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親家,親家母,這是好事,天大的喜事,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小倆口有意復合、破鏡重圓,我們該為他們高興才是,歷經種種波折還能在一起,將來一定會和和美美,百子千孫……」
相較商夫人笑逐顏開、滿口好話的拉攏感情,安家的人可是個個臭著臉,滿是不悅,看著她一張嘴巴開開闔闔地說著令人听不懂的話。
「這聲親家慢著喊,我們擔當不起,你說的喜事我們可毫不知情,我看你回去睡飽些,別盡說夢話,破鏡重圓,小心扎了手。」哼!這一臉笑得不懷好意,肯定沒安好心。
「親家母就別說氣話了,兩家人的交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必為小兒女的事鬧得不愉快,先前是我兒的不是,做得有點過分,所以我特意帶著他前來道歉,好把我家的媳婦接回府,夫妻嘛!哪有不生口角的,鬧過就算了,還真能結仇嗎?」
商夫人笑得像只狐狸,眼楮眯成線,彷佛真的非常開心能再做親家,誠意十足地給足了面子。
「是不是氣話心知肚明,如今擺這陣仗是怎麼回事,想硬逼著我們點頭?真當我們安家的人好欺負,由著你們姓商的捏圓搓扁,把人耍得團團轉。」真是欺人太甚了。
敝不得安夫人氣氛,相信每個安家人都同樣難掩怒意,恨不得按住商府人一陣好打,最好打得他們爹娘認不出兒。
一大早街上店家尚未開門做生意,賣早點的攤販也寥寥無幾,商府的家丁像府里死了人似的跑來猛敲他們安家大門,把一屋子的老老少少都吵醒了,大喊著︰「出大事了,趕緊到洗花塢一趟。」
一提到安家的寶貝女兒,一群大男人哪有不緊張的,安老爺、安夫人急得衣服也沒穿好,帶著兒子們趕往女兒居處,唯恐腳程慢了真來不及,要出大事。
誰知一到洗花塢門口,就見一臉笑眯眯的商夫人,她連聲向安夫人道喜,搞得大家一頭霧水,不知喜從何來。
而後看見站在一旁的商別離,他身後是捧著大包小包的家丁十幾名和一個兩頰抹紅的媒婆,這才曉得這番大張旗鼓是來下聘的,商府打算二娶下堂婦。
這不過分嗎?
先前沒差人來問一聲,莫名其妙地把一家子人騙來,嚇出安家人一身冷汗,如今就想趕鴨子上架急著下聘,全無顧及人家的意願和想法,活似來搶親的。
難怪安家人火大了,個個火氣不小想揍人,他們安家的寶貝被商府說離就離、說聚就聚,置他們顏面于何地,簡直是羞辱人。
「哎呀!親家母言重了,我們也是真心誠意地想要玉兒這個媳婦,禮數周全的連聘禮都送上,半點也不敢馬虎。」商夫人堆滿笑地朝兒子一使眼神。
「離兒,還不向岳父、岳母請安。」
其實所謂的聘禮是先前蘇管事上門索討的三成賣糧銀兩,商夫人不甘心給,就把府里淘汰不用的花瓶、瓷器、營盤等物品包好裝箱,以聘禮為由還給安璽玉,省得蘇管事一天到晚在門口站崗,討著要錢。
「小婿拜見岳父、岳母。」商別離難得壓下霸氣,拱手作揖。
「別拜,別拜,我們受不起,也無福消受。」安夫人和安老爺又閃又避,不受他一拜。
「岳父岳母,小婿之前做錯了事,始終深感悔恨,今日斗膽前來請罪,望兩位老人家能給小婿一個挽回的機會。」他說得真誠,令人動容。
「覆水難收的道理沒听過嗎?要是早有悔心怎會拖到現在才開口?我這女兒向來嬌慣,受不得閑氣,你的賠罪我收下,但婚事不必再提。」安老爺果決的拒絕,不讓女兒再受一次活罪。
今時能以無子羞辱人,難保哪天不會另編罪名再傷人,他對商府的處事為人是徹底寒了心,能不往來就不往來,免得又生出一堆是非。
「小婿……」
商別離還想說出乞求原諒的話,並保證不另娶平妻納妾,商夫人知子莫若母,一瞧見他一張口就知道他想說什麼,連忙搶先一步出聲。
「親家母也別說得斬釘截鐵,這件事成不成好歹要問過你家女兒,玉兒呢?怎麼沒瞧見人,不會還在睡吧?年輕就是貪睡,我去瞧瞧她起床了沒。」她假意左顧右盼,裝出疼惜小輩的樣子,就要去喚人。
「等一下,那是我女兒的寢房,別亂闖呀!」安夫人急切地想攔可沒攔住,跟在後頭直追。
兩位夫人一前一後地走向女子閨房,其他人見狀也不知該做什麼,只好也跟著走,一群人像粽子似的全擠在安璽玉的房門前。
這就是商夫人想要的結果,她滿意地揚起唇,門不敲地往里闖——
「玉兒呀,你爹娘和哥哥們都來了,我也來瞧你了,別貪懶了,快快起身相迎……」呵,好心要上場了。
她一只手正要拉開垂落的床幔,略帶沙啞的溫潤嗓音先一步響起。
「玉兒現在不便見客,請各位先到大廳稍候,我們隨後就到。」她累壞了,眼角還殘留昨夜未干的淚水。
清潤有禮的聲音讓商夫人驚愕,微怔了一下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尖銳的高喊,「哎呦!真是羞死人了,玉兒的房里怎麼有男人,還躺在她床上……傷風敗俗,傷風敗俗喲!」
不論是誰,她的目的達到了。
「什麼,我女兒床上有男人?!」安夫人雖然慢了一步,卻把她的喳呼聲听得一清二楚。
安家的男人和商別離都在門口,兩位夫人的聲音都不低,話教他們都听進耳朵里,每個人的表情各異,面面相覷。
商別離臉色比較難看,想沖進去大罵奸夫婬婦,他身體才一動,五個粗壯大漢已擋在他面前,表情凶惡不給進,幾個哥哥們可是相當維護妹妹,不管她有沒有做錯事,先護短再說。
一會兒,兩位夫人退了出來,一個是得意,一個是滿臉微笑,真教人看糊涂了,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我們這樣算不算是被捉奸在床?」房內,醒了的安璽玉倦懶地翻個身,一身酸痛的她將小腿擱在男人的腳上。
巫青墨低笑,修潤長指輕撫露在錦被外的雪潤香肩。
「玉兒,你的名節毀了,這下子不嫁我都不成,所有人都曉得你私藏了個野男人。」
「哼!老娘不嫁還得罪你嗎?看誰來逼婚。」她們那年代講究速食愛情,今天老王,明天小李,誰會為喝牛女乃而去養一頭牛。
安璽玉的貞操觀念很淡薄,不若古代女子傳統,她願意給是因為當下喜歡,兩情繾倦纏綿,不因有過肌膚之親而選擇下嫁,除非她確定那是對的人。
不過她也明白就是他了,沒得退貨了,雖然她的思想是現代人,可身處的世界是對女性極不公平的父權社會,若只是被自家娘親活逮還有轉圜機會,偏偏多了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前婆婆,她抗婚的下場有可能是浸豬籠。
「外面那些人……」不用他出手,自有搖旗吶喊的幫手,準岳母大人絕對樂觀其成。
一提到商、安兩家她就垂頭喪氣提不起勁。
「我可以不出去嗎?」
「你認為呢?」他取笑她的龜縮。
安璽玉不快地瞪了他一眼。
「這是個陷阱對不對?有人要我萬劫不復。」
含笑的眼驀地一凝,微閃寒冽冷意。
「誰敢動你就得付出慘痛的代價,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妖孽,昨晚的事我真的嚇到了。」她說時身子還微微發顫,眼中驚懼未散,恍若惡夢再現。
「不會了,以後我會寸步不離地守著你,誰也動不了你一根寒毛。」傷害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寸步不離?」她忽地打了個寒顫,干笑地推他下床。
「去著衣,我允許你稍離片刻,不用像水蛭一樣見血便緊黏不放。」
聞言,他朗聲一笑,撈起發皺的衣衫穿上。
但是在朗笑的同時,眼神是滿含肅殺的冷厲,他不願去想自己若照原先的計劃停留西映城一夜,那他心愛女子將會遭受何種折磨。
不能原諒,無法原諒,始作俑者將會知道她有多愚蠢,害人者終將會受到報復,成為魚肉,任人宰割。
巫青墨趁安璽玉梳洗、挽髻的時候離開了一會,待再出現時已換上新袍,臉上溫潤笑容不變,將一根青玉發釵插上她烏亮青絲。
當兩人相偕現身大廳時已過了大般個時辰,廳堂等候的人一擁而上,有的驚訝,有的關心,有的憤怒不已,還有如商夫人這般事不關己、置身事外,一副看好戲的從容樣。
「你怎麼敢背著我偷人,你還知不知道廉恥兩個字如何寫,婬……」
「閉上你的嘴,我的女兒還輪不到你教訓!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把他架開,咱們安家的家務事他還管不著。」安夫人像頭捍衛幼獅的母獅子,她力氣不小的推開外人,不許他插手。
大郎到五郎五位安家壯丁在娘親的一聲號令下,齊心地隔開前妹婿,七手八腳地把人架到角落,以壯碩體型擋住他,不讓他出言搗亂。
「嗯哼!安靜多了,他若再敢多話就用……」她看了看四周,瞧見一只蒼蠅。
「生豬肉塞他的嘴,看誰比較臭。」
「是的,娘,孩兒們樂意請他吃肉。」他整塊塞,塞得這個人再也發不出聲音。
安夫人滿意地一點頭,看向小倆口的神情充滿慈愛。
「木已成舟,就把婚事辦一辦,別擔心我們會責備,只要你們心里有彼此,兩情相悅,再大的事也有娘替你們擋著。」
她明顯地偏袒,把寵愛女兒的心延伸到準女婿身上。
「謝謝娘。」回答的是男聲,引起正牌女兒沒好氣地一瞪眼,認為他真虛偽。
「好,好,青墨乖婿,你什麼時候來提親,我什麼時候嫁女兒,納采、問名、納吉、納征這些俗玩意就免了,直接請期,親迎吧!總要在肚子大起來前先落實名分。」不能讓人白佔便宜。
一說到「肚子大起來前」,俊美的巫青墨盯著心愛女子的平月復,笑容燦如日頭地漾開。
「娘——」娘在說什麼,才……呃,幾次而已,哪有那麼容易說中就中,能不能給女兒留個面子,別說得太直白。
安夫人握著女兒的手輕拍。
「還害臊呀!這個女婿娘很中意,你別再說什麼不嫁,要多看看、多挑挑,你得知道,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不許再刁難人家。」
「娘,你不疼女兒,心都偏了一大半。」安璽玉悄悄地踩了準妖孽夫一腳,不準他笑得一臉妖氣。
「還吃味呢!疼女婿他才會照顧我的女兒,以後陪在你身邊的人是他,爹娘再疼你也不能陪你一輩子,總要為你往後的日子著想。」要是再嫁一個混賬丈夫,他們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心。
「娘,你放心,我會用一生一世疼你的女兒,不讓她吃一點苦,受半絲委屈,始終放在心頭上,待她比待自己好。」「女婿」巫青墨窩心地安丈母娘的心,一聲娘喊得毫不忸怩。
「嗯!能把娘家的人哄得開心,也不枉費我疼你了,不像某些人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眼高于頂,自負得可笑,女兒嫁給他六年卻一次也沒陪她回家省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兩家住得遠呢!」她故意提起兩個女婿的天差地別,暗暗嘲諷,好替女兒出口怨氣。
一旁的商別離原本氣憤安家人的阻擋,讓他無法怒斥妻子的「紅杏出牆」,但是在听見安夫人的諷刺他忽然覺得羞愧,夫妻多年他只知一味地苛求妻子,卻未曾顧及玉兒的感受,刻意地冷落她好擺月兌受人恩惠的屈辱。
「親家母……哎!瞧我口拙的,該改口安夫人了,鬧了這麼個丑事,我也不好再提及兩家的兒女親事,你就當我沒來過,此事作罷,婚前失貞的女子我們商府可不敢要,誰曉得她私底下又有多少男人……」
「商夫人,在論人長短前我想先讓你見一個人,在見過她後你在大放厥詞,相信笑到最後的人不會是你。」
巫青墨不笑了,冷著臉站在商夫人面前,目光森冷的令人遍體生寒。
為了讓幕後主使者認罪,巫青墨派人迅速的查清來龍去脈,再把人聚在一塊。
「胭……胭脂?」商夫人驚訝不已。
她怎麼會變成這副鬼模樣?發絲凌亂,臉色發青,兩眼混濁,臉白的沒有血色、干裂的唇咬出好幾個牙印子,出氣多,入氣少,好像快斷氣似的。
再往下一瞧,被人架住的雙腿似乎奇怪的彎曲著,衣裳滿是血跡,有些已經干了,有些透出難聞的血腥味,黏貼著膝蓋。
不難看出她受了不少活罪,那個慘狀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讓人看了既心驚又惶恐,全身的寒毛豎起。
「商夫人知道她做了什麼嗎?」
巫青墨笑得溫和地看著商夫人,可眼神冷得駭人,看得她心頭發毛。
「我……我哪知道她做了什麼,胭脂以前是商府的丫鬟,後來跟著玉兒離開了,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她說的是實話,自認高人一等的商夫人向來不屑與下人走得太近,認為有損身分。
「那我告訴你,她作業潛入莊子里下藥,先用迷藥迷昏了一干僕佣,讓他們昏迷不醒,再在玉兒的飯菜里灑上合歡散,企圖讓兩名卑劣的男子玷辱她。」他說話時臉上帶著笑,卻令聞者倒抽口冷氣。
「什麼,有這種事,這該死的賤婢敢害我的女兒!」安夫人怒不可遏,反手狠甩了幾乎不省人事的胭脂一巴掌。
「娘,你別動怒,我沒讓奸佞的他們得逞,而且……他們也後悔動了我的玉兒。」巫青墨只頓了一下,可在場的人下意識覺得,不會有人願意知道所謂的「後悔」是什麼。
「做得好,賢婿,不論你做了什麼娘都支持你,敢動我們安家的寶貝,粉身碎骨也不足惜。」最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同仇敵愾的安家男人一致點頭,殺手騰騰地怒瞪著死上一千次也不可惜的胭脂。
「我知道了,娘,我們愛玉兒的心是相同的,不過在逼死她之前要揪出幕後主使者,不能讓其逍遙法外。」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天哪!還有人指使這賤婢?」安夫人受驚不小,一手捂著發疼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