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妾 第7章(2)

「主子……」

「別動別動!一下子就好了。」

「但是……」

「蛋在雞窩里,你想吃蛋等從錦繡堂回來後,我再叫細柳給你弄一碗雞蛋。」嗯!眉目如畫,美人就是美人,妝隨便一畫就成了天仙。

落英笑不出來,一臉痛苦。

真好看,任誰瞧了都心動。「大爺,你快來瞧瞧,我們落英是不是國色天香、閉月羞花,連雁鳥看到她都會掉下來。」

柄色天香、閉月羞花?一向認為自己不美的落英連想死的感覺都有了,主子的吹捧讓她有驚無喜。

「落英是伺候你的丫頭,用不著比主子出色。」她就不能照規矩來,偶爾一次不讓他頭疼。

一身雲紋織錦暗金玄色衣袍,腰上是真紫螭紋腰帶,一只血玉麒鱗佩垂掛在腰際,襯得俊雅男子風姿清逸。趙無眠走到一刻也不安分的小妾身邊,將蝴蝶玉簪插入她烏黑發絲。

經過邵小蓉巧手妝扮過的落英的確很美,有著沉魚落雁的傾城容貌,但趙無眠只淡淡瞟了一眼,目光注視著淡妝素雅的邵小蓉,牡丹彩蝶百褶裙襯出她的膚白,再見她眉眼帶笑,嬌若春花。

「大爺,你怎能辜負我的用心,你瞧她生得多好呀!這般美人就該留在身側,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不是男人才,美麗的事物人人都貪看。

「看來我對小蓉兒還不夠好,你連個丫頭的醏也吃。」他笑容令人如沐春風,長指從她粉腮滑過,似有柔情無限。

「吃醋?」她一怔。

趙無眠眸光深情,令人沉醉。「我明白你的心眼小,眼楮揉不進一粒砂子,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有點困難,不過我會盡已所能地專寵你,不讓你嘗到一口酸。」

「不是……」怎麼話題會跳到這?她只求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人生苦短,要對自己好。

「不喜歡這簪子嗎?明兒個叫寶玉齋的來打幾件首飾,看要垂絲含珠金釵還是雙喜如意點翠長簪都成,手上少了個鐲子,套上這銀絲纏翠的鳳紋玉鐲如何……」

襯她雪女敕皓腕。

「等……等一下,你怎麼說風就是雨了,這只玉鐲哪來的,玉質清透,一看就是極品美玉,我受不起……」咦!拔……拔不下來,卡住。了「喜歡嗎?」他含笑輕問。

「這麼美的鐲子誰不喜歡,翠得宛若茵茵芳草,綠湖碧波,水天一色。」她怕丟了賠不起。

「喜歡就戴著。」他的語氣就像「晚上吃魚嗎?好,煮道魚湯來解解饞」似的,溫潤笑意中帶著寵溺。

「啊?!」就這樣給她?

「那是我娘生前最喜歡的鐲子,外祖母給她的陪嫁,她一直希望她死後鳳紋玉鐲會找到適合它的主人。」她和母親一樣有雙瑩潤的玉手,只是母親過世前骨瘦如柴,戴不住喜愛的玉鐲,托給他保管︰她一听是曲側妃珍愛的遺物,當下有些別扭地赧紅雙頰,想槌下來還他。「你還是把它給大少女乃女乃,她才是你的妻子,側妃的媳婦。」

趙無眠輕笑,一把掬起她戴上鐲子的皓腕︰「你認為她合適嗎?」

想了一下,邵小蓉苦笑地嘆了口氣。「的確不合適,擁有太多的人反而不知道珍借,在我們眼中珍貴無比的鳳紋玉鐲,在她看來微不足道,她看不上眼,只會隨意丟棄。」

「沒錯,她配不上鐲子!」滿身傲氣與圬穢的俗人怎堪配玉的光華?」

「大爺,你給我這個是在害我嘛!我明明不想太張揚,拉了花一般的美人兒來分散別人的目光,你還來給我添麻煩。」她越想越不甘心地拉著落英——

「你為什麼不多注意她?你敢說她不美嗎?」

瞻子很大的邵小蓉其實是膽小表,她怕死又怕痛,在得知落英、繽紛會武後,一遇到她認為有危險的時候,必定帶上這兩個丫頭。

而忠心耿耿的細柳和似巧是用來壯膽的,她們是跟著她一起嫁到侯府的「自己人」,對她的過往知之甚詳,帶上她們她較安心,而且在她最艱難的一刻,是她們寸步不離的守候她,視她為唯一的中子——

眼觀鼻,鼻觀心,落英淡定得無一絲表情︰「美又如何?不就是個丫頭。」還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女影衛,與繽紛兩人暗中保護江府千金。

「你……你到底會不會欣賞美人呀!瞧我把她畫得多美,左眉的胎記畫成一朵盛開的桃花,本來我想畫梅花,可是梅在眉上,梅與霉同音,眉上加梅取意不佳,所以畫桃代表桃花開,喜事近。」

「說完了?」他扶正她發上的蝴蝶玉簪,以指輕點朱紅丹唇,笑意盈滿眼眸。

「你在扯我後腿對不對?」事反常即為妖,他對她太好肯定不懷好意,想把她送上砧板任人宰割。

可其實邵小蓉是多想了。雖然是「庶出」,但有祖母的寵愛,又身為皇上所寵信的近臣,趙無眠看過的美女沒有上千,也有過百,落英美則美矣,卻不入他眼,他要的是她武學的長才而非姿色,他早讓柳公謹醫治她,就算不能完全去除也能淡化,再以水粉掩蓋,哪還有胎記。

又贈發簪又送玉鐲是他的心意,他母親留給他不少好東西,席夢芝不是他認定的妻,所以他不願給她,而他想寵邵小蓉,于是挑了幾件送她。

他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單純的想保下她的命,他還想留下她,不論為妻為妾,她確實讓他動了心,縱使她想離去的意念強烈。

「走吧!老太君在等著!」他牽起她的手,瑩白小手握在厚實掌心里,大小鮮明卻也莫名和諧。

「明秋、明意是老太君跟前最得力的大丫鬟,不可怠慢,其余的丫鬟不用太在意。」在踏人老太君所居的院落前,趙無眠特意提點一二,讓她要看對人眼色。

「嗯!」邵小蓉輕頷首,表示知情了。

劉姥姥進大觀園,對什麼都新奇,而邵小蓉一踏進錦繡堂的印象是——

丫頭、丫頭、丫頭、丫頭、丫頭……左邊一個容貌秀麗的紫衫丫頭,手約十五、六歲,右一個青衫綠裙的小丫頭,眉目端正,大概十二歲左右,在灑掃院子,前頭又是一個丫頭,居然才到她肩高,不到八歲吧!正吃力地提著八分滿水桶……

婆子、嬤嬤不算,她用眼角瞄了一下,粗略一算有二十幾個丫頭,從六、七歲到十七、八歲不等,看得她眼皮直抽,很想大罵剝削童工的有錢人,那麼小的孩子居然也買賣!

彷佛看出邵小蓉在想什麼,趙無眠淡淡的說︰「這些丫鬟多半是家境貧苦才得賣身,侯府買下她們,是給了她們一條活路,卻也不能養吃白食的。」

「可總能派點輕松的活給那些手紀小的啊。」她咕噥了聲,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講話得小心些。

「你是沒見到其它院子還叫丫鬟清理池塘,跪地洗石板路。」趙無眠戳了下她額頭,「祖母心善,這兒才收留這麼多小丫鬟,免得她們被欺負,在這里可比在其他地方好多了。」

這句話倒是讓邵小蓉安心了些,本來還以為老太君不只嚴肅,還是個會剝削人的可怕老婆婆,她怕她到時候會不知死活的嗆對方。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被老太君的大丫鬟領到廳內,就見老太君已坐在主位,邵小蓉瞬間又緊張起來。

「你就是邵姨娘?」

听著略帶滄桑的老嗓,一那心七上八下的邵小蓉規矩地行了個禮。「是的,老太太,我是蓉兒。」

「呵……呵……這聲音挺嬌軟的,糯糯的真好听,你過來讓我好好瞧瞧你。」

穿著繡吉祥紋暗青色緞衣的老婦人呵呵地笑,握著雪墩小手就不肯放,端詳了眼前小臉,滿意地直點頭。

「是,給老太太請安。」禮多人不怪,她又中規中矩地福了福身,水汪汪的大眼閃著可人的嬌憨。

「乖,是個懂事的,我看了就喜歡。你別怕,瞧你這手冰的,肯定是嚇出來的吧。」瞧這雙眼楮生得多好,干干淨淨的,像泉水洗出的黑玉珠子,澄淨無邪。

「我的好祖母,你別贊她了,她猴兒似的淘氣,孫兒都快拿捏不住她,都要爬上天作怪了。」趙無眠搖頭數落著,但口氣是歡喜的。

「才不是呢!我很乖,老太太你要多疼疼我,大爺總說我調皮,可你問問他一天笑幾回,蓉兒一開口他就笑,蓉兒都成了他的開心果!」邵小蓉裝出很天真的表情,和老太君心中最寵的大少爺爭寵。

是不是開心果倒是有待商榷,不過她一開口說了兩句,向來溫雅守禮的孫兒果然笑得露出白牙,一臉寵溺地望著沒大沒小的小淘氣,老太君的心里也笑開了,對這位討喜的福星多了喜愛。

只要對她孫兒好的她全無保留的喜愛,疼孫兒,也疼孫兒所喜歡的人,她這把年紀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唯獨操心自家佷女留下的這塊心頭肉。

「是,疼你,哪有不疼你的道理,我要是給你擺臉色,換這小子跟我鬧了——」

兩人和和樂樂的,她看了也歡快,人老了,就想看子孫繞膝的熱鬧景象。

「老太太咱們不怕他,我跟你才是親祖孫,他是外人,他敢鬧你我給你撐腰,咱們用牛筋彈他耳朵。」她嘟著嘴一副孩子氣的模樣,瞪大眼楮裝氣憤。

老太君一听,笑得前俯後仰,摟著小丫頭直稱是妙人兒。「你這頑皮的,還用牛筋彈耳朵,難怪眠兒要我別贊你,真給你梯子都要爬到天上摘蟠桃了。」

「摘了蟠桃孝敬老太太,讓老太太青春永駐,延年益壽,壽比彭公活到八百八十八。」她接得順口。

「你喲!真會說話,逗得我老太婆都要笑出眼淚了。」老太君笑呵呵地以帕子拭拭眼角,嘴都闔不攏。

人和人的緣分很奇妙,有的刻意逢迎,早晚請安,奇珍異寶拼命送,裝賢慧、擺笑臉地來討好,可是千般好、萬般好,沒眼緣就是沒眼緣,怎麼也不入了眼,反生嫌隙。

朱縴曼剛嫁進侯府時,也扮過一陣子賢媳,晨昏定省,還伺候婆婆進食,可是老太君嫌她假,要她別再來了,後來的席夢芝更慘,老太君只看了她一眼就說了句「不安于室的」,她就再也進不了錦繡堂。

人的心真不真不用嘴巴說,眼楮一瞄就看得出,邵小蓉一進到正屋,老太君一雙眼就亮了,沒來由的瞧她順眼,再听見她軟糯軟糯的喚聲老太太,她的心就軟成一汪水了,真當她是親孫女看待。

「好祖母你不知道她那張嘴特別會說,簡直是泡在蜜罐里,一見你對她好嘴就甜得滿嘴蜜,哄得你掏心掏肺的寵她。」趙無眠佯裝惱怒,怪罪小妾行事無狀,卻更像在夸她。

「嘴甜好,人甜心也甜,來,祖母問你,旁人都規規矩矩地喊我一聲老太君,就你這小壞蛋,老太太、老太太直喚,沒人教你府里的規矩嗎?」她的話里沒有責怪,只有濃濃的溫情。

一句小壞蛋,邵小蓉想起「前世」的外婆,眼眶就紅了。「老太太慈眉善目,像廟里的菩薩,我姥姥在我小時候帶我去拜菩薩,指著最大的一尊說大慈大悲、救苦救難,保佑我平安長大,老太太和菩薩一模一樣,我喜歡你。」

听完她的話,老太君動容地拭淚。>「你這孩子呀!怎麼就那麼讓人揪心,乖,祖母疼你。」

「老太太……」爸、媽,你們過得好嗎?有沒有為女兒傷心難過。邵小蓉思念著未能盡孝的父母,一直以來因為必須堅強求生而壓抑的傷心全宣泄出來。

「好,別哭了,祖母這戴了二十幾年的佛珠給你……咦!這鐲子……」好眼熟。

老太君褪下戴了多手的紫檀香珠,正想套上細白小辦臂,不料被子一撩高,似曾相識的玉鐲便落入她眼中,正有些恍神地想著在哪見過時,一旁的孫兒解了她的疑惑。

「祖母,那是我娘親的鳳紋玉鐲,我給了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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