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好毒 第9章(1)

周盈彩愛笑?

沒錯,但是是傻笑,她一見到長相俊秀的男子便兩眼發光,主動跑到人家面前笑個不停,笑得像沒見過男人似的指著人家說——「你真好看,要不要當我家上門女婿,我爹的官做很大。」

為了這件事簡氏是傷透腦筋,扣著女兒不讓她出門,以至于快滿十五歲的周盈彩至今尚未說親。

而容貌秀麗嘛!除去她鼻側幾粒芝麻粒倒是姿色不差的美人兒,她打小為幾顆小小的雀斑困擾不已。

蚌性明朗,會寫一手好字……這話說給正直的周御史听,他肯定是氣得吹胡子瞪眼,大罵是誰在造謠。

周盈彩和她母親簡氏一樣是容不下人的,對長得比她出色的丫頭不是打,便是罵,描紅練字能寫得連周御史都看不出是字的鬼畫符,簡氏只能用「女子無才便是德」來搪塞。

沒有一個人能跟她相處得來,包括已出嫁的大姐周盈祥在內的姐妹,除了周盈雲還能哄她兩句外,她沒有談得來的知交好友,堂表姐妹看到她是像見到鬼,沒人肯在她身邊待過半炷香時間。

「哈、哈、哈……四皇兄你真該去瞧瞧,周夫人那臉像上了五彩的畫紙,一下子紅、一下子白、一下子青、一下子又黑得有如鍋底,甚至還會發綠光呢!」

看到人面會變色,陸明貞大笑到捂著肚子,她笑到胃疼。

「公主,冷靜,要有皇家儀態。」周盈瑞撫著額,在一旁提點,她擔心公主笑過頭會樂極生悲。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簡氏變化多端的臉色,有些怔住了,不敢相信用鼻孔睨人的她也會低聲下氣的賠不是,對平時百般折辱的庶女恭敬有加,親昵到不知情的人都以為簡氏是她親娘,親到心肝都能挖出來給她下菜。

簡氏的異常熱絡讓周盈瑞嚇到了,也令她感慨簡氏和周盈雲的母女感情如此淡薄,一扯到親生的周盈彩,記名的嫡女算什麼玩意兒,一腳踢到懸崖邊任憑死活。

「不行、不行,小皇嫂不要再逗我笑了,我一看到你一本正經的臉就會想到你那位嫡母,滿肚子笑氣都溢到喉嚨口了。」一說完,她又笑得樂不可支。

周盈瑞嘆息地說︰「王爺,公主這毛病多久了,有沒有得治,要不要宣宮里的太醫來診診脈。」

「唔——你喊我什麼?」陸定淵假意目一沉,佯裝不太高興。

「……定淵。」她小聲的一喚。

「嗯!要記住。」他眉頭一揚,眼眸又盈滿笑意。

被修長手指一撓女敕白手心,她粉腮染酡。「有外人在還是喊你王爺,逾越了規矩可不好,落人話柄。」

「我不是外人,我不是外人,我是自己人,周小瑞你敢當我是外人,跟我見外試試。」她們都一起誑過人了。

陸定淵嫌棄地將湊到他和周側妃之間的明艷小臉推開,「你不是外人難道是內人,不是內人的人全叫外人。」

內人?外人……不都是人?她被搞迷糊了。公主的腦子被繞暈了,內人、外人分不清。

「王……定淵,我看公主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她兩眼翻白……」真嚇人,王爺的本事是把親皇妹逼瘋。

「不用理她,她一下子就瘋回來了。」等她想清楚了就不暈。「周夫人沒為難你吧!她這人挺會捧高踩低。」

「有我在,誰敢!」

陸明貞才一湊過來,陸定淵的大掌又把她推遠,以冷厲的眼神警告她少來湊熱鬧。

「我認識她比你久,我知道她那人的脾性,我不怕她使壞,只是擔心我姨娘在周府受到苛待,不過你這一招使得真妙,她看到我就像看到活菩薩,只差沒放在供桌上膜拜。」

她頭一回明白權勢的好用,當你高高在上時,別人就得低頭屈膝。

我的功勞,我的功勞,快夸夸我——不甘被冷落的公主嘟著嘴,在兩人面前揮著手,不許他們把她忘了。

「過兩天叫老五上周御史府拜訪周御史,最好還和周四小姐不期而遇。」這才有熱鬧可瞧,不鬧大一點,王妃不會曉得她手中的籌碼薄得可笑。

她一瞠,露出錯愕神色。「你……你想逼死王妃?」

扁是公主登門,刻意在簡氏面前透露怡郡王擇妃一事,為了讓女兒成為郡王妃,簡氏已然倒戈了,對二姐的母女之情薄到連張紙都不如,一心要攀上皇室宗親。

若是讓容貌秀逸的怡郡王到府一游,又湊巧被周盈彩撞見,對美男子深深著迷的周盈彩肯定會鬧起來,夾在親女兒和記名嫡女中間的簡氏,毫無疑問會棄周盈雲而就親生女兒。

到時周盈雲就會失去大靠山,簡氏也不會再耳根子軟,听任她的慫恿,兩人將漸行漸遠,走不到一塊。

說逼是嚴重了些,卻也是不留余地,如今的周盈雲名義上是皇家媳婦,貴為王妃,可是少了王爺的寵愛,又無法掌控府里大權,在王府內的處境形同孤立無援,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也寸步難行。

對她百般支持的娘家是她唯一的退路,嫡母的「愛護」更是最大的憑恃,至少在她需要援手時有人出手。

可是兩樣皆無的她還有什麼依靠,嫡母離心,庶妹不再好拿捏,夏姨娘也不再是她手中的籌碼,那她還拿什麼在王府立足,除了安分的當個傀儡王妃外再無出路。

「不是逼她,而是讓她知曉王妃這個虛位是我給她的,同樣的,我也能拿走,不要當別人都是她手掌心玩弄的傻子。」她不可能事事順心,樣樣都如她的意。

驀地,陸定淵的眼神冷冽得駭人,像是鋒利的刀,亦像千年冰石,刀鋒一出將敵人劈開,陌生而可怕。

「定淵,你不要嚇人,你此刻的神情好嚴厲,像要面對仇人。」有如寶劍出鞘,要置人于死地的狠戾,劍不沾血必傷己。

一張憂心的嬌顏映入眼瞳,冷若霜雪的寒冽倏地化為春水,春意融融地滿是柔情。

「小瑞兒別怕,這次我會守著你,不讓她再有機會傷害你,誰都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這次?再?

周盈雲的心口一緊,驟地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揪住心,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指尖微微發顫,怎麼也止不住,仿佛有只撲騰的小鳥鑽進胸口,撲撲地拍著雙翅。

他……他是什麼意思,為何有種他早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錯覺,他是不是曉得王妃會背著他與人私通,和她一樣是個重生……

陡地,公主陸明貞的不滿抗議打斷她的思緒,讓她從沉思中月兌離而出,再度忽略令人心驚的可能性。

「你們不要在我面前眉目傳情,亂惡心一把,是我讓那老賊婆相信五皇兄要擇妃耶!她才扯著老臉皮巴結小皇嫂,把她當祖宗似的捧在頭頂。」她的獎賞呢!做人不要過河拆橋,山水有相逢,總有一天要還的。

老是把她丟在一旁,像不像話呀!

「公主對我的大恩大德不敢或忘、銘感五內,小女子無以為報,特送上玉肌香露水一瓶,讓你抹在手腕、頸下、耳後,常保香氣不減,肌膚女敕如白玉。」這是她從香湯中想到的另一種調香方式,經由和月季的合作。

在重生後她知道月季並非真的對王妃忠心不移,話雖少卻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慧黠,與人都不親近,疏離得好像她不是這地方的人,沒人可以了解她心里在想什麼,風一吹,隨時會飄走。

但兩人有同樣對調香的喜好,她于是去接近對方,希望能讓對方幫自己。

她走對了一步,果然讓月季偏向她,繼而成為她埋在周盈雲身邊的眼線,不時回報王妃近曰來的動靜。

只是這一次回周府她才由簡氏的言談中無意得知,原來月季的賣身契還在簡氏手中,是周盈雲未出嫁前簡氏撥去服侍她的,周盈雲向簡氏索要,但簡氏尚未給。

既然老天給了她再一次的機會,她怎麼也不會辜負了,于是她假裝不在意的一提王妃那兒有個丫鬟她很中意,能幫她勻香、調香,簡氏一听,二話不說地把月季的賣身契給了她。

不過她也在此時方知小時候因她的不听話而害夏姨娘差點被杖斃,原來也是周盈雲在背後下陰手,她要讓夏姨娘遭鄙棄,令光華快蓋過她的庶妹從此只能是發不了光的石頭,唯有她才是受人瞻仰的璧玉,搶走所有人的光采。

「是不是能讓我香得像小皇嫂一樣招蜂引蝶?」陸明貞笑得開心地手心向上,索討讓人一身香的香露水。

聞言,周盈瑞粉腮乍地酡紅。「招蜂引蝶是這麼用的嗎?教你學問的老太傅都要落淚了,小心你皇兄打你手板。」

好在公主的無心之言,沒有被其他人听見,守門小青和洛錦亦是值得信任的,不然這話一傳出去,寧王側妃多了「狐媚子」臭名,她一出府還不被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

「該打。」陸定淵冷瞟皇妹一眼,要她把嘴巴閉緊點,少丟人現眼,堂堂公主連一句話也說不好。

人家夫妻同心,形單影只的公主很不是滋味的嘟囔,「皇兄有了小皇嫂之後就不疼我了,我生氣,要跟你絕交。」她要跟母妃告狀,四皇兄見色忘妹。

「那正好,大門在哪邊你很清楚,好走,不送,省得你老霸佔我的女人。」陸定淵這話雖不中听卻也是實話。

鮑主仗著皇上的縱容動不動出宮,次數頻繁得叫人側目,朝中言官已有微詞,認為她太恣意妄為了,不守宮規。

而她每回到寧王府不是找一母同胞的寧王,而是和周盈瑞閑磕牙,往往霸著一整天不把人還給兄長,讓想找愛妃溫存的陸定淵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任性的公主丟出府。

包荒唐的是她無時無刻都有可能出現,如風的身影根本沒人攔得住,不等人通傳便逕自地闖人內室,有幾回打斷陸定淵的好事,讓他硬生生的離開,鐵青著臉驅趕妹妹。

對于「天大,地大,我最大」的皇妹,陸定淵是又愛又恨,可說要責備又狠不下心,由著她肆意張狂。

「小皇嫂你听听四皇兄這說的是人話嗎?我才幫了你一個大忙吶!他這麼快就翻臉趕起人了,你來說句公道話,四皇兄是不是太薄情了。」陸明貞鼻頭一擰,表示她很不服氣。

周盈瑞一笑,像是看著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當然不是人話,公主所言極是。」

聞言,陸明貞得意地揚起下巴示威,而陸定淵眉頭一挑,笑而不言的輕撫愛妃如瀑黑發。

「因為全是至理名言,金科玉律,他非人力所能及的神仙,神謁示人要誠心接下,勿拂逆上蒼旨意。」她雙手合掌做出恭敬的神態,眼底蕩漾著對自家王爺的絲絲柔情。

她愛這個男人,願全心全意守候他身邊,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對他,她此生不渝。

即便化蝶也要跟在他左右,陪他笑看四季,共數梧桐落葉,無怨無悔的走一遭,死也無憾。

「說得好,這才是我的女人。」陸定淵擁著愛妃仰頭大笑,墨黑的雙瞳滿是滿足和快意。人生何求,唯一知心人矣!

人家脈脈含情的互視,情濃得化不開,公主卻氣得直跳腳。

「你……你們欺負人,合起來捉弄我。」太過分了,沒個道理!

「夫妻是一體的,沒听過要同進退嗎?!」陸定淵故意惡心她,讓她別再不識相地壞他好事。

周盈瑞恭順的垂眉。「我听王爺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此乃三從四德。」

陸明貞一听,更氣急敗壞的指著她鼻尖。「好你個周小瑞,我今天總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個沒膽子的,只能看男人的臉色做事,我鄙視你、唾棄你沒骨氣……」

「公主……」她頭疼地望著忽地走遠的背影。

跑了一半快到門口的陸明貞又折回來,搶走小青手中用玉白琉璃瓶裝的玉肌香露水,重重一哼,「周小瑞,皇家狩獵那天你得去,本宮命令你,你敢不去……」

她威脅人沒底氣,氣哼哼地從周盈瑞身側看了一圈,視線落在她的丫鬟身上。「我就打她們出氣。」

打她們?!一臉愕然的小青身體一顫,面色微白,公主的嬌蠻無理全京城皆知,她要人死,那人絕活不過三更。

倒是長相平凡的洛錦冷靜多了,寵辱不驚,眉頭連動一動都不曾,宛如水澗旁的雪松,經霜不凋,立于岩縫中,不能撼動。「公主她……」

周盈瑞笑著搖頭,為公主的小脾氣感到好笑,果然是養得嬌貴的皇家貴女,全然不解世事。

陸定淵將身前的小女人擁入懷中,在她雪女敕後頸重重一吻,吻出銅錢大小的印記。「皇家獵場一向不會有嬪妃以外的女眷同行,她是在邀你同去,是把你當知心好友看待。」

皇妹雖然嬌蠻卻不輕易與人交好,真入她眼的人才示之以誠,多加看顧地唯恐那人受了委屈。

小瑞兒算是撿到了,能獲明貞青睞,日後不論到了哪里都能橫著走,有明貞和母妃護著她。

「定淵,我有點不安。」這是夢嗎?

「不安什麼?」他笑道,眼露柔光。

「太過美好了,順風順水得不像是真的,有你的寵愛,有公主的真心相護,以及謹妃娘娘的眷顧,一下子得到太多會遭到天妒。」她覺得一切和重生前完全不一樣,好得不真實。

有時她會想這是她真正過的日子嗎?會不會一下子又被老天爺收回去,讓她空歡喜一場。

若不是真的,她又該何去何從,繼續當個耳聾目盲的王府側妃,做為二姐的馬前卒,還是掙月兌一身束縛瀟灑轉身,走出這個囚籠,天高任鳥飛,再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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