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棺換夫 第6章(2)

鐵戰衣在那一天對梁寒玉求親遭拒後,他並未再提起。

一方面是知道梁寒玉的想法一時半刻改變不了,另一方面是要以退為進。

日子如常的過著,梁寒玉今日依然為他送膳換藥。

「這幾日外頭似乎很熱鬧。」他喝盡碗中苦藥,淡淡問道。

「五月初五賽龍舟,少將軍若有空閑要一塊去嗎?」她的意思是︰有傷在身就別湊熱鬧了,留在屋子里孵蛋。

「有何不可,瞧瞧熱鬧也不錯。」她開口邀了,他不去過意不去,勉為其難給她面子。

很不快的梁寒玉狠狠瞪了他一眼。

到了五月初五這一日,休養了月余的戰鐵衣行動如常人,他胸口上的箭傷大致痊愈了,有道指長的肉疤,比原本的肉色淺,突出一小塊,指頭模過能感受到。

外傷看起來並無大礙,可仍是隱隱作痛,看得出他的氣色尚未補足,還得喝普惠大師開的湯藥。

「玉姊姊,我們不等戰哥哥他們嗎?」被梁寒玉牽著的白玉淵問,他們被丟在後頭好可憐,孤伶伶的好像失去家人的孤兒。

「他們有腳自己會走,不會走丟的。」她是故意不等人的,那家伙把她惹毛了,她不痛快。

哪有人求親求一半就沒下文了,一點誠意也沒有,讓人以為他存心拿她尋開心,害她沒了面子。

雖然她不想嫁,可有人提是好事,表示她行情看俏。

偏那根木頭是沒嘴的葫蘆一只,事後沒半絲反應,倒是她老記掛在心,自作多情似的,見誰都生厭。

「可是戰哥哥不認得到河邊的路,萬一走岔了就看不到龍舟了。」一年才一回,不看很可惜。

梁寒玉細白蔥指往淵哥兒腦門一戳。「戰哥哥、戰哥哥,叫得可真親熱,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個小叛徒整個偏心地,人家可是連鬼都怕的大將軍,你一個小女圭女圭哪能和他當兄弟,人要有自知之明。」

連鬼都怕還真說對了,從戰鐵衣入住你來棺材鋪後,除了頭兩天在鋪里見到一只老鬼外,之後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沒鬼等于沒有意外之財,梁寒玉憋屈得很,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有多糟,愛財如命的她若抱不著銀子比割她的肉還痛苦,她的渴銀癥又犯了,找著人出氣。

「玉姊姊,人家不是小叛徒,我跟你是一國的,世上除了我娘,我最喜歡玉姊姊了。」白玉淵只有和梁寒玉在一起才稍稍放得開,恢復小孩子的開朗和朝氣。

「去去去,巧言令色,你分明是說好听話討好我,要是你的戰哥哥也在,你又要倒向他了。」

「玉姊姊,你是不是在生戰哥哥的氣?」他問得很小聲,唯恐踩到她的痛腳。

「我有什麼氣好生,不過看他整天躺著不順眼罷了,連你都要充當小道士賺銀子,而他像殘了似的要人伺候,你玉姊姊我嫉妒了。」出身擺在那里,就算不上戰場拚生死也能好吃好喝的過日子,不愁吃穿。

「可是你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別人看了會怕。」他指了指看了她一眼又趕緊撇開臉的圍觀群眾,他們幾人四周少有人靠近,都避得遠遠地。

人有趨吉避凶的本能,遠遠來個巨大的火球,不避開成嗎?若被燒著了可不是開玩笑,輕者皮開肉綻,重者焦炭一枚。

「你這小子會不會說話呀!你玉姊姊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好人緣代表,誰看到我會害怕,他們是愛慕我的美貌,忍不住一再回頭顧盼。」她努力擠出一抹笑。

「是嗎……」噢!好痛。

「是,沒錯,玉姊姊我說的是至理名言,絕對不會有錯,淵哥兒要多學學我的氣度,不要糾結在一點點小事,日後才能成大器,當大奸商。」這手感真好,軟乎乎。

「姑娘,你別下重手了,淵哥兒的小臉快被你捏腫了,你松松手,讓他娘瞧見了可要心疼死了。」看不下去的丫頭香草拉開她家姑娘的手,解救小肉包飽受蹂躪的小臉。

為了多賺點銀子好養兒子,莫綠綺難得的端午佳節也舍不得休息,連趕著兩場哭場,沒法陪兒子看龍舟賽,所以她將淵哥兒托給東家,有人作伴她便安心了。

梁寒玉一行人從棺材鋪出來時,婆子、丫頭、隨從浩浩蕩蕩十來人,走著走著各自走散了,此時她身邊除了白玉淵外也只剩下緊跟在後的丫頭香草和春滿。

「我捏得正起勁呢!偏來掃興,你也是個沒良心的,不讓你家姑娘過過手癮。」赤血丹心的忠婢沒養成倒養出偷米吃的耗子。

「淵哿兒還小……」香草輕柔的幫小男孩揉臉,小有怨言,一旁的春滿呵呵直笑。

「我在他這麼大的時候就開始養活自己了,那時還沒他高……唉!罷了,罷了,說這些過往舊事干什麼,那是老人家的趣味……」她抿抿唇,皺眉瞧了瞧四周,「人真多,擠了點……」城里的人都不干活了嗎?全往河邊去。

「是呀!泵娘,人真的很多,往年也是擠成一團,還有人靠得太近被擠下河呢。」春滿提醒。

「那你們自個小心點,別被人擠散了,香草、春滿,看著淵哥兒,人多容易出事,咱幾個靠近點,走慢點,不用急。」梁寒玉吩咐。

「是的,姑娘。」

正當香草、春滿一人一邊握住淵哥兒的小手,不知哪來的大戶人家幾輛馬車從後趕上來,人群紛紛閃避,更多的人往邊邊一靠,把能站的位置擠得快沒立足的地方,梁寒玉等人也受到波及,擠得快喘不過氣。

人一多,就會亂。

不知是哪個姑娘被偷模了一把,尖叫出聲,又有人喊著捉賊,人人自顧不暇的想走開,但你動我也動,不僅讓擁擠的情況沒消失,反而更糟糕,有人被推得差點摔倒。

「……搞什麼鬼,要擠死人嗎?再不加以管制就要踩死了……啊!別推,有孩子吶!不要……」這些人不帶眼楮出門嗎?一窩蜂的往人多的地方擠。

為了護著白玉淵不被踩,教人擠得動彈不得的梁寒玉反而被人踩了一腳,吃痛的她想抬腿,可是後面又有人撞過來,重心不穩的身子斜了一側,在人來人往的推擠中,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成為人人踐踏的肉餅。

她驚得臉都白了,以為好運終于用盡了,穿越女的一生短暫如煙花,瞬間的燦爛後是死寂。

驀地,一只強悍的手臂攬住她的細腰,將她托起。

「是我。」

听到沉穩的厚實聲音令一顆慌亂的心定了下來,梁寒玉停止了掙扎,慢慢的平復受驚心情。「淵哥兒他們……」

「我讓侯千戶幾個看著,不會有事。」這女人太會惹事了,一錯眼就差點釀出禍來。

「你的傷還沒全好,這樣踫來踫去沒事吧?」人家好歹救了她一命,問候也是應該的。

「先關心自己再說,我一個大男人不是瓷做的,撞不壞。」戰鐵衣鐵臂一緊,將嬌柔身軀按向身前。

好吧!人家不領情,她別白費心了。

「你、你要帶我到哪里……你的手……」她的腳懸空了,被一把抱起。

「這里不安全。」他將人帶出尖叫連連的擁擠處,身上散發的冷凝煞氣在人群中開了一條路。

人多得不象話,簡直是人山人海,別說行動自如了,就算走到前方一尺也相當困難。

可是戰鐵衣不愧是令人嚇破膽的鬼將軍,如入無人之境,梁寒玉覺得氣順了,四周的喧嘩聲也變小了,而她還在某人的懷里。

「戰……戰大哥,你可以把我放下了,男女有別……」她本來想直呼他名字,忽覺不妥又改口。

戰鐵衣像是沒听見她說了什麼,抱著她繼續往前走。

「我真的沒事了,沒有受傷也不曾受到驚嚇,跟你一樣不是瓷做的……」梁寒玉白皙的面頰泛起淡淡的緋纓色,是因為羞澀,也是因心慌要是被熟人瞧見了,她還要不要做人。

「閉嘴。」

他……居然吼她,他吃錯藥了嗎?波光瀲濡的翦水雙瞳中有深深的不解,她識時務的不捋老虎的虎須,難得溫順的閉上朱唇,她想人在「暴力」下,不得不低頭。

可是她實在不是能安靜的人,任人擺布的感受更不好受,她水眸向上一睨,偷看繃得死緊的男子側臉,她發覺他其實長得很好看,有股令人安心的陽剛沉穩,心口不禁怦然一動。

只是她越看越覺得他像一個人,但一時間不知在哪里見過,他眼中的倨傲倔強……啊!她想起來了。

「阿湛。」

輕如微風的低語,令戰鐵衣倏地繃緊身子。「你說什麼?你喊我……」

是錯覺嗎?

每回看到她都會想起另一個人,一個語氣、行事和她十分雷同的小泵娘,她們都有一張不饒人的嘴,是因為這樣才會听錯?

「戰大哥,怎麼了,你臉色不太對。」活該,肯定傷口又疼了,明明有傷在身還逞強。她想是這麼想,心中卻不由得擔憂。

戰鐵衣目光深沉如水的看著她,深得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麼。「你不是她……不是她……」

世上該沒有這般湊巧的事吧?

「她?」他的心上人?有些酸意涌上的梁寒玉刻意用手遮面,不讓他透過她的臉去懷念某人,她才不做人替身。

戰鐵衣不答,忽然說了一句,「你讓我很生氣。」差一點,他就救不到她。

看到她在人群中被人推擠,他的心像被繩索纏住,有那麼一刻不能喘氣,猶如載浮載沉的溺水者。

他不知道這種即將窒息的感覺為什麼出現,但他只知她不能死。

「生氣?」她愕然。他不是七情六欲皆不動的面癱男嗎?怎會有人的情緒。

「你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她向來謹慎,卻在這一次過于疏忽。

梁寒玉一怔,繼而心口暖意一陣陣,嘴角上揚。「看熱鬧嘛!誰曉得會發生人擠人的危險,都怪先前的馬車趕得太急了,活似趕投胎一般,也不曉得是哪戶人家。」

「我會處理。」恣意妄為的人就該受點教訓。

「咦!你要出手?」他不是會管閑事的人啊。

「他們差點傷到你。」而他絕不容許。

她一听,心頭沾了蜜似的。「你很擔心我?」

黑眸幽深如潭,淺淺流泄出一抹流光。「你若出了事我還得換個地方藏身,不方便。」

「你……你……你這根木頭,氣死我了,你沒有半點甜言蜜語的天分。」惹人心跳加速,卻又說這種話,可惡。

氣得捶他一拳的梁寒玉從他懷中跳下,一雙瑩瑩水眸瞪得又大又圓。

「你在氣什麼?」這女人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還不知道我在氣什麼,你……你真是……」眼兒一掃,瞟見兩人正站在河邊,她氣暈頭了,假裝要落河了,實則要把呆頭鵝推下河,喝兩口髒水。

「你要干什麼?!」

一切如梁寒玉所料的,不可能見死不救的戰鐵衣長臂一伸欲拉住她,不料她反手拍開他的手,使勁的朝他一推。

噗通一聲,落水聲。

可是,為什麼她也在水里?

「哈哈哈——」

耳邊傳來的大笑聲讓梁寒玉心肝兒一顫,她雙眼冒火的轉過身,看向笑得有如孩童的大將軍,她手顫唇也顫,又羞又窘恨不得拿把刀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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