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你給我說清楚。」段天愁大吼。這個大牌丫鬟,私下背著他不知做了多少事。
元紫袖被突然丟過來的問題難住,她哪知道他幾時訂過親,又和何人訂的親,老爺又沒交代清楚,而且沒義氣地丟下她!叫她向誰詢問。
剛听到他已訂親的消息,她一顆心像是被大石壓到,直痛到骨子里,酸到骨子中。
口里說著不願嫁他為妻,心卻說著反話,兩相拉扯下,她比誰都難受,只是她偽裝得十分完美,不教旁人看出端倪罷了。
「我在問你話,你在發什麼呆。」他都急出汗了,卻見她還老神在在地發呆。
元紫袖沒好氣地撇嘴,「我怎麼知道,你是當事人耶!」有婚約在身的人又不是她,他凶什麼凶。
「爹為什麼說你最清楚?」瞧見她不悅的模樣,他的聲音溫柔多了。
「誰曉得他在玩什麼把戲,最近除了表小姐和表少爺要來……表小姐?」她猛然驚覺,莫非是……
他疑惑地問︰「什麼表小姐?」他是有一堆表兄妹,只是不知所指何人。
「就是去世的大夫人妹妹的女兒,她每年都會來疊影山莊小住,所以我沒猜到她是你的……未婚妻。」說到未婚妻三個字,她的臉色微黯,語氣帶著濃厚酸澀味。
段天愁捧起她的臉輕吻,「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就算是,我也會取消它。」
「表小姐是你母親生前訂下的親事,不容你悔婚。」她想起表小姐有不下天喜小姐的美貌,心就直往下沉。
「對我有點信心,我愛的只有你一人。」他知道解除婚約會對不住表妹,但他無意再接受另一名女子。
元紫袖有些悶悶地說道︰「你沒瞧過表小姐容貌前,最好不要太早下結論。」哪個男人不愛俏,她可不像他那麼有信心。
「你認為我是膚淺之人,只看重美麗的皮相?」他生氣地箝緊她手臂大吼。
段天愁滿臉慍色!氣惱自己人格被曲解,為她的不信任感到深深的挫折感,像他這般冷然的男子不輕易動情,一旦動情是永恆不變。但為什麼她不懂,處處挑戰他的怒火極點。
元紫袖明白地說︰「你是男人呀!」她沒遇見過不重皮相的男人。
從她懂事以來,每回出莊辦事,身邊總是圍繞些貪慕她美色的登徒子,在多次被她厲言逼退之後,轉而垂涎善良天真的小姐。
其實她的容貌不比小姐遜色,只是不愛打扮,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再加上精明能干的個性,使得男人受挫之後,臉面掛不住地私下詆毀她。
還有為了二少爺,她一個大姑娘不時要跑妓院,把的他拎回來,自然見慣男人的丑態,不太信任天底下有所謂專一的愛情。
「對,我是男人,一個愛你的男人,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段天愁覺得自己何其無辜,得背負他人的過錯。
眼神閃爍的元紫袖抿著下唇,「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好不好?這樣我很難做人。」
「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你只要等著當新娘子就好。」他輕擁著地安慰道。
「我想等表小姐來之後再提吧,很多事不一定盡如人意。」一時之間,她也亂了思緒。
段天愁想了一下,雖然與表妹的親事他並不知情,但是礙於亡母遺命,又是親姨娘之故,他都得有個交代,才不致傷了兩家情誼。
而且婚約尚未解除,對紫袖而言是一種無形壓力,若讓她背負著令人不齒的道德輿論,她斷然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求親。
為今之計只有等候表妹到來,然後找個適當時機,委婉地拒絕這門親事,了結這層顧忌。
他決定地說︰「好吧!等我和表妹談清楚,解除這門婚事後,咱們再來籌備婚禮。」
「籌備婚禮?!」人家還不一定肯解除婚約,他倒是想得挺遠的。元紫袖可不以為然。
段天愁寵溺地捏揉她的鼻頭,「要是不早點把你娶進門,我怕你會長翅膀遁逃。」
她嘟著嘴說︰「我又不是鳥兒會飛!」什麼嘛!頂多逃婚而已。
只是天下之大,又該逃往何處?她清楚地知道,心之所至,家也。她的一顆心早已遺落在疊影山莊,心系於眼前偉岸深情的男子,她就算逃得再遠也逃不出自己的心牢。
「你雖不是飛鳥,卻比飛鳥更難捉,害我整日擔憂會失去你。」段天愁輕吻她額頂淡香的細發。
他真的害怕,因為她的能力不遜男子,甚至勝於男子,不論身處何地都如水中游魚,自得怡然。她是不受限制的風,是狂熾的火,當一切燒盡後,是否會隨風而去,不再眷戀人間塵俗,所以他恐懼。
※※※
煩、煩、煩!
段天喜托著腮,雙眼無神地盯著湛藍的天空,腦袋瓜里難得有煩心的事。
近日莊里氣氛低迷到連她這麼遲鈍的人都感受到一絲不平凡的味道,好像一夕之間全變了色。
先是老凝著一張臭臉的大哥,突然不時地發出傻笑,一天到晚巴著紫袖不放,只要一刻沒見著她人,莊里立刻風雲變色,直到她出現後方能平靜。
還有紫袖,老是無精打彩地垂著頭,自己就在她眼前招著手,她都能像游魂似地視而不見走開。再加上好幾日沒听見她的怒吼聲,人生好像失去了樂趣,教人怪不舒服的。
少梅姊姊也老是一臉落寞地看著繡布發呆,和自己講不到兩句話就見她閃了神,魂都不知飛到九霄外的哪一殿。
唉!害從來不嘆氣的她,也開始哀聲載道。惟一不變的是少予哥哥的殷勤,以及二哥談笑風生的快樂園容。
「小喜子,你在嘆什麼氣?」不解她嘆氣的曲少予趨近探問,順手送上清茶一杯。
淺啜了一口,微掀眸上動人的羽扇,「好煩哦!少予哥哥。」
「煩?!」他驚訝地挑挑眉,這不像她會說出口的話。「你在煩什麼?」
段天喜無奈地垮下肩,「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才煩呀!」她就是煩嘛!
嗄?!這是什麼論調,連煩什麼都沒個名目也煩得黛眉都連成一線,真像她的個性。曲少予在心里頭嘆息。
疊影山莊似乎有股不明之氣,令每個人嘆氣連連,想稍微開心一下都很難。
「不知道煩什麼就別煩了,你是小喜子,應該歡歡喜喜,無憂地開懷展顏才是。」
曲少予心想,天喜,天天歡喜;天樂,天天快樂,但是大哥天愁,不就天天憂愁?
難怪大哥在回到山莊之前,從沒見他真心地笑過一場,眉間老是鎖著千層愁,活像肩上有千擔鹽萬擔醋是酸得令人皺眉,咸得教人喊渴。
「人家也想不煩呀,可是……唉!就是煩。」段天喜換個手托腮,再要了一杯茶。
他試探地問︰「你想大哥會不會娶紫袖?」想到少梅近日老是郁郁寡歡,為的就是他們日趨濃密的情感。
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哥正迷戀……不,應讀說愛上元紫袖,情緒也隨著她時晴時陰,標準的愛情傻子,如同他現在一樣,愛上個不識情的單純女孩,看來這條情路,他還有待努力。
「娶紫袖?!」段天喜大大的淺眸寫著疑惑。「大哥為什麼要娶紫袖?」紫袖是她的丫鬟耶!
啊!他不由得抱頭哀號,他怎麼會問她如此深奧的問題,她連自己情感定向都不了解,哪會察覺靜湖下的波濤洶涌?曲少予承認自己是笨蛋一族。
他沒好氣地說︰「你就當我沒說過。」
「不成、不成。」段天喜被挑起興味來了。「你快告訴我,大哥和紫袖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沒……沒有,他們什麼事都沒發生。」他看清楚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今天應驗在他身上。
「怎麼沒事,你剛不是說大哥要娶紫袖,他們都沒告訴我。」她不禁埋怨他們好小氣、好小氣哦!
曲少予瞧她一張小嘴噘得高高的,煞是逗人,「我的意思是他們很搭。」一出口,他又後悔了。
搭?她眨眨眼,「什麼叫搭?」
果然如他所料,她的理解力不高。他解釋道︰「就是很適合的一對。」
「一對?!大哥和紫袖是什麼很適合的一對?」段天喜心想,難道是指很會吼人的一對嗎?
「噢——」他挫敗地一嘆,不得不撫額申吟,她真不是普通的「無邪」。
「你怎麼了?」她好奇地問,心想難道她說錯話了嗎?
他搖搖手道︰「沒事沒事,頭有點痛而已。」再扯下去,假痛也變成真痛。
「頭痛?」她一臉恍悟地取出趨風散。「這個給你擦擦。」
接過手,曲少予狐疑地嗅嗅,一股淡淡嗆鼻的薄荷味直撲入腦,頓時感到清醒涼爽,遍體舒暢。
「這是誰給你的?」真有效,一嗅醒腦。他忍不住問。
「紫袖呀!」
她解釋著,這是因為紫袖說她老是蹦蹦跳跳,很容易中暑,所以命令她一定要隨身攜帶,一有不對勁,立即放在鼻翼下吸幾口就沒事了,而她一向很听紫袖的話。
有遠見的紫袖。曲少予佩服地點頭說︰「她很照顧你,是個忠誠的……嗯!丫鬟。」他遲疑了一下。
段天喜大力地點頭,「對呀!紫袖最疼我了,只是有時候她好凶哦!」
凶?!是有點啦!他同意地想,但他還無幸承受她的怒火,不過幸好沒有。因為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就像她外表與人的感覺,只是語氣中令人生畏的霸氣,教人招架不了。
「想不想出去玩?」曲少予看她悶了好一陣子,怪可憐的。
「想。」她大聲應道。光彩在眼底泛開,玉頰滿是桃紅,但只一瞬間又失去了光彩。「紫袖不準我出莊。」
他不忍她失望地說道︰「沒關系,我們只出去一會兒,她不會知道。」
為博佳人一笑,他甘冒「大不違」的罪名,背水一戰……咦!他又不是打仗,應該說是背著老虎開溜。
「紫袖真的不會知道?」段天喜有些懷疑。
「真的。」他保證地斂斂色。「除非你去告訴她。」但他相信她若能藏住心事就不是段天喜。
她也保證道︰「我才不會告訴她。」她又不是笨蛋。
「除非你們讓我跟,否則紫袖會在大門恭迎你們。」一個戲謔的低沉嗓音從?廊上傳來。
「天樂。」
「二哥。」
段天樂早在一旁偷听到他們的對話。
「兩位好興致,花前月下談心訴情呀,不介意我插個花吧!」他自認瀟灑地輕拂袖口。
「插花?!你想插花可以吩咐下人去做,不用自己動手。」段天喜听不懂他話中的暗示,天真的手直搖。
曲少予則是一臉嫌惡地皺鼻,「你是蟑螂還是老鼠,總是從奇怪的角落鑽出來湊熱鬧。」
段天樂嘻皮笑臉地說︰「喏!曲大哥言重了,小弟既不是討人厭的蟑螂,也不是令人尖叫的老鼠,我只是只小小的跳蚤。」
「跳蚤?」什麼怪論調。曲少予無法理解。
見他迷糊不解地瞅著自己,段天樂好心地為他解答。「就是跟定你。」
「你……你的名字該改一下。」他樂別人可不樂。曲少予不悅地皺起眉。
「你有意見盡避提出來,小弟度量大得可以蓋座後宮。」段天樂成性,三句不離本「色」。
曲少予受不了他的自大,「無賴這個名宇和你最貼切,完全是為你而造。」
段天樂仍不以為杵地說︰「多謝曲大哥金口,小弟銘感五內,不敢或忘。」他想,只要有美女,無賴又何妨。
「算了,我服了你。」曲少予翻翻白眼道。他不只自大還厚顏,普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曲大哥不嫌棄是小弟的榮幸。」段天樂故作風雅地拱手作揖,滿面粲笑如春風。
「二哥,你和少予哥哥在談什麼?我怎麼听不懂。」段天喜困惑極了,心頭埋怨他們好壞,盡挑她不懂的話講。
段天樂模模她的頭,「小喜子乖,大人講話小孩子不要插嘴。」反正他這個妹子早就沒救了,不值得教育。
「二哥——」她才不是小孩子,段天喜不高興地瞪著他。
「別瞪了,小心把眼珠子瞪掉了,有人會心疼。」段天樂的眼神飛到那個沒用的男人身上。
他心想,真不知這男人的眼楮長到哪去,怎麼會看上他少根筋的妹妹,他不禁獻上十二萬分的同情,待會回頭得和大哥商量一下,小妹的嫁妝一定要驚人,以慰這無辜的飛蛾,竟然不怕死,敢撲火。
曲少予不耐地開口,順便送上一掌,「這樣夠不夠疼?」敢消遣他,他的臉微赧。
「還好沒打中我這張號稱全蘇州城最俊逸的臉,多謝你手下留情了。」段天樂緊張地模模臉,生怕一張俊臉受到損傷。
「下次我會挑重點賞你兩拳,美男子。」曲少予看他自戀到這種程度,實在不敢領教。
「不好意思啦,雖然你說的都是實情。」段天樂絲毫不覺可恥地說,心想人俊也是很麻煩的。
哦!曲少予不由得佩服起大牌丫鬟元紫袖的耐性,居然受得住段天樂這種奇人,並且把他治得服服帖帖像只乖順的小狽,而自己只能用「無藥可救」來形容他。
曲少予溫柔地執起段天喜的玉手,輕柔地拉起她,「小喜子,咱們別理天樂,少予哥哥帶你出莊玩去。」
有些昏昏欲睡的段天喜,一听到有人要帶她出莊玩,精神一振地兩眼發亮,雀躍的心情馬上形於外。
「玩,我要。」她高興地直點頭。
「我也要。」段天樂哀怨的俊臉也湊近。
曲少予狠吸一口氣,一手推開段天樂這令人厭惡的跟屁蟲,「你是男人吧!壞人姻緣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他郁悶地想,他香燒得很勤呀,為何佛祖忘了庇佑。
「我是男人沒錯,但是我的另一個身分是兄長,保護妹妹的貞操是我的職責之一。」這理由夠充分吧!段天樂對這藉口可得意了。
「原來你還記得小喜子是你妹妹呀!我還以為你把她當莊內的梧桐樹。」曲少予諷刺他老是將段天喜視為不動的裝飾植物。
「梧桐樹和我有什麼關系?」她一臉無辜的表情看著兩人。「而且二哥只有我一個妹妹,怎麼會不記得。」好奇怪,好奇怪哦!他們的對話真難懂。她來來回回地審視他們,結果還是完全不懂。
兩個男人同時對上她的眼,繼而深深地嘆息。
※※※
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躡起腳窺視四周,偷偷模模地走向後門,邊走邊貼著紅牆半弓著身子,狀似灰斑壁虎。
「快、快到了吧!」段天喜興奮的嘴角揚得老大,不在乎丑態盡顯。
「噓!小聲點,你想被紫袖听見呀!」段天樂低聲斥道,心頭嘀咕,笨妹妹,沒當過賊就要懂得閉嘴。
她用蚊嗚般細細的聲音回答,「我講得很小聲,紫袖听不到。」她暗自竊喜。
「紫袖比鬼還精,耳朵可利得很,要防著點。」段天樂想到自己就被她逮過不下十數次。
「不會啦!我們不會那麼倒楣遇上紫袖。」她覺得真好玩,她第一次從後門開溜耶!
「謹慎為要,紫袖不是一般人。」段天樂知道她沒被逮過才敢口出狂言。
他連「抗命」還抗得像段家兄妹,曲少予十分同情自己,竟然一時失了足,惹禍上身。
若是為了小喜子他甘願受累,偏偏多了根比陽光還亮的燭台,他不平的心想嘔血,恨不得一腳把大燭台踢回娘胎,免受糾纏。
他從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軟骨男人,卑鄙到硬貼在背上讓人拖著走,害他不得不多帶個包袱出莊,真是丟盡男人的顏面。
「你們兄妹討論完了吧,要不要敲鑼打鼓通知紫袖來送行?」曲少予快受不了他們連一點常識都沒有的嘰喳。
「你有病,我們避她都惟恐不及,誰會搬磚頭砸自己的腳拇指。」他又不是沒長腦的小喜子。段天樂沒好氣地想。
段天喜猛點頭地附和,「是呀!少予哥哥要不要去看看大夫。」他有病?不過二哥說的大概不會錯。
看、看大夫?!她不是故意的,因為她無知。曲少予這麼安慰自己,「我沒事。」
段天樂提醒他,「有病不要硬撐著,早點醫治才不會耽誤病情。」可別拖累我們兄妹才好。這一句他沒說出口。
「我很好,你才需要找大夫根治你那花柳病。」曲少予回道,心想,牡丹花下死,他作鬼也會笑得很開懷。
段天樂笑得很曖昧地指指他,「曲大哥,不要嫉妒我的女人緣,小喜子的幸福全靠你胯下之物。」
「閉……閉嘴。」曲少予不敢相情他竟不正經到他自個妹子身上,幸好她听不懂。
段天樂取笑道︰「哇!臉紅了,曲大哥,你不會沒踫過女人吧?」男人也會臉紅,他是頭一遭遇見。
臭小子,敢拿他尋開心。曲少予咬著牙說︰「你上輩子一定是啞巴,這輩子口水多得該築塘。」
「所以你很羨慕,女人就是喜歡與我口沫相親。」段天樂真想嘗百唇,那麼滋味定有一番香甜。
「說話小心點,不要教壞純潔的小喜子。」曲少予雙手捂住段天喜耳朵,以防她被荼毒。
段天樂難受地壓抑笑聲,「你不會以為小喜子听得懂咱們的對話吧!兄弟。」
他覺得曲大哥真是太高估小喜子的智慧了,就算明講她也是滿頭霧水,連問都找不到辭兒來開口。
「唉!你們兄妹個個迥異,有時我真懷疑是不是抱錯了。」曲少予想到他們兄妹三人三種個性,但一樣教人頭疼。
大哥冷漠少言,陰晴不定;二弟風流浪蕩,死皮賴臉;小妹則是單純無知,幼稚如白紙。要不是三人面貌相似,真會誤以為他們的娘偷人。
段天樂道︰「別懷疑了,自由之門就在眼前。」他覺得太順利反而有些擔心,因此小心翼翼地扳開門閂。
「太好了,二哥,咱們成功了。」段天喜忍不住大叫,高興地拉開後門。
門一拉開,三張得意的臉頓時僵住,笑臉變愁臉。
「各位好興致,替紫袖開門呀!」元紫袖哀怨地想,就是不能讓她喘口氣,歇會兒嗎?
「紫袖?!你怎麼會在這里?」三人異口同聲地指著她,像是被雷劈到一樣無助地白著一張臉。
「紫袖是個丫鬟,出入都由後門,當然在這里。」元紫袖的眼神正詢問著他們走錯路了嗎?
三人被盯得有些無措,段家兄妹習慣性地怕元紫袖,所以皆畏懼地拉拉曲少予的衣裳,要他開口解釋目前的窘境。
曲少予的衣服快被扯破了,只好無奈地苦笑,「我們是想試試後門的木閂結不結實。」
「嗯!很好的理由。」元紫袖面帶微笑地點點下巴。「不過呢……」
「不過什麼?」由少予在為自己安危祈禱著。
元紫袖一副為難地說︰「本來呢!我和大少爺打算替小姐找個沉穩可靠的男人為夫,可惜,人總會看走眼。」
咦?她話中有話。曲少予小心地說︰「最近和小喜子走得太近,腦袋有些不太靈光,需要一些提示。」
元紫袖點頭說︰「你也知道小姐的追求者眾多,大少爺看小姐也不小了,有意選擇一位值得信任的男人,將小姐托付與他。」
「我……我……我很誠實又穩重,值得……呃……值得……」曲少予不好意思毛遂自薦。
元紫袖故意吊他胃口道︰「我和大少爺屬意某位莊中人,是有這個意思要將小姐許配給他,現在我突然覺得這不是好主意。」
她撩撩耳後的發帶跨進門檻,身後的木門便有人自動地替她闔上閂住。
曲少予陪著她打著啞謎,「人總是有一時胡涂的時候,你一定會給他改過的機會。」他不是小喜子,自然听懂她話里的影射。
元紫袖不在意地小步走著,三人在後面跟隨。
「江山代有新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就不知他還有沒有時間。」元紫袖暗示時間過得很快,想改過要趁早,她沒什麼耐心等人歸正。
「一定有的,新人走得慢嘛,還望舊人指教。」曲少予汗涔涔地卑躬曲膝,學著討好。
不錯,有腦筋。元紫袖滿意地點頭,他不像那兩只畏縮的烏龜。「指教不敢當,就怕有人愛走後門。」
失策失策,一大失策。不該一時心軟惹惱了元紫袖,此刻曲少予才知坐針氈的滋味,難怪段家老小怕死她的儂語,全往被窩里鑽,看來他是山中見猛虎,手中無刀劍,等著被撕吞入肚。
曲少予囁嚅地胡謅一個籍口,「我……我剛來疊影山莊路不熟,所以走錯了路。」
「喔!走錯路,那真是紫袖的過錯,趕明兒我畫張地形圖來賠罪。」元紫袖內心稱贊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錯。
地圖!曲少予連忙搖手拒絕,「不、不用了,我以後絕不會走錯路。」一次就夠他嚇破膽了。
走著走著,四人走到後花園的涼亭中,元紫袖挑了個視眼極佳的位置坐下,其他三人戰戰兢兢地選擇離她最遠的位置依序坐著。
元紫袖想想審判完了客人,接下來該是明知故犯的「主人」了。
「曲公子初來乍到走錯路情有可原。」她眼波一掃,落在段天樂身上,「二少爺,你也是今兒個才到嗎?」
自知在劫難逃,段天樂把責任推到段天喜身上,「是小喜子說沒見過後門,我好意帶她去瞧瞧。」
元紫袖諷刺道︰「二少爺終於發揮手足之情,懂得體諒小姐的無知,紫袖好生感動。」
有夠毒,把親妹子推向虎口以求自保。曲少予輕擁著段天喜微顫的肩頭,不齒地怒視「賣妹避災」的段天樂。
「我一向都很愛護她。」段天樂表現出一副好兄長模樣,無視曲少予殺人似的目光。
元紫袖惱想犯了錯還敢大言不慚,「既然二少爺愛妹心切,一定不忍她受責罰。」
罰?!當然忍心。段天樂一副正氣凜然地說︰「有錯自當罰,不然小喜子以後會學壞。」
就怕她不學壞,老是自詡善心人士廣發善財。元紫袖決定先罰小餅,至於大過嘛,他絕對讓他永難忘懷。
元紫袖質問段天喜,「小姐,你承認錯了嗎?」
段天喜頭輕輕一點,柔軟身子縮進曲少予懷中,「對不起紫袖,我錯了。」
嗯!這才是好小姐,沒有學得二少爺那一套推卸責任、油腔滑調的死樣。元紫袖滿意地說︰「小姐很乖,紫袖也不敢說什麼,明兒個就把剛才說過的八個字寫一百遍,免得小姐太無聊。」
「一百遍?會不會太……啊!我是說馬上回房寫一百遍。」早知道就少說一句。段天喜責怪自己太多話。
「好,這樣紫袖才會疼你。」元紫袖接著轉向戒慎的曲少予,「曲公子,你是客人,那就麻煩做做客人。」
曲少予認命的氣一吁,「說吧!你打算怎麼整我?」
元紫袖微笑道︰「唉!你說哪話,我是想親手做道紅杏出牆讓你嘗嘗味道,以免怠慢貴客。」
「什麼是紅杏出牆?」曲少予一听就知那不是什麼好料。
「小點心。杏花瓣混牆泥加點面粉去蒸,上面再灑些……核桃乾。」吃不死,更多拉三天,元紫袖決定給他這個懲罰。
牆泥和他最怕的核桃乾?!這個小女子真是——太可怕了,居然連他的弱點都挖得出來。不過要死大家一起死。曲少予轉頭看著段天樂道︰「天樂也有份,是他吵著要出門。」
段天樂吸了一口氣,頭一直左右擺動。
元紫袖下指令這︰「二少爺別搖了,所謂『教妹不嚴是兄之過』,你多少也得擔些責任。這樣吧!讓你盡點孝心,幫夫人養養蘭。」
「養蘭?!」段天樂二話不說,倒頭往後栽去,全身陷入重度恐懼中。
他喜愛「摘花」的緣故,是因為幼時曾被蘭瓣上的幼蟲爬滿全身,所以近「名花」而遠真花,誓死不踏入蘭園。
聞蘭色變的他,如今要他去近蘭,當然寧死不就,可是他更怕紫袖,所以這次他死定了,而且是嚇死的。