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死神來過?!」
喊最大聲的不是社長海麗,而是一臉不諒解的鐘璧,他沒想過口口聲聲喊著的妹妹會瞞著他這件事,他以為他們是無所不談,彼此沒有秘密的好兄妹,誰知她發生這麼大的事卻悶不吭聲,要不是吉卜賽突然心血來潮提起,只怕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鐘璧最大的不滿是夏春秋沒把他當自己人,她應該比任何人還清楚,家人有難,就算他幫不了忙,也能敲鑼打鼓把死神嚇跑呀。
「那天晚上我問你,你還說沒事,這麼大的事瞞得住嗎?你這人最怕鬼了,一個人根本解決不了。」等到有事了還來得及嗎?那是神級人物,不是可以一拳打散的小表。
「冷靜,別先躁了脾氣,她也不願意遇上這種事。死神一向孤傲、跋扈、不可一世,隨意來去,是人力無法阻止的。」海麗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見識到死神這號人物。
「海麗,這都是你的錯,你不是說整幢建築物都設有結界,除了人以外,旁的生物沒法進入嗎?」可是防護並非百分百的零缺口,還是有縫隙,所謂的大師是虛有其表。
「是,是我做得不好,沒將變數考慮在內,我們靈異事務所探究的是靈異現象,就該把所有的可能性囊括在內,我在此致上深深的歉意。」一米四的小巨人神色抱歉的鞠躬,她對結界遭人入侵感到萬分抱歉。
「哎呀!燒肉便當,你別給我行禮啦,我還沒死呢。這事是我招惹來的,與你無關,不要放在心上。」海麗對他們夠好了,長期提供免費住宿和特殊保護。
「不,我還是做得不夠,鐘璧說的沒錯,是我太輕忽了,從未考量世上既然有妖精,一定有我們未知的物種,我該預設可能性加強防護網。」有備無患而非亡羊補牢。
恢復原狀的安姬輕振薄翅,兩手托著下巴坐在玫瑰盆栽的花朵上。「海麗,你是人類,你擋不住他,死神很強的,連我們妖精都怕,他兩根手指一用力就能把我們捏死。」
雖然比人類好一點點,但妖精這族群,不擅長作戰,只喜歡玩樂,整天在花叢中嬉戲。
「死神很強嗎?」果然還是所知有限。
安姬用力點頭,頭上的花冠差點掉下來。「他們善戰,有戰神之稱,我听族中長老說過,五百年前一場神魔大戰,死神領軍的一支打敗魔族,把魔族趕到遍地荊棘的流淚海。」
「那我們豈不是拿他沒辦法。」鐘璧不甘心任人宰割,他身上的陽火熊熊沸騰,直沖九霄。
「也不是,根據妖、魔、人、神、鬼五界協議,任何一方都不能干擾他界的正常秩序,若是有違協議將受到嚴厲懲罰。」她才兩百五十歲而已,不知道制定的內容和懲處。
在妖精界來說,兩百五十歲的安姬等同人類世界的十五歲少女,他們的生長期比人類慢,相對的生命期長。
「你的意思是說死神不能任意傷害人類,我們還是可以和他和平共處?」夏春秋只要知道這點就好,原來死神是拔了牙的老虎。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可是有些心性邪惡的死神會擅自修改死亡冊上的名字,讓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卻補了該死的缺,在地獄受盡折磨。」這是少數例子,但不是完全沒有。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起,夏春秋感覺像在洗三溫暖,忽冷忽熱。「安姬,你這不是嚇我嘛!死神不只一個,那有多少呀?我光踫到一個就快嚇破膽,魂還沒歸位呢。」
「死神也是一個族群,但數目不多,跟熊貓一樣稀少,不過你不用太擔心,他們上頭還有更大的神管著,一般來說不會主動挑釁人類。」他們也有紀律,只是管理不嚴。
「那就好,看來大家都可以安心了,我就說不會有事嘛!你們都窮緊張了,我從小到大看到大大小小的鬼,沒有上萬也有好幾千,嚇著嚇著也就習慣了。」尤其是中元普渡,每張供桌上最少擠滿十幾個,家家戶戶普渡,一條街看下去,數量有多少可想而知。
「強顏歡笑。」鐘璧冷哼。
「苦中作樂。」弓藏一級生面露憫意。
「死到臨頭猶不自知。」吉卜賽贈言。
「我幫你做個花墳。」安姬小手一揮,事務所內下起花雨。
沒一句好話,盡是看衰,夏春秋的臉黑了一半。「你們就不能鼓勵我嗎?讓我在劫數中自立自強。」
「遇到死神是好事?」海麗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她一噎。不算好事,但也沒多壞,就是一場男強女弱的對談,外加她嚇了一夜不成眠,多了兩個黑眼。
「他沒對你做什麼吧?」男人最關心的這件事。
鐘璧一問,夏春秋驀地眼神閃避,難以啟齒。「親了我算不算,他說我欠他一條命。」
「親了你?」看來死神是色鬼。
「他親了你哪里?」海麗神色不對。
「嘴唇。」輕輕一踫,她還沒感覺到,人就消失了。
「啊!不好。」糟糕透了。
海麗一喊,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怎麼不好?」大家急問。
「死神之吻。」小夏是好女孩,不該遭受這事。
「死神之吻?」
「死神之吻又稱惡夢之吻,被死神之吻做記號的人,終其一生尋不到真心相愛之人。」
與真愛無緣。
夏春秋一听反而松了一口氣,還有心思打趣。「那把他吻回來就好呀,反正我對愛情沒有期待。」
她談過幾次小戀愛,但每次還不到動情便無疾而終,有屋、有車、有錢的她犯不著看男人臉色,合則來,不合則散,感情一事對她可有可無,已抱定主意這輩子獨身一人。
男人不是生活必需品,有緣就在一起,無緣就兩條平行線,不強求非要一雙人。
「不對,是他親自抹去他留在你唇上的印記方可解除,你要是回吻便是加深兩人之間的羈絆,以後你就離不開他了。」吻越多,羈絆越深,牽出絲絲縷縷將兩人纏住。
「燒肉便當,我心髒病發。」被她嚇的。
冷抽了口氣的夏春秋捂住胸口,表情逼真。
站直不及一般人胸前高的海麗隨意一揮手。「去祈禱死神不會再找上你吧。」
「我快死了耶!你居然不理不睬。」太無情了。
「我們都知道你心髒沒病,乖,別逗我們開心,回去補眠。」她就是睡少了才沒精神。
痹?她是在哄小狽還是貓呀!
哭笑不得的夏春秋收起急病突發的表情,無奈的說︰「我答應我堂妹要幫一名十歲男童做復健。」
「在農歷七月?!」海麗用驚訝的眼神看她。
連她都避開這個月分盡量不讓小夏出任務,因為她只是特定日子出去,譬如初一、初二、十五、十六和二十九這幾天出去,一回來總會特別虛弱,要睡上三天才補得回來。
聚陰體質也會因聚靈太多而被吸走元陽,女子的陽氣原本就比男子少,陽氣不足,身體就變弱了,危急時甚至可能喪命。
她苦笑。「我也不想去呀,可是堂妹替我答應了人家,還私下收了人家訂金,這是個案,我不能不去。」
「你堂妹被錢迷花了眼嗎?」為了小錢出賣親人。
「也不是這麼說,她是真心想幫那個孩子,特意和醫院說好了,每個禮拜的一、三、五上午做兩小時的復健課程,為期三個月,等男童的情形有改善便由我堂妹接手治療。」她也算在帶實習生,讓堂妹一邊看一邊學習。
海麗沉吟了一下。「好吧,接下來的三個月我會和你配合,將你的工作排到中午過後,日落之前。」
「好。」三個月已經過了十天,很快就過去了。
「鐘璧,你負責接送她,反正沒她指引也無法打鬼,農歷七月陰間親人返家,除非有傷人事件,否則我們不便出手,你陽氣足,多護著她一點。」七月是淡季,喪不出喪,喜不入門,算命的人也少一半。
「我了,你放心。」鐘璧吊兒郎當的搭上夏春秋肩膀,狀似親密的將她拉近。「妹妹呀,以後有事別瞞著哥哥,哥哥很不高興,不過看在你挺倒霉的分上,我原諒你。」
「謝謝喔!寬宏大量的鐘璧哥。」給他三分染料,他就開起染坊了。
「不客氣。」他痞笑的以食指在眉毛上帥氣一劃。
「我還真不跟你客氣,走吧!痞子哥。」夏春秋直接拉住他的領子往外拖,畫面很搞笑,像韓版野蠻女友。
鐘璧有十款不同造型的限量跑車,男人對車子都有一股狂熱,追求速度感,而他買車是為了愛炫,每天開一輛跑車,然後很風騷的在市中心繞上幾圈,有時會停下車和路邊的美女聊天,炫一炫他的愛車。
但是他從不載女人,至少是認識不深的女人,每一輛車都保養得像新車,他以愛妾一號,愛妾二號……命名。
不過他今天倒是一位愛妾也沒帶出來,不知是無心所為還是故意整人,乍看他的交通工具,夏春秋還真有點傻眼。
「這是你的車?」夏春秋挑眉。
「怎樣,酷吧!」他的得意之作。
「是不錯。」她贊同的點頭。
「我花了兩百五十萬買了這輛車,又花了一百萬改裝,上面的火焰烤漆是我用的,前頭的鬼頭燈猙獰,再瞧瞧這腳踏……」他花在這上頭的心思不亞于愛妾們。
「長舌阿公,再說下去我就要遲到了。」誰管他的烤漆亮不亮眼,不就是一輛車嘛!
「哼!不識貨。」女人太膚淺了,只看得見名牌包包和化妝品,完全看不見男兒的豪情壯志。
「先說說我要怎麼上車,這前低後高的,你確定不是在報復我?」他這人有時候很幼稚。
鐘璧神情夸張的揚眉。「妹妹呀,能坐我的愛車是你的榮幸,雖然你瞞了我一些事,可是哥哥我肚量大,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你要懂得感恩呀,切勿再犯。」
「所以你這是明著整我嘍!」打不得,罵不得,干脆在其他事討回來,這一招用得忒毒了。
他雙手叉腰,仰頭大笑,一口白牙閃得很。「上車吧,戴上我特別為你準備的安全帽。」
「……哥呀!我都要懷疑你的智商了。」這是安全帽嗎?倒像老和尚的腦袋瓜子,還刺上符咒。
「呵呵!有創意吧!戴上這頂帽子,保管你一路上看不到半只鬼。」鐘璧得意非凡。
但也會被人笑死。「你真讓我戴這個?」
「不會嗎?我幫你。」他樂于助人。
「不用。」夏春秋一手拍開他的手,知道他絕對沒安好心,哪有人在安全帽上貼滿符紙。
「好吧,我不動手,女士優先,別說你不會跨坐,我這輛車可是會哭泣。」他拍了拍繪有猛鬼面孔的前擋板,再把車頭轉向,尾端翹起的重型機車線條優美,一輛車只有兩種顏色,紅黑交錯。
「鐘璧,今天這仇我可記下了,來日必報。」扣好安全帽的帶子,夏春秋姿勢很丑的以狗爬式爬上重機後座,她很慶幸她穿的是長褲,若是裙子,那真要春光大現了。
「走了,妹妹。」
夏春秋剛一坐穩,存心擺弄的男人呼嘯沖出去,車速之快叫人來不及眨眼,搶在最後一秒黃燈閃起前壓線過街,如風般在車陣中穿梭,左彎右斜,穿插似箭。
風聲,呼嘯而過。
車水馬龍,如時光倒轉。
人是模糊的,沒有清晰面容。
很快,快到令人無法置信的地步。
「妹妹,到了。」夠快了吧!
「等等。」到了?
「怎麼了?」他回頭一看。
「我腳軟。」絕對、絕對不要再坐他的重機!
聞言,他臉上有惡作劇得逞的暢快。「你太弱了,哥哥還沒發揮一半的實力呢!」
「去找烏龜妹比,你一定是冠軍。」她反諷。
夏春秋抖著腿下車,要不是捉著大笑不已的鐘璧胳膊,她都要出丑的跌坐在地上,他太瘋狂了!
「那個是你堂妹吧?」他看著遠遠走來的女子。
「嗯。」
「把你交給她了,我先走,晚一點再來接你。」
「不許騎重機。」一次就夠了。
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