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實在太厲害了,三、兩句話就治得從門縫底下看人的余側妃和方側妃服服貼貼的,對你贊譽有加、心悅誠服,奴婢太太太……崇拜小姐你了,奴婢若能學到小姐萬分之一的伶俐,死也甘願了……」
听著阿繡如見神明般的崇敬,宮徽羽心中有著小小的得意,她也沒料到只照本宣科的說上幾句話,利用紫微斗數和星座學的說法便能將她們搞定。
其實事前她也曾猶豫過,深恐她說的那一套不被接受,畢竟她只是學有小成的門外漢,若遇到對玄學有研究的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幸好老天爺挺眷顧她的,至今居然都沒露出破錠,還順利地攻下兩位側妃的心防,拉攏她們成為盟友,連她自個兒都意外不已。
不過也是因為後宅的女人見過的世面不多,雖然識字卻不見得懂得經綸大計。
她們看的是《女規》,《女誡》之類的書籍,學的是如何服侍男人,她們會爭寵會宅斗,其余的雜學卻少有涉獵。
爆徽羽佔了多活一世的便宜,她所知所學是這時代的女子所不懂的,她侃侃而談的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十二宮,對足不出戶的女人而言絕對是一門高深學問,自然令人畏而敬之。
但這也多虧她當初為牽紅線所學的專業知識,這才能有驚無險地收服這兩位側妃,不然硬踫硬的杠上,她絕非對手,說不定還會被兩人聯手啃得尸骨無存。
「死倒不用,多說兩句奉承話來讓我樂樂,我連你幾歲當娘、生幾個孩子都幫你算出來,放心,你是福氣相,絕不會窮途潦倒的。」除非她家四爺在皇位爭奪戰落敗,否則跟對了人也是富貴長存。
朝堂上的男人戰爭,令宮徽羽心里有幾分復雜,身為妻子,她當然不希望丈夫落于下風,他們輸不起,萬一失敗,賠上的將是身邊親友的身家性命。
可若有朝一日阿禎登上九五之尊,他還能遵守以前對她的允諾,此生只她一人嗎?
為了平衡朝廷上各方勢力,皇帝必須廣納功臣的女兒、妹妹,以期獲得他們的忠心,還要為了讓皇家血脈開枝散葉,必須雨露均沾。
就算他不主動也有人送,一次、兩次有借口拒絕,次數一多呢?難道要因為拒收美女而導致君臣離心?
不過她不提不問、暫且不去想,想多了讓人煩心,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來煩惱吧!
「小姐別老拿奴婢尋開心,錦兒、綿兒也不小了呀,小姐才該為她們打算打算。」阿繡紅著臉,不甘心的把在一旁偷偷竊笑的錦兒、綿兒拖下水。
「我們還小,不急,再相看個兩三年也能挑中如意郎君。」有主子為她們作主,挑的對象能差到哪去。
「是呀!我們過了年才十六,不像阿繡姐姐等不及了,再不嫁人就要半夜咬著棉被偷哭了。」綿兒頑皮,故意咬絹帕做出含淚欲泣的模樣。
兩姐妹一搭一唱的取笑阿繡想嫁人,把她氣得兩眉倒豎,又羞又惱地追著兩人要掐上幾把好泄忿。
「你們兩個歪嘴的說什麼歪話,敢說要敢當,站住!不許跑,不讓我掐兩下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氣死人了,盡會耍嘴皮,她不治一治,下回更沒邊的胡謅。
「啊!盎春姐救命,阿繡姐姐要殺人了……」哈哈,捉不到,捉不到,她跑得很快。
「富春姐姐快擋下阿繡姐姐,她發瘋了……」哇!好險,差點被揪住後領,幸好她閃得快。
錦兒、綿兒兩人就像長不大的孩子,一邊跑一邊嬌笑地喊著,眉眼愉悅不見愁色,雙生子的心有靈犀,只稍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心意,兩人突地分兩邊跑,讓追得氣喘吁吁的阿繡為之傻眼,不知該追哪一個,腳跟一跺,氣呼呼地站在原地。
見阿繡追不上了,兩姐妹才一臉淘氣地躲在富春後頭,擰鼻吐舌朝阿繡扮鬼臉,讓宮徽羽和富春看得哈哈大笑,指著這三人大啐一聲毛娃兒。
「阿繡連走媒下聘都沒有,你們要她嫁給誰?村口賣豆腐的嗎?」實在是胡來。
「噗哧!」富春滿臉正經的說起俏皮話,逗得宮徽羽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得全身顫抖。「我的好富春,你這冷笑話說得好,主子我賞你十錠銀元寶。」
一錠五兩,十錠五十兩,是富春那口子吳順兩年的月銀。
「冷笑話?」什麼意思?
完全听不懂含意的富春面露迷惑,主子的賞她受之有愧,正想開口推辭,卻被搶白了。
「誰講冷笑話了,也讓爺兒听听。」大老遠就听見這兒笑語不斷,一陣陣地暖人心窩,這才有家的感覺。
一道高大的身影昂首闊步走來,隨手將沾了雨水的大氅往後一扔,落地前,玄色影子迅速一接,拿給兀自發怔的阿繡,看到眼前人,阿繡好不容易褪去的臉紅又羞紅了一大片。
春雨細如羊毛,雖不致令人淋得濕答答的,但春日的寒氣比冬日更易讓人著涼。
見狀的宮徽羽連忙接過富春遞過來的長巾子,擦拭丈夫濕得滴水的黑發,嘴上難免嘮叨幾句。
「你不知道要撐傘嗎?還是你又把撐傘的人都揮退了?都幾歲的人還這麼不知照顧自己,要是受了風寒,我捏你鼻子灌苦樂。」苦死他。
一听到皇子妃要灌四爺喝藥,一旁服侍的下人都捂嘴偷笑,大伙兒侍候久了,誰都曉得怕吃藥的嬌主兒是皇子妃,她連喝姜湯都嫌辣,要含糖吃蜜餞壓壓味。
倒是四爺很干脆,不管燙不燙舌皆一口飲盡,而後面不改色的像沒事人似的,一回頭又到了書房和幕僚們商議大事。
「多說些,我愛听。」夏侯禎長臂一攬,將愛妻摟入懷中,鼻蹭鼻的廝磨,蹭得她小臉也沾上點水氣。
她微惱地推開他靠近的大臉,腳尖踮高,以長巾包住他的濕發。「哼!就會說好听話哄我,若我真說多了肯定嫌我聒噪,嘰嘰喳喳的像麻雀,東家長西家短的串門子。」
「喔!麻雀還會串門子,這倒是新奇的說法。」他願聞其詳,但不保證不會放聲大笑。
「不許笑,萬物皆有靈性,今日你笑鳥,他日它拉坨屎在你頭上,扯平。」做人不能鐵齒,凡事都有可能發生。
像她的穿越便是最佳的見證,可惜她不能告訴任何人,一個字也不能泄露,只能憋著。
「嘻嘻!」又是一陣低笑聲,幾個被主子慣壞的丫頭擠眉弄眼,開心見到自家小姐和四爺之間夫妻和樂。
「我沒笑,分明是你的丫頭在笑,你栽贓我呀!愛妃。」夏侯禎也擠了擠眼,刻意逗妻子。
爆徽羽沒好氣地橫瞪阿繡等人,隨即她也笑開了。「她們是她們,你是你,不可相提並論。」
他們是蓋同一條棉被的,自是有所不同,別人做得的他做不得,別人能笑他不準笑,取笑自家娘子夫德有虧。
「有听過偏心的,沒見過你偏成這樣,還偏向幾個丫頭,栽贓自個兒的相公,你好有志氣呀!」他假意滿嘴酸,打翻了醋壇子,頭一甩,幾滴雨水甩在妻子發上和臉上,惹得她不依地閃避尖叫。
「夏侯禎你這混蛋,我要拆了你的骨頭當烤肉架子,烤你的肉,燻你一身的人皮——啊!太可惡了,我好心幫你擦干濕發,你竟恩將仇報,弄得我狼狽。」宮徽羽故作惱怒的嚷嚷。
夏侯禎仰頭大笑,拉著妻子不讓她離開,不顧眾目睽睽之下,飛快地在殷紅朱唇上一啄。「好啦!不逗你了,你們剛才在笑什麼,我遠遠走來就听見你們止不住的笑聲。」
「沒什麼,一點點後院小事而已,和你在外的大事一比微不足道。」說來鬧笑話,還不如不說。
他目光微冷。「是那幾個惹麻煩的人?」
「不麻煩,我循循善誘開導了一番,她們已能體諒我的苦心,目前無風也無雨,風平浪靜。」至少短期內不會有人興風作浪,認不清主子的往外通風報信,壞了阿禎的計劃,賢良的妻子就要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大展鴻圖嘛……
才怪——
她只是懶得應付天天找上門的女人,讓她沒能好好睡個飽,為了一勞永逸,她索性放點權力安撫余、方兩位側妃,她睡到自然醒的頹廢日子自然就回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擺平了?」眉一挑,他有些存疑,他花了一年時間也沒讓那些人少些折騰,怎麼可能短短時日內,她們便成為羊圈里的小羊,規規矩矩地低頭吃草而不生是非?
小有得意的宮徽羽微抬下顎。「輕而易舉,女人與女人之間很好說話的,我們把話說開了就抱頭痛哭,你替我擦淚,我替你抹胭脂,感情好得如同一母同出的親姐妹。」
他由鼻間嗤哼,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女人只會為難女人,愛妃大白天少作夢,為夫的牙長得很堅固,多笑幾回也不會掉,你大可多說點笑話來取悅取悅我。」
「你……你忒討厭,贊我幾句會掉你幾兩肉呀!我就不能是智勇雙全、機智過人的女諸葛嗎?」宮徽羽捏了兩下丈夫的腰肉,以示河東獅惹不得,她也是有脾氣的主兒。
她也要留點知書達禮、謙遜聰穎的好名聲讓人听听,日後為非作歹才會有人幫她說話。
這叫留後路,人在順風順水時也要惦念大浪乍起時,造艘好船好行舟。「啟稟四爺,主子是用她小神算的本事令余側妃、方側妃等人大受感念,于是‘止戈為和’,沒有起沖突啦。」阿繡代替回答。
「阿繡呀!這句‘止戈為和’說得真好,不枉主子我細心教你讀書識字,可是最後一句怎麼氣勢就弱了,少了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氣魄,好似我沒做啥了不起的事,讓我落了面子。」
阿繡噘著嘴。「主子怎麼反而笑話起奴婢,奴婢是老實人,為主子你急呀!你還捉奴婢語病。」
爆徽羽輕笑,明眸看向墨隱。「听見了沒,我家丫頭是老實人,你幾時娶回去暖你半邊冷床呀?」
「小姐,你太壞了,奴婢不理你了。」阿繡惱紅了臉,一時月兌口而出私下的稱謂,小腳一跺往屋外跑。
「還不追,跑了娘子看誰給你生白胖兒子。」一個傻光棍,木頭柱子似的不開竅。
耳根發紅的墨隱很想去追,可是沒有夏侯禎的吩咐他一步也不能離,直到夏侯禎點頭了,他才飛也似的一閃身,眨眼間已不在跟前,動作快得叫人為之發噱。
可見他有多急呀!早就盯上阿繡這個笨丫頭,就待時機一到,搶也要把人搶回家暖被窩。
「那你何時才給我生個胖娃兒,不論閨女或小子我都要。」夏侯禎大掌覆在妻子平坦的小骯上,輕輕一撫。
服侍的丫頭和婆子都十分識趣,一見四皇子輕擁著皇子妃輕輕細語,不用主子吩咐便一一垂目的退出,還順手關上黃梨木雕花海棠門板,以免一室春光流瀉。
服侍的主子夫妻和睦是好事,對下人而言更是莫大的福氣,一人得了道,身邊的雞呀犬的還能不跟著一起升天。
「宮里的情形如何,我說的那方式可奏效?」有用的招式一招就夠了。
一提到那件事,夏侯禎發出冷笑。「正如你所料,三皇兄力圖振作,近來動作頻頻。」
「三皇子真的相信天降祥瑞那一套,有意把三皇子妃給……」她說不下去,心里有點難過。
雖然是她出的小計謀想絆絆夏侯的腳,讓他早早退出皇位之爭,可是三皇子妃她見過,真是少見的美人胚子,說起話輕輕柔柔的,我見猶憐,頰側有淺淺梨渦,笑起來特別甜,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受。
不久前,宮徽羽針對夏侯的命盤算了下,找出他的命中劫運,並派人放出消息——
北方有女,年方十七,明眸皓齒,鳳女托生,得此女得天下,萬民朝拜。
此女直指北方大草原部落的哈娃妮公主,意指誰娶得她便是鳳主掌宮,其夫為九龍天子。
這一「傳說」在京都流傳了月余,深入民心,連平民百姓都曉得未來的皇後來自北方,是草原部落的聖女,深獲大神烏瑪的庇護,有她在便可護得玉煌國百年昌盛,國富民安。
問題是她將嫁給哪位皇子?
原本喪妻未娶的夏侯禎是第一佳婿,可惜日前他已續絞再娶,錯過良機,不少朝中官員深深為他惋惜,在諸位皇子連連出了差錯後,夏侯禎成了呼聲最高的儲君人選,看好他繼位的人不在少數。
反倒是夏侯,他由原先的優勢漸露敗相,極力謀求奮起之勢,因此哈娃妮公主他娶定了,不論傳說是否屬實,最起碼他能擁有北方一支強悍無比的草原兵力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是他已娶妻七載,育有二子一女,其妻輔夫教子無所過失,但要想娶公主,他只有休妻一途。
「我覺得是我害了她。」宮徽羽頓感沉重,心口發悶。
夏侯禎面露深情的輕撫嬌妻。「不,這是三皇兄的選擇,他寧可要家國天下,也不願被兒女情愛絆住,他的心很大,大到他不曉得自己承受不起。」最終只有走向滅亡。
「如果你……」她想問如果他坐上那個位子,是否會那般舍情忘愛,心中只有江山。
「我怎樣?」他腦子里想的是如何給予最後一擊,沒注意到妻子臉上的憂色。她搖著頭,在心里苦笑。「沒什麼,只是提醒你小心一點,越到緊要關頭越要謹慎,你那自負狂妄的性子先收一收,不要枉費我藉由星座,紫微斗數盤算出的‘天運’,你要是敗了我絕對會先逃一步,留你在斷頭台上掉腦袋。」
她說得似是無情,不肯同生共死,事實上是一種激勵,只能勝不能敗,她要他留著命陪她游遍錦繡江河。
「羽兒,你太小看我了,我從來沒敗過,不論以前、現在或是將來,我是不敗的常勝軍。」他昂然而立。
自信的男人最耀目,迷眩得宮徽羽微眯雙眸,她水陣清湛地閃著星辰光芒,對丈夫的愛意更加深了幾分。
花開百朵,在心中。
名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