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蟲鎮豪門 第2章(2)

「齊可禎,你該擔心的是接下來的事,頂著我的皮囊,你能上朝舌戰百官嗎?」看她臉一垮,他惡意補一刀。「順便知會你一聲,我的朋友不多,但仇敵滿天下,你要小心為上。」

他不是危言聳听,身為大理寺卿,他經手的全是尋常人等不敢接手的大案子,許多案情牽連甚廣,大多有錯縱復雜的關系,就像挖地瓜一樣,一拔一大串,與朝中官員多有關連。

他的官做得挺大的,不到三十歲已榮升三品,但是得罪人的事做得更多,上至皇親國戚,下至一般官員,他們最不想看到的人便是他。

齊可禎不禁心慌,暗生惱意,她把剛用過的帕子往他身上甩去。「你就不能多做好事,少結仇嗎?朝廷不是少了你就成一盤散沙,明哲保身懂不懂。」她為什麼要承接他惹下來的麻煩。

「女敕出貪贓柱法的貪官污吏,為百姓伸冤不是好事?」他做得事對得起天地良心,只是擋了某些人的財路。

「我不管,你是夫子,你要保護好學生的安危,我是尊師童道的好學生,一切都听夫子的。」事到臨頭,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他,身為受害者有權利求償。

聞人璟被她近乎無賴的說法氣到堵心,卻又不得承認他確有幾分責任,只是嘴上不能認輸。「佯病逃課的學生本身品德就有瑕疵,要把你教好不容易,不過……」

「不用吊人胃口了,我不會接話,反正現在你對我好便是對自己好,若是這具身軀受了損傷,日後吃虧的是你自己,想必你比我更在意四肢、軀體是否完整……」

太聰明,太聰明了,完全無法糊弄,軟的硬的都不吃,一眼便看穿他的顧忌,她比他所想得還要聰慧,一語道盡他心中的打算,以言語恫嚇是行不通的。

那麼……以利相誘,動之以情呢?!

聞人璟忽然充滿期待,眼底閃過懾人的銳芒。

***

「‘聖誕禮物’?!」

「是的,在年底前務必找到。」齊可禎威嚴下令。

「大人,‘聖誕禮物’是什麼東西?」他活了了三十余年也沒听過這玩意兒,難度太高。齊可禎居住的小院難得有了客人,而這群客人還是聞人璟找來的。

齊可禎頂著聞人璟的臉,面色沉肅的凝視在座客人。「不知,只知非找到不可,此事偵關性命,不可不慎童。」「老師,至少要有個粗略的方向,我等才好循線去查。」全無線索要叫人上哪找去。

抿著唇,她神色更高深莫測。「若我知其為何物又何需用到你們,這點事難道以我們聞人家的實力還辦不到嗎?」

「大人恕罪,屬下惶恐。」

「老師息怒,學生明白了。」

為了尋找「聖誕禮物」,聞人璟讓齊可禎下令召集他的部屬、門生們,大江南北的去找,集眾人之力,他不信連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只要那個「聖誕禮物」存在,遲早會被翻出來。

聞人璟把找尋「聖誕禮物」當成世上最艱難的一件事,所以不惜動用手上所能用的人手,命令一下就必須徹底執行,他不允許有人玩忽職守。

他手底下有的是人,雖然他的仇人多過朋友,但仍有不少堪用的下屬和門生,他們的忠心無庸置疑。

而且身體交換的事不足為外人道,必須嚴密如防賊,半句不得外泄,此事對他和齊可禎都是極其童要,若稍一不慎走漏風聲,恐怕會被當成妖孽處以極刑。

因為太過驚世騎俗了,如果不是身處其中,他也沒法相信世上竟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大理寺主管刑獄,他看過不少被火活活燒死、搦子而亡及丟棄深山的案例,百姓愚眛,一遇常理解釋不了的事物便當是妖物作祟,或燒或淹,或棄之不顧。

每每看到這樣的案子他總是痛心不已,百姓何辜,稚子無辜,怎能以莫須有的罪名加諸在無辜者身上。

可是民心如此,他縱是想救也無力,如同他和齊可禧交換了身體一事,明明近在咫尺,他卻換不回來。

「起來吧!彬什麼跪,男兒膝下有黃金,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見一群大男人朝她下跪,心中一驚的齊可禎差點跳起來叫,她怕折壽,原本裝得很好的嚴肅差點破功,她實在見不得人屈膝,她只是小小書肆東家的閨女而已。

「慌什麼慌,冷靜。」面白唇紅的俊秀少年遮著嘴,小聲地在「聞人璟」耳邊低語,盈亮的眼眸帶著冷意。

「我很冷靜,只不過不習慣當泥塑菩薩。」讓人拜她。她壓低嗓子回答,不滿的墨瞳睨視。

「表情再冷一些,不苟言笑,把他們當成不開竅的石頭。」她還太生女敕了,需要多加磨練。

聞人璟將齊可禎當成他一心要培肓成材的齊真,一時忘了她是女兒身,心想她要是再沉穩一些就能在官場上活得很滋潤。

「知道了。」唆。

底下人沒發現這一師一生已連過數招,心中雖有疑問卻不敢直言不諱,習慣了凡事唯命是從,大人(老師)的話便是至理名言,由他口中說出的話只有听從的分。

雖然有感覺到一絲怪異,但他們決定忽略掉,和威已久的聞人璟對他們而言是一座撼動不了的大山,依靠著這座山是求也求不來的福氣,他們自然是萬死不辭。

齊可禎童振旗鼓,說出聞人璟交代的第二件事,「另外一件事是我……呃,我爹在朝上犯了點胡涂,如今被摘了官職已是庶民,身為嫡長子的我有責任代父贖罪,從今日起我自請閉門思過,暫時不上朝堂。」

在朝官員都知道工部尚書豈只是老糊涂,根本是豬油蒙了心,居然敢以次代好,將醇親王府。的上等梁木改成一般木料,從中扣取差價。

醇親王是本朝碩果僅存的王爺,輩分上比皇上大上一輩,皇上見了他還得稱呼一聲皇叔。

但是人走茶涼,先帝賓天後,醇親王府也日漸式微,子孫輩沒一個拿得出手的人物,因此門庭漸稀。

醇親王府也逐漸成了空有頭餃卻無實權的代表,因此不少官員起了輕忽之心,認為醇親王府完了,用不著逢迎拍馬,不踩上一腳便算客氣了。

聞人杰便是犯了這個錯誤,他以為老王爺時日無多了,王府蓋太好也住不久,不如便宜了他,把國庫撥下來修繕的銀子私扣了一些,換上質量較差的石材、木料。

其實這是官員間未言明的規矩,凡是朝廷撥下的款頂,或多或少會流向經手的官員 包中,聞人杰當了幾十年的官,做這樣的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有錢拿誰不伸手?這回壞就壞在醇親王的小孫子對木料小有了解,他一模覺得不對,便將此事往上捅,上達天听。

皇上丟了顏面很是不快,便要找人來挽回面子,恰巧此時有人舉發聞人杰貪污,證據俱全,聞人杰便這麼丟了官位。

不過聞人璟私下查訪了一下,發現這事並不單純,他查到醇親王的孫子與他二叔似乎走得很近,他爹的丟官有他二叔的影子在。

「大人,你不上朝成嗎?周大人、徐大人等人正等著捉你把柄。」大理寺寺正管三秋略微提點。「放心,他們翻不起大浪,最近我會找些事讓他們忙活。」做官的誰沒一、兩件陰私事,大理寺最擅長的是查案,無風也能翻出浪來。

「老師,你要閉門思過到幾時?」門生褚奕昕關心的問道,年方二十的他是翰林院編修,七品官。

一他對審案有相當大的興趣,一直想調往大理寺或刑部,聞人璟順他心意,正著手安排中。

「聞人璟」假意思忖了一會兒,長指交迭,才道︰「年節快到了,二十四日一過衙門便要封衙了,等過了大年初七衙門才開衙,就讓我偷個懶吧!至少等過了年之後再說。」

快到年底了,要是找不到「聖誕禮物」,她就真要當一輩子的聞人璟,過他慘不忍睹的人生。

一想到此,齊可禎抑郁極了,忍不住瞠了某人一眼,但在看到自己看了十五年的面容,她又沮喪得想大叫。

「是,我等知曉了,老師避一避也好,近日來不少官員一味攻訐你,以令尊一事對你多有批評。」那些人無疑是想讓大理寺卿之位空出來。

牽一發即動全身,看似一個人的仕途,可是牽連的卻是數十人,甚至是數百人,攀附在聞人璟這棵大樹上的大官小闢不計其數,他若一倒,他們還能不受影響?

想要空出一個官位實則是牽連龐大的體系,身居高位,底下的官員將任其派任或打壓,若不是一路人哪有出頭的一天,丟官棄職還算是小事,就怕柱送性命。

「還有,從今日起我會在書院住下,劣徒齊真太過頑劣,身為夫子的我想趁這段期間好好教化他,你們若有事就自行尋來,我便住在這小院里,與他同食同住……」她囫圇的交代一番,被逼接受與男子同處一室。

「是。」

齊可禎交代完了,隨即讓他們自行散去,一群人就像聞人璟般一板一眼、有條不紊的一一走出齊可禎位于梅花林旁的小院,足下無聲,井然有序。

當所有人都離開後,兩人默契十足的遣走各自的小廝和丫頭,大眼瞪小眼的干耗著。

「吁!終于清靜了,我腰桿子挺得快斷了。」人一走,齊可禎整個人放松,軟泥一般的癱坐在丁香色羅漢榻上。

「不過讓你應付幾個官員而已,有必要露出打了一場杖,死里逃生的窩囊樣嗎?實在不太長進了。」聞人璟鄙夷的投來冷視,對她的怠惰和沒上進心感到不快。

她動也不想動,只挑眉回睨,真把自己當成沒骨頭似的,「我再長進也當不了官,你要本朝出個女狀元不成。」考狀元不難,但皇上敢用嗎?她博覽群書,科舉考試對她而言是小菜一盤,錦繡文章她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經她一提,聞人璟這才臉色微沉的想起她並非男兒身。「就算不當官也別盡看這些沒用的雜書,多用點心在課業上,能多學一點是一點,不是每個人都有你的運氣,能進書院就讀。」

聞人璟原本想教訓她,可話到嘴邊想到她是一名女子便轉了個彎,語氣變得生硬,多了一絲安撫。

「夫子,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又不準備當大文豪名揚四海,日後我們換回來了,我大概也快嫁人了,我能管的最多是後院一畝三分地,子曰對我的用處不大。」

她變相地指稱他管得太多了,她看雜書並不影響讀書,而且不當官的她讀什麼四書五經,後宅女子用不上。

「多學總無壞處,這世上只有一種東西是偷不走的,那便是你的學識,你看了、懂了,它們永遠是屬于你的。」看她仍不思改進的說著似是而非的歪理,聞人璟忍不住要扳正她。

說句實話,不論是男是女,她都是根求學問的好苗子。

看到她,聞人璟不禁想到府中的稚子,他在書院為人師表,卻不曉得用什麼方式去教他日漸沉默的兒子。

齊可頑俏皮的一吐舌。「所以我很認真的看書呀!希望能把書閣的書全部看完,增進我貧瘠的學識。」

「你這般佔靈精怪還貧瘠,再讓你聰慧些,只怕這世上的男子都要匍伏在你腳……」

聞人璟本來並不贊成女子多讀書識字,會看帳即可,再有才氣也只是寫些多余的風花雪月,當家主母不該做與家務無關的雜事,她們的重心在相夫教子,幫扶偌大的家族。

可是看到生性樂觀、活鈸得有點過「頭的齊可禎,他覺得像她也不錯,明事理、知是非,善用書中學到的知識,不求當個月復有詩書氣自華的才女,起碼裝裝半壺醬油,能有見得了人的才識。

「夫子謬贊了。」她笑嘻嘻的打躬作揖,頂著聞人環嚴謹的臉十分逗趣,有些不倫不類。

看她裝模作樣的掏氣樣,他是想氣也氣不起來,只覺好笑。「別再胡鬧了,你這壞樣也不知跟誰學來的,到了學堂上要中規中矩,身為夫子得以身作則,不可有輕狂舉動……」

「等一下,你說‘身為夫子’是什麼意思?」齊可禎打斷他的話,心中涌現不太好的預感。一向以慧黠自豪的她第一次希望自己能笨一點,憨憨傻傻地听不出他話中之意,她毫無可為人師表的資質啊!

「你以為我能不上族學的課嗎?」他著實的鄙夷。「所以……」齊可禎希冀的凝視著他。

聞人璟狠心的打破她小小的希望。「明天的課你代替我上。」

「我?」他太召得起她了。

「難不成你要‘齊真’代課?」他冷笑。

她一臉沮喪的垂下雙肩。「我不行,我一開口就會被轟下來,那太丟臉了,我不會作肓英才。」只會摧殘棟梁。

小書蟲的生活比較適合她,一個人無拘無束的看著書,其樂融融,人生若是能一直如此就太美妙了。

「我會把課堂內容安排好,我先教你一遍,以你的聰潁很快就能明白,你只需將我教你的再教給同窗,一、兩個時辰過得相當快,到年底前我只排了一堂課,你挺一挺就過去了。」

原本他還嫌課少,想抽出時間多教一些,幸好最終沒那麼做,不然露面的機會越多,越容易曝露秘密。

「不能不要嗎?」她能力有限。齊可禎苦著一張臉,愁得都能拼出一缸苦水了。

「不行。」聞人璟吐出殘酷至極的話。

她當下如喪考妣的紅了眼。「夫子,你逼人上梁山!」

難得佔了上風,聞人璟的心情顯得頗為愉快。「看開點,別繃著臉,你不是一向很豁達瀟灑,隨遇而安。」

「夫子此言差矣!這才是你,你向來把臉繃得死緊,臉色黑得活似生了鐵銹一般,叫底下學子望而生畏。」她向來覺得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她個矮好乘涼,可不願意當頂天的人。

「臉生鐵銹?」他右眉高高挑起。

驚覺說錯話,齊可禎裝傻的拿出宛如新書的書本。「夫子,你上回上到哪了,我生病沒能趕上你的課,咱們復習復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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