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今世不當妾 第10章(1)

出聲的貌美女子頭戴點翠瓖藍寶如意鳳釵、白玉雕蝶小對簪,耳下是赤金托底六瓣紅鑽桃花扣,十指縴縴如春蔥,兩手各戴了一個血紅瑪瑙指環,氣勢華貴。

她穿著玫瑰紫織花蜀錦上衫,著紅色繡折枝寶相花綾裙,腰上系著紫玉磨圓的串玉腰帶,紫珠圓潤,散發出耀人光彩,也襯托出她梨花白的白女敕小臉嬌麗明媚。

雲傲月怔然的目光並沒被吸引,而是看向尊貴少女身旁的年輕女子。乍見那張一度讓她恨得欲其死的臉,她內心五味雜陳,極其翻騰,掩在袖口下的手指悄悄收緊,握成拳。

說不上是怨還是恨,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心里還有點不舒服的疙瘩,沒法坦然面對,因為這人,她第一

次嘗到有氣不能吐的滋味,也是第一次知曉妾室等同奴婢,可以由主母隨意發賣。

她在這人的面前受盡屈辱,也因為這人而嘗到人情冷暖,悲歡離合,重生前那幾年在臨川侯府的歲月,拜這人所賜,她連祖母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那時她真恨,恨不得殺了眼前這個女人,憑什麼不讓她回去送祖母一程,那是一心疼著她、念著她的老人家呀!

可是她在鬧過後沒多久,就被以不守婦道為由賣給人牙子,耳邊只能听著這人冷冷的嘲笑,說她痴心妄想在侯府過好日子。、

斑安郡主朱月嬋,她化成灰都認得。

只是她此時的面貌嬌美得有如一朵開得正艷的海棠花,眉間疏朗,眉目如畫,盈盈一笑還有討人喜歡的酒渦,全無一絲銳利和冷厲。

「齊探花,你倒是有閑情雅致,不用當職嗎?連皇上都得上朝,你居然在這里開小差。」貌美女子眼神輕蔑地睨了雲傲月一眼,而後不屑的撇頭。

「請問你是?」看到她對妻子惡意的舉動,齊亞林俊顏上沒有笑意,只有素不相識的漠然。

一听他反問她是誰,她怒不可遏,「你不知道我是誰,那你當什麼官,翰林院專收瞎子不成!」

他一臉冷肅,言詞鋒利,「若姑娘對皇上的選擇有任何異議,煩請上御台敲響震天鼓,請皇上親自評論我適不適用,姑娘不知出身如何,我朝有律,女子不得干預朝政。」

他的意思是管你是從哪冒出來的人,議論朝廷大臣就是有罪,不相信皇上親選的人才,對科舉制度感到質疑,不信任監考大臣,對時下政局小有叛意,換言之,她有擾亂綱紀之嫌,應該讓禁衛軍捉起來審問。

「父……我才不用敲什麼震天鼓,我說你沒出息就是沒出息,只會跟在女人裙擺後頭走,你一個大男人羞不羞恥,當差時不當差,居然敢蹺班。」尚公主有什麼不好,保他一輩子有用不完的榮華富貴,這個人不識抬舉,就別怪她不給他好臉色看。

「我——」齊亞林還沒說,舍不得他受辱的雲傲月搶先一步護夫——

「他有沒有出息關你什麼事,別人的丈夫別太關心,不然人家會以為你別有所圖,看上他的好皮相,想強搶人夫。我認為他好,就沒人比得上,他不當官,我就養他當閑人。」要是當個七品官還得受莫名其妙的氣,還不如回去磨豆腐。

「娘子,你這話說得真好听,如果皇上不用我,咱們就回安康種田。」他可以更沒出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嗯,反正我有銀子,買個幾千頃田地種花玩也成,咱們什麼也不做,就賞花煮茶,坐看雲起雲落,皇上都沒咱們舒心呢!」她還真想過這樣的日子,可措動蕩時期就快要來了。

「好,都听娘子的。」雙眸柔如絲的齊亞林笑看著她。

兩人旁若無人的四目相望,情意濃如蜜的交纏,讓人看了既羨慕又恨得牙癢癢的,想將兩人的眼戳瞎。

「你、你們太可惡了,敢說不認識我是誰,要比銀子,你們有我家多嗎?」她忍不住想比較,氣不過夫妻倆在她面前炫富,幾千頃土地她不用花一文錢買,請賜。

齊亞林開口,「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就跟和尚一樣,還管你紅塵俗事。

「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我們哪曉得你是誰,我家相公的親人死得差不多了,你不會是少數沒死的那幾個吧?」倒是可以認認親,添添人氣,新宅子主子少,感覺冷清了些。

夫妻倆說起話來會氣死人,一個對外面發生什麼事全然不知,一個表示你家銀子多關我什麼事,我自己也很有錢,不要冒充死人來訛銀子。

「姊姊、姊夫,你們太過分了,有眼不識金瓖玉,這位是皇上最寵愛的宜城公主,你們怎麼可以不對她敬畏有加。」

貌美女子身後跳出一位衣著色調濃艷的小泵娘,頭上插滿吸引目光的珠釵發簪,十分顯眼。

宜城公主蕭佩玉?

齊亞林與雲傲月互視一眼,小倆口默契十足的往後退了兩步,一人作揖,一人曲膝行禮,並不跪拜。

蕭佩玉是微服出宮,不想引人注目,因此對他們簡單的禮節雖有不快,但也只好忍著不發作。

雲傲月仔細地瞧了瞧方才出聲的小泵娘,緩緩問︰「你……你是惜月?」她被什麼附體了嗎?要不要帶到廟里請高人幫忙看一下?

雲傲月撫著疼痛的額頭暗暗申吟,若不是聲音她還認得,這人又語氣不恭的喚了聲姊姊、姊夫,她還真認不出這是誰,只當是宮里出來的小爆女,因主子受寵而囂張跋扈。

雲惜月才十二歲而已,卻在一張素淨的臉上涂紅抹綠,眼角灑上細碎的金沙,眼尾處化了個上揚的桃花妝,想妝點出女子嫵媚又多情的嬌柔,帶了點勾人的媚態。

可是她的臉根本還沒完全長開,化這樣的妝會顯老氣,把她原本的嬌俏清純給掩去了,卻多了煙花女子的輕佻,猛一瞧還以為是二十多歲的過氣花娘故作十七歲女子的裝扮。

雲傲月驚著了,不太敢相認,只希望那人不是雲惜月,雖然她深知機會渺茫,這分明就是硬要跟來京城的異母妹妹。、

「你是她妹妹?」蕭佩玉面色不佳的問。

「是的,公主,姊姊出言不遜冒犯了公主,民女……替她向您道歉,民女的娘沒把她教好。」

馬屁沒拍好的雲惜月話還沒有說完,蕭佩玉身邊的侍女已在自家公主的示意下給她兩巴掌。宮里的人斗得厲害,侍女下手很狠,把她一張小臉打腫了。

「為什……麼打偶……」她傻了,淚花在眼眶邊邊要掉不掉,滿是委屈的睜著眼。

「妹代姊受,小東西,誰叫你沒事湊上前若心人煩。」一旁嬌笑如花的朱月嬋扶住她細肩,好心的開解。

什麼,代她姊姊挨打?她不服氣的問︰「表嫂,姊姊犯錯為什麼是偶受罰被打得口齒不清的雲惜月帶著恨意看向雲傲月,不解為何公主這麼不可理喻,明明她是站在公主這一邊,替她說話的人,怎麼公主不對她大生好感,反而打她給姊姊看。

「哎呀,你還是別說話了,你一開口我就想笑,什麼時候我餿了?你姊姊現在是官夫人了,打她不是打皇上的臉,好像說皇上這探花郎選錯了,實屬昏庸之舉?打不得她,只好打你了。」

朱月嬋說得看似有理,其實是誆了年少無知的小泵娘,宜城公主真的惱起來,連宮里的嬪妃都敢打。

雲傲月驚人的嫁妝從船上運上岸時,朱月嬋也親眼見到了,她十分驚訝一個商家女竟有如此龐大的手筆,與她當年出嫁的十里紅妝有過之而無不及,羨慕她一個平民也能如此,同時比較的嫉妒心也油然而生,一個平頭百姓憑什麼與皇室宗親比肩,她能一朝飛上枝頭棲梧桐嗎?

在羨慕和嫉妒中,她心中產生恨,听說她那個風流多情的丈夫曾向姑姑家求納此女為妾,若帶了這麼一筆嫁妝入門,身為正室的她豈會有容身之處,還不得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很想擺出郡主傲氣的朱月嬋早已日漸灰心,臨川侯府表面看似聖寵不減,風光無限,可幾代積累下的家產已經快掏光了,她雖然不想拿出私房來填補一、二,但耐不住家賊難防,賀重華不知何時勾搭上她的丫頭,竟然偷賣她私庫里的嫁妝,從她匣子里拿走為數不少的銀票,原本夠她揮霍一輩子有余的銀錢剩下不到一半,如今她就怕他明著討不著,又來暗地動手腳,她有再多的銀錢也鎖不飽那個無底洞。

就在她想著生財之道時,雲惜月來了,想到雲傲月那幾大船的嫁妝,她便把主意打到雲惜月頭上,十二歲的年紀最好掌握,把人留在京城里再養上一年,明年就叫世子爺收了她,到時……

多美好的一件事呀,讓人心曠神怡,找了個傻子當金庫,她也能分一杯羹,可樂而不為。

雲大老爺的續弦是臨川侯府的姑女乃女乃,有她看著,還能不給府里的女兒送銀子來嗎?銀兩不斷涌進,臨川侯府不缺錢,她的嫁妝也保住了,一舉兩得。

只有雲惜月被蒙在鼓里,還十分洋洋得意地以為朱月嬋是真心待她好,送她衣服、簪子,教她如何妝扮自己,感激得掏心掏肺,把家里的情形一一告訴朱月嬋。

「表嫂……」你別取笑人,我好疼。

「得了,別開口,我替你說說,好歹你喊我一聲表嫂。」朱月嬋輕拍她肩頭表雲撫,一轉身又籠另一位親表妹,「好了,佩玉,別把氣出在小泵娘身上,她長得挺討喜了,打成這樣叫我怎麼跟她表哥交代。」她表面上這麼說,內心卻想著狐媚子都該打,管她幾歲,小小年紀不學好,妄想一步登天。

朱月嬋撫了撫發,暗忖正室難為啊。

「誰叫她多嘴。」沒規矩,主子沒吩咐就擅自張嘴,在宮里輕則十大板,重則杖斃,她還讓宮女手輕了,沒往死里打,只打兩巴掌。

「是,小泵娘話是多了些,不懂得看人臉色,可你得看她是什麼出身呀,商戶女能有多少教養,養出的女兒也就那樣子,你還指望雞能當鳳凰嗎?」那才是亂了天。

朱月嬋嘴上果然厲害,一句話罵了兩個人,雲惜月年紀尚幼,听不懂她話里的嘲弄,面上火辣辣的雲惜月卻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埋藏心里多年的怒火忍不住要噴發。身為商家女有錯嗎?為何要遭她奚落。

驀地,一只厚實的大掌輕握她小手,她心中的怒火頓然煙消雲散,心情平復後反握回去。

「雞是當不了鳳凰,也好過你刻薄的言詞,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一戶高門的人,但是若沒有商戶,你身上穿的衣服從哪里來?頭上的金簪又從何處得來?用著商戶、吃著商戶,衣食住行皆依賴商戶,卻反過來嫌棄商戶的百般不好。

「請問你的教養在哪里?沒有商戶就活不了的勛貴門戶,你這話跟忘恩負義有何兩樣,我雖是皇上欽點的探花郎,但也是吃商戶的米水長大,是不是我也該羞愧得了卻殘生,沒資格為朝廷盡一分心力?」敢動我的妻子?找死!

齊亞林有些刻意的揚高聲音,話傳到鋪子外,不少路過的百姓為之駐足。

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傳出去,只怕會渲染成皇家對百姓的蔑然,造成士子與皇家的對峙,畢竟這世上還是百姓居多,能當上鳳凰的又有幾人?一個郡主就敢瞧不起南北奔波的商人,那更低賤的如打更、挑糞的人,或賣唱的歌女和伶女,甚至是青樓女子,是不是也要打殺了?

經此一日,朱月嬋有好長的一段時日不敢出門,她在京中的名聲大壞,還被皇後叫到宮中申誡。

「你、你說得太惡毒了,我……我哪有輕視商戶。」她心虛地目光閃爍,就算心里如是想,也不能承認。

「有沒有大家心如明鏡,何必明言,但我以我的妻子為榮,她是商家女,同時也制藥,也許有人听過她,她是安康贈藥無數的‘藥娘子’,她所制的成藥不比太醫院差。」太子可是親自試過藥的。

「什麼,藥娘子?!」

「咦,我听過,听說她賣的是藥丸,用水送服就行,不用小火慢熬,熬上老半天……」

「我托我家親戚在安康買過她的藥,是不是比太醫院的好我不知曉,不過我用過後出了一身汗就好了。」

「這麼好用?」

「不好用豈會賣到斷貨,人家是有大慈悲的,每個月初一、十五會免費贈藥,有需要的人都能去取用……」

本來是鋪子里的客人在低聲交頭接耳,後來附和的聲音越說越大聲,連外頭的百姓也跟著高聲交談,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藥娘子」做了多少好事,爭相吹捧,唯恐人家以為他不知道「藥娘子」是制藥高手。

雲傲月的名聲就這麼傳了出去。

「小熬人娘家姓雲,各位叫我一聲雲娘子即可,因為初來京城,尚未安頓妥,不過京城百姓也是我朝百姓,從下個月起,每逢初一、十五,京城與安康兩地同時贈藥,小熬人將準備上萬成藥相贈,若有身子不適者可到天馬寺去取。」那是她重生前最熟悉的地方,住持大師人很和善。

看到百姓眼中對「藥娘子」的贊許,雲傲月的心熱了,她想做更多的藥幫助更多的人,讓他們不再為病痛所苦。

「好!」

「我們也有‘藥娘子’了!」

「真好,不用再喝苦苦的藥了。」

「成藥好,不必等,要不然等藥熬好,人都病糊涂了。」

「是呀、是呀!我也要去天馬寺討藥……」

有免費的藥可拿,誰不樂意,對百姓而言,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難免歡天喜地的說個沒完沒了。

可有人歡喜就有人不快,看到一名平民女子比自己還受百姓喜歡,身為公主的蕭佩玉心里大為不平。

「不比太醫差?真是會說大話,你一名婦人能有多大本事制藥?該不會是嘩眾取寵吧!要不跟宮里的太醫比一比,看誰的藥更技高一籌。」別人隨便吹捧兩句就自以為是醫藥聖手了,她呸!,

雲傲月往前走了一步,輕搖螓首,「藥是用來救人的,能救人便是好藥,不是拿來做意氣之爭。」

「你不敢?」蕭佩玉冷笑。

「不是不敢,而是沒必要,若是人人都能不生病,那我不做藥也行。」能重活一回,她心存感激,定要發揮所長助人。

「你……」她竟敢當眾給公主沒臉,是當了官夫人就無所畏懼了嗎?她要下手整治還是輕而易舉。

「說得好,若是人人都能不生病,我不當太醫也成。」願天下無病是醫者的父母心,看到有病治不了,他們比病人還心痛,不甘世上竟無神仙藥能藥到病除。

一名頭發斑白的老者站在門口,目光銳利的看向雲傲月,眼中有微乎其微的欣賞。

在他身後是個個頭不高,背著藥箱的藥童。

「沈太醫?!」居然是他!

第一個喊出太醫的人不是蕭佩玉,而是從未進宮的雲傲月。

沈太醫銳目一眯,看著似乎見到他有些激動,甚至眼眶泛淚的小娘子,心中略有不解。

不過雲傲月能認出沈崇文,不代表宜城公主也能辦到。宮里太醫上百,她哪會每個都認得,而且她也不把小小的太醫放在眼里,他們在宮中的地位還不如受寵的閹宦。

蕭佩玉問︰「你是太醫?」嗯,是有點眼熟。

「是的,公主,下官是太醫院院使。」性情古怪的二品官沈太醫並未行禮。

「她說她做的藥並不比太醫院差,你做何感想?」她目光冷厲,不許他自貶。

可是她沒想到太醫院的太醫不是每一個都唯唯諾諾得像個奴才,還有幾個骨頭硬的。

「每一行都有它獨領風騷的能人,我是太醫,她是藥師,兩種領域不同,如果她的藥好,我也會用她的。」他也曾想過要把湯藥制成藥丸子,但宮中的審核甚嚴,看不到藥材的成藥少有人使用,畢竟宮中非尋常百姓家,唯恐成藥中下毒,辨別不出。

「如果本宮要你比呢!」他敢抗旨?

沈太醫腰桿子挺直,「那要看到藥再說。」

「沈太醫,我前陣子剛弄好一劑藿香正氣丸,您給瞧瞧。」像晚輩見著了長輩,雲傲月態度恭敬地送上藥。

「藿香正氣丸?」他倏地雙眼發亮,這不就是他老是弄不好劑量的那一味藥?

她介紹道︰「藿香三錢、紫蘇二至三錢、白芷一至二錢、桔梗一至三錢,白術二至三錢、厚樸一至二錢、半夏曲三錢、大月復皮二到三錢、茯苓三至四錢、陳皮……專治……」

沈太醫接得順口︰「專治寒濕之邪、怕冷、發熱、頭疼、胸月復脹悶、泛惡、胃呆、口淡、舌苔膩等濕濁中阻的癥狀,原方是散劑,加生姜三片,棗一枚煎服一老一少有如忘年之交,一談到醫理藥學,他們仿佛進入兩人世界,完全听不到外面的聲音,無視他人的存在,渾然忘我的談論哪一種病懊用什麼藥治,哪種藥量要輕要重,適時加入哪種藥藥效奇佳,所有人都被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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