擊的時刻,他不能辜負一直跟著他的將士們。

「嘿嘿!王爺是因為王妃吧?她老在你耳邊嘀咕著,還說要做什麼四腳拐杖讓你復健用。」復健是什麼意思他不知道,但他看得懂王妃畫的圖,若能以四根木柱拄地,王爺便能自個兒向前移動,不必依靠輪椅。

皇甫桓不能動的是右腿,而他的左腿其實沒事,彎曲、伸直都沒問題,當初他把毒逼到右腿封住,因此他的腿從大腿以下到足踝是麻木的,感覺不到疼痛和冷熱,彷佛是死物。

可是經過這些時日成清寧的精油按摩和熱敷,他的腿居然有微微的感覺,雖然一樣虛軟無力,但他能感受到燙,以及一股熱流在小腿處環繞,緩緩地流動。

一度,他的腳指頭動了一下,他以為是錯覺,但已經令他欣喜若狂了,他不是全然沒希望。

「話多。」和王妃無關。他欲蓋彌彰。

「不多、不多,全是實話,自從王妃入府以來,咱們王府有人氣多了,不再像以前鬼氣森森似的,如今走在府里常听見笑聲,還有跟花一樣好看的婢女……哇!王爺,你干麼用紙鎮扔我。」還好他閃得快,不然準砸出個包。

「本王讓你來看女人的?」選進府的奴婢、婆子不算多,可還是吵,以前安安靜靜的多好。

羅佑東撓著後頸干笑,「不看白不看,好看唄!王妃說了,美的事物讓人心情愉快,有機會欣賞就欣賞,不要錯過大好時光。我書讀得不多,當然要听王妃的。」

「你听王妃的就不听本王的?」皇甫桓否認他在吃味,王妃在府里的人緣好過他,一有事幾乎人人向她詢問。

妻子太能干顯得丈夫很無能,皇甫桓「無所事事」已經很久了,王府的修葺,王妃讓人找工匠,園子里要植花種木,王妃列表畫草圖,買婢買僕,王妃決定,甚至五百侍衛的伙食、衣服、日常所需……王妃一並接手。那王爺做什麼呢?

做臉、蒸臉、治臉,一聲不吭的任由王妃擺布,還要泡澡,每日一回在加了精油的紫檀木澡桶待上一刻。剩余的時間他便看王妃蒸餾精油,萃取香藥中難能可貴的精華,那些彎彎曲曲的管子看得他很好奇。然後讀點兵書,午後睡個覺,再做個腿部按摩,一天就過去了。

王爺很悠閑,逍遙似神仙,王妃很忙碌,忙到天黑還覺得有很多事還沒做完,兩人的角色互換。

于是乎府內各人不論大小事,都不由自主的找上好說話的王妃,只要王妃點頭的事,王爺從不說不。羅佑東面訕的頸子一縮,「也不是這麼說,屬下兩個都听,可是王爺呀!連你都听王妃的,屬下不敢不听。」

「誰說本王听她的,本王只是不想和婦道人家計較太多……」皇甫桓的強詞奪理有些氣弱,他又聞到熟悉的草藥味了。

「桓哥哥,我用蒼耳、半蹄草等給你熬了雞湯,內喝外敷,你的毒沒解也去了一半,快趁熱喝,一滴也不準剩下。」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常趁她沒注意時偷偷倒掉。

家有悍婦,管得真嚴。「這些湯藥不用喝了,我已經決定找大夫來看我的腿,你的偏方怕會影響藥性。」愣了一下的成清寧讓人把雞湯放下,目光沉靜如山中深潭。「你不怕那一位又找你算命?」

算他能活到幾時。

皇甫桓揮了揮手讓羅佑東出去,書房外的老槐樹碎影疊疊。「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受委屈。」。

「我只要有銀子賺就知足常樂,顧好我的小家便余願已了,其他國事天下事,我管不著。」但她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她管不了的事便是他的責任。

「那一次我中了毒躲到京城外的小莊子,那時我便懷疑是他下的手,我的警覺性向來很高,不是信任的人近不了我的身,可是苦無證據,無法證明是他指使。」所以他只能吞下暗虧,更加防範身邊的人。

一山難容二虎,雙龍在天必有一傷。

「就算證實了你又能拿他怎麼樣?他一句話就能決定你的生死。」至高的權力,無上的力量。

皇甫桓沉目,冷誚道︰「他不敢要了我的命,至少在明面上。我在軍中待了十多年,無人能及的聲望始終在百姓心中,少了我,他掌控不了邊疆百萬大軍,西南、西北、南蠻都有我的人在,我一死,邊關就亂了。」

「因此他讓你成廢人。」這一招挺有心計的,既能穩定軍心又可以鏟除異己。

「是我權衡之下所做的結果,我對那個位置沒興趣,又不想兄弟鬩牆讓母後為難,所以暫且退避一時,消弭其戒心。」

他的毒沒解,宮里的那兩位輪流派太醫來診治,一個是不想他好,在藥里加料,讓他體內的毒更加難解,一個是真心盼著他好,想讓他重新站起來。

皇上與太後,親母子無誤,但母子不同心。

「桓哥哥,是我拖累了你,你是為了我才想奮力一搏吧?」她覺得很愧疚,原來她也是紅顏禍水。

皇甫桓失笑地將她拉進懷中,讓她坐在他腿上。「我想要你和我的孩子,我的兒女不能活在親爹的窩囊里。」

「你想太遠了,我的癸水才過不久,你要當爹還得再等等。」她也不想太早生,這年代生孩子風險太大,穩婆的接生技術太落後。

「總要未雨綢繆,做長遠計劃,凡事想得越周全才不會措手不及。」誰也不能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成清寧靜默了一會才開口,「京城我們不能待了是吧?」

「寧兒,又要讓你受委屈了。」他對不起她。

她輕笑的搖頭,雙眸明媚似朝陽。「庶女的命很堅韌,哪里都活得下去,只是要樂壞我二哥哥了,我好不容易開起來的芳療館就要讓給他,還有我攢了好幾年才置下的地,不知又要便宜誰。」

想給自己留點銀子傍身,到最後什麼也沒留住。

「你是鑽進錢眼了不成?想事情想傻了,沒有你制的精油,芳療館也開不久,而且你親娘已是平妻,你一向寵小舅子,幾百畝地給他當日後的家業又怎樣,有董氏在,他也分不了多少家產。」董氏最痛恨的應該是他們母子仨了吧!不可能會善待。

秦王府在,董氏不敢輕舉妄動,人家有個秦王妃女兒當靠山,她再恨也得忍住,做做表面功夫。

可是夫妻倆一旦離京,後頭有衛國公府的董氏不會再顧念什麼臉面,她以前受過什麼氣都會一一討回來。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可我就是舍不得我的銀子。」一說到銀子她就心疼,像割肉一樣。

皇甫桓好笑地輕咬她雪兔般的玉耳。「我的銀子不就是你的銀子,到時地底庫房里的那些全部帶走,夠你用幾輩子了。」

「真的?」原來可以帶走,而非留給下一任主人。

「瞧你一提到銀子就兩眼發亮的神情,真是個財迷,不過有一件事你要牢牢記住,在地底庫房中有七條通往外面的暗道,四條在城內,三條直接出城,你看門上的浮雕以做識別,麒麟是內,狻猊朝外……」

這三年的足不出戶並非一事無成,他暗中派了人挖了地道,軍隊出身的侍衛效率極高,原本他只想挖三、四條地道足以逃生就好,沒想到他們一口氣打通七條暗道,倒讓他有了意外之喜。

怕她沒記牢的皇甫桓特意將撒金宣紙鋪平,畫下一目了然的簡圖,標示出每一條通道的出口處和附近街道,以她的聰明才智只需多看兩眼便能記住全圖,而後他整幅燒毀。

換言之,除了幾名全程參與挖掘地道的親信外,就他二人知曉所有地道,其余眾人只知其一,不解詳情。被接二連三的暗算後,皇甫桓對人的信任度大為降低,除非他信得過的人,否則他寧可先小人後君子,同時這樣也是在保護其他人的安危,因為知道得越少命才活得長久。

「桓哥哥,你的毒能解嗎?」要是有像現代毒物檢驗之類的技術就好了,抽出一管血做檢查,便能查出所中何毒,再依毒性用藥。

皇甫桓被她問住了,能不能解不是他說了算,要看號稱「百毒聖手」君無恙。「我不確定。」

「那你請來的大夫醫術好不好?」能讓他看上眼的肯定很不錯,但術業有專攻,也許所有醫術里最不擅長的便是解毒。

他想了一下,「應該還可以。」

其實這樣說是含蓄了,豈止還可以,君無恙治不了的病,天底下無人能治,他解不了的毒,中毒者只有一死,出身神藥世家的他一出生就接觸藥草,天下無他不識的藥材。

而他的師父神機老人活了一百零七歲仍健在,無病無災活似七旬老者,發不染霜黑亮得很,齒不動搖眼不花,十足的老康泰。

「既然是還可以就把雞湯喝了,雙管齊下,在他未為你解毒前先喝些排毒的湯水,多少減輕你身子的負擔。」還好雞湯的油很厚,不怕它涼掉。

喝到有點膩胃的皇甫桓臉色微青。「寧兒,你要忙的事太多,不要累著了,以後這種小事就交給下人去做。」

「為了讓你的身子早點好起來,我再累也值得。」當起賢妻的成清寧端起白釉瓷碗,細心地撥去浮在上層的油膜,一匙舀滿輕吹了兩口,溫柔體貼的送到他唇邊。

「寧兒,我自己來……」照她的喂法,只怕他要喝很久。

她不讓,語氣很輕,「桓哥哥,我不喜歡生離死別,你要活得比我久,哪怕只有一刻,可是我又很怕孤單,你要快點來陪我,奈何橋下擺渡口見,我們一起渡河……」

皇甫桓覺得面具下的臉火熱熱的燒著,她到底想他多活幾年還是早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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