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包靈媒妻 第4章(2)

「堂姊,你春天來了?」

夏春秋一掌往堂妹額頭拍去。「心情愉快,天天是春天。」

「哎呀!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干麼跟我繞圈子,看在你可憐沒人愛的堂妹分上,透露一點八卦消息。」她現在才明白台灣為什麼鬧醫師荒,因為太累太忙了,她忙得沒辦法維系一段感情,即使她只是個實習醫師。

每一個醫學院的學生在畢業前都要參加醫學實習,由醫院指派,每一科都要輪流,直到找到最適合的那一科。

夏瑜待過婦科,去過手術房,也在急診室待了三個月,剛從骨科轉到復健科,她每天都在資料處理和病歷表中轉,還要被資深的護理師當菜鳥使喚,甚至連病人也嫌棄她不夠專業。

她已經有五個月沒放過假了,排休日也得支援門診,一個人當兩個人用,一天二十四小時只有七小時不到的時間真正屬于她,被時間追著跑的苦頭她算是嘗到了。

人在這痛苦的時候,唯一的樂趣只剩下一個,那就是听听別人的桃色新聞,好調劑一下貧瘠的生活。

可是她最親愛的堂姊為什麼不肯成全她,人生苦逼呀!

嗚嗚,誰說醫師是高尚的職業來著,她被自家人坑害了,雖然高薪卻要賣命,難怪有血汗醫護之稱。

「我讓你帶著患者做套環動作,你做了幾個?」夏春秋看著前幾回復健的進行表格,比對進度。

「十個。堂姊,你好心點,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听護理站的小娟說,你跟一位冰山美男同行,那是你的男朋友嗎?」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人的天性。

「是男的就一定是男朋友?」她活在哪個時代呀!恐龍還沒滅絕的侏羅紀?

「你桃花朵朵開,哪一朵是正桃花,是粗壯魁梧的肌肉男,還是刀鋒一般的俊美冰男,你的心里屬意哪一位?」媲美狗仔的夏瑜有強烈求知欲,不改行當記者是一大損失。

「干正事要緊,你的工作不要了?」夏春秋拿夾表格的夾板往堂妹頭上輕拍,警告她閑事莫理。

走進復健室,一位十歲左右的男童睜大眼楮,中規中矩的坐在前面有一張大方桌的椅子上,稍微扭曲變形的五根指頭吃力地拿起面前的彩色套環,他也不投,就是無意識的套在指頭里轉圈,好像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男童的左腳穿上矯正骨胳的鐵鞋,因為車禍骨折的小腿正在拉直,雖然斷掉的骨頭已經愈合,但因長期不運動而有些萎縮,鐵鞋是用來固定作為輔助工具,避免男童在復健餅程中傷了骨折的部位,造成二次骨折。

其實他只要手部肌腱常做伸展、抓握的動作而已,問題並不大,腿上的傷隨時間自然愈合,即使不復健也可以,在家慢慢扶著牆壁走,不用多時也能行走自如。

主要是男童的心理受到創傷,他親眼目睹斷骨從皮肉中穿出,血淋淋的骨頭尖銳而駭人,受到驚嚇的他認定自己的腿斷了,不能走路。

心理因素的排斥導致身體不配合,小腿斷了怎麼還能走?就是這個陰影讓他抗拒著,自我封閉。

再加上他父母都死了,一夕之間他的世界崩塌了,原本的美好成了惡夢一場,惶恐不安的他找不到避風港,只能自我放棄躲進自己築起的小堡壘,拒絕和外界溝通。

不過在夏春秋不厭其煩的誘引下,他慢慢有了反應,看到有人靠近會抬頭看一眼,自己跟自己玩著復健的游戲,偶爾還會應上兩句,扶著扶桿走兩步。

一切正往好的方面發展。

「小明,我們今天來玩加減乘除,你看這是什麼?」夏春秋指著豎立在桌面上,上有紅色珠子一粒,一條橫杠底下又有四粒藍色珠子的物品。

有點偏瘦的小臉抬起來一看,據緊的小嘴很固執的密合,他看了好久才又垂下眼瞼。「算盤。」

「沒錯,這是算盤,你來算算,五加六等于多少。」

這不是一般算盤,算盤珠子有孩子半個手掌大,一次最多只能撥一粒,還頗有重量,要使勁推才動得了。

這樣做的用意是訓練肌腱力,使手指能靈活的捉握,等手指適應了這般力道,便能試著挪動較重的物件。

一次又一次,反反復復,復健之路漫長而艱辛,如此重復幾百、幾千次,損傷的肌腱會慢慢復原,手指的運用也更自然,做上幾萬次不懈怠,他的手也差不多好了。

問題是,肯做,持續不斷,若是中途罷手就會回到原點,肌肉的萎縮會比先前更嚴重,筋絡也不易拉開。

呂稚明很有個性的將頭偏向一邊。「不做。」

「為什麼不做?」夏春秋很有耐性的問。

「簡單。」

她了然的點頭。「你是說題目太簡單了,你都要升五年級了,不是一年級新生吧。」

「嗯。」他別扭地點著頭。

「那我出個難一點的,一百四十四除以十二。」她再一次指著算盤,讓他盤好兩色珠子。

「除?」他不太樂意動。

「小明,你看這里。」她拿出平板電腦點了幾下,是他第一次復健和復健數次後的影像紀錄對比,明顯比較出先前呈現出雞爪狀的五指和如今能拉直的指頭有何不同。

前者是彎曲可怕的,有交錯的紫色細筋,而後者較順眼,青紫色筋絡淡化,弓起的角度較和緩,若不仔細看,這只受傷的手根本與常人無異。

看了螢幕上的分格相片,呂稚明抿著嘴模模僵直的手指頭,被動的將手伸出,先撥被除數的數字,再把除數撥好,他很聰明,很快地解出一百四十四除以十二的答案。

十二。

他撥得很慢,花了將近半個小時,但是只要他肯動,一切的努力就不會白費,他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好。

「好,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們再走平衡台。」

一旁忙著紀錄的夏瑜飛快的落筆,填寫好復健數據和日期,以及患者對復健的反應,她十分佩服堂姊的耐性,面上沒有不耐煩的陪著患者做復健,還細心地喂他喝水。

「同樣的動作重復十次、二十次、一百次,不說看的人會累,做的人更會厭煩,我們做復健師的要適時引導,模清患者的習性和嗜好,以玩游戲的方式勾起他的興趣……」在呂稚明休息的時候,夏春秋來到一旁指導堂妹。

兒科復健病房面對的是未滿十六歲的孩子,他們不像大人心思多,比較好哄,只要投其所好給他們想要的,通常都不難處理,孩子的心很簡單,只要懂得如何去安撫。

「堂姊,你是說因時、因地、因人而做變動是不是?」不同的人有不同治療方式,耍憚得變通。

「嗯——你叫我什麼?」沒醫院倫理了嗎?

夏瑜在心里嘟囔,偷說小話。「學姊。」

「心理因素也是其中之一,你要給予自信,不能打擊,相信患者一定會好起來,你讓人信服了,別人才願意將自己交到你的手中,以己渡人,將心比心,想著你若遇到同樣的情形,你會怎麼做……」

夏春秋毫不藏私的將己身所知的閱歷傳授,她的教授方式不刻板,淺顯易懂,還有不少小訣竅。

受益匪淺的夏瑜欣喜的頻頻點頭,用心的做筆記,把堂姊的話記下來。

兩姊妹靠得很近說話,舉止親近,渾然不覺復健室外多了個身形修長的儒雅男子,目光柔和的看著兩人。

正確說來,落在夏春秋身上的視線是夏瑜的三倍。

「好了,休息夠了,小明,我們來練習走路,我們試著從平衡台的這端走到那端,先來回走三遍。」他的腳掌要著地,多踩幾遍才好得快,小孩子的骨胳發育較成人好。

他聲音悶悶地回答。「不想走。」

「給我理由。」又鬧別扭了。

「走了也沒人看。」好了又如何,他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知道他想起已故親人,夏春秋蹲在他面前聲音輕柔的說︰「小明,你不想親自走去看你的父母嗎?他們很寂寞,想你偶爾去和他們說說話,看看他們。」

「我是殘廢。」呂稚明的眼中有淚。

「誰說的,以前我治療過比你還嚴重的小朋友,他的這里以下全部切除……」她指著他的膝蓋。「可是他後來裝上義肢,現在已經是大學生了,他還跟人家去參加單車越野比賽,得到全國第三名。」那個國三男生因地震被重物壓住下半身,等到救難人員發現他時,一只小腿因長期血液不流通而壞死。

那是她畢業第一年治療的患者,她陪伴他一年半,從重建他的信心到幫他站起來,那男孩常回醫院看她,說她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直到她離職了,他們在臉書上還有聯絡。

「真的嗎?」腿沒了還能騎單車?

「你不是很會玩智慧型手機,自個兒上網查,前不久的事而已,別說我騙人。」信任他,由他自行查證也是治療的一種,建立他不想被小看的信心,別再自暴自棄。

「好吧,我信你,春秋姊姊。」她沒騙過他,什麼事都明講,不因他是小孩就說好听的哄他。

呂稚明用手撐著厚重桌子的桌沿,先將坐著的椅子推開,然後讓沒受傷的腳落地,中腳撐起瘦弱的身體。

扶桿就在他身後兩步,不用人扶,他單腳跳到平衡台前,兩手順勢的扶住平行的銅制圓桿。

「嗯!很好,往前走一步,你把受傷的腳放下,輕輕踩地,左手扶著桿子,分擔身上的重量……好,做得好……小心的回轉,等站穩了再邁步……」

平衡台的兩側鋪上軟墊,即便不慎摔倒也不會受傷,兩位復健師分別站在兩邊,跟著一步一步走,以便隨時做防護救援,有萬全的準備才能確保不失誤。

「春秋姊姊,有點痛……」還有點酸。

「那是正常現象,你的肌肉有些萎縮,我們就是要將縮成一團的肌肉拉開,想想你的臉被人一拉一扯會不會痛?」她做了拉臉扯肉的假動作,說明痛的程度。

「痛。」呂稚明下意識的一縮頸肩。

「這是一樣的道理,拉、扯都會痛,你腳的肌肉……就這一塊,按下去是不是會痛?等哪一天不痛了,它就好了。」有傷才會痛,身體有自療功能,配合復健好得更快。

「嗯!我听懂了。」他的腳會好起來,不會變成殘廢。

「懂了就繼續,我們再走兩次就休息,待會我幫你的手做穴道按摩,回去後記得要泡腳……」促進血液循環。

「好。」呂稚明很乖巧地做復健,原本黯然無光的眼中多了想走路的強烈,他相信自己會好起來。

牆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按健結束。

「堂……學姊,今天的紀錄。」她寫得很詳盡。

「謄寫一份給我,原始資料繳回資料部,快中午了,我先走一步。」唔!她是不是漏了什麼,今兒個好像過得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很不安。

夏春秋有種詭異感覺,但她說不上來是什麼事。

「學姊,我請你吃……」她剛領薪,鏘鏘,一萬五千元……沒辦法,實習醫師是窮了點。

「不用了,你賺得還沒我多,我口袋掏出點零錢都比你……」啊!她忘了帶錢包,正要掏錢的夏春秋這才發現糗了,早上走得急,被鐘璧的大家伙給嚇住了,竟然只帶了手機就出門。

「我請兩位如何?」溫和略帶低音的男聲驟地響起。

「你是……」不認識。

「學姊,他是……」夏瑜正要介紹,呂稚明的童音先一步發出。

「舅舅!」

面容俊秀白晰的謙和男子露齒一笑。「我叫段天軍,是小明的舅舅和監護人,小叫多虧有你們的照顧。」

段天……斷天集團?夏春秋留心的多看了兩眼。「這是我們分內應該做的事。」

「是你客氣了,我知道小明的情形有多糟糕,他連我都不認了,要不是有你幫忙,這一聲舅舅我怕是听不到了。」看到外甥眼中的光彩,段天軍慶幸沒找錯人。

「小孩子容易鑽牛角尖,找出癥結點解開就好,照目前的復健狀況看來,會比預期的快些。」

他一听,面有喜色。「那真要好好感謝兩位嘍!我做東,請不要推辭,就小明的復健上我還要向你們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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