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謀妻厚黑學(下) 第12章(1)

「皇上……」

御書房里,一身明黃龍袍的皇上揮筆如電,在一本本的奏折上留下批示。

「去去去,一邊玩去,別來煩朕,朕一看到你就頭痛,你給朕惹的麻煩教朕的後宮鎮日怨氣沖天。」說是後院起火一點也不為過,女人一多,皇上也很忙碌的,到處滅火。

天青色繡蝠紋官袍鋪在地……是穿著這身官服的年輕男子坐在龍椅旁,一臉無賴的扯著皇上的袍服下擺。「臣知道皇上也挺樂,那揚起的嘴角好幾天沒放下,害太後她老人家憂心忡忡地想讓太醫給皇上您瞧瞧,怕嘴癱了。」

「臭小子,還不起身,連朕也敢開玩笑,朕太縱容你了是吧?」肯定是管濟世那老家伙慣出來的,把兒子慣得心性都長歪了,沒半點朝中大臣的威儀,只會耍賴胡鬧。

「男子漢大丈夫,說不起就不起,除非皇上給臣一紙聖旨。」耍賴是他專長,一賴賴到底。

皇上氣笑了。「到底你是皇上還是朕是皇上,男子漢大丈夫是這麼用的嗎?回去問問你爹。」

不對,問他爹好像不管用,那是個怕老婆的種,高盛侯能教出什麼好苗子,只怕父子同一個德性。

「皇上別折煞臣了,當然您是皇上,臣是您腳下的一條蟲,君要臣死,臣就吞面線死給皇上看。」全無官樣的管元善蹭著皇上的腿,眼楮眨巴眨巴的發亮。

「別以為捧著朕的大腿朕就會原諒你惹出的禍事,朕很忙,別來煩朕。」皇上一提腿,作勢要將他最寵信的臣子踢出去。

「皇上,臣立了大功,將一干貪瀆要犯繩之以法,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贊臣是能臣,能為皇上分憂解勞,是皇上的雙翼。」

江蘇一帶的貪污案破了,主謀果然是王啟,受此案牽連的江南官員多達五百多名,他們一律被押解入京,無一遺漏,包括剛升官不久的知州大人丁旺海。

從王啟宅子里起出的匣子確實是他貪贓枉法的證據,十幾本帳冊寫著往來的帳目和人名,以及數年里銀子的流向,循線追蹤調查,把埋在底下的根一並爬起,江南官場一陣大震動,亂成一團。

不過一開始皇上就言明嚴查輕判,因此一大半的貪官被發回原籍,或眨官一到三級不等,罰俸三年,繳交一半家產給國庫,功可抵過,需造福鄉民,造橋鋪路,濟施貧民。

但是罪行重大的還是被收押大牢了,以王啟為首等重嫌下令禁見,任何人,包含家眷在內都不能私下探望,從王啟七處藏銀處共抬出七千萬兩白銀和五百六十萬兩黃金,珍稀收藏無數,將近國庫兩年整的稅收,可見他有多貪呀!

王啟的官路是走到底了,一經查實立即眨為平民,財產充公,判流放北疆十年,一干從犯亦是數年之久。

可是在王啟的女兒淑妃娘娘日夜啼哭的求情下,難過美人關的皇上法外開恩,改判勞役七年,就在離京城三百里的萬壽山,那里地方貧瘠,人口稀少,任他有通天的本領也翻不起浪。

可禮國公竟拄著虎頭拐杖在宮門外大喊皇上不公,因此為顯公正,淑妃降為婕妤,以贖父之過。

至于丁旺海也被放回去,但是他的官是買回來的,所以又還回去,丁愛現在不是官家,而是商人,小魯氏為此哭了三天三夜,直叫洪雪萍讓管元書出面說情。

謗據魯智遠的供詞,裘希梅的爹娘確實是被王啟派人殺害的,因為裘父想告發王啟貪污,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心一狠,命其手下在車轅上動手腳,使其因車翻喪命。

柄庫收入了大量黃金白銀,皇上自是高興地嘉許,可他滿懷暢快的同時又傳來御賜給王啟的閣老宅邸被一把火燒得干干淨淨,連塊磚也沒了,放火的人「據說」是管元善。

但能把剛立了大功的監察御史關進牢里嗎?因此皇上有意的掩飾,只能以「據說」為由,說證據不足,不便追查,雖然很多人都瞧見他率眾堆柴,將人家的宅子里里外外潑了煤油,由他手中扔出火折子。

王啟唆使底下人殺人卻未以命抵命被判斬立決,有點不服氣的管元善行使正義,這是為裘希梅報仇。

避元善痛快了,皇上不痛快,淑妃……王婕妤又開始哭了,于是皇上頭痛了,大罵臭小子盡傍他找麻煩。

「朕不是給你賞賜了黃馬褂一件,黃金萬兩,皇家獵場東郊土地千頃,溫泉莊子一座,大食進貢的寶馬三匹,綾羅綢緞,珍玩古董若干嗎?」他還不滿足?

「皇上……」

皇上一揮手,一點墨水從筆尖滴落,不偏不倚地落在管元善臉上。「讓你官加一級你不要,封侯賜爵又搖頭,貪污案一結束你也卸下巡撫職務,回京當你的御史大人,你要朕賞你什麼?」

「賜婚。」他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向皇上討要。

皇上一听,撫著胡子低笑。「前兩年要你成個親像要你的命似的,抵死不從,居然用童身未長之由敷衍,幾個月前被老夫人逼急了又躲到朕這討了差事匆忙南下,你呀,倒是長進了。」

「此一時,彼一時,臣家老太太那性子皇上你不是不曉得,人家是活得越老越精,她是越過越糊涂,不管香的、臭的、缺胳臂斷腿的,只要看對方膀大腰粗就認為好生養,非要往臣的屋子塞,皇上您也想想,如果周貴人的腰有您的兩倍粗,就算熄燈瞎模,您能忍受得住滿手油膩嗎?」一臉委屈的管元善說得滿嘴飛沬,只差沒把口水吐在皇上臉上。

周貴人是皇上新寵,年方十六,以柳腰小腳深受帝王喜愛,不盈一握的腰身仿佛一折則斷,比當年的淑妃,今日的王婕妤更獲帝寵,皇上就愛她兩只手掌就能圈住的細腰。

一想到周貴人的小腰粗如柱子,皇上一陣惡寒。「得了得了,你這小子盡嚇朕,再滿口胡言亂語,朕把張將軍那自幼習武的閨秀賞給你,听說她就是膀大,那身子練得跟男人一樣粗壯,一餐能吃半桶白飯呢!」

「皇上,你就玩臣吧,把臣整弄得半死不活,看誰還專給你干吃力不討好的活兒,走了一趟江南,恨臣的人又多了不少。」他掀了他們的老底,連根帶著土呢!

總有些姻親、連襟連帶著被拖累,無不對他這個禍首咬牙切齒,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

「胡說。」

「皇上心里亮得很,臣句句是老實話,可沒半句添了料,要不是臣家老太太看重門戶,肯定會刁難臣的婚事,臣也不會厚著臉皮來求皇上恩賜,皇上就可憐臣年紀一大把還沒老婆、兒子、熱炕頭,臣孤枕難眠。」管元善很是耍賴的將皇上不慎滴在他面上的墨汁抹開,往眼眶下方一涂,成了失眠嚴重的象征,以示他娶不到老婆的煎熬。

「此事再議。」北邊的大旱還沒解決,他還苦惱著怎麼鑿井,好讓百姓有水喝,田里高粱如何引水灌溉。

「皇上,臣這幾日就賴著您吃喝了。」不達目的不罷休,他耗上了,反正皇宮的膳食挺好的。

見他數起地磚,皇上撫額直嘆息。「不是朕不通情理,你也要想想朕的為難,你剛拿下人家的爹,朕的妃子天天跟朕鬧,若是朕又為你給個沒身分女子賜婚,後宮還不炸開鍋。」

「皇上的意思是,讓臣給臣的寶貝找個有力的靠山?」管元善是何等聰明,皇上的暗示他一點即亮,一張臉笑開了花,君臣默契好到不需要言語。

「嗯,不笨嘛!」他贊許地頭一點。

「臣領命,臣定不負皇上厚愛。」娶妻有望了。

「去吧去吧,你家老太太若有不滿就叫她來找朕聊聊,朕賜她十個、八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在她跟前好好伺候。」人太閑了才會想東想西,有點事忙著也好。

「皇上對臣真好,臣好生感動,給皇上您磕頭謝恩,臣這就回去準備婚事,皇上有空來喝杯喜酒。」

看著連磕三個響頭便起身離去的愛卿,皇上有些傻眼,他剛才是不是听錯了,他還沒賜婚就急著辦喜事?

這小子,這小子……目無天威呀!

皇上看了看批也批不完的奏章,忽地笑了,他取出壓在奏褶下的明黃卷軸,嘴角益發地揚高。

罷了,後宮不得干政,難得有個不貪權、不愛財,又能在他枯燥乏味的帝王生活添點趣味的臣子,再慣他一回又如何,美人嘛,後宮有很多,走了一個會吵會鬧的,再點個千嬌百媚的不就得了,今晚就歇在柳央宮吧,周貴人的小蠻腰啊……皇上御筆一落,聖旨上多了幾行墨字……

「什麼,你要收裘家丫頭當義女?!」

避老夫人非常不滿裘希梅的出身,興昌伯府分出去的庶支地位不高,父母雙亡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還帶著一雙幼小的弟妹,要拉拔長大要到什麼時候,全賴著侯府養。

包教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居然是和離過的,听說犯了七出的無子、善妒、有疾,這樣身上有污點的女人怎麼能入高盛侯府,豈不是讓人背後議論當笑話,納為妾還勉為其難,這是她的底線。

裘希梅唯一被管老夫人瞧上眼的是她的乖巧、溫順,守禮又有規矩,對她十分恭敬,不像她那個古里古怪的張揚媳婦愛頂嘴,企圖氣死婆婆的毛病裘希梅都沒有,所以她頗為中意這一點。

畢竟被媳婦氣了大半輩子,她也想有個听話的小輩來暖暖心,不求孝順,至少能听她說兩句埋怨,有共同的「敵人」,好歹她也舒心些。

「怎麼,老夫認個義女也要你同意不成?春花嫂子,你眼饞我下手快是不是,這麼好的丫頭也只有我慧眼識金玉,先一步認下當閨女,你別搶呀。」這板著臉是給誰看,要不是看她年長他十來歲,那聲嫂子他還不屑喊。

知恩圖報是啥房伏臨不懂也不理,裘希梅在臨危之際救了他一命又如何,頂多給點銀子感謝也就兩清了,誰會在意萍水相逢的小熬人,不過湊巧會點救人的小醫術。

他主動提議要收希梅丫頭為義女是她合了他的眼緣,他有兒無女,子孫又全在外地,膝下孤寂,見到個好讀書又聰慧的忍不住心癢難耐,他一屋子好書沒人看,都蒙上一層厚厚灰塵了。

房伏臨的眾多怪癖之一是好書,一見到書就挪不開眼,滿滿的書冊堆了一整間屋子,多到連書櫃都放不下,有些還堆放在角落,他這孤老頭太愛書了,不準旁人動他的書,于是越積越多,越堆越高,最後書多得他連站著看書都沒位置。

裘希梅一來,看見滿屋子的書眼楮就亮了,房伏臨明白她也是愛書,會珍惜書冊的人,便由她挽起袖子一本書、一本書的整理,撢去灰塵,手抄珍品,曬書除蠹蟲的,書櫃還重新上了漆,分門別類的放入櫃子。

一老一少分外的投契,一看到書中精采處,兩顆頭顱還會湊在一起討論,越相處越是像自家閨女,動了心念的房伏臨也十分干脆,開口就要認人家當女兒。

爹娘已逝,裘希梅也因為有廣心愛男子的開解而不再感到傷心,她見房伏臨覺得親切,想起爹在世時總是一個字一個字教她讀書,兩個人頗有相似處,便順理成章的應了。

「什麼春花嫂子,你會不會認輩分,我家善兒看中你那義女,你叫我嫂子不是把輩分都搞混了。」管老夫人不太高興,她最恨人家喊她的閨名。

避老夫人出生時是頭個閨女,她爹喜得笑不見眼,當成心頭肉疼著,那時是春天,滿園的百花開,她爹抱著她去園子里看花,指著爭奇斗艷的花兒給她取名為春花,意思是人比花嬌。

但是老太太的爹忘了他們姓金,春花原本十分文雅,冠上姓成了金春花,文雅意喻倒變得俗氣了。

「得了,我大不了吃點虧,改口喚你春花嬸兒,這道小事也斤斤計較。」婦道人家眼界小。

房伏臨性子怪,脾氣也怪,該認真的事他漫不經心,不該認真的他和人爭得面紅耳赤,幾欲大打出手,輩分上的稱並不看重,這回能扳倒死對頭王啟,他笑得滿面春風,連走起路來都比往常穩健。

「行了行了,遇到你我就頭疼,要認就認吧,又不是我閨女,唆唆個什麼勁。」打發他走也就是了,省得煩心。

裘希梅是跟著管元善一道返京,被他安排住進高盛侯府的偏院,與他住的院落只隔一道牆,環境清幽雅靜。

而他別有用心地將她一對弟妹另行安置,並未住在同一座院子,與他們的居所相隔半座宅邸,光要見一面就得花費大半個時辰。

「不是閨女卻是孫媳婦,以後向你奉茶,你要給她臉色看就是不給我面子,我可是會打上你高盛侯府。」房伏臨是個橫的,全然不講理,他想護著的人就不許人欺負。

一提到原來不滿意的婚事,管老夫人臉色不太愉快。「這事兒再琢磨琢磨,不用急于一時。」

「是你急吧?春花嬸兒,听說你準備了幾個姿色不錯的丫頭打算往二小子屋里放,還預備讓她們開臉當姨娘。」當他不知情嗎?她從年輕就是這脾性,到老也改不了。

「這……」她總要安插自己人看著孫子,不要又像他老子一般,不是沉迷便是妻奴,有了女人忘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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