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鵝的眼淚 第5章(1)

海浪拍打著的岩石堤防上,坐了一對靠得很近的男女,男人神色冷肅地看著女孩,女孩則默默垂著頭,一言不發。

「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你,你盡避放聲哭出來,我會在這里陪你,如果你需要借用胸膛,我無條件出借,你就用力哭出你的委屈吧……」

他話中的暖意觸及女孩的傷心處,杜希爾話說到一半便被撞入懷中的嬌軀打斷,他雙臂一張,擁住嗚咽哭泣的淚人兒。

原本白縈玥是想忍著不哭的,只覺得自己很笨,居然把惡劣當成夢中王子,痴傻地幻想他會騎白馬來拯救自己,結果一切只是笑話一場。

此時,身邊溫柔的撫慰不斷在耳邊回蕩,一幕幕令人傷心的回憶被勾起,浮現在她腦海。

那天,她看到父母冰冷的遺體被送回來,面容安詳地躺在棺材內,不論她怎麼哭喊,他們就是不回應,依然安安靜靜地躺著。

接著,姐姐甩開她的手,不許她拜祭爸爸,說她是邪惡的黑天鵝化身,害死自己的父親。

不是,不是的……她不是黑天鵝,是受人喜愛的白天鵝才對……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再也壓抑不住的傷心像洪水一樣爆發。

她不懂,人為什麼要變?爸媽一死,世界就變了模樣,一切都好混亂,讓人措手不及……

白縈玥用力地哭、狠狠地哭,哭得聲嘶力竭,雙眼腫如核桃。在人來人往的堤岸邊,她讓自己徹底放開,讓這些日子里苦苦隱藏的心酸伴隨著奔流的眼淚消逝。

許久之後,一只海鳥飛過天際,令人心疼的號啕哭聲才逐漸停歇。

時間像靜止了,沒人開口發出聲音。

又過了好一會兒,海邊的風有點涼了,退開的潮汐拉出一條長長的海岸線,海浪聲走遠了,海灘上冒出一只只橫著走的沙蟹。

「好些了嗎?」杜希爾看著她問。她大概是第一次哭得這麼慘吧?

「嗯。」白縈玥無力地點著頭,只覺得全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抽空了。

「喝點水補充水分。」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她怎麼能哭出那麼多淚水?

「我沒力氣。」她不想動,四肢癱軟在他懷中不想思考。

「張嘴。」她懶,他只好當個勤快的男人。

擔心懷里的人兒嗆到,杜希爾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礦泉水進她嘴里,像照顧小貝此般擦拭她滑落唇邊的水珠,想幫助她盡快走出使人成長的傷心歷程。

他沒打算讓她哀悼太久,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落淚是最愚蠢的事,他只允許她用最短的時間憑吊已死的初戀。

「心情平靜了吧?不會再為那個惡狼學長難過了?」他問。她眼淚也流了,是該重新振作的時候了吧。

吸了吸鼻子,白縈玥腫著紅眼楮說道︰「學長也不算太壞,至少他說了實話,沒騙我到底。」因此她還能及時抽身,不至于越陷越深,錯過尋找真愛的機會。

「你還沒清醒呀?還幫他說好話?他要是不壞,你哭什麼哭?」杜希爾不悅地說。女人果真是世上最難解的生物,永遠不按理出牌,教人捉模不定。

「我不是傷心他騙了我,而是很多往事一下子涌上來,他只是最後的導火線。」一想到最近的事,她眼眶不禁又紅了。

「所以這並不是表示你還喜歡他?」要是她腦子打結,他不介意用榔頭替她敲開。

她頓了頓,才將方理清的心思道出,「我以前很欣賞學長,因為他就像我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可是今天剛見到他時,我便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像以前那麼心動,他的好在我心里褪了色。後來再听到他那番輕蔑人的話,我對他更沒感覺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完全幻滅。」

她的結論其實只是簡單一句話——孫少華已被KO,出局!

「你在說繞口令呀?听得我頭昏腦脹。」杜希爾失笑地撫著頭上的傷口。

他的傷口已好得差不多,也拆線了,只剩下一道不太明顯的粉紅色長疤,將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淡化,被新長出來的頭發覆蓋。

他之所以偶爾會去踫一踫它,是基于心理因素,之前的疼痛感仍殘留在心里,他才總習慣性的模按一下,舒緩抽痛的壓力。

但是,最教他困擾的不是身上的外傷,而是腦中的血塊,醫院回診的紀錄上說它雖有逐漸縮小的趨勢,由X光片看來也幾乎快不存在,表示壓迫記憶體的瘀血已被自體吸收,可是……他的記憶仍然毫無恢復的跡象。

說實在的,他有點急了,比之前更迫不及待想做回自己,腦中一無所知的空白會將人逼瘋,這也代表他什麼都不能做,包括事業、人際關系與……感情。

「頭昏腦脹的人是我吧,被你抱來抱去的都快成了廢人,我好討厭這只不中用的石膏腳。」行動不便真讓人沮喪,她好懷念以前自由走動的日子。

白縈玥像個任性的孩子,手掌彎成弓型敲拍腿上的石膏,想看能不能把它變不見。它裹得她的腿又重又癢,非常不好受。

當她敲打到第三下時,一只厚實大掌承接落下的白皙小手,理所當然地輕握住。

「當苦力的人都沒抱怨了,你這頭享福的小豬還敢抱怨?再敲下去,要是你的腳好不了,我豈不是要抱你一輩子?」他嘴上說著玩笑話,心里可樂意得很,灰藍色眸子閃過一抹精光。

「我、我才沒那麼倒霉,你少詛咒我!」她有些臉紅,在意他握著她小手的大掌。

明明剛經歷一場看似很悲慘的失戀,她被假王子的面具蒙騙了,白天鵝成了灰頭土臉的黑天鵝,照理說對愛情的憧憬應該也會蒙上一層陰影才是。

可是,她此時的心跳加速是怎麼一回事?「怦怦怦」的心跳聲大如擂鼓,胸膛也感覺小鹿亂撞,雙頰燙紅,有種……戀愛的感覺。

驀地,白縈玥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駭住。

她怎麼了?她該不會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吧?怎麼見一個愛一個,只要人家討好她,她就產生王子情結?才剛結束對學長的愛慕,她難道就馬上對眼前的男人心動了?

可是,他的嘴角看起來好性感,她好想親……

「小玥,你在對我放電嗎?」杜希爾哭笑不得,即使她哭得眼楮都腫起來了,但為何還是可愛得讓人生憐。

「嘎?」有嗎?她心虛地眯起發腫的雙眼,怕自己小小的邪念不小心泄露出去。

「不然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瞧,瞧得目不轉楮?」看她困窘,他忽然覺得逗弄她是件相當有趣的事。

「我……我眼楮痛嘛!闔不起來。」真的好慘,她的眼楮又紅又腫的。

「活該。」他報復的用食指彈她額頭,彈出一道細小的紅痕。

「喔,人家已經很慘了你還欺負我?天良何在呀!」她呼痛地揉揉額頭。

兩人開著玩笑,她似乎忘了另一只手還被握著,只是下意識用空著的那手揉額頭,好像柔女敕手心本就該停歇在大上一倍的寬掌里……

或許她的理智還在天馬行空的游離,但心已悄悄做出選擇。

「誰教你的眼淚像不要錢,開關一開就稀里嘩啦地流個不停,現在全世界都在限水,唯有你浪費水資源,當然會有報應。」他故意這麼說,看她以後還敢哭得沒分寸,害他跟著心口揪疼。

「我浪費的是我的眼淚,又不是真正的水。何況淚水也不能喝。」要是哭真有報應,那愛哭的小孩子不全都慘兮兮?

「誰說不能喝?」他突地俯身向前,以唇吸吮她眼角殘留的淚滴。

「你……你……」她驟地漲紅臉,張口結舌。

他故作回味地說出評價,「果然是咸的。」

「我……我……」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抽緊的喉嚨感覺好干。

「你怎麼了?想喝水?哭太多嚴重缺水嘍。快拿去喝,別月兌水了。」他笑著將喝了一半的礦泉水遞到她手中,黑眸湛亮得宛若星子。

她就像不染油墨的白紙,只能由彩筆慢慢描繪,心思透明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藏也藏不住。

眼底含笑的杜希爾看著她泛紅的小巧臉龐,看得出那一吻已對她造成影響,此刻她盈盈的眼眸中只有他的儷影,容不下其他。

說他卑鄙也好,說他使詐也行,他不想錯過她、看著她走向別的男人,不想看她再因別人高興歡笑或悲傷垂淚。他希望她只看著他,由他讓她展露笑容,即使在未確定自己的是否已有伴侶的情況下,他明白這是個多麼自私的想法。

然而他很清楚,愛情里一樣講求先下手為強,慢半拍的人只能淪為輸家,他必須牢牢捉住她。

「嗯,我口渴……」喝吧喝吧,喝到漲破肚皮,誰教她是沒膽的懦夫。

白縈玥猛灌水,結果差點嗆到,又是一陣猛咳。

「沒人跟你搶,急什麼?」杜希爾搖頭嘆氣,輕拍她的背。

「咳咳……」好難受,肺葉快要咳破了。「希……希爾……」

「什麼事?」他的拍改成撫,時輕時重地游走她的腰背之間。

他的溫柔撩動她的心,令她思緒融化成漿糊,不自覺想與他更進一步。

「你可不……呃,可是ox*#……」她像口中含著鹵蛋,說話含糊不清。

「慢慢說,我沒听清楚。」他是否听到一個關鍵字——吻?

「我是說可不可以……」白縈玥吞了吞口水,還是難以啟齒,「我是想跟你道謝,從我遇上你之後,一直深受你的照顧,我感念你的深恩厚惠。」

天啦!她是白痴嗎?意說些文言文的白痴話。白縈玥一出口便懊悔不已。

「我還沒死,你不用感念。」他好笑的提醒她用詞小心。

听見「死」字,她連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要亂說話,你會活得比我久。」

「比你多活一天?」他笑道。

她認真地點頭,「嗯,我不太能面對死亡,尤其是親友的離去,心痛和悲傷會將我淹沒。」

「好,我答應你,這輩子絕不先你而死。」他也舍不得她為自己流淚。

「這輩子?」怎麼听起來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眼神不慎瞟見他厚薄有型的唇瓣,她口里唾液又不自覺分泌,喝了再多的水還是口干舌燥,虛火上升,心越跳越快。

終于,她按捺不住決定豁出去,大膽的宣告著,「希爾,我要吻你!」

這瞬間,傻乎乎的女孩滿腦子只想著那些綺麗的念頭,竟忘了這男人曾說過不知道自己失憶前是否有交往對象的事。

「什麼?」

偉岸不群的男人還來不及反應,急色鬼似的女孩已然撲上來,技巧笨拙地嘴對嘴,像小貓舌忝人般地吸吻,還因太過用力咬傷人家的嘴角。

真的不算吻,比較類似狗打架,一吻既畢,她自覺羞慚的抱頭申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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